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魏熹把吞下肚的东西重新给吐出来。

魏夫人那个气啊,心口疼了一晚上。

胡氏倒是想要替魏夫人出头,可她是媳妇,一家子长辈说话,实在没有她插嘴的份儿。

魏溪兴高采烈的让人把秦衍之的墨宝拿去贴金做成匾额,抬回来正准备给家里人瞧一瞧,就听到人禀报说夫人请她前厅去说话。

前厅里,魏夫人陪坐下座,上座是二房的老夫人,也就是魏骐山魏将军的二婶。魏夫人对面是三房四房的妯娌,魏溪的婶婶们。

魏溪先见了礼,听得魏夫人身后的胡氏说明来龙去脉,面色顿时就怪异起来。

魏溪伸手拦住了三房四房的劝说,只对坐在高处的老夫人,道:“老祖宗,族里有族里的规矩我也知道,我虽然与族人没有多少感情,相处也甚少,到底也是读了两日书,明白‘家族’两字的含义。”原本紧张的氛围因为她的话松懈了不少,只听得魏溪一句,“但是,斗胆问一句老祖宗,皇庄并入族中公产,是不是代表皇庄里的一切东西都归族里所有?”

三房首先回应:“自然。”

魏溪道:“那庄中卖掉一棵树,一盆花,甚至是一个仆从,都得经过族中批准对不对?”

四房理所当然的道:“只要是族中公产,卖掉的东西所得自然也归族中。”

魏溪点头:“那就代表只要有族人有一人不同意,那么庄中的任何东西都不能买卖!一旦卖出,所得也必须族人均分,对不对?”

三房一愣,犹豫道:“如果有东西买卖,自然并入公账,为何要均分?”

魏溪笑得意味深长,看三房的人跟看傻子似的:“那并入公账后,就放在库房一动不动,还是给管家的媳妇去置办商铺、良田或者直接等到族人红白喜事再拿出来一用?”

众人都没有说话,魏溪就继续道:“我是族中一份子,皇庄里面也有我的一份。不说别的,但凡族里动用公账置办产业必定都有我的一份,我要求不高,每年分红我必须看到实实在在的银子,不接受亏空亏欠,同时要求每月的账本给我一个副本,我亲自审查,一旦查出有人做了手脚,嘿嘿,别说我小气啊,我还没出嫁,你动了我的产业就等于动了我的嫁妆,到时候我可不管你是什么长辈,动我嫁妆者就是动我命根子,到时候别管我翻脸无情!”

老夫人当即一怔,怒道:“胡言乱语什么?族里又怎么看得上你那一点子东西!”

“看不上正好!”魏溪坦然道,“反正长房不管家。不说别的,同样的商铺,我手上的铺子月入五百两银子,族里同样的商铺就不能少于五百,否则就是吞了我的嫁妆!皇庄附近的良田可是一等良田,我得按照一等良田的收成来算,少了我可不依!对了,如果是闲置着不租不卖,我也不管你是什么理由,我家铺子租金多少,卖出去价格几何,族里都得按照市价给我,否则就是算计我嫁妆的小人。还有……”

洋洋洒洒的说了一通,老夫人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但凡管家的,哪一个不会私吞一点公账呢?哪一个不会做一点假账,把自家买卖不好的商铺收入算在公家的商铺里面呢?又有哪一个不会刻意压低公家商铺的租金给自家人用呢?这里面的文章太多了,三房四房都有自己的铺子,各个女人家手中也都有嫁妆,只要管家多多少少都会中饱私囊,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谁也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

所以,皇庄并入公账,二房得到的利益最大这毋庸置疑。

魏溪口口声声说你公家别欺负我小女儿家,动了我的嫁妆。更深一层的意思不就是说二房既然会动长房该得的东西,那三房四房呢?二房有这么好,吞了长房的好处不会私吞三房四房的?哦,吞了你也不知道,谁让你不管家呢?!

所以,魏溪看三房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好像在说:你被人卖了,还替她数钱,傻不傻!

三房四房的脸色顿时就不好起来了。

四房直接道:“为显公正,不如日后大家轮番管家?”

“不行!”老夫人首先就不同意。族里一直是二房管家,族里的商铺、良田还有祭田数不胜数,二房所有的花销基本都是走的公账,没有动自己一分一毫,吃惯了白食,又掌惯了权,哪里轻易会交出去。

老夫人这么一说,三房也反应过来了,恨得牙痒痒。好处都你二房得了,我们三房四房一点好处都没有,凭什么为你去得罪人啊?

原来,三房四房之所以愿意劝说魏夫人把皇庄放入公账,打得其实就是想要轮番管家的主意,现在初步试探老夫人就不同意,她们自然也就不会为了二房得罪长房了。

三房沉吟了一会儿,冷不丁看到门口那一块匾额,问:“这牌匾是谁家的?”

魏溪眼睛一眯:“我的呀!前些日子我不是奉旨入宫了吗?顺道就求了皇上的墨宝,准备将皇庄改成书院。”

三房问:“皇上同意了?”

魏溪很坦然的回答:“对啊,不同意能给我写墨宝吗?还说办好了后他还要亲自去看看。我正琢磨着想要找他借几个翰林院侍讲去书院讲课呢!”

老夫人的拐杖猛地在地上一敲,对魏夫人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魏夫人还没解释,魏溪就抢先道:“娘哪里知道这些?连皇庄怎么来的,娘都不知道里面的真正缘由呢。”

老夫人已经有些忐忑了,问她:“难道不是因为魏家赈灾有功吗?”

魏溪笑嘻嘻的道:“对啊,老夫人知道我们长房出了多少药材吗?”魏溪伸出十个手指头,“我们这一房在皇城里的药铺有四家,安放药材的库房有十个,全部被皇上搬空啦!我与皇上说,这些药铺都是我的陪嫁铺子,他都搬空了我日后的嫁妆都没了,所以,他才开口送了我个皇庄,算是两清。”

四房的声音也颤抖了:“皇上明说是给你的嫁妆?”

魏溪无辜的点头:“没错。只是我不知道我自个儿的嫁妆什么时候并入了族中的公产了?原来我家药铺不是我家一房的啊,那是不是老祖宗手上二十多个铺子,三婶四婶婶的嫁妆铺子也是魏家的?哎呀,那我昏睡了这么多年,族里的分红都够我风风光光出嫁了吧?老祖宗,快把我的那一份分红,恩,十五年的分红的账本拿给我看看,我得自己算一下,可别被人克扣了。”

魏溪掰着手指头算自己是嫁妆,那头老夫人已经架不住这连续的‘真相’,两眼一翻,晕了!

魏溪赶紧扑了过去,一边掐人中,一边扎针:“哎呀,我前些日子才学了针灸,老祖宗等着我把你救醒啊!”

魏溪醒来才多久啊,就学了针灸,还用在自己的身上,当下,老祖宗就吓得睁开了眼,一边喊人叫太医,一边颤巍巍的被人扶起来直说要回去,然后,根本不顾众人的担忧,飞也似的,跑了。

魏溪看着那对方那笨重的身子像只飞猪似的冲出家门,嘴角一弯,对着厅内瞠目结舌的母亲和嫂子,撇嘴道:“有贼心没贼胆,就这么点子本事也敢算计我的东西,哼哼!”

至此,魏家的人开始知道长房醒来的那个小丫头不好惹,你动她的银子,她就会要你的命。

为啥,明明皇帝口谕中是送给她的庄子,圣旨里面只说是赏赐给魏家的。这要是老夫人真的吞了皇庄,依照魏溪那敢跟皇帝讨价还价的性子,说不定还真的会跑去找皇帝告状。到那时候,别说是老夫人遭殃了,说不定整个二房都会被连累从此抬不起头来。

一个长辈算计小辈的庄子,说出去好听吗?魏骐山哪怕恨极了二房,可他也没提出分家,顶多是在自家靠大路的方向另外开了一个门,然后把自家邻居的屋子给买了下来进行扩建而已。因为,得势之后就分家,对魏骐山名声不好。

世家大族,对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

魏骐山如今是朝廷二品官员,他那一房三个儿子,各个都有官职在身,家里的媳妇们也都是联姻大家族。魏骐山年少时的遭遇皇城里大家族中哪一户不知道,只是魏骐山没有露出要分家的意思,一旦他这一房真的受了委屈,那分家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到那时,亏得可是魏家整个家族,而不是魏骐山这一房。长房的媳妇们也巴不得只伺候婆婆一个人,而不是伺候一大屋子见利忘义趋炎附势的几房长辈。

魏溪将皇庄的契书收好后就开始找了管家提出改造事宜。

原本她只是准备收容穷苦人家的孩子,特别是这次火灾后的受难孩童,给他们一个可以读书的地方,结果,等见到魏海魏江兄弟后,她又改变主意了。

魏海两兄弟自从魏溪故去后,每日里也只是去兵营报道一回,找个擂台,与营地里没有任务的将领士兵们打个天昏地暗。

日日如此,孟氏一边心疼,一边无奈,见着魏夫人就道:“成日里挂着脸,浑身青红的在我面前晃荡,别提让我多难受了。”

第98章

作者有话要说:儿子今天好了很多,至少不大吐了,腹泻也止住了一些,今晚还要再看看

谢谢大家的关心

孟氏对魏溪的感情极为复杂,说魏溪是他们的女儿也言不符实,一直以来基本都是魏海魏江那两兄弟带着魏溪东跑西跑,有时候孟氏都有种错觉,感觉儿子不是在带妹妹,而是养媳妇似的。

当然,这种想法在魏溪日渐显露出的超出常人的心智时就自动打消了。怎么看,那两个傻儿子都只有被魏溪差遣的份吧?

因为丈夫的突然受伤,孟氏几乎是六神无主,这位出嫁前靠父兄,出嫁后靠夫君的女人,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勇气和坚强全部用来跟丈夫私奔了。

每日里一心一意的守着丈夫,谁给家人做的饭,谁拿银子请的大夫,谁给了家人安定,她一概不知。

一直到,家里的米缸眼看着就要空了,孟氏才在长子的提醒下清醒过来。

没有银子就没法给丈夫买药,没有银子就没法给丈夫好饭好菜休养生息,没有银子……第一次,这位身出名门的官家小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家很穷这个现实。

忧虑之下,她直接病倒了!

到了如今,偶尔想起当年自己的无能,孟氏都深深的愧疚。

也是那之后,魏溪彻底支撑起小小的一个家,指点兄长们有目的性的采药,怎么分卖野味获得更多的银钱,怎么让一家人吃饱穿暖。无形之中,魏溪担起了父亲的责任,给家里所有人指点了明路,又敞开母亲般的胸怀,包容了家人所有的依赖和信任。

孟氏在丈夫床榻醒来的时候,几次都看到夜幕下魏溪忙碌的身影,恍惚觉得那个小小身躯中似乎有个成·人的魂魄。

“是我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孟氏眼角含泪,“在魏溪的心里,也许我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如吧。”

魏夫人急忙安慰她,孟氏眼泪根本就止不住,这话她含在心里无人可说,“他们两兄弟怨我呢!怨我拖着夫君不肯来皇城,否则魏溪又怎么会一个人在宫里苦苦挣扎,被人蹉跎呢。如果我们夫妇早一日归来,夫君的冤屈就能够尽快洗清,魏溪就不用在宫里给人做小伏低,朝不保夕。她好歹也是我们的孩子啊,哪怕不是我亲生的,只要我们不说,谁会知道?那样,她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嫡女,不用去那宫里被人践踏。”

魏夫人听到魏溪不是亲女的时候人就整个怔住了,猛地扣住孟氏的手腕问:“魏溪不是你亲生女儿,那她是谁家孩子?”

孟氏摇头:“我也不知。夫君山上打猎,因为暴雨几日未归,回来的时候就抱着她。我起初还以为是夫君在外面的孩子,所以……”

所以最初对魏溪是不闻不问的,架不住两个儿子没见过那么小的女娃娃,捧在手心里,每日里欢天喜地的妹妹妹妹的叫唤。

魏溪那孩子也的确不讨喜,抱回来整日里哭都不哭一声,给吃的就吃,不给就饿着也不吭声,撒尿在身上屁·股上的肌肤都泡烂了,如果不是夫君发现,家里人都不知道。

为此,孟氏还没少受到家里男人们的冷待。

魏夫人对余下的话都充耳不闻,脑中不停的回响:魏溪不是孟氏的儿子,她从哪里来?为何对自己这个义母依赖又信任,为何对魏熹十年如一日的操劳而毫无怨言,为何不顾自己的女儿身强行跟着丈夫儿子们去了边关?

魏溪生前太多的异状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太多的问题想要得到答案,魏夫人有一种错觉,她觉得这一切并没有随着魏溪的故去而埋葬,还有一个人可以替她解答,可以给她一个完美的答复。

魏熹,她的亲生女儿!

魏溪觉得娘亲最近十分的奇怪,时不时望着她发呆,好几次欲言又止。魏溪回想了一番家里是否发生了什么坏事,左思右想,无非是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胡氏一个人就解决了。哦,三嫂高氏又病了,这个嫂嫂意外的身子不好,隔三差五的就生病,不过,这也不是魏夫人看着她发呆的理由。

魏海魏江来过之后,魏溪就抓了这两兄弟做了壮丁,让他们去寻找一些穷苦人家读不起书的孩子。

皇城其实也有朝廷开设的书院,私塾也不少。不过,但凡什么东西只要是处在皇城里,那身价就格外的高。原本是给平民百姓开设的书院,开始还只是商贾之家送自家的孩子来读书,后来工部的学子们因为偏科厉害,也都送来书院深造,再后来,武将世家中一些不爱习武的孩子也送来了书院,人员就暴涨,留给平民孩子们读书的名额就越来越少。

穷苦人家的孩子在书院很难生存下去。书院也像一个小朝廷,适者生存,欺凌其实无处不在,怎么制止都没有用,久而久之,除非是一门心思要发奋图强的孩子在苦熬,其他平庸的基本都难以在书院呆下去。

私塾相比书院,束修倒是不多,可是教书的秀才们根本没法与朝廷开设的书院中的老学究们相比较,如果父母打着让孩子们识字的想法,送去私塾读个一两年还是好的,大多贫民都付不起读书的银子。

魏溪的书院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只给贫民孩子们读书,她自己的说法是:“权贵之家不缺银子,宠溺点的直接让孩子们在自家族学上课,打着苦其心志的孩子都送去了书院。书院里龙蛇混杂,就一点,不是有权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平民人家送去了私塾,再富裕点的,请了先生到家里教书也是不错。只有贫民,父母穷了一辈子,因为没有银子他们的孩子也不识字,没有手艺,靠什么养活自己和家人?偷趴抢,害得不是自己是其他奉公守法的百姓。还有灾年流浪来的灾民,被家人抛弃的孤儿,这些孩子不是不想读书,只是没地方给他们读书,没有人给他们书去读。我的书院,就是为了他们而开。”

魏海想得透彻:“只读书有什么用?秀才们不照样养不活妻儿。”

魏溪道:“所以啊,我不单要教他们识字认字,还得教他们读书做人的道理,还有就是手艺。我的书院不单只教书,还要教刺绣女红,厨艺木工,还有武艺拳脚。”

魏江咋呼:“还要招女学生啊?”

魏溪眼睛一瞪,道:“难道就你们男人要读书,我们女子就活该大字不识啊?江哥哥你是这种想法的话,那你也别来帮忙了,你这尊大佛我还请不起。”

魏江嘀嘀咕咕:“不帮忙正好,我找人打架去。”

魏溪冷哼:“去吧,你这种人也只会用拳头教人做人了。”

魏江眉头一挑:“你什么意思?”

魏溪转过身不看他:“意思是,你就是个懦夫,只能靠着拳头来显示自己高人一等。看别人在你拳头下□□很有成就感吧?日子是不是过得很无聊啊?是不是觉得天下所有人都是凶神恶煞想要找你茬啊?”

魏江当场就要抓着魏溪揍了一顿,魏溪啪的将一张地图拍在他的脸上:“别觉得天底下都欠了你的,没事干就给我去干点正事。一天到晚揍自己人有意思吗?不干活就滚去战场,把敌人揍得死去活来才算真英雄,懂吗!”

魏江吼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如果不是秦衍之那混账……”

“得了,”魏溪打断他,“找什么理由!没法去战场,就给我做点于民有益的实事。看着你一天到晚晃荡就觉得浪费粮食。”

“你!”魏江到底还是被魏海拖走了。

魏溪的意思很明白,皇帝不让你去战场,难道你就没事干了?

魏海也觉得在皇城里的日子无聊得很,只是以前有目标奋斗,如今父母已经平反,该他家得到的东西都得到了,他们一时之间没有了目标,自然也就没有了**,作什么都不得劲。以往魏溪在的时候,好像她总是有无穷无尽的事儿劳烦他们,魏溪不在了,他们心里也空了一大块。

拿着地图,魏海很快就发现了里面的不同。他们遵循地图的标识很快发现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还有被地痞流氓们统治压榨的乞丐们。

书院的盖造其实很容易,原本皇庄里面的空房间就很多,而且主院偏院和仆从们的住房泾渭分明。因为是皇庄,主院修葺得很是华美精巧,魏溪将这几处圈了起来,里面的布置维持原样。

偏院多达十二个,左右分布。最大的一个院子左右打通成大堂,用来讲学。最为粗狂的一个院子里面所有的零碎东西拆除,做了练武场,余下的藏书阁,绣楼,鲁班房等。最后再将仆人房扩建,一边分出数个小院做讲学师傅们的住所,一边给孩子们的住房。

有魏管家招工,魏夫人出银子,魏溪让皇帝喊了工部的人画图纸,然后人员就凑齐了,叮叮当当三个月后,斗龙书院正式挂牌。

魏海兄弟最近收容了不少的乞丐孤儿,早先就安排住了进去。眼看着书院落成,他终于还是对魏溪提了个意见。

“退役士兵们的孩子?”

“嗯,”魏海道,“战场无眼,大多退下来的士兵们都有些残缺。他们十多岁就当兵,学的都是杀人的本事,没有别的手艺。退役后,家里有薄田的还好,没有薄田,还有一家子老小指望着他养活,哪怕有抚恤金日子也过得很是艰难,他们的孩子大多没有银子读书,学武更是不可能了。”

“当然,能够拿出点银子的我都让他们送孩子去了私塾,余下的实在是困难。如果他们的孩子送进来,我可以做主让他们的家眷免费来书院帮忙。书院这么大,人这么多,平日里的打扫做饭都要人吧?皇庄里的原班人马都是皇家的人,你使唤不动,这些士兵们不同,只要你提要求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儿。只要,你同意让他们的孩子在这里上学,不求读万卷书,哪怕是学一丁点能够养活自己的手艺也好。”

魏溪看着魏海极力的解释,心底柔软一片,这才是她敬重的兄长啊,那些颓废根本不适合他们。

“成啊,只要他们愿意,孩子们除了识字外,其他的愿意学什么就学什么。现在书院的先生们太少,教刺绣的先生还是我从自家别庄收容的灾民里选的一位老绣娘,木工也是几十年的老师傅了,如今年纪大了做活做不动了请来教孩子们,武艺方面倒是还缺人呢。你看你的那些同僚中有谁愿意来教,不用教杀人的本事,就是强身健体,还有一些防身术就行。有的孩子就爱打架,学了武艺日后去镖局做事也不错,再不济在富贵人家混个护卫也成。”

魏海吁出一口气,鬼使神差的说了句:“你们真像。”

魏溪一愣,笑道:“魏溪姐姐吗?”

魏海也知道自己唐突了,点了点头,摆手就走了。他一走,不知在背后听了多久的魏夫人才显出身形,对魏溪招手道:“你医术学得怎样了?”

魏溪喜滋滋的跑过去搀扶着魏夫人入屋,笑道:“不错,我对医术方面的天份很高呢!”

魏夫人指尖微微抖了抖,拍了拍魏溪的手背道:“那就好。为娘这几日总是心神恍惚,睡也睡不大好,你既然医术学得好,不如替娘亲把把脉?”

魏溪身子一顿,偏头去看魏夫人的面容。

魏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气色很差?”

魏溪摇头,扶着她坐下,沉呤了一会儿才将手放在对方的虎口上,静下心来聆听。

初夏的微风徐徐而来,带了点暖人的热度,像是母亲的手,轻轻抚触着女儿的肌肤,温柔而亲切。

魏溪闭着的眼睫一颤,收回手道:“我给您开个方子吧。”

魏夫人嘴角含笑:“好。”

魏溪不多话,自己走向书桌,不过思考了一会儿就洋洋洒洒落了笔。

魏夫人静静的走到她的身后,视线在女儿的面颊上徘徊一阵才放在桌上那张白纸上。

纸上的字迹刚正,力透纸背,不像闺阁女儿之手,反像是常在战场上金戈铁马的将领所写。

这笔法,明明不是魏熹平日里所习,而是魏溪……

魏夫人身子可见的摇晃了一下,感受到手臂上钳住的力度,她放手扣住魏溪的臂膀,瞪大了双眼:“你……”

第99章

你是不是魏溪?或者,你就是魏溪?

你是魏溪的话,魏熹呢?不,你到底是魏溪还是魏熹?

魏夫人嘴唇颤抖,脸色几经变幻,掐着魏溪的手指越捏越紧,一双眼忐忑不安又痛苦绝望,无数的思虑与揣测从那双慈爱的双目之中挣扎出来,让原本定了心思的魏溪也不由得迟疑。

“魏溪!”最终,魏夫人的双唇之中抖出熟悉的两个字,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魏夫人好像拼尽了全部的力气一般,整个人半靠在了魏溪的身上,无形的堵住了她一切退路。

“你是魏溪吧?”

魏溪抿着唇,感受着母亲的手贴在她的脸颊上,一点点颤抖着抚摸她的鬓角,她的眉骨,她的脸颊。

“我怎么没想到呢?”魏夫人仿佛在自言自语,“一个永远睡了下去,一个却从沉睡中醒来,几乎是瞬息之间的事情,我怎么没有想到?!”

“我的女儿啊!”

我的女儿啊!此话一出,魏溪的眼眶涌出无数的泪珠,就像那蓄谋已久的洪水终于找到了缺口,争先恐后的扑向干涸的心田。

前世今生,她终于听到了这句心心念念的话,我的女儿啊!

我是魏家的女儿,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我在何方,处在何地,都要费尽心机爬山涉水,哪怕路上布满了荆棘,脚底都是血迹,我也要义无反顾的投入您的怀抱,走到母亲的身边。

为的,不就是这一句出自肺腑的心疼话语,这一个温暖而安宁的拥抱吗?

“……娘!”

“不哭!”魏夫人手忙脚乱的抹去她汹涌的泪珠,心里酸涩不止又心疼得无以复加,“你这个孩子,怎么不早告诉娘呢?自己一个人闷着,多苦啊!”

这才是亲娘啊!不管遇到什么事,永远最先关心的是你受到的苦,而不是你对他们的欺瞒。

魏溪抱着母亲的肩膀,将脑袋埋入她的胸膛之中,听着那沉着的心跳,吸取无数个夜晚都在怀念的气息,哽咽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