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铃显然误会了他的沉默,表情一垮,“是不是小姐的寒毒一直没好,您带她来找闵神医?”

步元敖垂下眼,微微一笑:“她好了。“

香铃松了口气,有些激动:“小姐和您一起来了吗?”

点头……也很艰难。

香铃却因为他的肯定而欢腾不已,眼睛已经开始搜索起来:“小姐呢?小姐呢?”

“她……和闵澜韬采药去了。”他淡漠地说。

香铃一愣,和同样意外的丈夫互相看了一眼。

步元敖还是坐在凳子上不说话,香铃的丈夫也不太说话,只老实地抱着孩子坐在墙角,时不时因为妻子的话点点头,笑笑,孩子在他的怀抱中迷糊睡去。

也许香铃也发现了异样,不太询问他和蔚蓝的情况,只是为了不显得那么尴尬而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

步元敖默默的听她说,无论是谁,无论说的是什么,只要能扰乱他的思绪就好……他发现,他比独自一人时好受多了。

“……当初要不是小姐给了我一笔钱,我和相公怎么能过上如今的日子?……我和相公开了家小饭馆,以前夫人请名厨到府上来教小姐的时候,我也跟着学了些呢……我的孩子样样好,只是不肯说话……”

步元敖听的断续,他不需要内容,只是需要声响。

终于香铃的话戛然而止,静了会儿才是百感交集地喊一声:“四小姐!”

步元敖抬起眼,看见香铃哭着跑出去抱住刚回来的蔚蓝。

蔚蓝被动地让她抱着,吓了一跳却没挣开,因为她感觉到这个还没让她看清相貌的少妇是诚挚的……被她抱住的感觉……有些熟悉。

闵澜韬慢慢皱起眉,应是以前蔚家的仆役吧?一切和蔚蓝过去有关的东西都让他讨厌!或许……是因为害怕。如果有一天,蔚蓝想起了一切……他幽幽地看向正在看着蔚蓝的步元敖,她真的会不怪他吗?

香铃擦着眼泪,终于感觉到异样的松开蔚蓝,当看见她微笑却无措的表情时,香铃慌了,惶恐地回头看步元敖,又转回来看蔚蓝。

“姑爷……”她求救似的喊。

步元敖的嘴角轻轻一挑,带出满满的苦涩,他用下巴一点眉头皱得更紧的闵澜韬,“他才是你家小姐的相公。”

香铃身子一颤,完全愣住了。墙角坐着的男人也瞠目结舌地抱着孩子站起身。

蔚蓝皱起眉,仔细的端详着香铃,“你……”似乎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

“小姐!你把香铃都忘了吗?”香铃又哭起来,眼神却更疑惑了,步爷穿的那么好,小姐却穿的那么简朴,而且……和小姐一起回来的男人是小姐的相公?为什么步爷会说那么奇怪的话?这些都是一直以来就认为小姐嫁给了步爷的她无法理解的!

“香铃……”蔚蓝看着她使劲的想,最后还是抱歉的一笑,“夫人,你认识我的吧?对不起,以前的事我想不起来了。”

香铃脸色惨白,“别叫我夫人!小姐,我是你的丫鬟香铃啊,香铃!”

“够了!”步元敖站起身,冷声打断香铃的哭叫。“你不是来找闵澜韬看孩子的病么,其他的……别说了。”

就在蔚蓝努力回想的一瞬间——他突然害怕了!如果她真的想起一切,想起他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她还会有这么明媚的笑脸吗?还会有这么无忧无虑的神情吗?

他……不是只期望她一直开心的活下去吗?

很多他想不开,放不下的事,就在离记忆最近的时候豁然开朗了。

怎么才是对她最好的,他知道。他……愿意放手了。

闵澜韬震动地看着他,又慢慢地垂下了眼。或许步元敖打他,骂他,甚至在蔚蓝面前把一切都说出来,他反而会好受些。

“孩子……怎么了?”他极轻的叹了口气,问一脸茫然的香铃。

五年里,他担心步元敖发现蔚蓝的存在,怕蔚蓝在没爱上他之前就想起了步元敖。她爱上他,他更怕她离他而去!如今……他的心丝毫没被救赎,反而被负疚感压的更重了。

拥有蔚蓝,拥有蔚蓝带给他的幸福,这就是代价。

闵澜韬把孩子带入内室诊治,蔚蓝在厨房里忙活着大家的晚餐。步元敖一脸冷肃地端坐在凳子上,拿定了主意,他再不颓唐。

他不必再无奈的远望着她,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为她挡住一切痛苦的回忆,就是……离去。就如同……就如同当初她决意牺牲自己而交换他的生命。他愿意用他的痛代替她的痛!

“香铃。”他看着她,他眼里的肃穆让香铃不自觉地站直身子,垂首侍立。“别扰乱蔚蓝……她现在过的很好。”他小声说,却不减威严。

“是,姑……步爷。”香铃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步爷为什么这么吩咐她,但她懂的,步爷是为了小姐好。

“如果她问起你,你不要告诉她有关蔚家,有关……我的事。就让她无牵无挂的待在闵澜韬的身边。”

香铃抬起眼,不知道为什么,步爷这么吩咐她的时候,她感觉心很难受,为步爷难受。“步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行么?”

步元敖沉默了一下,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不回首从前了。

摇了摇头,他拒绝说起往事。只要她过的好,就没有往事了,不需要有往事!

香铃走进厨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小姐,我来帮你。”她帮她一起挑菜。

“别叫我小姐,叫我蔚蓝或者闵嫂子都好。”蔚蓝向她笑,虽然想不起她是谁,熟悉的感觉还是在的。

“小姐……”香铃挣扎了一下,蔚蓝或者闵嫂子,她实在都叫不出口。“你一点儿都不好奇过去的事吗?”她并不想违背步爷的吩咐,也不想扰乱小姐现在的生活,她只是忍不住,难道……那么深爱步爷的小姐,真的能把同样深爱她的男人忘的那么彻底吗?

蔚蓝淡淡的笑了一下,“香铃,”她自然地叫出她的名字,“现在可曾有人因为失去我而难过吗?”

香铃一凛,有,真的有,而且近在咫尺!但她不能说,说出来,她太对不起步爷。虽然他不说,她也有些猜到了,小姐因为生病而忘记了他,却过的很幸福,所以,步爷……

“没……没有。”

撒谎就撒谎吧,只要小姐过的好,她含着眼泪笑了。

“那便是了。”蔚蓝的笑好像把阴沉的天气都照亮了,香铃的心一绞,隐约的,她体会了些步爷的痛。“我何须想起过去,现在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嗯。”香铃死死的忍住眼泪。

第51章

闵澜韬披散着刚洗过的头发,长长的发丝在月光下反射出乌黑的光晕,瘦削挺拔的身体松垮地套着一件长衫,潇洒不羁。

沉默地站在堂屋门口,他知道,蔚蓝在屋里等他,而步元敖就在这所小房子的另一个房间里。

原本只属于他和蔚蓝的家……却让他怎么也找不回理所应当的放松。

他展开紧蹙的双眉,已经告诫自己多少遍,他不在乎!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他什么都不在乎!

转身大步走进他和蔚蓝的卧房,灯光摇曳,橘黄的暖光中,她在床上坐起身,小而精致的嫣红嘴唇向他勾起一个纯美的微笑。

“相公……”她温柔的目光看着他,五年了,还是包含了些许羞涩。

他也微微一笑,坐上床去搂住她。

她在他怀里仰起头,凝视着他,“相公,这次别用那个药了,我的身体已经很好了,可以生的。”她简直有些哀求的说。

他回望着她眼中那两簇闪烁的烛火,好美。每次她这样爱恋地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心都会微微的疼,现在……更疼。

“不……”他轻轻吻了她的唇,“不……”如同叹息,“还没到时候,我不能冒那个险。”

“没有危险!”她撒娇似的搂住他的脖子,撅起嘴。

他的吻一路向下,在她娇嫩的胸房上停住……流连,他轻喘,“……我是大夫……我说了算……”他解开了她的贴身衣物,光滑娇嫩的肌肤在灯光下披拂着一层比月光更美的淡晕,他眯起眼,欲望更加火热的升腾。

“灯……灯……”她害羞地夹紧双腿,虚软地抗拒他挟满情欲的大手。

“今夜……让我看着你!”他喘息加快,手不容她阻挡地侵入她双腿间的芬芳溪地,时快时慢的揉搓着。另一只手配合着他的吻,挑逗地抚摸过她纤细的身体。

她的目光开始迷离,双手软软地捏着他的肩头,轻轻地呻吟起来。

他看着媚如春水的她,心里,眼里……全世界仿佛只剩她甜蜜动情的神色和声音。

“蔚蓝……蔚蓝……”他的手指插入她的湿濡,感受她渐渐升温的需索,“叫我……”他加快了出入,她的喘息急促起来,被他拇指按压的敏感之处产生了最迷乱的快感,催逼她几乎嘤嘤哭泣起来,腰反射地弓起,双腿徒劳地想闭合起来,却被他用身体挤得更开。

“叫我……”他感到她的颤抖,她蜜源里产生了阵阵紧缩,红晕骤然布满了她的全身,她高高地抬起下巴,长长的黑发随着身体的扭动,摇曳出最消魂的波纹。

她已经哭了出来,“相……相公……”

他低吼着撤出手指,用已经紧的灼痛的欲望顶住她俏小的溪口,“叫我名字!叫我名字!”他狂乱地顶了顶又退在天堂的入口,今夜,他格外需要听到她喊他的名字!

她被他撩拨的浑身热烫,星眸里涌出水一样的情潮,她低泣轻叫着,断断续续地喊出:“澜……韬……”

他露出狂喜的神色,猛然挺入她的最深处,对,就是他闵澜韬,充实她,满足她……拥有她!

“相公……相公!”他异常地狂热让她有些承受不住,在他越来越快速地撞击下又些慌乱地吟叫起来,“啊……”她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震荡,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尖锐地快感从他的身体弥漫至她的全身。

她突然的夹紧收缩让他也叫出声来,最狂猛地耸入深处,她的全身一僵,在他爆发的瞬间晕厥过去。他满足地伏在她的身上,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他和她的生命交缠在一起,他有些不舍地退了出来,为她擦拭干净,把床头小盒里的小丸塞入还轻轻收缩的源道。

她已经在他臂弯里沉沉睡去,他却还沉默的睁着眼,他是在等待……

她无意识地搂紧他,好象小猫偎近火炉般,被他的体温熨贴了,她在睡梦里露出满足的笑容,轻轻地叹息出声:“元……敖……”

他简直要发狂地笑出声,苦涩从嘴角蔓延进心房!

五年了,这个睡在他身边的女人,失去了记忆的女人,总在梦的最深处呼唤藏在她心的最深处的那个人!

那个人……不是他。

代价!最深重的代价!

他不仅偷了步元敖的爱情,也偷了她的爱情!

他更紧地搂住她,五年了,他恐惧了五年,怕她醒来后还呼唤那个让他痛苦不堪的名字。

蔚蓝……什么时候,他才能不用担心失去她,才能让她孕育一个他的孩子呢?

泪水,从他的眼角垂落在她的发梢。

第52章

姝姝沉默地坐在闵澜韬对面的凳子上,阳光从半透明的窗纸外透进来,小小的房间有种朦胧的暖意。

香铃的孩子几天诊治下来,已经能发出明朗的笑声,他正和母亲、蔚蓝在院子里晒被褥,时不时两个女人低低的笑起来,不知道说到什么愉快的事。香铃的丈夫是个不太说话的质朴汉子,他在后院劈柴的声音有规律的响起。

这些声响和暖暖的阳光交织起来,让人的心莫名一软,很放松,又很轻快。也让小房间显得更静了。

闵澜韬和殷佩姝都在听着这些恬淡生活的细节,眼睛里闪着深幽的微光,他们都没说话,在想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为什么?”闵澜韬轻叹一口气,他何须再问呢,他和她一样清楚。

殷佩姝果然转回眼光看他了,理解、怜悯又自嘲。“闵大哥,你又为什么不让蔚蓝姐给你生个孩子?”

闵澜韬抿起嘴唇,果然,一回事。

“你这么做对瞿景箐不公平。”他并不太热心的说,公平不公平,他没资格评断。

殷佩姝冷然一笑,“你对蔚蓝姐公平吗?公平?什么是公平?如果付出和获得是有公平的,我的公平在哪儿?”

闵澜韬静静地看着她,五年来,她的变化实在很大。她不再是个单纯稚嫩的少女,而是个尖锐怨恨的妇人。原本开朗娇柔的笑脸变成了如今的冷峭讥嘲。

“为什么嫁给瞿景箐?”

他不明白女人的心,如果她还深爱着步元敖,她怎么会选择离开呢?

殷佩姝浑身一颤,笑了,却流下了眼泪。“那是我最后的尝试。我以为……他会留住我。”

五年了,她的心里话无人可说。闵澜韬是个太合适的人选,他和她一样卑鄙,他无法谴责她,这让她面对他的时候不必背负五年来无法甩脱的负疚。景箐对她越好,她越负疚。

“最后的尝试?”闵澜韬皱眉。

“你真走运,蔚蓝姐什么都忘了。”她看着他,口气古怪,不知道是讥讽他还是羡慕他。“如果……”她颤抖了一下,“蔚蓝虽然在你身边,可心里却只有元敖,那滋味……”

“够了!”闵澜韬的手哆嗦起来,有些恼火。

殷佩姝仰着脸,眼神朦胧缥缈,泪水快而急地落下,她的话也停不住的涌出来:“他和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你拉得到他的手,搂得住他的身体……可是你永远无法进到他的心里,他的心,他的心早被那个女人占满了!那个女人是走了,还是死了,还是怎么了……只要他的心还跳,那个女人就出不来,你就进不去,永远进不去!”

闵澜韬脸色苍白,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直地瞪着她。

“我以为他至少会因为害怕孤单把我留在身边。他以为把我嫁出去,我就幸福了?!以为有个爱我的男人陪在我身边,我就幸福了?!我就很爱他,我陪在他身边他幸福吗?”

闵澜韬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撞翻了凳子。

“我想爱景箐,我想把我的心给他!”她的声音都沙哑了,“可我做不到!就连给他生个孩子我都做不到!”她疯狂地笑起来,“一个人到底能可耻到什么程度,那是没底的!我劝服不了我自己,我死不了心!我总觉得时间能磨灭他对蔚蓝姐的感情,我在等,一年,两年,五年!我不想生景箐的孩子,我怕元敖忘了蔚蓝姐的时候,我走不了了!离不开了!”

闵澜韬浑身发冷,嘴唇都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