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脚下的树干猛地一阵摇晃,我差点被晃荡下去,吓得赶紧紧紧抱住树干,树懒一般紧紧攀附在树上。
韩林秀垂眸坐在屋顶,仿佛根本没看见我。
我心里怒火愈盛,恨恨瞪他一眼:“韩林秀!”
正说着,脚下又是一阵晃悠,我吓得死死抱着树连声尖叫:“韩林秀!快救我!”
他颇为不耐地皱皱眉,足下在屋顶一点,转瞬间人便到了我的面前。
我暗暗松了口气,正要出声,原本抓住我肩膀的韩林秀陡然松开手,我整个人直接往树下掉——
“啊——”
我命休矣!
正当我默默哀悼自己即将掉到地上,突然有只手揽住我的腰,轻轻一带,我整个人便落入他的怀中!
猛地抬起头,我愣愣地看着那张清俊的面容,好半晌都未反应过来。
直到那人将我放在屋顶上坐好,伸出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戏谑道:“魂归来兮…”
我蓦地惊醒。
低头看着他横亘在我腰间的手,我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往旁边挪了两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左右看看,韩林秀那厮早已经消失了踪迹,不知道隐到哪里去了。
想到方才他竟松开我的手,差点让我摔下去,攥着衣袖的手紧了紧,我恨恨咀嚼着那个名字。
韩、林、秀!
“方才我一转头就发现你不见了,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你差点从树上掉下去。”秦歌自顾自说着,全然不顾我越来越不乐意的表情。
“世子不在里面热闹着,跑到外面来干什么。”我语气凉凉的哂笑。
“里面实在闷得慌。”他摆摆手,侧首冲我眨眨眼,“猜我带来了什么?”
虽然不大待见他,但他这幅故作疑阵的模样倒真是引起了我的胃口,我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他嘿嘿笑道:“瞧。”
从他背后拿出的,竟是个未开封的酒坛!
我古古怪怪地瞅他一眼,这人未免也太由着自己来了,完全把这里当做他们大宛国皇宫一般。
他的手在背后晃了晃,又多了两只酒杯,凌空扔给我一个,“接着。”
我手忙脚乱接过酒杯,他一手拿着酒杯,用嘴咬开酒坛上的封纸,霎时,一股浓浓的馥郁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禁不住贪婪地深深吸了口气,我酒量不算好,三杯两盏淡酒便会醉倒,所以墨然一向不许我喝太多,每每有好酒佳酿也藏着不让我碰。
转而想起今夜沈离廷与柳欺霜一双璧人般的画面自我脑海中飘过,我烦闷的叹了口气,也未拒绝秦歌为我倒了满杯酒,毫不犹豫就仰头一饮而尽!
“爽快!”秦歌叫好道,也仰头喝下杯中的酒。
唯有此刻,我才觉得自己不是这大龙朝皇宫里的太后,没有那些束缚着我的宫廷规矩,只想要痛痛快快的喝一次酒…
与秦歌你一杯我一杯的连续饮了几杯,我的头有些晕沉,心里的郁结却似乎越来越轻了。
眼前有些微微的晕眩,脚下虚浮得仿佛踩在云端,我呵呵笑着。
这便是喝醉的感觉吗?
无怪乎世人都喜欢在不痛快的时候喝酒,酒果真是忘忧解愁的好东西。
口中泛着微微的苦,我闭上眼睛喝尽杯中的酒…
那就醉吧!
只有醉了,才能忘了那不该有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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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虚浮得如同一轻一重走在云端上,眼皮沉沉的,我挣扎着睁开眼睛,试了几次才终于看得眼前一道朦朦胧胧的人影。
隐隐约约想起来,方才我和秦歌在屋顶上喝酒,是墨然将我抱了下来…
“咦…”
眼前晕乎乎得厉害,我抬手试图抚上他的脸,“墨、墨然…”
他低头凝着我,好看的眉头微微拢起,低喃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我笑嘻嘻望着他,断断续续地抱怨他:“谁让…谁让你、你总是不要我喝…”
他睇我一眼,褐色瞳眸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即笑了笑,轻嗤道:“醉鬼!”
墨然本就生得极好看,即便他不动不动也能无声无息就让周围的人和事物都黯淡了颜色,此刻他嘴角噙着一丝浅笑,更是衬得那张脸俊美异常,在清冷的月晖下仿佛有珠光流转的宝珠,美得惊心动魄!
我一时看呆了。
墨然抱着我回到长乐宫,动作轻柔地将我放在床榻上…
他俯身时,金冠上垂着的发带与长长的墨发自肩头一起倾泻而下,落在我的颈间,有些痒痒的。
我禁不住伸出手抓住他的一缕长发,双眼盯着他傻乎乎的笑:“墨然,你长得…真好看。”
他低头看着我手上的动作,轻轻掰开我的手指,为我盖上薄被。
手上的东西突然不见了,我很不舒坦,看着他俯身下来,下意识地就抓住他的衣襟,紧紧的,不肯松开。
墨然掰了两次都未能松开我的手,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流离,松手。”
他越是要跑,我越是抓得紧,示威性地揪住他的衣襟冲他挑眉。
他想要松开我的手,却又生怕伤了我,始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脑袋里昏沉得厉害,我语无伦次地笑道:“墨然,要是…要是他能像你一样…待我…就好了…”
俯身在我上方的墨然皱了皱眉,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顺势就在我的床榻旁坐下。
带着微凉的温度的手指缓缓落在我的脸上,墨然嘴角牵起一抹微涩的弧度,叹道:“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喜欢他呢。”
脑海中忽然闪过沈离廷淡漠的眼神,我哀怨地瞪着他:“他又不喜欢我!”边说边用力揪住他的衣襟。
被我一个动作扯得不得不俯下上半身,那张俊美的脸离我极尽,唇角泛着一点点温柔的弧度,在月光下看去,红的唇和白玉一样的脸庞,仿佛一副淡而朦胧的画…
我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嬉笑道:“要不然…我来喜欢你好了…”
只有你会这样待我温柔,只有你会这样低声唤着我的名字…
他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盯着我。
眼前越来越晕乎,我只看见他的表情越来越复杂,心里腾地冒起一股无名怒火。
连你也不愿意喜欢我么?
倾城月华耀了满堂,他眼睛始终不离我半寸,薄唇微微噏动着,似想要说什么。
“流离…”
我不耐烦地将揪着他衣襟的手猛地收紧,他一个没有防备,就这么被我扯得差点撞上我的下巴。
双手撑在我的身侧,墨然定定地凝视着我,褐色瞳眸中泛着似有若无的涟漪,仿佛最美的罂粟,带着入骨的蛊惑。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呆看着他好看的脸,还有那双泛着莫名情愫的眸,下意识地点点头。
见他迟迟盯着我不动,我不禁嘟囔道:“你…你不敢?”才一说完头疼得越来越厉害,方才喝的酒刚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后劲竟是这样大。
片刻的沉寂后,笼在我上方的墨然忽地敛了笑,手温柔地抚着我的脸,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暧昧而旖旎。
朦胧中,我只听到墨然暗哑的声音徐徐落下,紧接着…
带着温度的唇惩罚般重重咬住我的唇…
“你这醉鬼,以后可别后悔…”
第九章
“太后,您怎么了?”
豆芽看着我动也不动瞪着梳妆台上的铜镜面,赶忙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转头看向豆芽,满脸严肃地问:“豆芽,你说哀家是不是遇到了…”
乌葡萄一般澄澈的眸子转了转,豆芽顺应着我的语气,颤声道:“遇到了什么?”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两人同时无声吐出一个字:“鬼!”说完两人同时往后猛地倒退一大步。
“呸呸!”我翻了翻白眼,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
豆芽抹掉脸上被我溅到的唾沫,无辜地眨着眼睛:“太后您怎么了?从早晨起来到现在都快满一个时辰了,您还坐在铜镜前发呆。”
目光落在铜镜中的自己面上,我伸手轻轻按住微微肿起的唇,左边嘴角更是有一块小小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咬破了。
“嘶——”
指尖碰到的刹那,嘴唇一阵刺痛,我忙缩回手。
眸光一转,我转而问豆芽:“豆芽,哀家昨夜是否有做出什么失仪之事?”莫不是昨夜我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被人一拳头给打伤了?
“没有…吧。”豆芽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我斜睨她一眼,没有就没有,最后那个“吧”字儿算是什么意思,难道哀家很失礼于人前?
放轻手上的动作碰了碰微微肿起的唇,我撇嘴道。“那哀家的嘴怎么跟狗啃了一样。”
豆芽当时就惊呆了。
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豆芽哀怨地盯着我,那眼神儿幽怨得直让我心里发寒:“太后…”
我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地瞪着她:“作、作什么?”
“难道您昨夜…”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倏地一边,眸底闪过一丝名为“八卦”的光。
我莫名的背后一阵发凉。
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袖,豆芽满脸欣喜地凑近我:“您昨夜终于把持不住,对沈太傅做出那禽兽不如的事情了么?!”
她的手抓着我衣袖时顺带着掐住了我的胳膊,我赶紧解救了回来,边揉着疼痛的地方边斥她:“死丫头,就知道胡说八道!”
豆芽嘿嘿一笑,笑容透着那么几分淫、荡的味道。“太后您就别装了,奴婢和绿萝早就看见了。”
我被她说得一头雾水,嗤之以鼻:“什么跟什么啊。”
“明明昨夜太后您就跟沈太傅一起去了,太后,奴婢又不会笑话您的,您终于得偿所愿了,奴婢和绿萝也会替你开心的,毕竟您都对着沈太傅念叨了这么多年了…”
她越说我越是听得糊涂,连忙打断她:“停停停!”
“豆芽,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我跟沈太傅一起去了?”
这次轮到豆芽满头问号了,她狠狠眨眨眼睛:“昨夜太后您不是与沈太傅先后离开锦绣宫了么?”
我一愣,“你说沈太傅后来也离开宴会了?”
“对呀,当时沈太傅将他的未婚妻子柳欺霜交给一个贴身侍卫,命令他带着她回去,然后就向皇上请辞离开了,说是…说是身体不适。”
“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豆芽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头:“因为奴婢当时本来想要溜出去的,结果差点被内务总管黄公公发现了,站在沈太傅背后时听到他这么说的。”
我怔了怔,愣住。
昨夜我离开宴席时连墨然也未告诉,我倒是不知道,在我离席后沈离廷也离开了,只是…我出来就碰到韩林秀了,后来秦歌抱着一坛子酒来找我…这些我都记得,我偏偏不记得后来有没有遇上沈离廷,只依稀记得最后是墨然带我回寝宫的。
难道是昨夜喝醉了酒,所以记不得见过他了?
还是,他是真的身体不适,所以借此离场了…
怎么想都是后者吧。
自嘲的勾了勾唇,我幽幽叹了口气。
沈离廷昨夜已经被墨然下旨赐婚于他和柳欺霜,怎么可能还会惦念着我,况且,他本来就对我敬而远之!
越想越觉得内伤,我摆摆头,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么令人愁肠百结的事情。
嘴角的伤口令我一开口就刺痛,我捂着嘴,又不敢下重手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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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纠结着,门口的侍卫宫婢们突然齐齐跪了一地,我抬头望去,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庭外,墨一样的长发用金冠玉簪束着,身上穿着极为显眼耀目的明黄色袍子,身边更是近乎夸张的簇拥着大批内侍与宫婢,阵势实在拉轰无比。
见此情形,豆芽也不再与我打趣,连忙退后了去,对着来人规规矩矩一福身:“奴婢参见皇上。”
墨然转头扫视一眼身后跟着的大批队伍,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你们下去吧。”
“奴才(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