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溪靠坐在窗边的高背木椅上,翘着的二郎腿一晃一晃:“可不是。兴许再过个几年,张大人还可以去皇上那里再讨一个差事。”

张大人眼睛一抬:“哦?”

“有了皇后自然就有了皇子,过个几年皇子们大了,就要找师傅启蒙,张大人劳心劳力伺候皇上多年,又是翰林院编修,这份差事还是十有**拿得下。”

做皇子们的师傅比做小小的翰林院编修好多了,而且与做皇帝侍诏互不冲突,一举两得。若是启蒙的皇子日后成了太子,那张大人的前途也就不可限量了。

张大人笑得牙不见牙眼不见眼:“承魏大人吉言了。”

两人说笑了一回,眼见着皇帝暂时回不来了,索性喊人拿了棋盘来,张大人执白,魏溪执黑,对弈起来。

魏溪棋艺算不得顶好,张大人也不是国手,两人有来有往倒是有胜有负,几盘过后,两人的胜负之心都淡了些,拉拉杂杂说起了现在宫里最重要的事儿。

“哪一位秀女能够一步登天?这种国家大事我可猜不着。不过,依照历届帝王选后的标准,不说别的,能够被选为帝后的女子家世就不能低了。看看这一届的秀女,据说有一位王氏就是太皇太后母族的嫡女,穆太后也有侄女入宫,后位如果不从这两人中所出,那就只能是朝廷重臣之女了。张大人没有女儿入宫吧?”

“没有没有,我就一个幺女,如今还是黄口小儿呢。”

魏溪笑眯眯的道:“可惜了呢,我生君已老。”

张大人慌乱之中落下一子后就连连摆手,魏溪嘿嘿奸笑,趁机吃了他半壁江山:“啊呀,这下才真是可惜了!”

张大人愕然,仔细一看棋盘,胡子都揪掉了几根,索性把棋子一丢,直喊不下了。魏溪也不为难,自己一粒一粒的受起黑子,听得张大人几近低语道:“为人臣子的,只要功利心不太重,对权势不太执着的人家,哪个父亲会把捧在手心里的女儿送到宫里去呢!在外人看来,在宫为妃千般好,可我们都是在宫里进进出出的老人了,还有什么没见过?太后的地位高吧,可是先帝去后她也差点陪葬;太皇太后当年的权势大吧,不还是落得避居行宫的下场。这是老了,少年时,与帝王朝夕相处哪个不会掏心掏肺?可说句大不敬的话,后宫佳丽三千人,一年三百六十日,一个妃子能够一年分得了几日宠爱呢,不过是在宫里苦熬日子罢了。”

张大人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也算是多年臣子了,在宫里行走,对宫里的忌讳知道得比谁都清楚,可是在这么一个混混沌沌的清晨,一杯热茶,一盘棋局后,他就忍不住对着朝夕相处的同僚吐露了自己的心底话。换做在翰林院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真是老糊涂了!”他讪讪笑道,魏溪收回扫视周围的目光,眼中露出让对方放心的神情,又给他续了一杯茶,“大人哪里是糊涂,您这是爱屋及乌呢!要是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有一位您这样的父亲,那是她们修了多少世才来的福气。”

张大人喝了热茶,方才觉得嘴里的苦味淡了一些:“不说帝后,皇上此次还要选出四妃吧?宫里就一位皇后,到底寂寞了些。”

魏溪道:“先帝当初也是先定下皇后人选,再选的四妃。皇上自小处处学习先帝,此次应当也是遵循古制。”

当年,秦衍之也是先选定了胡歆儿为后,再定下四妃。太皇太后的王家,太后的穆家,武将中的魏家,然后才是托孤大臣邱大人之女邱颖。

今生,胡歆儿是没法子再艳压群芳一举夺魁了。王家与穆家的女儿很有可能选其一为皇后,余下的邱颖早就不是丧父的孤女了。她的父亲在皇城大疫之年挺了过来,自然不可能托孤给皇帝。今年的选秀名单之中也没有她的名字,不知道是早已定亲还是如何。

这样想来,这一次不管是皇后人选难以预测,就连四妃人选都只有一位她的熟人,往后,宫里鸡飞狗跳的日子到底会过成怎样,是真的与她无关了。

魏溪莫名的觉得肩膀一松,有什么无形的压力被卸了下去,让她一身轻松。

浑身轻松的魏溪不知道皇帝现在正在遭受的‘酷刑’!

满宫殿的莺莺燕燕娇艳得如同盛开的花儿似的女子,全部都殷切的凝视着你。在她们的眼中,皇帝不止是皇帝,是能够给与她们权利、地位、财富与真情的君主。她们渴望他的宠幸,渴望他的爱护,渴望他的真心,她们望着他的目光就好像饿狗盯着红烧肉!

红烧肉·秦衍之·皇帝,在诸多或直白或含蓄或腼腆或诱惑的目光中胆战心惊,很怕她们会群起攻之,趁机咬下他一块肉来。

这导致唱名的嬷嬷叫一个上前,皇帝就摇头,等到秀女表演了才艺,他又点头,太后问他人如何,他又摇头。弄得满宫殿的人都心力交瘁,一颗心七上八下。最后在太后强势的干预下,终于定下了四妃的人选。

太皇太后家的王霖为淑妃,穆太后家的穆瑶为贤妃,胡歆儿终于凭借出色的容貌温和的性情成了德妃,最后的良妃为兵部尚书的孙女,郑七七。

最后选皇后时,皇帝终于咬紧了嘴巴,死活不开口。太后无奈,四妃已经定下,穆瑶也没有了为后的可能,那么她也乐得没有皇后与自己争夺后宫大权,干脆就借机道:“谁先诞下皇子,就立谁为后吧,皇上以为如何?”

这下,皇帝终于点头。

穆太后看着儿子瞬间松懈下来的表情也觉得好笑,有意岔开话题道:“听说皇上前些日子出宫玩儿去了,玩了什么?”

秦衍之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水:“也没什么,正好乞巧,朕平日里总是听臣子们说皇城如何如何的繁华,所以特意趁了节日就出去溜达了一圈。”

穆太后问:“听说还打猎去了?”

秦衍之点头:“就去了行宫下的皇家猎场,也没猎到什么。因为太晚了,朕饿得很,打了猎物就地给烤着吃了,不得不说,滋味还不错。”

穆太后笑道:“就会贪吃,也不带一些回来,给哀家解解馋。”

话题越扯越远,秦衍之也乐得不跟四妃们打情骂俏,一门心思的投入到与穆太后的拉家常中。

“都是蛇,各种蛇。蛇胆都给护卫们泡酒了,蛇皮太杂,朕就让他们拿去做腰带,蛇肉大多进了朕的肚子,哈哈。母后想要,下次朕去猎了狐狸,给您做帽子手套。”

“那哀家就等着了。”穆太后笑得慈祥,挤在皇帝身边,轻巧的问,“都哪些人跟着去了,猎蛇可不是好玩的,就没带个太医?”

秦衍之下意识的回答:“带了啊,不是带了魏溪么!”穆太后长长的哦了声,秦衍之心里一跳知道要遭了,立即接着道,“其实她也没去成。朕出宫玩的时候,碰巧在朱雀街上遇到了她陪同她的义兄嫂子们一起买东西,朕一个外人不好跟着晃荡,所以才出宫自己找乐子去了。”

穆太后面上看不清神色,只轻轻的拍打着皇帝的手背:“下一次再出宫,如果忘记带太医出门了,尽管拿着她,她那手医术很不错,跟在你身边哀家也放得下心。”

秦衍之眼睛一亮,点头道:“她的确不错。”

高位上的两位权贵浑然忘记了今时不同往日,平日里他们这样说笑也就罢了,毕竟那时候皇帝孤家寡人一个,与太后说起话来也没个忌讳。今日他们一谈起魏溪,坐下的四妃中有两个变了脸色,余下一个是早就知道魏溪底细的穆瑶,一个是前世今生的仇人胡歆儿。

今日到底日子不同了,四妃人选定了后,穆太后就留了饭,秦衍之想逃又逃不掉,只好盯着四位美人们幽怨的目光吃了午膳。午后,穆太后午歇,四妃们才被众多宫人围绕着去了自己的宫殿。

秦衍之回到昭熹殿,洗漱了一番,才喘口气,小吴子就屁颠颠的进来问皇帝今晚招哪一位宫妃侍寝。

秦衍之长大了嘴巴,后知后觉的想到,妃子只是妾,不用下聘,更不用他劳心劳力的去配合那封后大典。

不过,封后大典躲过了,侍寝躲不过。

皇帝发了一会儿呆,慢慢的道:“荣朕想一想。”

小吴子手一紧:“皇上,这还要想吗?”

“怎么?”

小吴子顶着一张纯真的脸道:“抬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皇上,您不当今日要选一位妃子侍寝,明日、后日、大后日都要选不同的妃子给您暖床。”

秦衍之嘴角抽抽,傻傻的伸出四个手指头:“四个都要睡了?”

小吴子点头。

“只睡一个都不行?”

小吴子摇头。

“朕到底是不是皇帝了?”

点头。

“那选谁侍寝,侍寝几日那还不能朕说了算?”

小吴子点头又摇头:“皇上,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为了尽快给皇族开枝散叶,您就委屈委屈自己吧!”

皇帝招嫔妃们侍寝,还委屈上了!这也算是千古一帝了吧?

小吴子隐约知道皇帝的那点小心思,可是两个当事人不戳破,他一个外人又怎么好多嘴?

秦衍之面色清清白白,最后叹息一声:“你去看看,看看魏溪还在不在宫里。”

小吴子心里咯噔,低声道:“皇上,她在宫里也没法替您决定侍寝的事。”

“朕知道。”

小吴子斟酌着再接再厉:“您今日在太后和众多嫔妃面前已经说漏嘴了,太后早就罚过魏溪,四妃可不知道魏溪的底细,也不知晓她与皇上您之间的真正的关系,若是今晚您不招人侍寝,小的多嘴一句……”

“你说。”

小吴子吞了口唾沫:“皇上,您这是给魏溪遭灾呢!”

一声暴喝:“放肆!”

话音一落,小吴子就已经跌落在地,脑袋磕在地板上,沉默不语。

午后的太阳正是最炙热的时候,金子般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照射在大殿的白玉地板上,冷热交织,地面隐约升腾起一股子雾气,不一会儿就散了。

少年天子的脊背弯了又弯,最终不堪重负的折了下去。

许久之后,小吴子隐约听到‘穆家’两个字在空荡荡的殿宇中轻轻回荡,他猛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将胸腔里的那一股子不甘也催吐了出来。就算如此,那一份惋惜依然如影随形,驱之不去。

第一日,贤妃艳压群芳,获得了第一次侍寝机会;第二日,皇上早朝晚了,当夜依然招贤妃伴君侧;第三日,贤妃与皇上一同共进早膳,宠冠后宫。

第四日,皇帝一如前三日,早早的批阅完奏折就被什么勾引了似的,急匆匆的跑回了后宫。

魏溪刚刚整理完手中的册子时,去而复返的小吴子出现在了面前,他轻轻的将一把乐器放在她的桌面上,欲言又止,半响才道:“皇上有苦衷的,你别怪他。”

魏溪笑道:“我一个臣子,怎么可能责怪君王!”

小吴子手足无措,叹息一声,摇着头走了。

偌大的宫殿安静了下来,没有了翻阅奏折时的沙沙声,也没有了那人或惊喜或愤怒的说话声,更没有了那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死活要凑到她身边讨打的人,所有人都在悄无声息的前进着,所有的事都在慢慢的改变着。

只有她,被时光的河流冲刷到了岸边,留了下来,或喜或悲。

叮叮咚咚的琵琶声在小小的宫殿里回荡,在夜幕下飘散。少年天子的身影隐藏在了龙柱之后,看着那熟悉的少女抱着他赠与的琵琶一步步走出朝安殿,走出他的视线。

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他目光无法企及的地方被人拦住,被人带走,再也没有回来。

第86章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的贞操还在,别担心- -

多年后,秦衍之回想那段时日,心口还会滞闷,四肢像是被抽空了血液一般发麻僵硬,眼前发黑,感觉不到今时明日。

人生最痛苦之事,莫过于刚刚发现自己的心意时,就阴差阳错的永远失去。

魏溪消失了三日后,秦衍之才发现事情脱离了掌控,第一次惊慌失措,第一次撕心裂肺,第一次生无可恋。

小吴子被人告知宫里无缘无故死了个小太监的时候,谁也没有当做一回事。后宫之中,每日都有生命逝去,悄无声息。没有主人的后宫是坟墓,有了主人的后宫是活着的坟墓,会把所有期盼活着的人大口大口的吞噬殆尽。

谁也没有将那个小太监联系到魏溪的身上,直到,小太监上吊的那口井中浮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秦衍之听到小吴子汇报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的问:“谁落井了?”

小吴子嘴巴蠕动着吐出两个字,秦衍之似乎没有听清,干笑了声:“跟蚊子似的,朕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小吴子口中的悲痛根本不加掩饰。

“魏溪!”他说,“魏溪落井了,就在宫里。”

“你他妈放屁!”秦衍之大喝,无数的奏折飞扬而起,打在小吴子的头上身上,打落了笔墨纸砚,整个御案歪了半边,少年天子的脸色青白中透着狰狞,十分的可怕,“朕前几日亲自目送她出了宫,她怎么会还会在宫里?”

小吴子跪在殿中,头也不抬。

秦衍之暴跳如雷,几步冲了下去一把揪起小吴子的衣领,逼着两人四目相对。

“她是不是又翘班了?你去翰林院问一问,她是不是请假了。这人从小就懒散,在太医院当值的时候两天打渔三天晒网;朕惹她生气了,转头就走,一声招呼都没有;对了,你去魏将军府邸看看,或者她兄弟家,再或者和安堂……”

“皇上!”挽袖从门口进来,满脸泪水的搀扶着他。

秦衍之视而不见,甩开众人疾步往外走去:“她连战场都去过,瘟疫都不怕,会被一口小小的水井给吞了?你也太小看她了,魏溪……朕的魏溪,怎么会死在那种地方?怎么会……丢下我一个人?!”

“皇上,”小吴子抹干了眼泪,追在后面喊着,“皇上,请节哀!”

“不!”秦衍之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猛地推开了拦在身前的侍卫,“朕去找她,招她入宫,除了朕的身边,她哪里都不回去。只要朕……”

“皇上,皇上!”

魏溪挥舞着双手,无尽的黑暗,窒息的恐惧,漫顶的潮水瞬间就将她吞没。哗啦一声,她扬起了头,仿佛要穿透那无底的黑洞,挣扎出活路。

嘭的,明明拼尽了全力,手背打过去依然是软绵绵的触感。她猛地睁开眼,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让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药香、软枕,鲜嫩的花,这是将军府魏溪的房间。

她——又回来了!

魏溪剧烈的喘息着,眼睛不停的在房间里转动,指尖在掌心里掐出的纹路都在提醒她,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魏溪呵呵的大笑,喉咙里却发出赫赫的响声,就像不堪重负的风箱在□□。

厅内听到异动的丫鬟手中还拿着绣绷,就这么傻傻的站在屏风外,呆呆的看着床上喘着粗气不停咳嗽的人,“姑娘,姑娘醒来啦!”

这一声呐喊就似水入了油锅,将军府整个都沸腾了起来。

魏夫人几乎是跌跌撞撞一路被人搀扶着跑进了倚蔷院,确认自己的女儿的确清醒过来后,喜得泪水涟涟口不成言,不停的念叨着菩萨保佑。

大儿媳妇胡氏第二个得到消息,领着儿子魏棱也来了,正巧与二媳妇张氏在门口碰了面,一左一右进了屋。等到屋里的人都见了一圈,三媳妇高氏才姗姗来迟。

魏溪心里到底不是一无所知的原身,等着母亲全部介绍了一圈后,看到这些熟悉的容颜,熟悉的笑容,才有了重新活的幸庆感。那些黑暗在逐渐褪去,光明一点点从人们的笑容中渗透出来。

“魏溪这几日都没来府里了,等她过来让她给你把一把脉。”魏溪心里一咯噔,就听着魏夫人继续道,“魏溪是你的义妹,实际年岁比你还大些,这些年都靠着她给你调养身子。等你见着她了,一定要好好的感谢她一番。”

魏溪苦涩的点了点头。因为喉咙多年没有开过声,原身又是出生后就一直昏睡,别说说话了,能够听懂话都难,故而她只是保持着茫然害怕的情绪一直依偎在魏夫人的怀中,没有开口。

下人通知吴公公来的时候,魏夫人还喜道:“小吴公公自小与魏溪一起在宫中长大,他们的情分非比寻常。”

说着就让胡氏先去招待一下,问清楚是什么事儿她再过去,结果胡氏才打了个转就面色惨白的回来了,直接搀扶着魏夫人,道:“婆婆,您稳着点。”

魏夫人正是喜上头的时候,闻言只是疑惑:“小吴公公说了什么事吗?”

胡氏看了看同样望过来的魏溪,魏夫人直接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胡氏叹口气:“小吴公公领了一顶棺材路过将军府。”

魏夫人一愣:“棺材?”

胡氏点了点头,对着张氏使了个眼色,等张氏也走了过来才正色道:“小吴公公说,棺材是魏家的,魏海魏江两位兄弟都在兵营,已经派人去接了,将军府也早一点做好准备,让人派快马去接两位叔叔回来。”

魏家、将军府,棺材要送去魏家!

一句话带来的消息几乎震耳发昏,魏夫人的脑中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里面的意思,双手颤抖:“棺材……是从宫里来的?”

胡氏鼻头通红:“是。”

话音一落,魏夫人眼睛一翻,人就晕了过去,吓得张氏立即撑住了她半边身子。

魏夫人这么一晕怔住了所有人,还有懵懂无知的,跟伙伴一打听就惊呼出声。一时之间,跑去找太医的,跑去请两位公子的,还有一些面色惶然的跑去了客厅,想要去一看究竟的,原本喜气洋洋的将军府瞬间愁云惨雾。

魏溪闭了闭眼,心头千百般滋味,说也说不出。

兵营在城外十里,来回好歹也要一个多时辰,结果还不到一个时辰,魏海魏江和魏允,魏凭都赶了回来。

魏溪坐在床头,由着丫鬟服侍着吃了点粥后,就呆呆的听着外面断断续续传来的只字片语。

其实不用猜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的尸身已经找到了,她只是将军的义女,小吴子来此真的只是路过,随后就会将棺材运往魏家兄弟在皇城里的宅子,她会在那里治丧。如今入秋没多久,尸身也放不了多久,最多不过七日就要下葬。

魏海魏江是男子,又从来没有张罗过这样的事情,想来将军府会派人过去帮忙。

果然,等到了半夜,前庭就燃起了灯,不多时,倚蔷院里值守的嬷嬷就轻手轻脚的点了灯进来,魏溪睁开眼,看见魏允魏凭两兄弟泛着红血丝的脸。

魏允摸了摸她的额头,魏凭趴在她的头顶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两兄弟才齐声长长呼出一口气:“真的醒来了!”

魏溪想笑,露出的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魏允握着她瘦骨嶙峋的手:“醒来就好,否则娘亲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魏溪的指尖动了动,魏允笑道:“我是你二哥,这个是你三哥,大哥和父亲去了边关,你这几年都见不到呢。”

魏溪再动了动,魏允呆了一呆,苦道:“你知道魏溪的事儿了?”

魏溪轻微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