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吗…”她直觉地不高兴起来,“你过河拆桥!”
“…”项峰没有说话,沉默了会儿,直接挂了她的电话。
于是星期的早晨,梁见飞忽然发现,在过去短短的几天假期里,她莫名其妙得罪了两个很难应付的人。项峰固然是不用说,李薇也不是颗软柿子。
喝完咖啡,她拿起背包,决定亲自去项峰家里跑趟。
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上午十点已经起床的几率低于百分之十,所以当她按下可视电话的通话按钮,双手插袋四处张望的时候,那个从扬声器里传出的低沉的声音着实吓了她跳。
“…是你。”他显然已经通过摄像头看到她了。
“是啊,”她抓了抓头发,不得不放下身段,“那个…我有事找你。”
楼下的门打开了,她连忙走进去,很快到了顶楼。项峰家的门半掩着,她打开门,他正背对着她在厨房热牛奶。
梁见飞走进去关上门,想起他不喜欢她不换鞋子,所以尴尬地站在门口。
“吃过早饭了吗?”他问。
“…没有。”她如释重负地想,会这样问,就代表没什么了吧。
“哦。”他只是应了声,没有下文。
“!”
他没有用微波炉热牛奶,而是用奶锅,等到热得差不多了,就倒出来,她知道他还有个习惯就是往牛奶里加青苹果酱,他是个爱吃甜食的男人。
“喂,”她假装毫不介意地说,“你这个假期过得还不错吧…”
他转头看了她眼,又转回去,用银制的搅拌棒调和牛奶与青苹果酱。
“是这样的…”她被他弄得烦躁起来,“我们公司这本新杂志呢,审稿期限已经到了,所以能不能请你把第二期稿子交给我…”
“我不是说了吗,”项峰边喝牛奶边说,“我要求换人。”
见飞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有理由吗?”
“需要理由吗?”
“那你就是摆明了玩我喽?”
“玩你又怎么样。”他脸云淡风轻。
梁见飞以前是个很沉不住气的人,但是跟项峰斗了两年,多少摸清了他的脾气,听到他这么说,还是按下怒火,问:“项大作家,我哪里得罪你了?就算得罪了也不至于要换人啊…”
项峰瞪了她会儿,自顾自喝牛奶,没有说话。
“你说话啊!”
话出口,她就觉得这对白很像电视剧,个人跟另个赌气,少不了要说这么句台词。那…
“项峰,你到底跟我赌什么气?”
原本脸冷淡的他,听到她这样说,忽然愣住了。愣了好几秒,尽管还是没开口说个字,可是表情缓和了许多,就像是个被人发现了秘密的男孩。
“我都送上门来给你骂了,你还想怎么样?”她趁机说。
他果然抿了抿嘴,喃喃道:“…省省吧你。”
梁见飞暗自吁了口气,心底的大石落下,稿子终于有着落了!
中午,尽管两人尚未签妥停火协议,但还是起去了楼下的馄饨店吃午饭。
“喂,”梁见飞边吃边口齿不清地说,“你要换人也可以…但是至少等杂志连载结束…”
项峰冷笑了声,平静地说:“我才不会换人呢。我还没玩够你…”
“…”她瞪了他眼,“真怀疑你是不是更年期提早到了。”
他不为所动:“你这样的人在书里通常是第个被干掉的。”
“?”
“废话太多,我连字数都懒得凑。”
“项峰,”她还是口齿不清,“你能不能再恶毒点!”
下午回到公司,稿件果然已经在梁见飞的邮箱里,她连忙转发给李薇,然后坐在椅子上发呆。咏倩进来给她送咖啡,不禁问:“主任,你怎么了?”
“没什么…”说这话时,她颇有点看破红尘的意思,“编辑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
快下班的时候,梁见飞接到汤颖打来的电话:“最近怎么没听我老妈提起你去相亲的事?”
“你不知道吗,现在是淡季。”
“?”
“冬天是个适合恋爱的季节,想找女朋友的男人随便怎么都会在圣诞节前搞定人选,所以我们这些被挑剩下的从圣诞节过后直到农历新年前的两周都乏人问津。”
“那么之后呢?”
“农历新年前的两周市场通常又会活跃起来,因为也有些市场需求是要带女朋友回家过年应付爸妈的。”
“真有你的!”汤颖不禁赞叹。
“我们要善于总结生活。”
“…”
“找我什么事?”
“可以帮个忙吗?”
“说吧。”
“我朋友要出新书,想借项峰的名字在腰封上做宣传,评语我来写,保证写得很酷,‘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CNN’,哪种风格都可以,你们随便挑。”
“你朋友?”见飞故意提高了音调。
“别这样。”
“你不说清楚是哪个朋友我不会答应的。”
“好吧好吧,”汤颖此时定在翻白眼,“你也知道的。”
她报了个名字,就是上次答应了帮忙写稿,转眼又放鸽子的老兄。
“我要考虑考虑,虽然最后没有用到,但临时放鸽子的人真的很可恨。”
“他有苦衷。”
“什么苦衷?”
“…秘密。”汤颖竟给了个如此令人哭笑不得的回答。
梁见飞想了想,故意说:“你要是肯把这个秘密告诉我,我就答应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回答道:“那还是算了,我不能告诉你。”
尽管见飞并没有真的想知道那个所谓的“秘密”,但是听到汤颖这样说,还是吃了惊。是什么样的秘密,让她如此心甘情愿地保守?
“好吧,算你狠,”见飞投降,“我去问问项峰,不过多半没问题。”
“喂,”汤颖顿了顿,神秘兮兮地说,“你觉不觉得自己很偏心?”
“?”
“那次先放鸽子的人其实是项峰,如果他及时把稿子给你,你也用不着来求我帮忙,但你不记他的仇,却来记别人的仇,是不是很偏心?”
“…那不样。”她心虚地反驳
“什么不样?”
“他是我的工作啊…”
“小姐,我觉得你很看重这份‘工作’。”
“因为他是大作家。”
“你做的也不止是个编辑这么简单。”
“只要能达到催稿的目的,除了献身之外,什么都可以。”她搬出副很专业的口吻。
“是吗?”
“…你什么意思?”
汤颖笑起来,没再纠缠下去,只嘱咐她记得去跟项峰说评论的事,就挂了电话。梁见飞靠在椅背上,回想两年来种种,忽然发现,的确就如她自己刚才说的,除了献身之外,什么都可以。有次公司开会的时候,大老板竟然问“谁是梁见飞?”,她错愕地举手,老板高兴地称赞她工作认真负责。后来经理告诉她,在她之前,项峰已经起码逼走了五个编辑,她是唯的个能坚持两个月以上的。
她不禁苦笑,其实项峰并没有传说中的这么可怕吧,他的确很挑剔,也习惯了随心所欲,但他并不是个坏人——从来不是。
这天晚上,见飞约了跟世纷起吃饭,餐厅就在附近,是家新开的日式料理店。做完手上的工作,已经是七点了,她连忙关了电脑,穿上外套出门。
元旦过后,就是这座都市年中最寒冷的日子,风吹在脸上的确有种刀刮的感觉,梁见飞用宽大的羊绒围巾包裹住自己,路小跑着来到约会地点。
推开餐厅的门,热气就扑面而来,大家不约而同地点了汤面、火锅、热粥等等,全都是热气腾腾的食物,梁见飞下子就很想坐下来喝碗热汤。
世纷已经到了,她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迫不及待地开始看菜单。
“稍微等下吧,还有个人。”世纷笑盈盈地说。
“谁?”
“秘密。”
见飞翻了个白眼,怎么人人都有秘密。
“但你这个秘密保守不了多久了,”她说,“要是十五分钟之内人不来,我可不给面子,快饿死了。”
“那你还是比较适合去吃路边摊。”项峰淡漠的声音出现在她头顶。
“项大哥,你来了。”世纷伸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却没有点要挪位子的意思。
梁见飞只得往里坐了坐,把另半沙发位让给项峰。
“原来是你啊,项大侠。”每次她听到世纷喊他“项大哥”,都忍不住要损他。
项峰在她身旁坐下,没有理会她,和蔼地对世纷说:“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所以迟到了。”
世纷笑着摇摇头:“没关系。”
“干嘛约了我又约他,不知道我们是死对头啊?”说完,梁见飞看了项峰眼,他大概也有同样的疑问吧。
“你们不觉得很酷吗?”世纷说。
“?”
“平时在电台节目里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同时坐在我对面,这多酷啊!”
她撇撇嘴:“我敢说你这位女侠行走江湖期间没吃过什么苦头,所以惟恐天下不乱。”
项峰双手抱胸,不住点头。
“难得你们有意见致的时候。”世纷还是笑盈盈。
见飞也给她个极其敷衍的笑容:“金星人和火星人在受到冥王星人攻击的时候,不排除有联合作战的可能。”
世纷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其实你们私下比电台里更有趣。”
见飞学肥皂剧演员那样摇晃着脑袋,心想:很有趣吗?
点了单,项峰问:“你那个男朋友呢?”
世纷摇头:“他在加班,再说…我也不想带他来。”
“?”
“他见到你很紧张,就没气氛啦。”
所以,这个也是世纷的秘密吗?
见飞看着她,高兴地想,她终于从以前的阴霾中走出来,放下沉重的、装满了“秘密”的包袱。也许她还需要段时间恢复,可那只是时间的问题,她会变回原来那个开朗、乐观的女孩。
“喂,”菜上来没多久,世纷忽然抬起头,“我听说池少宇回来了。”
见飞怔,苦笑地想,她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嗯。好像是回来了。”
接到项峰投来的疑问的目光,世纷解释道:“他是见飞的前夫。”
项峰听后,冷淡地看了身旁的人眼,低头吃起寿司卷来。
“话又说回来,”世纷继续说,“项大哥你有没有好人选介绍给见飞呀。”
“饶了我吧师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起码的道义还是有的,坑害朋友的事我可不会做。”他脸凛然。
“恐怕是你根本没几个朋友吧,项大侠。”见飞咬着牙回敬。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师太。”
她脸色倏地暗下来,抿着嘴开始专心吃自己面前火锅里的大白菜。项峰大概隐约看出她有点不太高兴,所以接下来直有意无意逗她说话,她却沉默不语,直到饭局结束。
“那我先走了。”世纷的车就停在餐厅门口,看了晚上的戏,她招了招手,心满意足地上路了。
见飞微笑着跟她道别,然后转身向公司走去。项峰跟了上来,她加快脚步,他也不示弱。
“你干吗?”她忍不住问。
“我坐出租车来的,你送我回去。”他连个代表请求的“吧”也省略了。
“我没空。”说完,她又加快了脚步。
“别走那么快,”他伸手拽着她的手臂,“会得盲肠炎。”
“我已经割掉了。”她甩开他。
他显然愣了愣,但还是追上来,用她今天早上问得他哑口无言的句话回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