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差不多12点,才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我急忙打开门,只见喝得醉醺醺的苏飞扬倚靠在门边上,半天都找不到开门的钥匙。
我急忙扶他进房,他却摔开我,直蹬蹬地冲了进去,连鞋子都没有换。
这是我认识苏飞扬一来,第一次看到他喝酒喝成这样。
苏飞扬这个人,虽然懒惰,但是并没有特别的恶习,不抽烟,喝酒但绝对不酗酒,也很爱干净。没想到今天晚上倒破了例。
我关好门,想去替他泡杯热茶,却看到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呼哧呼哧地出着粗气,客厅里已经飘满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儿。
我只得用尽全力拉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扶着他躺到沙发上。苏飞扬的衬衣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眼神迷蒙,嘴角流着口水,哪里还有半分潇洒的模样。
我皱着眉头,捂着嘴对他吼:“苏飞扬,我要拍下你现在这副熊样,明天敲诈你,喝不了酒就别喝,这不是害人吗?”
他斜眼看着我,傻笑着说:“是杨如意啊,你也嘲笑我了,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我了…”
“知道别人会嘲笑你,就不要喝酒嘛!真是的,房间都被你弄臭了。恶心死我了,真讨厌,啊,受不了了,我要喷点空气清新剂去。哇,我要吐了,苏飞扬,我恨你。”
我冲到厨房里拿着空气清新剂四处喷洒,却听到身后传来“咕咚”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只见苏飞扬又从沙发上滚到地上了。
我叹了口气,真的是郁闷,真成了伺候少爷的丫鬟了。我拿杯茶,端到他面前,抬起他的脖子,说:“如果手里有毒药,先毒死你。快喝了,是绿茶。”
苏飞扬咕咚咕咚喝完了整整一杯茶,人还是有些不清醒,歪着脑袋对我说:“我妈妈有没有…告诉你…我们家的秘密?”
我支吾了一声,心想苏妈妈说她和田叔叔的关系,不知道算不算苏家的秘密?别人家的私事,作为外人还是不要过问,免得到时候被这个小气的苏飞扬记恨在心。
我扶着他欲站起来,他却一用力,将我反倒拉进了他的怀里…
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与苏飞扬的脸差点相碰,赶紧让开来,拼命挣扎,真不明白为什么喝醉了的人手劲会那么大!
我生气地嚷嚷:“苏飞扬,你别借酒劲就发疯,想占我便宜,我告诉你,我什么样的人都遇到过,我太知道怎么对付色狼了…”
他依然紧紧抱着我,不动,也不说话,就是不放开我。
我滑稽地以半蹲的姿态“窝”在他怀里,他则半坐在地上,头垂着,靠在我的肩膀上,和我贴得很近。
近得我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
我忽然感觉到一阵慌乱,手足也变得软弱无力,这是自离开骆戈以后,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住”,这个距离让我极其缺乏安全感。愣怔了半天,我方小心翼翼地问:“苏飞扬,你可以放手了吗?你…你不是睡着了吧?”
他低沉地“哼”了一声,继续舒服地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说:“我家的秘密就是…就是…”一股浓烈的酒味从他嘴里喷出来,我又差点要吐了。我心想,不行不行,我得给苏飞扬的女朋友们打电话,看谁愿意来照顾他,让她们也看看这个花花公子到底是什么货色!
他忽然抽泣起来。
“我是一个私生子,我是私生子,我是私生子,我不是我爸爸的孩子,不是的,不是的…我恨他,恨他!”他喃喃地说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流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惊骇地看着那些白色物体,渐渐湿了我的衣裳,更惊骇的是,苏飞扬的这个“秘密”…
我终归是一个女人,是女人,就对他人的秘密有按捺不住的好奇心理,我终于战战兢兢地问了出来:“那你是谁的孩子?你爸爸,不是苏志然吗?”
他的哭泣声越来越大,简直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大男孩,趴在我的肩膀上,絮絮叨叨:“不是他,不是的…我是一个野孩子,我的爸爸,就是那个男人…为什么我要是他的孩子,我恨他…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我…”
我吃了一惊,“那个男人”?莫不是田叔叔?
我的脑海里掠过那张斯文儒雅的脸,苏飞扬是田叔叔的孩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真是这样,苏妈妈和我提及田叔叔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镇静?如果事实如此,作为正常人的心理,苏妈妈绝对不会主动对我提及她隐秘的感情生活。
我惊异地问:“你是不是弄错了?怎么可能呢?你有证据吗?”
苏飞扬说:“是我爸爸亲口告诉我的,还需要什么证据?他一辈子都是在养别人的孩子…我恨田正树,我要杀了他…”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已经快要睡着了。我用力挣脱,终于重获自由。
虽然我的心里充满疑问,可是这个时候追问人家的隐私实在不够厚道。我哄着苏飞扬,勉强将他扶起来,微颤颤地将他一路送进他的卧室。
我将他丢到床上,替他脱掉鞋子,看了看他皱巴巴的衬衣,心里剧烈挣扎,怎么办,怎么办?
我拿出睡衣,丢到苏飞扬的身上,说:“起来,换衣服睡觉!”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只得硬着头皮凑到他面前,掰开他的眼皮,大声说:“起来呀,换睡衣睡觉。快点!”
他翻了翻眼皮,眼泪还挂在眼眶里,像一个孩子一样厥着嘴巴,就是不动。
我无奈,只得坐在床边,对苏飞扬说:“我,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啊,你也别乱动。要乖,听话…”我开始解他的衬衣扣子。一颗,一颗,解开来,渐渐露出结实的胸膛。
我的脸红了,感觉像在做坏事,心跳加速,手指头也开始颤抖起来…
该死的,怎么可以这样?
猛然间,他抓住了我的手,按在胸膛上,闷闷地说:“我好热…好热…”
我惊叫一声,用力扒拉着自己的手,他却更加胡乱地抓摸过来,我恼羞成怒,用一只手抓起旁边的枕头就盖到他的头上:“再乱动,蒙死你。”
他扑腾了几下,手终于慢慢松开,我也移开枕头,看到苏飞扬依然紧紧闭着他的眼睛,脸色潮红。
真是醉得厉害!
我把睡衣丢给他,恼怒地说:“算了,你就这样睡,睡死算了!”
我替他盖上被子,拉灭了灯,他已经开始打鼾了。
我继续在房间里喷洒空气清新剂,驱逐酒味,然后整理着房间。
我的心里乱糟糟的,难道苏飞扬真的和我境况相似,都有一段飘零的身世传奇?我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们要抛弃我,我的身体健康,也没有残疾,既然不是因为无钱医治我而不得不丢弃,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我的亲生父母不爱我所以不要我…
而苏飞扬,他却怀疑自己是私生子,并非父亲亲生,而是母亲偷情的产物?可是内心里,我无论如何不能将苏妈妈和那些不正派的女人联系起来,虽然苏爸爸去世多年,苏妈妈谈论他的时候眼神里依然满溢的是爱。如此强烈的爱慕着一个男人,她又怎么可能会背叛自己的丈夫呢?
酒后吐真言,这个秘密也只有在苏飞扬醉酒之后他才会告诉我知道,明天早上醒来,他如果还记得这个事情,肯定饶不了我…
想到这里,我有些不寒而栗,知道人家家事始终不太好,如果苏飞扬明天逼问我,我打定主意绝对一个字都不承认。
我上床休息之前,再次去看了看苏飞扬,见他睡得很沉,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我起床起得很晚,今天是星期天,睁开眼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到今天无论如何要把阿玛尼的衬衣送给毕宇。
回市区以后,一直没有和他联系,他也没有打我电话,估计以为我还在碧蓝度假村里忙活呢!
我来到客厅,看到苏飞扬已经穿着整齐地坐在那里喝咖啡了。见我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畏畏缩缩地问:“如意呀,昨天晚上…”
我也有些发窘,担心他问起那件隐私的事儿,我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真不知道如何应付他。我说:“昨天晚上你喝醉了,自个上床睡觉了。”
他怀疑地问:“那我的衬衣怎么解开了?你是不是趁我不备非礼我了吧?”
“去你的。”我心想明明是你占了我便宜我还说不出口,你却在这里恶人先告状了。
我看到沙发桌上放着那个装有阿玛尼衬衣的袋子,拿起来,对苏飞扬说:“今天你叫你的女朋友来吧,我出去有事情,就不伺候你这个大爷了。”
苏飞扬斜了我一眼:“怎么,去讨好你的老相好了?”
“拜托你说话有素质一点,行不行,什么叫老相好啊,我和毕宇是朋友,是朋友!不要侮辱我们之间纯洁的关系。”
“纯洁?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杨如意,毕宇可不是一般的男人,你可要小心了,你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又不是要跟他打架,什么对手不对手的。我不和你说了,再见!噢,想起来了,这房间里还飘有一股难闻的酒味儿,让你女朋友弄弄,我闻了都想吐了。也就是我,换了别人,怎么受得了你,还说自己有洁癖,酒鬼一个!”
我拿着阿玛尼的袋子就走,心想真奇怪,他竟然没有来抢这件衣服。哼,一定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抢!
我来到“人人家”,看到毕宇正在指挥人搞卫生,见我来了,露出笑脸:“回来了啊?怎么不休息,就来串门了?”
“是啊,你在忙吗?是不是打扰你了?”看到毕宇内心就有一种安定的感觉。
他搔搔头发:“再忙,你来了总要接待的。”
我看着他的头发,多久没有打理了?单身汉就是这么不讲究。
我提议:“你看你的头发乱糟糟的,我也正好想去做头发了,我们一起去吧!我认识一家美发店的人,手艺不错,价格也公道。你呀,好歹是一个老板,瞧这模样,脸上就挂着两个字‘单身’!”
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行,听你的。我没有老婆,穿着打扮都没有人管,自己也没有时间去打理自己。让你笑话了。”
我递给他装有衬衣的纸袋子:“送给你的。”
他接过来,吃惊地问:“干嘛送我礼物?”
“上次不是已经和你说好了吗,你送我诺基亚的手机,我让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就是这个事情,接受我这份礼物。昨天我特意找同事陪我一起去选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还要试试合身不。”
我们走到他办公室里,他随手关上门,拿起盒子,看了看:“阿玛尼的?多谢多谢。”
他慢慢地拆开盒子,看了一眼,马上又合上:“挺好的,挺不错的。”
“什么挺好挺不错的,你还没有试呢!这种颜色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毕宇仿佛有些尴尬,他将盒子放到抽屉里:“你送的东西我都喜欢,我不习惯在女孩子面前换衣服的。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美发店吧!”
见他执意不肯拆看试,我也没有办法,心想也许他真的很喜欢这件衣服,试都不用试。反正只要他肯收下我这份礼物我就心安了。
头发剪得短短的毕宇,人看上去显得精神了许多。
他想买点日用品,于是我们朝超市走去,路过一家麦当劳的时候,我让他等等,然后排队去买了两个甜筒。
他举着甜筒,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这个…这是小孩子吃的玩意儿啊!”
“哪有啊,你看,排队的都是年轻人。”
“算了,我不吃,我不好意思在这马路上吃这个,留给你吃。”
我看着他,一边舔着甜筒:“毕宇,你也就30出头吧,70后吧,怎么感觉像五六十年出生的人了,比我爸爸还爱扮老。在马路上吃这个有什么呀,谁会介意啊,大家都低着头走自己的路,哪有时间看别人呢?你这真的是活得不自在,活给别人看的。”
他宽容地笑着,摇摇头,还是坚决不肯吃。
我决定要给他“洗脑”。
我和苏飞扬平时闹腾惯了,通常他说我一句我肯定要回他一句,毕宇就不同,好像就我一个人絮絮叨叨的,他什么都听着,仿佛什么小事都可以依着你,让人觉得有时候这人特别好说话。
“毕宇,其实你一点都不老,男人三十一朵花,你现在是一朵花呢,干嘛当自己是狗尾巴草?”
他笑了:“傻丫头,这才发现你的嘴挺逗的。”他犹豫地瞧了瞧手里已经开始融化的甜筒,无可奈何地吃了一口。
“不对,呀,你这个人,还开餐馆的,冰激凌都不会吃,要这样,从下往上,舔…一二三…”我强忍着笑捉弄着他。
毕宇将甜筒举高了做投降的姿势:“小姐,饶了我吧,我算是了解了,让你请一次客可真不容易,还得按照你的规则来办事儿。”
我舔着甜筒嘿嘿傻笑起来:“毕宇,你说你这样的男人,真是人群里的宝啊!还记得那首歌,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爱,你就是最后那个,人人爱的,你说,你怎么就没有带过女孩给我看过呢?”
或许是吃了一口冰激凌,此刻他彻底放松了,一边吃着甜筒,一边说:“其实,我也见过不少女人了,漂亮年轻的,多的是。可是我只想找一个让我有感觉的女孩子。”
“感觉这东西真的很说不准。表面上看,你好像对别人没有要求,只有一句,‘能让我有感觉’,可是每天认识这么多人,又有几个能让你留有深刻印象给你带来感觉的呢?这个‘感觉’两个字,就排除了绝大多数可供结婚的对象。”
“在给你的老大哥上课了吗?别说我,你自己呢?如意啊,你也不小了,你打算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还是,还在等某个人吗?”他目光一闪,狡猾地从我身上滑过。
他隐约知道我内心的一些心事,却从不点破。说到等某个人,我的心情就有一些的茫然。还在等吗,其实早已绝望了,等到他回头又能怎么样?一切都已经是定局,更何况他现在婚姻幸福。我内心是明白的,这段感情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结束,已经终止,只是我自己愿意自虐自己不愿意清醒,或许,我也是惧怕再次受伤害吧!
恋爱是一场冒险,如果不去恋爱就不会受伤害。如果没有一颗坚强无比的心脏,那就不要去轻易尝试冒险。
我忽然听到疯狂的狗叫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马路边上,一条黑色的大型犬对着他呲牙咧嘴的。小男孩吓得哭了起来,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男孩长得眉清目秀,衣服也穿得整洁漂亮,不知道怎么会一个人站在马路边上。
毕宇赶紧走了过去,一把抱住小男孩,将恶狗赶开了。
我走上去,问小孩:“你妈妈呢?”
那男孩瞪着一双清澈的眼,茫然地摇头:“不知道…”他的手,自然而然抱着毕宇的脖子,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毕宇手里的甜筒。
毕宇笑着问:“你想吃吗?叔叔给你买,然后带你去找妈妈,好吗?”
我笑着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这孩子的爸爸呢!”
心里却感叹,又发现毕宇的一个优点了,很有爱心。
毕宇抱着孩子去排队买麦当劳的甜筒,我站在他身边,陪着他哄孩子。
忽然,一个衣裳华丽的女人从街对面的服装店走出来,焦急地四处寻找着什么,一眼看到了毕宇怀里抱着的小男孩,赶紧追上前来,从毕宇身上抱走了孩子,冲着毕宇说:“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毕宇扭头过来,看着她,然后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我还以为毕宇因为怕人家误会一时间紧张所以忘记了辩解,赶紧说:“你别误会,我们刚看到这孩子一个人在马路边上被一只恶狗给缠上了,在哭,所以打算买甜筒给他吃,然后带他找家人。我们不是坏人…”
女人脸也涨得通红,她紧紧抱着孩子,有些尴尬地看着毕宇:“原来是你…”
毕宇点点头:“李婷,你回国了?过得不错吧?这是你的儿子?”
我一怔,望了望面前的女人,心想难道她是…
排队的人催促着毕宇买甜筒,毕宇正准备掏钱,李婷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儿子不能吃凉的东西。”
她抱着孩子正打算离去,毕宇追了几步,说:“要不一起吃个饭吧?”
我肯定了内心的猜疑,因为毕宇不是这么随便约女人吃饭的人。
那女人却显得有些慌张:“不不不,不用了…我还得去买些东西,过几天就要回日本了。”她看了我一眼,对毕宇说:“你结婚了吧?”
我急忙解释:“不,你误会了,我和毕宇是朋友。你们这么久没有见面,不如一起吃个饭吧?”
毕宇诚恳地说:“你难得回国一次,我请客,当尽地主之谊,没有其他意思。”
那男孩嚷起来:“妈妈,我饿了…”
李婷看着儿子一眼,大约觉得刚才把孩子给弄丢了,对他有些内疚,只得答应了儿子的要求:“好,妈妈带你去吃饭。”
我们坐在“人人家”的包厢内,我替他们点了一些菜,然后低声问毕宇,我需要不需要回避?
毕宇摇摇头:“不用,你在这里,她反而自在一些。”
那小男孩坐在妈妈的怀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毕宇瞧,毕宇捏捏他的脸蛋,他竟然笑起来,十分可爱。
毕宇说:“你儿子真可爱,叫什么名字?”
李婷抱紧儿子:“他叫哲明。”看了毕宇一眼,补上一句:“樱井哲明。”
毕宇有些僵硬地笑笑,我捅捅他,暗示他不要介意。
包厢内的气氛有些压抑,我赶紧打圆场:“哲明的中文说得这么好,在日本出生长大居然能说汉语,你真会教导。”
一提到孩子,李婷才笑起来:“是啊,我嫁到日本,一直没有再出来工作,反正在家闲着没事,丈夫又不反对,我就教哲明汉语。他挺聪明的,很多话一说就会。就是太顽皮了,刚才我在试衣服,不留神他就自己跑掉了。”
毕宇说:“你还是这么粗心大意,带这么小的孩子出来逛街,身边要跟一个保姆呀!”
李婷喝了口茶,端详着包厢,说:“这餐馆是你开的?”
毕宇点点头:“是啊,开了三家连锁店了。”
李婷带着自嘲的口吻说:“还是跟我离婚好吧,和我离婚以后事业就有成绩了。”
毕宇一怔:“你想多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只是觉得那时候挺对不起你的,让你和我一起捱穷。”
李婷淡淡地说:“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那时候我在外企虽然只是一个小文员,收入可不算少的,养自己还挺滋润的。”
毕宇说:“是啊,觉得自己那时候挺没用,还没有你赚得多。”
菜上来了,李婷看着满桌的菜,感叹:“还是吃这里的饭菜习惯,日本料理口味清淡,生鱼片和芥末怎么都吃不习惯…”
毕宇替她夹了菜:“那你就多吃点。以前都没有请你吃过什么好东西,今天想吃什么都告诉我,还有你的儿子…他爱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弄。”
吃了一会,那小孩忽然张开手,要毕宇抱。毕宇有些尴尬,李婷拍了他的头一下,毕宇说:“你这脾气还这么急躁,他才多大,打他干嘛?”
挨了打的哲明扁着嘴巴哇啦哇啦地哭起来,我去哄他,他谁都不要,还在那里大哭。毕宇抱住了他,把他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站起来扛着他转圈,哲明抽泣了几声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李婷有些不自在,也站起来:“这孩子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牵着哲明的手,再次感谢毕宇的招待,然后不顾孩子的反对,抱着他就大步离去。
我对愣着的毕宇说:“你好歹也问下对方的联络电话啊!”
他怔怔地看着李婷母子走远,摇摇头,神色黯然地说:“算了,她想说的话会主动告诉我的,她根本就不想告诉我。”
他坐下来,看着满桌的菜,却再也吃不下,神色悲伤。我了解他此刻复杂的心绪,毕宇如此重情,猛然间与前妻重逢,对方还带了一个混血孩子了,而他却依然孤单一人,此情此景,任是谁也会很难过。
他悠然长叹:“我以为我还恨她,其实真的不恨了,现在看到她,只希望她过得幸福。”
“你真的已经放下了吗?干嘛还愁眉苦脸的?算了,谁都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过去的就让它尽快过去,当那是一场梦。看她的模样,应该过得不错,你也可以放心过自己的日子了。”我想着安慰的措辞,想来想去也就这么几句别人说得太多的套话,也知道无法真正安慰他。
他捧着头,缓缓摇着头:“没关系,难过一下就会好的。我都30好几的人了,这点承受力还有的。”
看着他,又想到苏飞扬,还有我自己,真的是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又会没有不为人知的过往。真的是并非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走到他面前,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觉得还是保持沉默吧!
我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低着头,将一双手捂着脑袋,像悲伤的鸵鸟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不打扰他,只陪在他身边。对于伤心的人来说,安静和守候就是给他们最大的安慰。
毕宇呀,其实你比我幸运,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无数次都是我一个人坚强面对,哭到断肠伤心到快要死去也无人理会。那样痛苦的回忆,以至于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酸疼得要命,佩服那时候的自己,居然就这么硬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