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廷坚终于挂断电话,愣愣地坐在黑暗里,梅施嗯了一声,轻轻问他:“开灯好吗?”
阮廷坚顿了下,有点儿抱歉地说:“吵醒你了?”伸手拧开了灯。
梅施眯了会儿眼才看清,阮廷坚脸色一沉重就有与生俱来的威仪,只是……他光裸着上身,灯光柔和地照在皮肤细腻的胸膛上,冷而俊雅,让她的心重重一跳。男人和女人这点一样——不穿衣服的时候最有魅力。她忍不住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触感实在一流,她的心也轻轻软软的,好像喝了二两酒一样似醉非醉。“怎么了?”她无意识地问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软嚷嚷的,有点儿嗲。
阮廷坚靠在床头,似乎十分享受她主动的亲昵,轻搂着她的肩,有一下没一下的扯她的发梢。“奚成昊,还记得吗?”
梅施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父亲刚才过世了。”阮廷坚平静地轻声说着这个噩耗,与他接电话的态度有很大差别。
“哦,真不幸。”梅施敷衍地说,她和奚成昊算不得熟悉,对他的桑父之普测没什么真切的悲痛。
“是不幸,更不幸的是,他父亲的死与他妻子有关。”阮廷坚皱了皱眉,好像有点儿烦躁。
“呃……听起来很复杂。”梅施又想起时装发布会上看见的和奚成昊在一真怕美女,是她?感觉不太可能,其实她也想不起那美女的确切容貌了,只记得非常漂亮,娇小脆弱,不像是个满怀心机或藏有恶意的人。
“奚成昊一直很喜欢那个女孩,他们好像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阮廷坚舒开眉头,梅施在他怀里仰头看他,真喜欢他这样轻声说着话!“奚成昊的父母不同意儿子那么早结婚,那女孩的父亲和她上门理论,回去的途中女孩父亲意外过世了。”
“啊?”梅施盯着阮廷坚看,享受他难得的多话,反应慢了几秒。她一惊,坐直身子,真够狗血的往事啊。“那女孩该不会记恨奚成昊的父母吧?”
阮廷坚点了点头,“是啊,她记恨。”
梅施有点压抑地听阮廷坚说完,突然感到恶哀,那么撕心烈肺的痛苦,他们这样局外人说起来也就三言两语。“奚成昊就打算这么拖下去?”她有点儿不以为然地问。
“现在简思怀着孩子……奚成昊也不想让她太困扰,先彼此冷静一下吧。”阮廷坚似乎很赞同奚成昊的做法。
梅施摇了摇头,“如果是我,宁可放弃。冷静?冷静下来,就能当那么多事没发生过吗?”
阮廷坚看了看她,“奚成昊放不开她,如果能,就不会念念不忘五年,最后还是要回来找她。”
“他就不该回来找她!五年前既然分手了,就不该回头。其实开始一段新感情并没那么难,最痛苦的是死抱着过去不放。”梅施说得很果断,“就算将来他们俩再复合,心里还是有那么多疙疙瘩瘩,坚持爱着对方要付出的努力是常人的好几倍,换了是我,肯定长不了。我要是那个女孩子,都到这份上,孩子就不该要了,不然永远都割不断和那个男人的联系,也摆脱不了过去。”
“施施,每份感情都不可能完全没有瑕疵。”阮廷坚认真地说。
“我可不是完美主义者,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毫无瑕疵’的感情,只是觉得没能必要为一份感情担上那么多痛苦。要我说,那个女孩现在要钱有钱,要貌有貌,就该放弃孩子开始全新的人生,找个好男人,安心过日子。”
阮廷坚眉眼深深,抿着嘴,不太高兴地看着她。
梅施回看了他一眼,能和他说八卦真是太兴奋了,她滔滔不绝地说:“我可不是残酷,我是承认现实。现在丢弃孩子好像是扼杀生命了,但把孩子生出来,注定要面对互相敌视的父母,要背上那么多恩恩怨怨,孩子不是更可怜吗!”
“见了简思,你不要这么胡言乱语!”阮廷坚的语气有点儿严厉,让梅施惊了一下。“孩子已经很大,如果不要只能引产,太血腥。”阮廷坚面无表情,“奚成昊不能照顾简思,让我代为出面。”
“啊?”梅施又惊,奚成昊看着沉稳果断的一个人,心思怎么这么弯弯绕?!他爱老婆,可老婆间接害死了父亲,他现在原谅老婆又不甘心,还做不到对妻子和孩子不闻不问,所以就拉好朋友出来假装路过打酱油,帮着照顾周全?“别扭的人!”她想着,不自觉地说出声来。
阮廷坚啪地关了灯,人也背对着她躺下,梅施知道,肯定是刚才她说的不要孩子让他感觉毛骨悚然,男人一听女人说分手就不要孩子的话,多半觉得这是个恶毒的妖婆吧?她也是一时兴奋胡言乱语的,现在想想,她也是事不关己说得轻松,毕竟是自己的骨肉,都在肚子里成了形,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她悻悻地躺下,阮廷坚就是太没八卦精神了,太往心里去。还没等她摆好入睡的姿势,就听见他低沉而坚定地说:“奚成昊不是别扭,他是太爱那个女人。”梅施撇了下嘴,没有答话,这人到底给找补回去了,关了灯都非要给个结论。
虽说很不忿,梅施到底觉得表现的那么冷酷不太好,早晨抱着一丝微薄的歉疚和他一起起床,趁他支洗澡的时候,为他拿出黑色西装,搭配好领带。阮廷坚吹干头发出来,看见她笑眯眯地站在床边捧着他怕衬衫,心不由一酥,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
梅施得到奖励,心情顿时百花齐放,很乖巧地帮他整理穿戴,送他出门。偶尔当当甜蜜的小媳妇,感觉也不错。毕竟他好朋友的父亲过世,他心情也不好,她怎么也该在这几天对他好点儿才对。
得到奚成昊的通知,阮廷坚要在明天去医院等着巧遇简思,毕竟是妇产科室,阮廷坚要带上她当掩护,梅施对这对夫妻也很好奇,积极地同意参加阮廷坚的打酱油行动。想想自己也是个外行,梅施征得阮廷坚同意后,约上纪晓净同去,毕竟她是医生,真正能帮上点儿忙。
在医院见了简思,梅施倒无法把之前心里的非议加在这个即将要做母亲的美丽女人身上。有点儿羡慕她有个那么爱她的男人,虽然结局可能是个悲剧,至少她遇见了这么个人。简思作为母亲的坚强,又让梅施心疼,原本还倾向于奚成昊的立城完全变成同情简思。
照顾孕妇,女人比男人适合,阮廷坚在露过几次面,解决了些关键性难题后就退走,反而是梅施和纪晓净更热心的接过这个任务。
梅施买了一大堆食物,因为时间晚了,没来得及给简思送去,就带回了家。她把东西都摊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一一检查保持期,看说明,怕买错了对简思和她肚子里的小婴儿有害。阮廷坚下班回家,看她一本正经地看来看去就笑了,好像她真懂似的。
“别总逼简思吃太多东西,她已经到了该控制食物的阶段了,不然胎儿太大,难以顺产。”阮廷坚一边脱外套一边教训假内行。
“啊,是吗?”梅施挠挠头,她还因为越到后来越该多吃呢。随即她有点儿疑惑,上次见简思也是,阮廷坚好像很懂似的,说了不少内行话,活像伺候过月子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她忍不住追问,阮廷坚实在不像是个对妇产知识也有兴趣学习的人。“该不会已经有私生子了吧?”她也是随口瞎说,因为在她家,妈妈总把“绝不许有私生子”挂在嘴边。
阮廷坚的脸色非常明显地僵了一下,明显到她没仔细盯着看都察觉到了。她想看他的眼睛,阮廷坚却转身把外套挂在衣柜里,“别胡说了,吃饭吧,我饿了。”
第41章商场偶遇
梅施把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入了冬,所有人好像都忙起来。阮廷坚就别提了,接近年底,最长有两三天看不见的时候。梅施觉得自从简思生了奚晓后,她也成了半个妈,小婴儿长得很快,梅施总怕她衣服不够换洗,明明还有一大堆又跑来买新的。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梅施有点着急,怕赶上下班高峰堵车,回简思那里太晚。以往她进了商场,时间再紧也要逛逛重点店铺,现在就直奔了儿童专柜,梅施都感叹了,没想到自己是这么有爱心的人。
路过玩具区,梅施被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吸引,绚丽的颜色,可爱的造型,梅施忍不住挑了几样给奚晓,想着挂在她床头引她注目观看就兴高采烈。收银台稍微有些远,还要拐个弯,梅施交完钱回来的时候,无心扫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还下意识地笑自己看错,不可能是阮廷坚,留神再看,还真的是他。
他站在遥控边专柜前,背对着她,很认真地在看一台玩具车,笔挺的西装修饰得他的背影无懈可击。
梅施有些惊喜,想上前吓他一下,刚走前一步,阮廷坚就侧过身来和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说话,好像在问她这台玩具车怎么样。梅施完全没注意到他身边的女子,想不到他们是一起来的,大概是朋友吧,梅施又走前一步,隐约听见女人很悦耳的声音说:“小英会喜欢的。”
“那就选这辆。”阮廷坚示意服务员开票。
梅施顿住脚步,那个女人抱着玩具车,眼睛却盯着阮廷坚瞧。阮廷坚还在和服务员说话,对女人的注视毫无所觉,梅施却看得分明,非常明显,她的眼神暧昧而隐忍。
阮廷坚转身,女人也放下玩具,打算和他一起去收银台。
梅施觉得自己很窝囊,竟然缩肩一闪,躲进一家童装专柜。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阮廷坚要接触各式各样的人,或许这个女人是外地来的生意伙伴,带孩子来的,阮廷坚买玩具送人情完全合情合理。和阮廷坚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对别的女人花痴地看阮廷坚,她也早就习以为常,甚至产生了卑鄙的骄傲心理。
所有的理由都想了一遍,她仍旧没有安抚住自己。阮廷坚其实是个很会偷懒的人,绝不会亲自来买玩具送朋友的孩子,至少他从没买过什么东西送奚晓,她帮他找的借口……并不成立。女人天生对情感的敌人非常敏锐,梅施对那个与阮廷坚同来的女人异常戒备,像突然开启了第六感,她觉得阮廷坚和那个女人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两个人付过款回来,拿走了店员包好的玩具车向电梯走,看来是要去地下取车。电梯人多,阮廷坚手里又拎了一个大包装盒,女人在阮廷坚耳边说了什么,两人转而走向扶梯。梅施跟在他们几米远之外,她直直地盯着人群中的阮廷坚看,这时候他的背影怎么会显得如此陌生呢?她问自己,这个男人是早上与她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亲了她的额头去上班的人吗?那种甜蜜的感觉已经成为习惯,正如与他一起生活已经成为习惯。
梅施咳了一下,告诫自己又在捕风捉影,即使阮廷坚和一个女人逛街买玩具,又能说明什么呢?他们俩走路没有拉手,没有靠近,比普通朋友还疏远。
商场扶梯的上下梯在三楼开得和四楼相反,女人显然没有注意到,仍走到靠左的梯口,阮廷坚拉了下她的胳膊,非常快的又松开,女人抱歉地仰头看他笑了笑。他们俩目光相遇的时候,就连梅施都感觉到他们之间存在的无形熟悉。
梯边陈列了一排围巾和手套,女人路过的时候停住了脚步,拿起一件看了看,阮廷坚在一边等她,两人简短地交谈了几句。梅施站在梯子的转角,可以安心地打量他们,她看清了那女人的长相,眉目清秀,嘴角含笑,似乎是个非常和善又温顺的人。梅施皱眉,这张脸好像在哪儿看见过,仔细去追想又毫无头绪。
女人没有买围巾,和阮廷坚说着话下楼去了,梅施不停回想到底在哪见过这张脸,走路也显得心不在焉,在扶梯的最后一阶被绊了一下。是照片上的女孩!她终于想起来了,藏在阮廷坚小公寓书房里的照片!女孩变成了女人,可那种温婉秀丽的感觉,细致的五官还是让人过目不忘。
不知道是差点摔跤还是终于想到答案,梅施觉得自己心跳很快,血液加速了流动,很多念头一闪而过,她却一个都抓不住。这个女孩是阮廷坚的初恋吗?只有这个问题,她想甩脱都不行,一直在脑袋里盘旋不去。
好像应急的脑细胞接管了身体,她变成了一个机敏的陌生人,像是本能的反应,她在停车场出口拦了辆出租车,等阮廷坚的车出来,让师傅远远的跟上。
出租车在车阵中辗转腾挪,她的脑袋这时候才正常地运转,这是在干什么啊……她自己都吃惊了。她在跟踪阮廷坚吗?怕他发现还特意打车跟在他后面?
阮廷坚买的玩具,抽屉里的照片……她甚至想起很久以前他听见她说“私生子”时反常的表现。梅施觉得刚有点儿清楚的脑子又乱成一团,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她非常想知道真相,阮廷坚买玩具送给谁,他和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有了明确的目标是好事,她可以一门心思去跟踪,一些不愿意琢磨的事情顺理成章地靠后再想。
阮廷坚开车来到一家幼儿园,已经有不少家长等在门外,附近没了停车的位置,他只能把车开到比较远的地方。梅施找了个好位置下车——能清楚地看清幼儿园门口又不容易被发现。
阮廷坚和那女人走过来,没有交流,梅施太熟悉阮廷坚了,他那张平静的俊脸上有一丝紧张。阮廷坚甚至把玩具拿下车,看来打算在见到孩子的时候立刻献宝。
家长们起了骚动,孩子被老师一个一个地喊名字,叫家长接。
女人从人群密集处领出一个小男孩,弯腰嘱咐着,走到阮廷坚面前。阮廷坚甚至失态地愣了几秒,女人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把玩具送给孩子。孩子很高兴,向他道了谢。梅施看见他蹲下身,平视孩子的脸,女人站在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旁边,偷偷擦着眼泪。
这场面太经典了,梅施简直要笑出来,这不就是活脱脱的狗血言情小说吗?俊美总裁在N年后重遇自己的初恋,发现她已经为他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于是旧情复炽,破镜重圆。
她没笑出来,却有点儿想哭……她似乎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坏女配,破坏人家大团圆结局的那种。
一家三口走向阮廷坚的车,一路不少人投去羡慕的眼光,俊男美女再加漂亮的爱情结晶,开着豪车,淡然离开,怎么看都是奔向幸福生活去的。
梅施呵了口气,形成一道飘渺的白雾,这是什么感觉呢?像被抛弃的小狗,又像发现画皮的书生。一时间搞不清现在是做梦,还是几小时前甜蜜的生活是做梦。
大概是因为有个负心成瘾的爹,从小见惯了这种戏码,她没有痛哭流涕的意思,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她嗤笑了一声,灰姑娘过了午夜12点后差不多就是这样吧,破衣衫还是破衣烂衫,南瓜还是南瓜。不知什么时候,她觉得沾沾自喜,那么好的男人归了她,还觉得是摊上那样的爹,老天爷给了她一个好男人来挽救她对男人的绝望。
显然,她并没那么好的运气。
晚上九点阮廷坚才回家,梅施抱着膝,靠在床头看着他,“今天很忙?”
阮廷坚脱着外套,自然地说:“是啊,应酬很多。有点儿累了,我先去洗个澡。”
他甚至没有发现,一直等他的梅施没开电脑也没以开电视。
他洗完澡出来,梅施仍旧保持同样的姿势,瞪着大大的眼睛问:“今天陪的什么人?”
阮廷坚顿了顿,“C市的李总。”
梅施微微一笑,“李总啊……”
阮廷坚看了她一眼,“认识?”
梅施的笑容加深,摇了下头,“不认识!”
第42章意料之外
梅施默默盯着阮廷坚看,显然他心里在想别的事,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的注视。梅施看着他自然而然地躺在她身边,太自然了,梅施都怀疑今天发现的秘密是自己胡乱做的梦,他一定是在吻了她以后认真去上班了,和李总应酬到现在才回来。
“阮廷坚。”她抿了抿嘴唇,突然想把今天看见的一切直白地问出来,那女人是谁,那孩子是谁。
“累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阮廷坚平躺着,双眼静默地阖拢,幽暗灯光中,他的侧脸异常俊美。
他的平静硝烟不起地击败了梅施的汹汹好奇,如果她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平静的他,她能看出什么破绽吗?不能,她不会为他的劳累心疼。她又想起之前几个他显得疲惫的夜晚,她还故作讨好状地为他捶肩按摩,她还说:难为你这么辛勤地养活我。当时他轻轻地笑了,那笑容让他像喝了甜酒,甜蜜而晕眩。
或许,那个时候他的疲惫就是因为重遇了初恋,面对了意想不到的难题,又或者,他也像今天这样,和那对母子欢聚用餐后,以这样平静而疲乏的样子面对她。
细细回想,对她“热情似火”的阮廷坚已经有段时间没出现了,她被他带来的安定舒适生活所迷惑,只觉得处处称心如意,对他的“冷静”也心存侥幸,像从苦差中解脱了一样窃喜。
之前看得婚恋贴子说的显然都是真理,男人对女人的厌倦从床开始。
厌倦?她在幽暗中无声地念了念这个词,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盼阮廷坚厌倦她,各平与她分手的梅施走丢了?现在的梅施,似乎从没想过阮廷坚会厌倦她,她以为自己是阮廷坚的宝,他对她好是老天规定的。
梅施关了灯,紧紧闭住眼睛,她要怎么面对这件事呢?没想到,她竟然会犹豫……梅施苦涩又自嘲地笑了笑。按她的脾气不该立刻揭发出来,追根究底,然后明确做出决定吗?就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没有爆发,竟然还默默躺在阮廷坚身边。或许——她是迷恋这种生活吧,生怕她一提,阮廷坚又用那种淡漠冷静地表情说;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个孩子是我的。然后呢……她再理直气壮,再忿忿不平,失去一切的那个人还是她。
这一夜到底漫不漫长……梅施也说不清楚,好像永远也熬不到尽头,可想着想着却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不是个能存住秘密的人,无论结局如何,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她起身去洗了个澡,换了外出的衣服,说不定……一会儿就要愤愤离去。
梅施听见熟悉的铃音,她的手机在响,包放在卧室外的小厅里,她出去接,顺便瞥了眼时间,才六点多。电话是梅国华打来的,梅施一接起来,梅国华就尖声怒斥说:“你问问阮廷坚到底怎么想的!”
梅施愣了下,爸爸居然会用这样的口气提起阮廷坚,以前可客气热络得很呢。
“他过河拆桥,你是我女儿,你就一声不吭?!我白养你了!”梅国华气急败坏,事情也没说清楚就挂断了电话,让他一大早的兴师问罪显得莫名其妙。
梅施握着电话,发了会儿愣才打给妈妈。
“你爸昨天晚上听见了消息,气得一夜没睡,我劝了他很久,他才忍到早上打给你。”赵舒元冷淡的口气里始终带了一抹卑微,让梅施顿时十分难受。
“到底怎么了?”她追问。
“阮廷坚一点儿都没和你说?”赵舒元显然有点儿不相信,梅施沉默,赵舒元毕竟有求于女儿,只能继续说下去,“给你爸爸批项目的那个官员被人举报了,审查中牵扯到了国元。阮廷坚之前一直表示,作为合伙人,他会积极协调,我和你爸就信了。毕竟鼎亿的能量比国元大得多,阮廷坚是幕后老板,又算我们的准女婿,我们当然就放下心了,也没和你提起,总以为会顺利解决。没想到昨天你爸爸收到消息,阮廷坚向调查组表态,他会立刻项目里撤资,而且对你爸爸的行为毫不知情,鼎亿划拨给国元的资金,纯属个人关系。国元拿到项目后,他只是作为合伙人签的合同,事情成了这样,他也是受害人。”赵舒元的声调越来越高,说到最后十分愤怒。“他现在把自己摘得这么干净,是打算车保帅,抛弃国元。国元垮了不说,你爸会坐牢的!”
梅施木然按断了电话,她不想听妈妈再说下去了,她已经听得够清楚。
阮廷坚靠在门框上,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梅施走向看见他,也没被他吓一跳,她全部的神经都变得很麻木。
“施施,情况很严重,国元已经没有挽救的价值了。”阮廷坚皱眉,说得非常诚恳。
梅施静静地看着他。
“没告诉你,是怕你接受不了,也没想到……”阮廷紧似乎有些懊恼,“你爸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梅施突然笑了,“你一直把我们一家人瞒得很好,我爸还傻等你帮他把问题解决了,其实你打从一开始就打算舍弃他,舍弃国元了吧?”怕她爸有自救的人脉,还用了缓兵之计,生生让爸爸拖得无力拘回,只能顶了这个大罪。
“施施!”阮廷坚凝重地看着她,“我也尽力了,不光是国元,这个案子牵扯到了很多大企业大集团,已经震动了最高层,严厉惩办的文件都下来了,救国元就像往火里扔钱,没有半点作用。|”
他说得很有道理,分析起来态度也冷静明智,可她就是接受不了!“没作用……你就打算让我爸去坐牢,国元被查封?”
阮廷坚有些疲惫地扶了下额角,“施施,做生意不能感情用事,现在放弃了国元,是无奈之举,将来可以重头再来。把扔进无底洞的钱用在重建国元上才是最正确,最理智的办法。”
她看了他一会儿,最正确,最理智……也许吧。“国元是我父母毕生的心血!”她瞪着他,哭都没有眼泪,“能帮你赚钱的时候,你就出钱出力,甚至当他们准女婿来加固合作关系。现在出事了,你就说放弃国元是无奈之举了,你既然知道情况为什么不早说?凭我爸的人脉,未必就保不住国元,你是早就打定主意让国元,让我爸去顶罪了!”
“施施!”阮廷坚皱眉打断她的话,“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好吧,你盥相信我之前真的尽力了,就说我没和你爸说明真实情况这件事!我是刻意隐瞒了,因为我怕他不听我的劝告,上蹦下跳的活动。这个案子已经成为高压线,你爸低调认罪反而是最好的举措,在处理的时候还能争取宽大。如果他到处活动,简直就是往人家枪口上撞,自寻死路!”
“你的决定就是最好的举措?”梅施反而笑了,笑意在唇角,失望在眼底,“牺牲了国元,牺牲了我爸,对你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别说的这么好听了,我还能相信你吗?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是不是你会为每一件明明只对你有利的事披一件‘最好举措’的皮?!”
阮廷坚明显被她惹怒,他再三的解释对她来说都是借口?她对谁也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他气恼的眼神把锐利的刀,一下子划开了她的心。他竟然这样看着她,那么冰冷,好么冷酷。她忘了……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抓起包,梅施飞快跑出家门,初冬早晨的风异常寒冷,吹得她剧烈一颤。
真好笑,原本是打算理直气壮地质问他的三心二意,却搞得自己像条丧家犬一样儿狼狈逃窜。
微微还有些雾,望着迷蒙的前路,梅施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甚至连回家都失去勇气,父母正在怨怪她见死不救或者吃里爬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