伦敦某家高档品牌专卖店,叶小舸试了一双又一双的鞋,没有太满意的。好看的,鞋跟太高,她不敢穿,怕站久了腰受不了;坡跟的,她又觉得配旗袍不显气质。挑三拣四,没有一双能入她眼的。周樵樵有点不耐烦了,可又不得不陪着她。
好不容易,叶小舸选定了一双金色缎面高跟鞋。周樵樵看了一眼,皱眉,这么高的跟穿着能舒服吗,站久了肯定累,到时候她又要嚷嚷腰酸脚疼了。
“好看吗?”叶小舸把鞋穿在脚上给周樵樵看。她的脚踝很秀气,缎面高跟鞋包裹着纤纤玉足很衬肤色。周樵樵看在眼里,淡淡笑着点头,转身去付账。叶小舸看着他在收银台前拿出金卡,开心的不得了。看着男人为自己花钱,是女人一大乐趣,尤其这个男人是自己喜欢的,那就更令人心情愉悦了。
叶小舸和周樵樵一前一后从专卖店出来,迎面遇上尤砃也来逛街。寒暄几句,尤砃脸上显出诧异和暧昧的神情。叶小舸这么快就和周樵樵搭上了,她多少有点意外。对此,叶小舸心知肚明,落落大方的挽着周樵樵胳膊走了。
回到酒店,叶小舸迫不及待的把旗袍和鞋子全穿上,在镜子前左照右照。紫色碎花旗袍华贵雍容,叶小舸原本有点溜肩,也就是俗称的美人肩,但这旗袍剪裁特别好,把她衬托的珠圆玉润。
“好看吗?”叶小舸急着在周樵樵面前显摆,学着电视里三十年代明星的样子摆了个pose。周樵樵端详她,慧黠一笑:“手里夹根香烟,头上再顶个鸡窝,往堂子门口一站,你就是头牌。”
他居然这么说,叶小舸嘴一撇,想着坏主意,走到他身前摸他口袋。“找什么?”周樵樵见她翻自己口袋,不解的问。叶小舸不说话,从他口袋里翻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夹在手指上,扭着纤腰,媚笑道:“先生,侬有洋火伐?”她学她妈妈的吴侬软语,学的惟妙惟肖。
周樵樵笑了,她妩媚甜笑的神态,还真有点旧上海女人嗲嗲的味道,可她终究学不来交际花那种艳媚的风尘味,看着像个邻家小妹。他站起来,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打着了火,对着她的手点烟,点着了就着她的手吸了一口,抿抿唇,缓缓的吐了一口烟在她脸上。
烟色弥漫中,他的笑容轻柔迷离,飘散着催眠般摄魂的魅惑,令人心醉。叶小舸看着他,完全被他的样子迷住了。
他的气质如此迷人,早已跳脱了当年那个青涩少年的影子,变得沉稳而又潇洒。甚至她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媚,不是女人的媚,而是男人才有的那种媚,他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入骨的性感?
叶小舸忽然有点惶惑,她的内心告诉他,他的这种转变早在她回国之前就发生了。可是她不敢问,一句也不敢问,她怕他会实话实说。周樵樵对她是从来不隐瞒的。
她等了他六年,他也等了她六年。不算长,可也不算短,足以发生许多故事。她可以让他等,但是最好不要问他这六年里身边有没有过别人,任何等待都是有代价的,至少,她已经霸占了他的思想,不能连他身体的自由也控制。
没有期限的等待,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信的话,你大可以等试试,十年还是二十年,你永远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知道他回来了以后是不是还会回来找你。要是他爱上了别人,你怎么办?
你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思念也需要适当的抚慰,你回来了,他也还是觉得你最好,所以你们又在一起,这已经是他能给你最深的爱情。
不要相信男人说,他会永远爱你。他说的只是,他爱你的同时不会再去爱别人。没有约定就分开了,谁也没有义务要求对方等待。因为你也不能预期,会不会在下一个路口的转角遇到另一个让你倾心的人,也许你能守住身心,可你永远无法预知明天,说不定过了一个红灯,就在某次意外事件中死了。
所以,请不要轻易离开一个人,不要轻易去考验彼此的感情。爱情这玩意,不管它有多浓烈,也都是敌不过时间的。时隔多年,活着,坚持着,真心没有改变,已经是难得的圆满。至少你们还能在一起,没有因为彼此的选择而失之交臂、余生成为陌路不是吗?
叶小舸不是不惜福,可是她心里难受,最美好的年华,她偏偏不在他身边。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周樵樵起初看叶小舸低眉浅笑的样子,看得出神,再细细端详,才发现她的神情起了变化。
一泓秋水泛起涟漪,眉心若蹙,她快哭了似地,周樵樵忙掐灭手里的烟,挥手替她赶了赶面前的烟:“怎么啦,熏到你了是不是?”叶小舸抱住他,手臂挂在他脖子上,抬起头道:“我爱你。”
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周樵樵搂着她的腰,向她笑:“我也爱你,傻丫头。”“我只爱你,这辈子只爱你。”叶小舸轻声低语,声音细若蚊足。
周樵樵低头看着她,轻抚她纤腰。小东西,她又多愁善感、伤感莫名了。叶小舸从小就这样,小小的心纤细敏感,有时会像林黛玉,看到秋天叶子落了也能惆怅好一阵。每当她出现这样的神情,不打扰她就对了。
当我们年轻时
当天晚上睡到半夜,叶小舸一觉醒来感觉下腹一阵沉甸甸的胀痛,到卫生间一看,果然睡裙上沾了点血,赶忙回到卧室拿了条裙子换,又拿了一包卫生巾。换好裙子后,她把弄脏的裙子洗干净了晾上,才又重新躺回床上去睡。幸好周樵樵这晚在隔壁他自己的房间,没睡在她这里,不然的话,只怕会吵醒他。
飞往汉普郡的飞机上,叶小舸在自己的座位上缩成一团,脸色不好食欲也差。周樵樵专门让空乘小组替她准备甜甜的红豆山药粥,她才勉强能吃一点。
粥甜而不腻,红豆熬的稀烂、山药也是面的,吃到胃里甭提多舒服了,小舸吃完以后,想着让周樵樵和周永安也吃一碗。飞机坐久了人难免有点燥,而山药益肺养胃、滋阴润燥,适当吃一点可以缓解不适。
周永安说过一次之后,周樵樵便注意了,在众人面前和小舸保持距离,不那么黏乎,因此任天戈自然而然的坐在小舸身边。
小舸身体不适,任天戈偏偏总是找她说话,她半天答一句,他也不大在意。她夜里没睡好,这时有些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任天戈看着她像小猫一样蜷缩着身体,心底油然而生怜爱之意。她动一动调整坐姿,他往她靠了靠,她也就迷迷糊糊的就着他的肩膀靠上去。
周樵樵心里惦记小舸,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从她的座位旁经过,想看看她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这一看不打紧,恰好看到她靠在任天戈肩上睡觉。两人的头挨的那么近,叶小舸的脸几乎贴在任天戈颈窝里。这下子周樵樵有些来气,想着回去就要想办法把任天戈这个眼中钉给拔了,不然的话,那家伙迟早得缠着小舸。
下了飞机到英国方面安排好的住处,小舸痛痛快快的睡了一觉。晚宴开始前一小时,她才醒过来,梳洗之后换上旗袍,精心化妆修饰。
周樵樵来敲她的房门时,她已经打扮好了。周樵樵上下打量她一番,赞道:“不错。”“你也不错,帅呆了。”小舸的视线落在周樵樵的领带上,习惯性的替他整整军装衣领。
“有眉笔吗,我替你画画眉。”周樵樵很有点古典情怀。叶小舸抿嘴一笑,去拿化妆包,把眉笔交给他。周樵樵拿着眉笔在她两边眉尾轻轻地、一点一点的画,神情专注。
每个男人都应该为心爱的女人画一次眉,这个简单的举动流露出来的情意,胜过无数情话。在人间,有一个与你依依挽手,为你细细画眉的男子,他懂得欣赏你的美,所谓至情,不过如此。
诗人说情到深处情转薄,其实不是情意淡了,而是一个人真正有深情的时候,反而说不出多少甜言蜜语,只有心里那份缱绻的牵挂,丝丝萦绕日夜挂怀。
不是每个人都善于用语言表达情感,细节上体现出来的情意更容易看透一个人的心怀。所以不要抱怨他总是不肯说出来,说出来的爱未必有多真,巧舌如簧,或许能哄得一时开心,时间久了终觉浅薄;说不出的爱,埋在心底,能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你温暖,那份心境才应该叫幸福。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挽着胳膊往宴会厅去,过来过往的人看到他们,无不在心里称赞,真是一对璧人。
晚宴搞的挺隆重,乔纳森上将亲自代表英国海军欢迎中国远道而来的客人。致过欢迎词之后,叶小舸代表中方演唱歌曲《我和我的祖国》。这是她精心选择的曲目,歌词好意境好,周永安听到歌名就首肯。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
啦……啦……
你用那母亲的脉搏和我诉说
我的祖国和我像海和浪花一朵
浪是海的赤子海是浪的依托
每当大海在微笑我就是笑的旋涡
我分担着海的忧愁分亨着海的欢乐
啦……啦……
永远给我碧浪清波心中的歌
小舸的歌声很美,台风也不错,到底是歌唱家舒华的女儿,周永安看到小舸在台上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高兴,觉得这孩子多才多艺,总算没替他们丢脸,带她来是来对了。
周樵樵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和众人一样关注着小舸的表演。她的身段极佳,穿上旗袍凹凸有致,小腰扭的恰到好处,大概是考虑到灯光下的效果,妆化的优点浓,那张脸看起来比平时艳丽了不少。
台上的她,如此妩媚多姿,他不禁想起他们每次做~爱,她高~潮时的可爱表情。真真的柔情似水、我见犹怜,一下子就能让他疼到心坎里。
在英国的时候,小舸经常和同学一起排练、表演舞台剧,演出的时候,周樵樵坐在台下当她的观众,她的表演总是很卖力,哭哭笑笑都很逼真,那时候他就知道,她的梦想不是当个医生,她热爱艺术,戏剧、音乐、舞蹈,可偏偏她的家庭决定了,她不可能有机会去当艺术家。他衷心的为她鼓掌,成全她的梦想,哪怕只是在狭小的舞台上。
小舸唱歌的时候,看到周樵樵不错眼珠的看着自己,目光火辣辣的,猜到他在动什么心思。他们之间的默契,有时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心事。可是不行,她今晚不方便。
“你们这位叶医生有男朋友没有?”任天戈悄悄问坐在他身边的尤砃。尤砃心思一转,淡笑道:“怎么,你对她有意思?”“随便问问。”任天戈听她好像不大愿意说,也就不多问。尤砃自己沉不住气,主动道:“没听说她有男朋友,但追她的人不少,经常看到不同牌照的高级轿车来我们院门口接她。”她有意不说看到叶小舸和周樵樵逛街的事。
“看起来挺纯的。”任天戈自言自语。尤砃听在耳朵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尽管旁边这男人不是她爱慕的,但听到他当着她的面赞美另一个女人,心里总归有点酸。要说任天戈个人条件、家庭条件也是极好,长相更是没的说,尤砃对他就算没动心却也是不讨厌,然而他显然是对叶小舸有意思,这让尤砃心里颇不痛快。
叶小舸的歌声博得阵阵掌声,尤其是那些英国人,都对这位漂亮的中国女军医的精彩表演很是惊艳。小舸唱完了,乔纳森上将亲自鼓掌邀请她再唱一首。小舸下意识的看了周永安一眼,见周永安微微颔首,于是答应了乔纳森上将的要求。
这一回她选的是首英文歌,电影《翠堤春晓》中女歌唱家卡拉·唐纳和情人小施特劳斯告别时的经典唱段《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
当我们年轻时,五月风光令人沉醉
你曾说你爱我,当我们年轻时
唱吧,春天之歌,那欢乐的歌声宛转
你曾说你爱我,当我们年轻时
圆舞曲响起时,舞池里已经有几对男女在跳华尔兹。叶小舸眼神一扫,就看到周樵樵正和一位英国女人跳舞。那女人很年轻,不是英国军方的随行人员就是某位高官的家属。周樵樵和她配合的很默契,舞姿优美。
男人穿军装是最显身材的,再加上军人独特的姿态和气质,让周樵樵看起来既优雅又风度翩翩。跳了半场,那英国女人就被他迷住了,一直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叶小舸唱完以后从台上下来,悄悄向一位英方工作人员打听才得知,那女人叫凯瑟琳,是英军情报处一位女军官。
“周,你的华尔兹跳得很棒。”凯瑟琳称赞周樵樵。周樵樵淡笑:“你跳得也很好。”“明天你们参观朴茨茅斯海军基地,我可以替你当向导。”凯瑟琳热情的说。周樵樵点头:“求之不得,不胜荣幸。”两人笑得很爽朗。
叶小舸看他俩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也知道这不是吃醋的场合。刚在在台上表演,整个人处于兴奋状态,一下来才感觉到下腹隐隐有些坠胀,身上也有点发冷,感觉有点不妙,她赶快让工作人员带她去洗手间。红浪翻涌,幸好出来的及时。
宴会厅里,任天戈寻找叶小舸的身影,看到她从洗手间出来,脸色不大好的样子,忙走过去殷切的问:“叶医生,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没什么,我不要紧。”叶小舸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任天戈也跟着她坐。
“你去跳舞吧,别管我,我歇会儿就好了。”叶小舸看到周樵樵的目光似乎正看向自己,下意识的推辞。他说过一回,让她和任天戈不要走得太近,既然他这么说了,她也不想惹他不快。
谁知周樵樵的目光只是瞟了一瞟就转向别处,原来他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叶小舸,叶小舸哼了一声。坚持了一会儿,她还是觉得身上难受,提前退场回房间休息去了,任天戈一直把她送到房间门口。
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门,叶小舸猜是周樵樵,打着呵欠去开门。哪知道来人不是周樵樵,却是任天戈。
“叶医生,我让人替你找了一个热水袋,不舒服的时候捂一捂就好了。”任天戈把热水袋放到叶小舸手里就走了。叶小舸愣了两秒钟。他怎么也知道自己不舒服?他怎么看出来的?难道自己憔悴的很明显,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叶小舸抱着热水袋跑到镜子旁左照右照,卸了妆的脸上除了有两三颗不太明显的痘痘,很光滑很正常,怎么会给他看出来的?叶小舸看不得自己脸上有痘痘,对着镜子要挤,门铃又响了。
他还有什么事?她疑惑的开门。“你……”没等她说出口,赫然看到门口站的是周樵樵。周樵樵见她抱着热水袋,半边脸红了一片,仔细看她:“脸怎么回事?挤痘痘?”“怎么才回来?”叶小舸答非所问,撅着嘴嘟囔。
周樵樵把军装脱下来往沙发上一扔,回头看到叶小舸怀里的热水袋,笑道:“谁想的这么周到,连热水袋都替你预备了?”“哦,是我们院的护士,她们心细。”叶小舸可不想替自己找麻烦。
“你晚上吃的不多,这会儿饿不饿,饿的话我让他们送点吃的上来。”周樵樵体贴的问小舸。小舸摇头:“不想吃,吃了也不消化。”都快十二点了,这时候吃东西纯属自己找胖。
“唉,我问你,你从哪儿买的山药,让他们做红豆山药粥?”小舸一直觉得奇怪,总不可能是空乘小组从国内带来的吧,红豆倒也罢了,超市里就能买到,山药也带的话,那得带多少东西啊。
“我去伦敦的中国城买的,Chinese Yam,不枉我找了半天,果然有得卖,就是价钱赶上国内几十倍。”周樵樵淡淡一笑。他倒是挺有心,她心里有点儿高兴。
叶小舸躺回被子里,周樵樵倚在她身边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轻抚她脸颊:“脸上长个痘痘也没什么,别用手挤,万一再挤发炎了。”叶小舸闷闷的嗯了一声。
周樵樵凑过去吻她:“今天你表演的很好,我舅舅和几个领导都很满意,把英国人震住了。”“我把命都搭上了,从台上下来我就瘫了,到洗手间一看,旗袍差一点弄脏了。”叶小舸撇着嘴揉着小腹。
“我知道,乖乖,今天辛苦你了,我都想好了,要是你撑不住我就把你抱走。”周樵樵温柔的把叶小舸搂在怀里,怜爱的吻她。
他是这么温柔啊,怎么忽然这么温柔?叶小舸多少有点奇怪,周樵樵对她很好,疼爱关照,可这么贴心的叫她乖乖,好像并不多。她顿时就像被融化一般,身体火热的发烫,伸出手臂去搂周樵樵的脖子。
靠得近了,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水味,不是她常用的那种香水的味道。叶小舸这才明白,周樵樵这是做了亏心事啊。她气呼呼的一把推开他,翻过身去给他冷漠的脊背。“怎么忽然不高兴了,宝贝儿,我没惹你啊?”周樵樵不明就里,探着小舸的肩,想让她转过身来。女人这脾气,真是说来就来。
“抱过别的女人再来抱我,你不觉得你脏啊。”叶小舸把脑袋缩在被子里。周樵樵仍是不解:“我什么时候抱别的女人了?”他还有脸否认,大庭广众之下和那个凯瑟琳眉来眼去,她都看在眼里,他当别人都是瞎子。
“你身上这味道,这香水味,你怎么解释?”叶小舸转过身来,指着周樵樵衣领口。周樵樵想了想道:“我跟英方的一个女军官跳了好几支舞,衣服上沾了点她的香水味,这不是很正常吗,你无缘无故发什么火?”
那个女人缠了他一整晚,他无法否认,小舸一定也看到了,才会吃醋。可是他觉得,小舸应该给他起码的信任,而不是这样疑神疑鬼。只是事情说开了也好,很多大事件都是小事的积累,不能让郁结一直横亘在两人中间。
小舸还有点忿忿的,周樵樵轻轻把手放在她小腹上,替她揉着,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她的心情也渐渐归于平静。这个男人,永远知道她的软肋是什么,无论是她脆弱的时候还是生气的时候,他总能找到恰当的方式抚慰她,或者说是安抚她,让她平静。
她慢慢的闭上眼睛睡了,他等她睡着了才走。
他害得死人
朴茨茅斯港,周永安一行在英国军方陪同下参观海军基地。几天的行程中,他们先后参观了许多地方,最后一程是诺丁汉号驱逐舰和二战盟军最高司令部。
“朴茨茅斯是盟军敦刻尔克撤退的主要地点,后来的诺曼底登陆也是在这里策划的。”任天戈跟在几位女士身边,向他们介绍盟军司令部的历史。叶小舸有意拉着同院一个护士一起走,这样一来,任天戈就没法总是跟着她。
诺曼底登陆纪念博物馆外,周永安代表中国军方致辞,高度赞扬英军在二战中发挥的重要作用。“这是谁给他写的稿子,怎么这么长啊?”叶小舸和周樵樵站在一边,被太阳晒的眼花。“我写的。”周樵樵悄声道。
“全才的虫,从不吹牛皮。”叶小舸呵呵一笑。这是他们小时候看过的一部人偶剧《花王国的朋友》里蛐蛐曲先生的名言,叶小舸经常用这句话来打趣周樵樵。
“其实诺曼底登陆真的没什么好炫耀,盟军为此动用了近三百万军队,陆军三十六个师,海军军舰五千多艘,空军作战飞机一万三千多架,几乎是倾尽全力保驾护航,虽然重创了德军,自己也损失了十二万人,伤亡更甚德军。”叶小舸在太阳下站的有点累,忍不住发牢骚。
周樵樵瞥她一眼,不以为然:“盟军策划这次登陆战更多是出于战略打算,当时前苏联的军队已经在东线把德军打的节节败退,如果盟军不开辟第二战场,一旦被苏联人占领欧洲,英国就会被孤立在欧洲利益圈之外,而美国人出于维护其建立的全球资本主义体系的目的,为了对苏联人继续保有制约能力,也不会坐视这种局面的出现。所以说,诺曼底登陆对盟军的战略意义远远高于战争既得利益。”
叶小舸瞪了他一眼,一说起军事话题,他就滔滔不绝。谁也不是没学过历史不是,非得听他来讲课。可是他说起这些话题时的神态,她又怎么看也看不够。
周永安致辞之后,又让周樵樵上台作代表向英国军方发表谢词。他们的这次参观进行的很顺利,感谢英国军方的大力支持。
周樵樵走过去,整了整麦克风,开始他的演讲。叶小舸在台下望着他,视线总也无法移开。他瞬间的蹙眉、他平缓的语调、恰到好处的语速,偶尔交汇的目光,无不散发着深深的魅力。偶然间,他会看她一眼,无意识的,他习惯于看她而已。
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言说。这种情致,只在两人眉眼间迂回流转。就那么看着他,她口干舌燥,脑袋里的理智小人儿和感性小人儿不停打架,想等他一下来就扑上去吻他,又想就这么远远看着他,直到风化成永恒的雕塑。
“你们这位上校先生,他害得死人。”凯瑟琳看到叶小舸愣愣的站着,笑嘻嘻在她耳边道。叶小舸下意识侧过脸看她,见她眼神里带着仰慕,心里一沉。
是啊,他害得死人,他就是那传说中修炼成精的妖孽,一旦跟他缠上了,他是能把人精髓吸干的,可是你又不能不爱他,哪怕知道他有毒,他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是宁愿为那份欲仙~欲死的执念就此沉沦。
这一类人,是飘零在人间的剧毒罂粟,他们和别的有毒物质不一样,那些无意识的毒物不知道自己有毒、会害人,他们是知道自己毒性的,而且为了让你跟他们一起沦陷,不惜把毒性发挥到最大。一旦他们选中了你,除了死亡,不然无路可逃。
有时你也会想,短短几十年,这么不管不顾不计较得失的爱一回,其实,不枉此生。忘了自己、不求结果,只求在最美的年华,遇到他。
周樵樵从台上下来,凯瑟琳第一个迎上去和他说话。小舸同院那几个护士也目光不离的私下议论,只有小舸站在那里有点愣,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周樵樵看到她,刚想向她走过去,却被王解放叫住了,说是首长找他有事情要谈,只得作罢,跟着王解放走了。
中午,小舸和其他人一起在英国人安排的地方吃午饭,男人们都出席英方的高层会晤去了,只剩她们几个医生护士。
小舸坐在一边,心不在焉的戳着盘子里的法式蜗牛,没什么食欲。旁边那几个女人说了一中午周樵樵,也不知道他们累不累。尤砃倒也罢了,她在人前一向不多言语,三个护士是毫不掩饰花痴本色。可她们说的都是些什么呀,有些话未免太露骨。似乎周樵樵的风流名声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听说他那次陪首长到咱们院视察,就看中了脑外科的一个护士,两人来往了三四个月,后来那个护士忽然被调到广西的野战医院,知情人都说是那个护士缠他缠的太紧,他受不了了才想办法把她弄走。”
“追他的女人挺多的,可据说他眼光高、个性也怪,二炮一个师长的女儿从成都追到武汉,闹得要死要活的,连警备区司令部都震动了。”
“那到底死没死?”
“这我哪儿知道,都是道听途说。”
护士们谈笑的声音越来越小,人人一脸猥琐的暧昧表情,不用多想,叶小舸也能猜到她们在说什么。男女间那点事儿,说穿了也没什么神秘。就是这样遮遮掩掩,欲语还休,才令人浮想联翩。
这个周樵樵,他都已经成江湖上的传说了,他的故事无论真假皆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她不在的时候,他到底玩了多少?他还没怎么样,她已经被他迷得晕头转向,这样下去可怎么行。主动权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是不放心哪。女人这样被男人吃的死死的,不是什么好事儿。
叶小舸叹了口气,皱着眉吃蜗牛,原本是美味,吃进嘴里却好像木头一般,卡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尤砃察言观色,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感。
“叶医生,你来一下。”周樵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众人身后,把在座的女士们吓了一跳。说曹操,曹操就到,可也不带这么惊悚的,谁知道她们议论他的话,被他听去多少?
要知道这个人是很记仇的,他要是玩阴的报复你,绝对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野战医院,多么遥远而陌生的词汇,到了那里,等于被发配边疆。护士们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叶小舸站起来的时候,周樵樵无意中搭了一下她的腰,手放的还挺是地方,正好是叶小舸浑圆的臀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并不在乎你们背后怎么说。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他那个颇具意味的手势,再迟钝点也不会猜不到他两人的关系。尤砃看到那几个护士的表情,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似地,心里憋着笑差点就要喷饭。
叶小舸跟着周樵樵离开餐厅,他一直不停步,她只好跟在他身后。“你要带我去哪儿?”叶小舸穿着小高跟皮鞋,有点追不上他。
走到某一楼层的男洗手间,周樵樵推门进去,确信里面没有人,才一把拉着叶小舸也进去。“哎哎,这是男洗手间。”叶小舸尖叫一声,想跑出去,可身体已经被周樵樵抱住了,她一回头,他的吻随之而来。
“我们下午就出发回国,所以得快点儿,你身上干净了吧。”周樵樵边吻着边去解开叶小舸衬衣的扣子。要命,这家伙简直是冤家,他怎么随时随地都能整出幺蛾子折磨她。
“你闹什么,外面随时可能有人进来呢。”叶小舸在意志被瓦解前坚定地抗拒。“怕什么,我把门反锁了。”周樵樵已经解开小舸的衬衣,正在摸索着解她内衣。“你讨厌!”小舸想起那些护士的话,忽然发飙。
“你不是也想要吗,上午我在博物馆门口演讲时,你直勾勾的看着我,我都看到了。怎么着,吃饱了就不想要我了?”周樵樵坏笑,点着小舸的下巴。这家伙,他什么都知道,她的心思她的眼神,他只要看在眼里就能猜到。
小舸有点窘,存心跟他别扭,嘀咕:“可也不能不挑地方呀。”周樵樵以为她只是撒娇,把手伸到她腰间解开皮带,探到她腰臀间要褪去最后一点衣衫,她忍不住轻声呻吟:“樵樵……不要在这里……”对面都是镜子,而且随时都会有人想进洗手间,万一被人看到他们,那不羞死人了。他充耳不闻,手已经抚摸到她下身敏感处逗弄。
听到洗手间外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小舸就快急哭了。“快走……不要这里……”她带着哭腔,嘴唇咬的红艳艳,用尽了力气推他。其实她不想在这里跟他好,多半还是别扭刚才的事。她犯倔的时候,就跟他拧着。
周樵樵抬起埋在她胸前的脸看着她,见她粉嫩的小脸因抗拒而娇羞晕红,泪水盈盈欲滴,替她整好衣服,疼惜的吻在唇上哄她:“好好,不在这里,乖,别哭,别哭啊……我们这就走,乖……”
打开洗手间的门,迎面遇上两个男人正想进去如厕。那两人看到他俩的样子,就猜到他们刚才干了什么,会意的交换了个眼神,暗自打量小舸。小舸此时长发散落遮住脸颊,被周樵樵搂在怀里,羞的不好意思抬头。
还好只是未遂的前戏,没有勾出火来,两人在街上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坐着看港口的美景,心情渐渐平静。
毫无疑问周樵樵是爱她的,可叶小舸这女人非常不知足、认死理。她觉得周樵樵要么就别爱她,要爱就只能爱她一个人。任何形式的分享,他想都别想。叶小舸想到这里,忽然把周樵樵的脸扳过来,主动吻上他的唇。
周樵樵也是个爱玩的,他才不管在哪里呢,小舸要吻他,那就陪着她。两人紧紧拥抱,唇舌勾在一起,柔软的嘴唇轻轻贴合、画着圈儿往里蹭,将心底那份火热由唇齿间向对方传达。美妙啊,太美妙了,这样情意缠绵,忘乎所以,是汲取也是给予,是溺爱也是懂得。原来,竟是这样相爱。
过来过往的人看到这一对儿,无不贡献回头率。他们当街热吻,却丝毫不令人感觉轻佻。漂亮的两个人儿,他们好比一对行为艺术家,如胶似漆的深情将爱意传递到观者眼里。这画面,精致美好的引人注目。
王解放也注目了,他本是到附近的杂货店买烟,一时没看清,还以为是别人,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几眼。等他认出是叶小舸和周樵樵,惊得差点把手里的烟落到地上。大街上啊,这是,也太影响中国军人形象了。要亲热哪儿不是地方,非得在大家上表演么。王解放决定在不惊动那对鸳鸯的同时,给他们提个醒。
他四处观察,见没有人注意到他,磨蹭到那两人身边,故意咳嗽两声。“咳咳……咳咳……”无奈的是,王解放太不了解叶小舸和周樵樵了,这俩祖宗要是玩起来,他就是嗓子咳出血,他们也不会理会。倒霉孩子,幸好看到你们的不是首长,王解放心里直犯嘀咕,无可奈何的走开了。
闷骚的本质
回到国内,生活一切照旧,只是院里不知从何时多了不少叶小舸的流言。传说她在陪首长出访的两周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和首长的外甥周樵樵搭上了。天雷勾动地火,两人打得火热。
叶小舸在大家心目中乖乖女的形象打了折扣,众人这才恍然,这哪是乖乖女啊,分明是一肚子心眼儿,她主动要求跟随首长出访是为了什么?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知道首长有个外甥周樵樵会跟着去,她是奔着周樵樵去的。
周樵樵这个人,在部队圈子里有一定名气,都说他不是什么善主儿,又说他特别招女人喜欢。看来这叶小舸也不是省油的灯,招谁不好,招这样的男人,她自己能好到哪儿去。群众的眼睛是贼亮的,一下子剥去叶小舸精心伪装的画皮,看清了她闷骚的本质。
对此,叶小舸个迟钝的家伙一点也没察觉。她就是觉得来排自己号的病人怎么一下子多起来,而且好多都是男的、军人。她哪里想得到,这些人都是慕名而来,想看看这位让乔纳森上将赞不绝口的女军医,她到底有多美艳。看到了,多少有点失望。
叶小舸的姿色上乘,可算不得顶级美女。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不知怎么总是给人一种没心没肺的感觉。倒是那张笑脸上梨涡儿,让人过目不忘。可她是周樵樵的人,听说周樵樵爱得不得了,就算对她有什么想法,谁又敢说出来。
直到某一天,叶小舸才发现自己周围的气场不对。起因是跟她一起出国的一个护士主动来找她。
那护士先是扯了些闲话,见科室里没人,才关上门,向小舸恳求道:“叶医生,我们上回在英国说的那些话都是胡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们当真呀。”“什么话?”叶小舸早忘了她们说过什么。
护士听她反问,以为她是试探,又道:“我们知道我们嘴不好,说了不该说的话。叶医生,我们真不是故意的,也就是那么一说。”叶小舸还是不明白她的话,讷讷道:“我没说你们什么呀。”
护士见她一脸坦诚,摸不透她想法,只得把话挑明了:“咱们军区和北京军区要在河北搞联合军事演习,战地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是从咱们院选拔,你也知道,每次军演选的地方不是深山就是丛林,一呆就是好几个月,条件差不说,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这回叶小舸明白了,闹了半天人家是怕她搞打击报复。她们说了周樵樵的闲话,怕她绷不住面子,背后给人使绊子。可她叶小舸是那种人吗,她在院里这么久了,欺负过谁还是挤兑过谁?怎么人家这么怕她呢。
“你们不愿意去,院里也不一定会派你们去啊。再说,这事儿又不是我能左右的。”叶小舸讪笑。“周团长那边……”护士犹豫着说。
“他也不能怎么着,野战医院调配人手这么大的事,不是他管辖范围,他也不能越权是不是。你们放心吧,不一定就轮到你们。”叶小舸宽慰护士,话说到这个地步,还怎么辩解,人家已经认定你有公报私仇的嫌疑,除了表决心,别无二话。人家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护士见她始终不肯松口,心里还是忐忑,闷声不响的走了。叶小舸这厢犯了难,她算是给自己惹上麻烦了。刚才她那么一说,等于是在人家面前打了保票,绝不挟私报复。也就是说,无论这三个护士会不会被选去野战医院,她叶小舸都得对人家负有责任不让她们去。
她们被选中了,不管是不是叶小舸背后使坏,别人也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她一手安排;她们没被选中,谢天谢地,那是谈话起到效果,叶小舸为了顾及影响和周家人面子,不好太招摇,把事儿做在明面上。此一来,叶小舸骑虎难下。
想了半天,这事儿能和谁说?找周樵樵?不行,女人家鸡毛蒜皮的事他才懒得管,而且他最近忙着带兵训练,很可能也要去河北参加军演,不好打扰他。找自己爹妈?挨得着吗,他们都在武汉呢,再说了,一遇到事儿就找爹妈,也显得太没有主见了不是。
叶小舸想来想去,想起了她的知心大姐。不是还有咱工会干部孙大姐在吗,孙大姐在院里工作多年,上上下下什么关系她拎不清,什么门道她摸不熟,找她就对了。
孙大姐听了小舸的叙述,先是好一通笑,说小舸单纯,心眼儿真地道。“院里那些流言我都听说了,怕你闹心,没跟你说。流言毕竟是流言,越传越邪乎,不能当真事儿来计较。等你和周团长结了婚,自然也就没人乱嚼舌根了。”孙大姐以过来人的姿态劝小舸。
叶小舸叹口气,不无委屈:“我跟樵樵都认识二十多年了,哪里是两星期之内搞上的,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乱传。” “有些人闲着没事儿干就爱编排这些八卦,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再提。等我下次在政治学习时提一提,让那些小姑娘们少多嘴多舌。”孙大姐笑眯眯的说。
小舸又和她说起野战医院选人的事,孙大姐道:“这事儿我还真听说了,军区这次主要是从武汉总医院和咱们院选人过去。至于人选,历来都是院里定。那些小姑娘不爱吃苦,其实这是个好机会,军演回来普调一级工资不说,连级别也可以跟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