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东西精神百倍了,又坐回床上开始计划假期,算算耽误了一天,剩下的六天应该好好利用。我原打算跟他两个人出去玩一趟散散心,可赶上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年底前又有很多事情要忙,索性打消了念头。

“杨宪奕,这个星期…都干什么?”

“你不是想出去玩吗?咱们出去待几天?”

“不去,哪哪人都太多,还是在家里好。”思忖了他告诉过我那些事,我猛地兴起了让钟静她们看看他的念头。

“请我朋友吃饭吧?我陪你去给人看过了,我朋友还不认识你呢。”

“行。”他答应的干净利落,眼里还有些促狭的笑意,我现在怕他这么笑,哪天他把我卖了可能我都不知道。我以后得留心眼了,他太老谋深算。

“还要回我家跟爸爸妈妈吃饭,明天我就住回家。”本来说好了仪式前不住一起,碰了头又在他这儿耗上两晚,爸爸电话里没说什么,我能想象他脸上还是有臭脾气的,总觉得我现在心里只有杨宪奕,没有他了。自从匆忙登记之后,爸爸老有点后发性失女症候群,一下子觉得身边少了什么,天天跟妈妈念叨。

“没问题,对了,也得回趟我们家吧?”他手一牵就把我拉到身边坐,“你还没见我爷爷奶奶呢,再有,年底的日子得订订了,准备得花些时间。可能的话,干脆两家人一起吃顿饭吧,见见面,省得两边跑了。还有,节后你要添置什么,改什么,想买什么也得着手弄了,要不来不及,这套房子小,想扩的话得提前告诉我,我好找朋友。我看不行跟你爸妈提一下,你提前住过来好了。”

“房子要干吗?扩哪去?”我弄不清房子的事,倒没计较住不住过来,我是自由身,现在不住一起最是折磨他,他就是再服软求饶,我也不会答应。

“隔壁那套也是我的。”他神秘兮兮的趴耳边告诉我。

我着实吃惊,在一起这么久了我连这个都不知道。每次看着旁边那扇不同颜色的门,却从没碰到过邻居,我也觉得奇怪过。这么看来,我根本就不了解杨宪奕,他知道我越多,越显得我完全不了解他。就是他告诉我那几个帐户和银行密码,我也从来没去验证过什么。不行,这样下去我太被动了,迟早得让他把我霸占了。

“你到底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有一些吧,时间长了慢慢就知道了,别心急。”

他越这么说我越着急,“那你什么时候告诉我?”

“碰到一件说一件吧,一时也想不齐全。”他看出我又不高兴了,尽量顺着我的意思,他再征询我两家见面吃饭订日子的事,我调头躺床上没理他。

他一个离婚男人要两套房子干什么?而且还瞒了我好些日子。我腾又坐起来,脑子总往金屋藏娇那个方向编排,一件件一桩桩弄清楚,现就从房子开始,“杨宪奕,隔壁房子是不是陈家棋住的?”

“胡说,她根本没来过这儿,你就是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昨天摔完了也不长记性。这房子跟陈家棋压根没关系,是我特意留的。”

“留着干嘛用?留给谁的?!”

我又要发脾气了,玩命瞪他,他不生气反而扶着让我躺回去。我头上大包还在,他说不出我满意的答案,我马上给爸妈打电话告他的状,两个月以后的仪式我也不参加了。我正不痛快呢,他还腆着脸躺我旁边,状似亲密的贴过来。

“行了,行了,再噘嘴都顶天了!”他开了个玩笑,然后认真起来,手擦过我身侧,停在腹部,然后就钻进衣服里牢牢盖住。

“给小老虎留的,满意了吧。”

一场恶战要开始了!

第二天我还是住回了家里,在记事簿上把剩下几天的安排都写出来,然后给睿慈她们逐个打电话约时间。都在放假里,大家反而更忙得约不齐全,最后凑来凑去才在上班前最后一晚找了个空档。

杨宪奕在客厅里跟爸爸妈妈研究了一上午黄历,妈妈爸爸不是老套的人,可还是在嫁女儿上万分小心,生怕碰到不如意有忌讳的日子坏了我一辈子的大事。三个人拿着两个日子进来让我定夺,我左挑右选最后订了爸爸那个,我对双数没有狂热的喜爱,走单走双对我都一样。可第二天从杨宪奕家拿回老人的意见,他爷爷还是挑了杨宪奕选那一天,毕竟有尊长,爸妈也就认可了,积极筹措着两家人见面。我因为挑日子这样的小事都不顺,心里小别扭系着,两天里给了杨宪奕不少脸色看,连亲都没让他亲过一下。

饭选在了格格府,听说厨子都是仿膳出来的,手艺极好。当天兵分三路,我提前被杨宪奕接走,爸爸妈妈一路,他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另一路。在车上我就开始紧张,而且很是闹心,上次见他妈妈妹妹受的夹板气我一点都没忘。论家事我清清白白的,工作也不差,人也端正,老妖婆怎么就看我不顺眼呢?

出门前我着实对着砖头文件夹里的陈家棋研究了一阵,她眉眼举手投足间越发从高贵变成了妖气,情敌眼里根本就没西施这回事。我也摆了几个自己的招牌动作,怎么看都不舒心,上车时无缘无故咬了杨宪奕胳膊一口。

都赖他跟陈家棋好过,他妈妈妹妹才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他肯定挺小就跟陈家棋好了,我想扭转乾坤肯定没那么容易。

坐在车上玩胸前的扣子,我觉得新衣服太淡了,要艳丽点才好,刺刺婆婆的眼。可妈妈爸爸出门还夸杨宪奕给我挑的衣服得体,端庄大方,不失可爱。端庄个头,我现在就想把胸花拽下来插头上,像杨二那样招摇过市,反正他家里总把我当成扶正的小老婆,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憋屈死我了!

我心烦意乱的靠在座位上,脑袋后面那个包消了好多,但碰重了还是隐隐的疼,他也给我倒了几百次歉了,也赔款了,也割地了,我还是不罢休。

“怎么还气哼哼的,不就是个日子吗?反正请柬没发呢,今天我跟爷爷说,选你那天行了吧,乖,好不容一起吃个饭,有个笑脸,我爷爷奶奶特意赶过来的,八十多岁的人了!”

我就是心里别扭,他那天跟我说完给小老虎留房子以后,我心里毛毛杂杂的,又多了分烦恼。他没逼我要孩子,但口气又认真又可怜,紧着哄我开心。他腾了三分之一书房给我,把储蓄卡亲自交到我手里,我还是难给个笑逐颜开。再这么折腾,我都快要提前更年期了,什么兴致都不在,心情忽高忽低的。

我撇撇嘴笑了一下,估计比哭好看不了多少。杨宪奕看不过去了,把车往路边停车带一停,整个人凑过来。

“干吗你?”我推了下,他反而更来劲了。

“抱抱就好了,过来。”也是两个人好几天都别扭着,他要抱,我心里反而委屈了,靠到他肩上眼睛都湿湿的。我怕他妈妈又给我脸色,我其实挺希望她喜欢我的,像公公那样对我友善。我也想和他妹妹好好相处,以后我不懂不会的事情能有个人请教。

他抱的实实在在的,在我额头上亲了亲,“行了,别难受了,都会过去的,慢慢就好了,婚前抑郁比婚后抑郁好。一会儿得笑,笑起来才好看知道吗?”

“笑不出来了!”我实话实说。

“那就哭,把他们都哭怕了,跟我似的,见着金豆就老实了。”他一逗我就笑了,我才不用一哭二闹三上吊呢,我是女硕士,那么多书不能白念了,这次我得好好给婆婆看看我的厉害,也给我自己爹妈争口气。

揉揉眼睛坐好了等着他开车,他手过来卷卷我脑门上的头发,摸摸我的厚耳垂。发动车子以后,时不时看着我笑,眼神柔和了很多。

我当年可给爸爸妈妈带来了好兆头,涨工资,发粮票,杨宪奕娶了我也是他们老杨家的福气,说不定给他们家增砖添瓦的,而且他们都指着我的肚皮生小老虎,她们对我不好,我不生就能把她们气出个好歹来,这么想着我就不丧气了,还振奋了不少,又有了点希瑞变身的感觉。

暖暖的大太阳照着,下车我整理下裙子,虽然没有陈家棋个高腿长,但我挽着杨宪奕更般配,因为我端庄大方,她妖里妖气。穿着宫廷服饰的宫女答应一路引着我们,跨过好多门槛,包间一个比一个富丽堂皇,很有大家气派。我们那间隔了个小屏风,环境温馨,杯碗盘勺上都是福禄寿喜,看着很是吉利舒服。

菜单我和杨宪奕提前定了打底的菜,其他还要老人们来了再点各自喜欢的。服务员出去了,我开始坐在位子上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又嗽嗽嗓子,还把能用上的话在脑子里又温习了两遍。包间里就我们两,他眼神里给我的鼓励让我想起了参加演讲比赛那天。深呼吸心里踏实了好多,我想还有这么个大男人在旁边戳着,天塌了他个高让他给我顶,地陷了他块大让他托着我,婆婆那刮阴风了他是亲儿子我让他诱敌策反就是了,怕什么呢!

“一会儿我给你使眼色你就得帮我说话!”我拉扯他谆谆教导。

“知道,不使眼色我也帮,怎么都帮!”

“一会儿不许给我夹菜,给爸爸妈妈夹,我给你爸妈爷爷奶奶夹!”我把爸爸妈妈爱吃的,忌口的嘱咐了一下,他连连点头。

“一会儿喝酒你给我挡,我还吃中药呢。”

“知道,知道了,放心吧,都记着呢!”

他看我这么上心也很高兴,我给他弄领带的时候,他就在我腰上揉揉又蹭蹭,夸我懂事,夸我漂亮,紧着好听的说。我听着舒服了,心里也有点感觉了,给他把领带打好还主动凑过去,在他脸上啧啧亲了下算作贿赂。许是好久没亲热了,杨宪益逮到机会借题发挥,好不好就真亲回来,还是嘴对嘴的。我一松心,就从了。

嘴唇贴着嘴唇,柔柔软软的,闻着刮胡水的清新味道,我心里的爱情小鸟还没展开翅膀,就听见有人在门口咳嗽。

我果然兆运都是好事,匆忙分开被他拉起来,看着两家那么多人在门口站一排,各个眼珠子都瞪得溜圆,我觉得还没开始天就要塌了,地也要陷了,婆婆那要阴风大作了。

还没等我拽杨宪奕袖子,他已经主动上前一步,我于是很情愿的偷偷往他背后贴了贴。

恶战要开始了!

啊!!!我吐血了!

二婚怎么了,接吻怎么了,我们新婚呢,就想亲怎么了?我躲在杨宪奕后面,心里其实是埋怨他不够收敛,让大人看了指不定心里怎么想我。探出头,我亲爸亲妈也大眼睛小眼睛的瞪,我心里小不自在了,笑得多少有点尴尬,刚才我们其实挺低调的,轻轻的一点也不热烈。他们要是见过杨宪奕在家的表现就见怪不怪了,哎。

“若若今天真漂亮!”公公先打破沉默,说的话我心里听着真舒服,开花一样。赶紧从杨宪奕身边错出来,还有点羞涩的叫了声爸爸。我没特漂亮,衣服也是杨宪奕选的,但公公一夸我,别人就不敢微词了,我心里美滋滋的。叫婆婆妈妈的时候,我的声音小多了,跟蚊子哼哼似的,心不甘情不愿。

婆婆还是那副女版杨宪奕的严厉嘴脸,嘴角绷得一条线直直的,答应的时候和我都是皮笑肉不笑。她企盼了半天,杨宪奕还是先叫了我家人。他表现很好,叫我爸爸妈妈声音洪亮,跟亲儿子似的,我看他妈妈小不自在感觉特别爽利。我爸妈脸上也有面子,很快冲淡了刚才一幕的尴尬。

站在众人中央的老爷爷老奶奶都是笑眯眯的慈爱样子,巴巴的望着我。跟杨宪奕和我自己父母比起来,这才是真的爷爷奶奶,慈眉善目,银发如霜。我一下想起了齐白石和红楼梦里的老祖宗,摇摇脑袋赶紧把胡思乱想赶走。

“爷爷,奶奶,这就是若若。”杨宪奕牵着我过去,我边走边把二十七年最美的笑容都用上了。老爷爷硬朗的很,戴着花镜看看我点点头,老奶奶手背上都是皱纹了,拍着我的手揉来揉去,又摸到脸上来,连连说好。

我大大方方的叫人,还搀扶着杨奶奶陪她到桌边,我注意到杨宪奕妹妹就在后面,一脸阴晴不定的,身边还跟着我没见过的男人。落座前,杨宪珍挺不情愿的叫了我们大哥、大嫂。

我虽然年纪不大,当了大嫂马上感觉自己成了大辈,热情的招呼他们坐。昨晚我好好研究了拜见公婆的各种礼数,对付小姑的十八般武艺,对策老早烂熟于胸了,不是输赢问题,完全看现场发挥好不好。

圆桌,圆圆满满十个人,五对夫妻,是按辈分尊长落座。正座是杨家二老,两边是我们双方父母,杨宪奕妹妹两口子坐他父母下手,他跟我坐在我爸妈旁边。杨宪奕在我旁边一坐下我就踏实多了,还把椅子往他那边挪了挪。

因为大人在,长辈在,不到我们说话不能随便张嘴,我于是老老实实地一一奉茶,真跟过去宅门里的小媳妇似的,有个宫女跟着,给主座上的长辈倒,端到面前还说句吉利话,虽然不是入门的酒席,可我想这样显得隆重,看出我重视他们家人,就连杨宪奕,小姑夫妻俩我都一一奉好了,最后才给我自己倒了一小杯。

开始总是客套话,两家家长表表自己的孩子如何好,对方的孩子如何不差,不是一般的冠冕堂皇漂亮话,虽不算百分百发自肺腑,听了也不会逆耳。我喜欢听公公夸我,虽然就一两句,但总带着点疼爱。爸爸妈妈接口的时候都特别骄傲。

开席,一切得体顺利。

我正高兴呢,就听见婆婆起了个破头:“日子也差不多定下了,宪奕也不小了,还是早点要个孩子好,日子过得也安稳,亲家公亲家母的意思呢?”

爸爸妈妈能说什么,还不是频频点头。

马上,我就成了众矢之的,杨家爷爷奶奶提到曾孙急切的很,就盼着闭眼前能抱上,又是问我八字,又是关心我身体,嘴上都是夸我眉眼会生养,性子能带好孩子的话。可越是夸,听着越让人不痛快。我用眼神刺了婆婆不知多少下,可咬着嘴唇不敢明目张胆反驳。

只为了生孩子,应该让杨宪奕娶母猪!我的价值是由内而外的,是好好过日子作职场女性决不是生孩子,我不好辩驳,听见爸爸妈妈也顺着大家催促,就着急了,赶紧给杨宪奕使眼色。

他反映够快,一边给大人们添茶一边替我说话:“爷爷奶奶,爸,妈,我们也还商量呢,若若还小,这事着急不来,顺其自然吧。”

听他这么说我舒心了,端起杯子品茶,可杨宪奕下句话一出,我差点把茶喷出来。

“不过,若若的意思也是很想要,她喜欢小男孩,想要两个呢,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有指标!”

我吐血了,茶水卡在嗓子眼,咔咔的狂咳嗽。

一听这话,老人们一片欢声笑语,他爷爷一再说指标不是问题,想要几个都能想办法。杨宪奕给我拍后背,我恨不得当着他家两代老人拍死他。可咳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钻地缝里。旁边妈妈过来给我捶捶,眼角有我不懂的暖意,像是她的小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了似的。

杨宪奕!背信弃义,这个死叛徒!

抬起头我心慌意乱的不知道把眼睛往哪放,桌子底下我要掐杨宪奕,还被他提前料到抓了个正着,我没他有劲手被紧紧握着放到桌面上,别人看了以为我们多恩爱,跟刚才的亲吻有一拼,他妹妹嘴上不说什么,还斜了自己老公一眼。我不能绕了杨宪奕?手不行我还有脚。半高的小鞋跟跺在他鞋面上,碾来碾去,我踩死他的心都有!狼心狗肺,刚才说的好好的,他竟敢背叛我!

这边爸爸妈妈是笑的含蓄,那厢杨家爷爷奶奶已经开始算什么时候要好,什么时候出生顺遂,在杨家辈里怎么取名字,族谱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公公说的不多,婆婆是难得笑了,一副心花怒放,讨论的最是投入,连要孩子以后帮忙带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我真是遇人不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宫女们又给上菜了,我顾及着餐桌礼仪不能拿筷子敲打碗盘鸣冤,我吃饭跟吃仇人似的,一口一个杨宪奕,磨得槽牙吱吱响。

杨宪奕知错不改,还加入到大家讨论,一会儿搂一下,一会儿摸摸脑袋,好像我是他的玩具娃娃似的。他说话不算数,明明说好了不给我夹菜,结果他妈妈直勾勾瞪着,他堂而皇之把我碟子里夹得小山一样。爸爸妈妈看了自然满意的合不拢嘴,我闷头一边吃,一边给杨家爷爷奶奶,他父母布菜盛汤,当个乖巧媳妇,听大人们商量操办仪式的细节。

我现在没心思听,大人问我意见,我就贤良淑德的支支吾吾一下,可我越想越不痛快,越来气,他都没经过我同意就出卖我。憋了两道菜的工夫,我终于鼓起勇气,放下碗筷准备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

我在脑子里措辞准备说“我还年轻,没准备好生。”好像我也不小了,郑筱萸闺女都三岁多了。那说“我们还没准备好?”杨宪奕那死样子看起来是准备充足极了,还是迫不及待的样子。那我说什么呢,能扎稳脚跟不生,我总不能说不会生,或者我们谁有毛病这样的话,那也太缺心眼了,万一弄到医院一查,偷鸡不成还拾把米,我亏得更大。

我浑然不觉自己都站起来了,戳在那小棍一样愣愣的,桌上大人都不说话齐刷刷看过来,“怎么了,若若?”

关键时刻一紧张想到的话又跑没影了,我满脑子只剩下古书里的之乎者也,急得面红耳赤。

“怎么了,若若?”

杨奶奶问完了杨爷爷问,杨爷爷问过了杨爸爸问,杨爸爸问妥了亲爸爸又问。

“我…我…”

我在那儿我了半天,什么也我不出来。我准备好要打一场漂亮的恶仗,我怎么没上前线就让人暗器摆平了呢?我怎么又栽杨宪奕手里了。我怎么这么窝囊呢!

最后我拼尽了全力,想出句要死不活的话。“我…我想去洗手间。”

大家听我说去洗手间的口气跟孩子闹脾气似的,于是又都笑起来,笑得我莫名其妙的又气又窘,我本来就比他们小,虽然二十七岁了,可这桌就数我小,数我年轻。

最过分在后边,我正要走不走的时候,该死的杨宪奕站起来了,特情真意切爱护有加的拉起我的手,“走,我带你去。”

啊!

我吐血了!

我死了,又立马活过来,在大家的笑声里被杨宪奕带了出去。

后面等着的!

我是给气到了,几步路都有点头重脚轻的,出门还是大日头,我甩甩头推开杨宪奕的手就要跑,他跟得很紧还过来拉扯,最后就是两个人腻腻歪歪到了中庭的小廊子下面才停住。

我气喘吁吁的推他,气的一句也说不出来。目前这状况,真是哭不得骂不得打不得掐不得,叫天不灵叫地不行,来来往往都是客人,我也知道再大的事不能在外面造次,还得给足他面子,谁让他是我丈夫呢。

内毒攻心,我坐在廊子下歪着脑袋让自己想开点,刚吹过来一阵小风我的鼻血就滴下来了。漂亮的胸花染了一滴,还反应不过来,杨宪奕一把托高下巴,替我捏住了鼻子。

因为平时也会流,习惯了自己处理倒也没慌乱,反而是杨宪奕又紧张了,抓住正经过的两个宫女太监打扮的服务员,要了一大把纸巾给我擦,直着嗓子让人给我拿冰水去。

“没事,你小点声。”人家又不是真的宫女太监,看他那脸色。一擦血很快就止了,也不多,我怕张扬了被父母知道,只想息事宁人。

我好好的,跟没事人一样,出点血还能泄泄火气。最近是火气太大了,秋天了还热,他又老气我,喝着中药猛吃巧克力,额头上出了几粒豆豆,好几天没下去。

“不流了,没事吗?”他帮我换了纸巾,托着我的脸左看看右瞧瞧,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担心,刚才的猖狂劲没了。

“死不了。”没好气地瞥他,我也是无能为力了,他连我喜欢生两个男孩的事都说了,我还有什么主动权,他干脆把我卖了得了,我给他数票子,我临了还得谢谢他呢。

“不流了,没事,放开吧。”

他又等了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手,把沾了血点的胸花拿下来。冰水总算来了,我以为是喝,他却拿起来垫着纸巾镇在我额头上。

凉凉的,确实舒服了不少。我心里的气一分也没下去,现在也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劲头了。我很严肃的训他,“杨宪奕,你说,你对得起我吗?”

“对不起,特对不起。”他也坐到身边,帮我扶着杯子,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看我们恩爱,都投来艳羡的目光。

“好了,不用敷了,没事。”推开杯子,我错开一点点不跟他坐一起。一会儿回去还得面对满屋子的乌烟瘴气,我现在败下阵来,不是说我就彻彻底底一败涂地了。我鼻血也流了,孩子要生的话也说出去了,现在剩下能做的就是恶治杨宪奕。

“慢慢来,说那些主要是让他们开心,老人这么大岁数了就得哄哄,还是由着你,想好了再说。话说出来,各个都开心了,也都更心疼你喜欢你,你爸爸妈妈看着也放心啊。”我对这套说词一点不领情,我现在对他说的任何话都不信了,以后也再不跟他结盟了,他就是彻头彻尾一叛徒,长期潜伏我身边。

“我生当然高兴了,你们就盼着我生呢,每个人都只看我肚子,不看脸!”

我这么说还把杨宪奕逗笑了,凑过来说:“我可没,我都看。行了,干吗真生气啊,大人是希望咱们好好过,你想多了,看爷爷奶奶多开心,多疼你。”

“开心看出来了,疼我没觉得!”我还有些赌气,把带血点的纸巾都扔他身上,自己背过脸靠在柱子那休息。

我是栽了,但我还不认,我还想反抗下试试。虽然闹心,但我不能老老实实心甘情愿就把孩子生了过糊涂日子,在没把事情弄清楚之前我绝对不生。

“进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有气回家随便你出,我不还手。”他说的大义凛然的,看透他骗子本质之后我根本不信,但戏演到这个程度也只能进行下去。

回厅里之前,我去洗手间整了整妆容,把那朵胸花丢掉了,对着镜子鼓励了自己半天。他站在外面等我,领带上漂亮的马车夫结是我给他系的,对这男人咬牙切齿也没用,我走过去把手上没擦净的水珠弹了他一脸,看他一愣挺傻的,才从特消极的战败情绪里出来,笑了笑。

来日方长杨宪奕,我心里暗暗发誓,还是满面春风的回去了,进去之前他又牵住我的手,大人们回头看见了,还是那样满足的笑,尤其是爷爷奶奶。

确实,顺就是孝,说两句让爷爷奶奶高兴的话也没什么,以后毕竟是一家人了。

杨宪奕让宫女服务员帮我换了碟子,再夹过来的菜清爽了很多。几个老人因为我的表态也都嘱咐我多吃。后半程席间和谐,我吃得不少说的不多,我要是再不吃就更亏了。笑眯眯的点头摇头,埋头对付碗里的汤汤菜菜。

临走时,奶奶郑重其事的把我叫过去,塞了个锦缎的小袋子过来,还褪了手上的镯子套在我腕子上。

我对这些老礼数不习惯,挺不好意思的。被两个老人拉着左右端详。我还能说什么呢,嘴上给他们糖瓜呗。说起小老虎,怎么好听怎么说呗,奶奶眼神慈爱的快跟亲奶奶似了,爷爷笑得花镜后头找不到眼镜了。我还是很会说好听话的,毕竟书读得多。公公爷爷奶奶都被我哄得体舒心,婆婆脸也不那么长了,上车时还象征性地拍了拍我的肩。小姑跟我告别的时候,特别礼貌的称呼我大嫂。

就这样,两家见了,一拍即合,我的终身定了。

我跟着妈妈后头想上爸爸的车赶紧回家,却被杨宪奕抓着不放。

“爸,妈,放假这几天让若若帮我收拾下新房行吗?”

“行啊,当然行了,你们抓紧时间弄。”爸爸答应的很痛快,这后面的话也不用说的很明,不就是想霸占我不让回家嘛,我偏不!

“我回家,我不去收拾,他一个人弄就行。”我还要往车里爬,妈妈倒不许我使性子了,刚坐稳又把我拉了下来。

“好好跟宪奕去,这么大了不许不懂事,弄好了我去看。”

我算是被亲爸亲妈送到杨宪奕虎口里的。他发动车子还假装和爸爸妈妈招手,我看着那笑容就来气,鉴于刚刚流过鼻血,我一直压制着,等着到了他家关起门再算账。

火总要有个渠道,不打不闹就要用文明方式。我文明二十七年了,现在被杨宪奕钳制的被迫要开始学习野蛮了。手里摆弄着安全带,我寻思着回去怎么斗他。他今天饭桌上的表现我要一一记下来,就算我今天治不过,我日后也要留着算总账,不能轻饶了他。

“想什么呢?吃饱了吗?”

“吃饱了!特饱!”肚子里都是气。

他一路上跟我东拉西扯我都不怎么理他,下车了又把我别在电梯一角问我。

“累吗?”

我没好气的又想踩他,靠着电梯给他句,“不累,烦着呢!”

“那就好!”

他说完率先去开门放钥匙,我低头换鞋时听见元帅和将军古怪的嘟囔了一下。一抬头,杨宪奕已经关上了书房门,把他俩锁进去了。

“干吗锁他们?”

我走过去看他粗暴的结领带,不忍心马车夫结被蹂躏,还主动帮了帮他。

“没什么,甭管他俩,开始吧。”

“干吗?”

“收拾啊!”

“收拾什么?”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