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最上面的一张画却被风吹到了地上,复又卷起,轻飘飘的落在了溪水上。

“哎呀呀…”小沙弥大急,几个跳跃,踩在溪水中间的青石上,一手抄入水里,托起那画,只是宣纸本就吸水,只这一会儿。整幅画已叫水湿透了,画面上的梅花也糊了一片,正是阮秀那一幅傲梅图。

小沙弥欲哭无泪,只是到此已徒呼奈何,只得哭丧着一张脸。把剩下的画拿到了溪涧边。

“果然是好画,这画的诗就交给我了。”颜生等人看着月夜图赞叹。

而边上几人自也是赞不绝口。

“什么叫就交给你了,你的诗过于豪气,这月夜图不合你的诗风,还是我来。”宁采臣看着落款虽是二姑娘,但画风明显着是小倩的画风,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自也当仁不让了。

“宁兄,此等画作,岂能让你专美于前。”边上几个书生大笑道,这等画作,不在上面留下墨作实在是一大憾事。

而文无第一,大体上。每个人都不会认为自己的诗写的差的,佳画自要好诗配。

“抽签,抽签。”这时,安修之拿过小沙弥手上的签筒。

“你凑什么热闹啊,阮小姐的画就归你了。”宁采臣嚷嚷的道。

“宁兄。慎言。”虽然外面多有流言,但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既迁连了一个姑娘闺誉,而他亦早就对叔父大人做出了承诺,阿靛一日不议亲,他便一日不说亲。

“哈哈。”宁采臣打着哈哈过。

“没,没了。”一边小沙弥搭啦着脑袋道。

“什么没了?”连上人好奇的问。

“阮小姐的画没了,刚才风大,吹下了溪里,糊了…”小沙弥垂头丧气的道。

“啊…”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毁的画是那阮小姐的,想那阮小姐之画亦是佳品,也不由的叹息了几声,过后,也不就在意了。

“抽签也不行,这样,每个人都写,到时由先们们评判,谁的诗最合适就用谁的。”

终是不甘心由签筒来决定,这时又有人出着主意。这就相当于斗诗了。

当然了,年轻的学子,谁也不服谁,此等斗诗正合大家心意,到时,更能得一场佳话。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众人便绞尽脑汁的做起诗来。

“令二姑娘好一手丹青之技。”画舫的楼台上,几个先生冲着王继善。

王继善一脸微笑,一幅谦逊的样子,其实他内心里也在是好奇啊,自家二丫头什么水平她是知道,那是绝画不出这样一幅画来,不过,有三丫头在,整出点异事也并不稀奇,只得等到回来,再解心中疑惑了。

“不如这诗就由训导去题,父女合作,也算得是佳话。”边上又一先生道。

“不了,那可是要扫那帮学子的兴致了。”王继善道。

“那倒是。”众人微笑,便慢慢欣赏起大家写的诗。

几位先生看来都不错,但却又都少了一股子灵气。

“莫要又像这幅雪梅图一样…”这时,一位先生指着画舫上挂着的一幅雪梅图,冰天雪地的山崖,崖前一簇荆棘,荆棘之中却有一株老梅隐于众中,偏那梅枝的顶端,一朵嫣红的寒梅绽放。

而整个画面却又笼着一片冰雪之中。

冰雪沾在那边绽放的梅花上,可偏偏的花的底部却有一点点刚刚暴出的绿意,让人感到春意萌动之感,更体现了寒梅顶着冰雪一片护春之意。

而这样一副画,它的边上却没有题诗,因为都找不到一首合适的。

其实好诗是不缺的,尤其是写梅的诗,只是总觉得配这画,要么气势不足,要么意境不合。

这副画是当年赵拓赵解元留下的,而每一次文会都要挂出,看看谁能写出适合这幅画的诗来。只可惜至今未能如愿。

因此这幅月夜图,几位先生倒是不想再重复这样的事情了。

“咦,这诗很适合。”一位先生站在安修之身边,看他的题诗,扯着胡子点头。

“飒飒西风吹破棂,萧萧秋草满空庭,月光穿漏飞檐角。照见莓苔半壁青。”

若说诗,在坐的有几首并不比这差,但要说意境的相合,则非这首莫属了。

最终。此画的题诗就用安修之这首月夜诗。

而此时,其它的画也都配好了诗。

“对了,再把这一副崖梅图拿去给夫人们那边欣赏。”这时,那老先生又把那幅崖梅较放下来,每年的梅园会大体都是如此的。

小沙弥再一次慎之又慎的把题好诗的画以及那副崖梅图送回梅园这边,一路上战战兢兢,总算是没有再出错。

只是少了阮小姐那幅傲梅图,阮小姐虽未说什么,但小沙弥使不得被阮小姐的丫头桑红埋怨了一通,便垂头丧气的出了梅园。到佛祖面前悔过去了。

“小徒,为何垂头丧气。”一个须发皆白的扫地僧扫着枯黄的松针叶子,问那正坐在苍松下哭丧着脸的小沙弥。

“我做错事了。”小沙弥抽着鼻子说着,便把风吹落画到溪水里的事情说了说。

“你可是有意毁了画的?”老僧问。

“绝对没有。”小沙弥把头摇的跟拔郎鼓似的。

“那可是你把画丢到水里的?”老僧又问。

“不是,是风。”小沙弥道。

“既然如此。你又怎知是你错了,而不是天意如此?”老僧反问。

“是这样吗?”小沙弥喃喃自语。

“静修,听道,问心,自明。”老僧亦说着,继续扫他的地。

小沙弥则一遍遍的背着这四个词:“静修,听道。问心,自明…”

如此,渐入入定之中。

不远处,法海盘膝而坐,静修,听道。问心,自明。

那梅园中,几位姑娘因果纠缠。

……

梅园中。

此时众女看着配好诗的画,自是又要评判一番,但无疑安修之的月夜诗同王靛的月夜图最是相配。

只是安修之给王靛的画配诗。再结合之前,阮秀为难王靛的情形,而偏王靛的画又出了事,如此,总给人一种打脸的感觉。

此时,阮秀不由皱眉头,而阿黛在一边感叹,这是缘法吧,又或是天意,这些东西无可琢磨,但自有其道。

一时间,梅园的气氛便是有些怪异了。

“大家仔细看看赵解元这副梅图,也想想有没有相配的诗,书生那边做不到,若是姑娘们做到了,也让他们瞧瞧巾帼不让须眉。”这时,却是永乐公主道。

立时的,众女的目光都不由的被赵解元那幅雪梅图呼吸引。

自也有几个才女之称的女子跃跃欲试的想给这幅画配诗。

只是思来想去的,都合不上意境。

阿黛看着这副画,倒是想起了后世那一首咏梅诗。

风雨送春归,飞回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浪漫时,它在众中笑。

“王二姑娘的画画的好,想来诗文一道也不差,不如也写上一首吧。”这时,阮秀又突然的道。

众人想着之前,安修之为王靛的画题诗的事情。

看来,今日阮小姐是跟王二姑娘杠上了。

这时,边上众女自也相和,倒不是真的为了帮阮秀,而是不甘心。

今日梅园会居然让王靛占了头筹,如果今日是阮秀拔得头筹,那大家自觉得理所当然,只是王靛这个平民女,之前名声还不好,被她压在下面,众女自是有些不甘心的。

人之心思,大体多是如此。

“各位姐妹可别为难我了,这诗文我实在是做不来。”王靛笑着讨饶道。

她本是娇憨的性子,这一讨饶,倒是让人有些亲近和好感,一边几个女子便嘻嘻笑的不说话了。

但也有不依不饶的。

“算了,就不要勉强了,能先碰上一幅临摹过的月夜图已是佛祖保佑了,难不成还能再碰上一首配得上这雪梅图的好诗?说不得当初她爹中案首,也是碰巧押到了题…”一边宋可儿嘀咕着道。

听着这话,阿黛不由的耸了眉头。别的倒无所谓,只有老爹三十多年苦读,这之中的功夫是不容别人抹灭的。

“可儿,没规矩…还不跟刘娘子道谦。”一边罗氏板起脸,可儿说这话就是太没规矩了。

宋可儿涨的一脸通红。

“算了,家里还有琐事,我们就先告辞了。”刘氏这时脸色自不太好的道别了。

阿黛等人自跟在刘氏和周氏之后出了梅园。

这情形,弄的整个场面有些冷场。

不过,今天来的目的都已达到, 因此这种情形众夫人也不会真放在心上,只是不免有些意兴阑珊了。

渐渐的众人就开始告辞了。

沙弥们开始打扫,一个沙弥正整理阿黛等人坐的石桌时,就看到石桌上的纸上写着一首诗,看了一会儿,一脸惊讶,拿着诗,急匆匆的走到已经走到园门处的李夫人身边:“夫人,请看。”

李夫人看着,只见上面写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道,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浪漫时,它在丛中笑。”

“这词倒不错,配画也相合,谁写的?”这时,公主凑了过来。

“不知道,没有题名。”李夫人回道。

公主看向,最后有一行小字。

“高人所作,偶然听闻,借花献佛。”

有意思。

第五十三章 又一个传说

诗不用说,最后又送到溪涧的同文学子那边,自又引得一片哗然。

如此,人未散尽,这首诗便流传起来了,虽然没有题名,也说是高人做作,但毕竟之前从未有人听闻,又是在王家女所坐的地方发现的,想来是跟王家女有关的。

几位夫人都是低调内敛之人,自不会到处宣扬,但大家心里也是有数的,再加上今日众人所见之王靛,跟传言相左太多了,由此流言实不可信。

倒是有几家大妇开始悄悄的关注起王靛来。

可以说,今天,刘氏带着王靛等人来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已是未时末刻,冬日,白天短,太阳已渐隐入西山,夕阳的光芒勾引出远处的青山,显出淡淡的金色。

刘氏等人此时已上了渡船,梅园中的曲曲折折也都抛掉了。

而此时,船上最热闹的话题就是赏梅会和学子文会的事情,只不过说的人并不晓得,阿黛等人就是他嘴里的话题人物罢了。

当然,最后重点提到的自是那首《咏梅》。。

赵解元的画配上无题名的诗,也是一段佳话

当然,别人如何看,王家等人已不在乎了,阿黛留下诗,一是因为感觉那首诗和画是真心有些相配的,二却也是不忿宋可儿歪曲自家老爹,自是有些率性而为了。

前世,阿黛看网络小说,就常常吐糟这种抄诗的行为,没想到如今自己也耍了一把,说起来,感觉不坏。

如此,便自得其乐。

马车里。

“你今日的表现让我有些失望。”阮夫人望着阮秀。这丫头一向聪慧,今日为何会连连向那个王靛发难,叫人看了,反而没有了气度。难道真的是为了安修之,这丫头一颗心真向着安修之那小子了?

“不是说好了吗?跟安家的事情至少要等到乡试他是否能中举了再说。”阮夫人继续道。

“娘,我是故意的。”阮秀看着阮夫人道。

“怎么说?”阮夫人问道。

“先前我表现的太抢眼了,后来想到公主今日来是另有目的,是为了赵昱选媳妇,若是太入了公主的眼反倒不美。”阮秀淡淡的道。

赵昱那纨绔子弟,自己没本事,贪花惹草,惹事生非不说,偏偏只是嫡次子 。爵位啊什么的也轮不到他的继承,这样的人在大家豪门眼里自是一无是处。

属于米虫这一类的。

一听阮秀这话,阮夫人愣了一下,随后拍了拍额头:“瞧我,倒是把这忘了。若公主真看中了你,倒也麻烦,如此说来,你做的也对。”

“只是你这一抬,反倒把那王靛抬高了。”阮夫人又说着。

“再抬高又怎么样,终是订过亲退过亲的。”阮秀道。别说公主,就是正经的大户人家若没有特别的原因。也是看不上的。

听着这话,不知为何,阮夫人总觉得阿秀对那个王家二姑娘有敌意,只是,若是说为了安修之吧,平日里倒也没觉得阿秀对安修之有多大情份。唉,这女儿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阮夫人也就不在说话了。

而阮秀的心里其实也是有些疑惑的,前世竟然不知道王靛还有这一手。不过,前世,王靛在家八年。她这个做妾的跟王靛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对王靛并不十分了解。

好了,不管这些,毕竟今世她跟王靛纠缠不多了,倒不需要再多放心神在她的身上,这回,也只是正好碰上了机会就顺便想为难下她而已,结果反倒是成全了她。

阮秀心中其实有些不是滋味的。

……

王家一行人乘的船这会儿到得了码头,下了船,周氏带着王欣宁由另外一条路回家。

这一趟的赏梅会,周氏打了一个翻身仗,心情高兴之余,还约着刘氏有空去走走。

刘氏自是点头应着,然后带着阿黛几个往青石巷的路口过去。

算是各回各家。

不远处人家,黑黑的烟囱里开始扬起灰白的烟,屋顶上的雪融的黑一块白一块的,好似一副大写意图。

王靛的心情无疑是这段时间以来最高兴的。

“娘啊,你不晓得,当时我的手完全不由自己做主,就那么画啊画的,然后一副月夜图就出来了,定是胡婆婆保佑。”一路一到得家门口,王靛笑颜如花,双手还合着做出拜的手势。

刘氏瞪了王靛一眼,这丫头是个糊涂蛋,谁帮的忙也没弄清,不过聂小倩低调,刘氏自也不会说砍,明白聂小倩大体也是跟胡婆婆相似的存在。

这倒不是阿黛跟她说的,而是刘氏平日里跟宁母在一起聊天,有的东西总是说啊说的,不小心就说破了,总之,似乎是宁采臣救了这聂姑娘,聂姑娘就留下来报恩了。

阿黛觉得,二姐不犯二的时候,性子确实讨人喜欢的。

到得傍晚,王继善回到家里,自不免又要问起今日之事。

刘氏一五一十的道来,王继善才明白其中道道。

“对了,那最后那首咏梅词是谁作的?”王继善道,那词一送到同文学子那边,众人就打听起做词的人来,只是梅园这边语焉不详,仅打听出似乎于王家姑娘有关。

“这个得问你女儿啊。”刘氏打趣的道。

王继善看着王靛。

“不是我写的,问阿黛。”王靛用手指着阿黛笑道,最后写下诗的是阿黛。

王爹又转过脸来看阿黛。

“采药的时候,偶尔听山中樵夫朗诵,就记下了。”阿黛笑嘻嘻的回道。

“这样啊…”虽然感觉这丫头有些不尽不实的,但也是个解释吧。王继善也就不追究了。

不过,如此一来,接下来几天,听说有许多学子无事就结伴上山,寻找高人。

只是高人渺渺。不知仙乡何处,又哪里找得到。

于是钱塘的烟雨里,又多了一个传说。

如此,转眼就到快过年了。

阿黛的入梦里。

云山仙台。白蛇再一次醒来,而随着她的醒来,空中电闪雷鸣,而随着一道雷轰在白蛇的身上,白蛇的身子便腾身进八了仙台四周的云雾之中。

云雾渺渺,只看得蛇身翻腾,若隐若现。

阿黛明白,这是白蛇要在天劫中真正的化形了。

雷声隆隆,最后又变成金戈铁马之声。

边塞之地,如今已是尸山血海。

胡人连拔几城。已向关内逼进。

“将军,已断粮三天了,这样顶不住啊。”士兵冲着赵拓嘶着声道,显然已经力竭。

别说士兵,便是赵拓。此时握剑的手也一阵的发抖,不是怕的发抖,是脱力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