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舒点点头。

  叶裳道,“这样一来,你对他们也算是尽了做兄长的仁至义尽,他们也不必成为你的拖累,你也不必既管着他们,又因你娘之死而不甘心。”

  齐舒闻言长舒一口气,道,“这样也好,还是你有办法,今日回府后,我便这样办了!”

  叶裳点点头,又对他道,“过年之后,我和暖儿打算出京,会途经西境,你既然不知道该有什么打算,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出京。也许你出去走一圈,再去西境见见陈述,便知道未来想做什么了。”

  齐舒点点头,痛快地答应下来,“好,我还没出过远门,如今没人管制我了,我是该出去见识见识。”

  就这样,困扰了齐舒的两桩事儿便就此决定了下来,他又在容安王府坐了片刻,回府时,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叶昔在齐舒走后,对叶裳道,“你的没错,有善心才有善果。齐舒有这等心肠,将来差不了。”

  叶裳不客气地,“我与他自的交情,若是品行有差,岂不是我识人不清了?”

  叶昔翻了个白眼,起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叶裳在二人走后,起身来到苏风暖面前,伸手抱住她道,“都绣了半日了,别绣了,仔细累着。”

  苏风暖于是放下针线,对他道,“如今贪墨案已经结案,齐舒有了安排,贺知还在我府中,我是否应该将他叫来,问问他的打算?他总不能一直待在苏府。尤其是杀手门的人,也在这里。贺知是风美人暗中收的弟子,我打算将杀手门交给他。”

  叶裳道,“也好,派千寒去将他喊来就是了。”

  苏风暖点头,对外面吩咐了一句,千寒应声,立即去了苏府。

  苏风暖住去了容安王府,萧寒和谢轩也跟去了容安王府,风暖阁只剩下贺知和泥鳅了。

  贺知住在没有主人的风暖阁,觉得这事儿可真是新鲜,寻常闺阁姐做不出留男子在自己的闺阁,但苏风暖不是寻常闺阁姐,她不在乎这个。另外,在他看来,她的风暖阁就跟客栈一样,她总共也没在自己的闺阁住几日。听泥鳅,若是没人打理,她的风暖阁能长房顶那么高的杂草。

  户部贪墨案结的简单轻巧,工部尚书府九族无人遭殃,他一时也不知自己以后如何打算。

  于是,在千寒来找他时,他正闲的无事,与泥鳅一起在料理苏风暖搭建的暖棚里的那几株海棠树。

第四十八章 聪明之人

  听闻苏风暖喊他去容安王府,贺知扔了手里的炉钩子,站起身,暗想她总算想起他了。再住下去,他都以为她将他给忘了。

  贺知跟随千寒来到容安王府,这是他第一次进容安王府。

  虽然他与叶裳自都生活在京城,但因为二人不是一路人,自不玩在一处,属于那种见面也不上半句话那种,所以,他与叶裳真是没什么交情。

  容安王府很大,毕竟是世袭王府,府中规制差不了皇宫多少。

  他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想着容安王和王妃战死沙场那年叶裳五岁,他被苏澈送回京后,江南叶家的叶家主与皇上深谈了一番,皇上因叶裳是宗室子弟,什么也不放叶裳前去江南,叶家主只能离京不再插手叶裳之事,独自回了江南。皇帝据有意将叶裳接到宫中抚养,叶裳拒绝了,要留在容安王府,自己能养活自己。

  那一年,他不过是稚子之龄。

  天下传言叶裳天赋早智,自便很聪明,独自守着偌大的容安王府,自己过活。虽然有皇上照拂,但毕竟皇上日理万机,总有照拂不到之时。背后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怕是没少受了苦,可是他偏偏活出了自己的恣意张扬来,在南齐京城横着走,无人敢惹,御史台弹劾他的奏折堆成山,也奈何不得他。

  对比叶裳,他觉得自己活得实在失败。

  明知道很多事情,可是无力扭转乾坤,无力救自己的家门,哪怕他的师傅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门的门主,也改变不了他什么。

  叶裳和苏风暖在屋中待了半日,在派千寒喊来贺知之前,二人便出了房门,去水榭透风了。

  所以,千寒便将贺知带到了容安王府后花园的水榭。

  贺知来到后,便看到水榭轩台内,叶裳和苏风暖没有坐轩台内的椅子,而是姿态随意地倚坐在轩台边的栏杆上,并排坐在一起,皆翘着腿,冷风吹起二人衣袂,肆意张扬,远远看来,闲适无比。

  他停住脚步,看着他们。

  叶裳和苏风暖的容貌都是世间少有的容颜,一个举世无双,荣冠天下,一个倾国倾城,盛世娇颜。他们似乎在闲聊,面上都染着笑意,冬日里虽然景色大多萧条凋零,但二人即便没有美景相称,看上去依旧如一幅画一般。

  他想着,他终于明白外面传言叶世子只中意苏府姐,苏府姐只心仪容安王府叶世子,二人两情相悦,眼里容不得别人的传言了。

  天下怕是再也没有如这两个人一般相配的人了。

  千寒见贺知停住脚步,回头瞅了他一眼,见他眼中有感慨羡慕的情绪,没话。

  叶裳和苏风暖这时向贺知看来,见贺知站在远处不动,苏风暖对他招了招手。

  贺知收回视线,同时也收起了心中涌起的情绪,缓步进了水榭轩台。

  寒冬时节,水榭轩台下的碧湖里结了一层冰,如镜面一般,光可照人。

  贺知向冰面上瞅了一眼,便看到了自己人模人样的模样,可惜,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年,他把自己折腾的如沧桑落叶,未老心早已经衰了。

  他刚走几步,叶裳忽然对他扔来一根枯枝,枯枝到他近前碎为数段,如数把利剑,袭向他。

  贺知一惊,身子应激地凌空而起,即便他避得及时,仍旧被一劫断枝划破了衣袖。他落地后,站稳脚,皱眉看着叶裳,凉声问,“叶世子这是何意?”

  叶裳懒洋洋地笑着,“我想看看贺兄的武功能否受得起杀手门的门主令而已。”

  贺知一怔,杀手门的门主令他知道,是他师傅风美人的门主令,可以调动整个杀手门,可是她师傅死前,他没见到她,也没留给他只言片语,门主令自然也没给他。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叶裳,“叶世子什么意思?”

  叶裳道,“我不和笨蛋话。”话落,他转向苏风暖,“还是你跟她。”

  贺知顿时沉了脸。

  苏风暖失笑,伸手打了叶裳一下,对他嗔道,“若是笨蛋,在漩涡的淤泥里活不了这么久,他爹都死了,他还能活着,证明不是笨蛋。”话落,又道,“你的剑雨飞花用了七成功力,贺知能接下来,也是本事了。杀手门的门主令他自然是受得起的。”

  叶裳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苏风暖转头对贺知笑道,“贺公子毁了一件衣服,换杀手门的门主令也是值得的,过来我们细。”

  贺知抿唇,缓步走了过来。

  苏风暖指指一旁的栏杆,随意地,“坐。”

  贺知瞅了一眼拳头粗白玉栏杆,又瞅了瞅苏风暖和叶裳,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苏风暖对他道,“你师傅临终前,将杀手门的门主令交给了我,让我保下杀手门。她当日并未提到你,我想也是基于保护之心。”

  贺知不语。

  苏风暖又道,“我派人接手了杀手门,也只不过保住了一部分人。大多数人都在你师傅出事时,被人围杀了。剩下这一部分人,数日前,在进京途中,被二皇子钳制住,用来要挟我。幸得叶世子相救,如今就在这容安王府。”

  贺知看着她,听她继续。

  苏风暖道,“如今户部贪墨案已经结案,皇上不再诛你的九族,你也算是自由了。我思来想去,你既然是风美人的徒弟,杀手门还是交给你最为合适。当日风美人给我,也不过是想我将她一生心血保住。可是我虽然能保住,但没那份心力帮她传承下去。在我手里,早晚是要解散的。你是她徒弟,承她衣钵,为她传承,理所当然。”

  贺知依旧不语。

  苏风暖完这一番话,看着他,对她笑问,“看你这神色,像是不太乐意?”

  贺知终于开口,对她道,“师傅教导我一场,你如今如此,我确实不该推辞。但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如何活下去,更遑论接手杀手门了?”

  苏风暖闻言看着贺知,见他这话得诚实,她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强硬地将杀手门塞给他。转头看向叶裳。

  叶裳笑了一声,对贺知道,“这世上有千万种活法,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活都是一辈子。当然,除非你不想活。若是想活,总有一条路,是你活下去的路。”

  贺知闻言看向叶裳,“不妨请叶世子提点我一二。”

  叶裳道,“提点不上,只是贺兄可以扪心自问,你自己最想做什么?别告诉我,在这世上,没有你想要做的事情。”

  贺知思忖片刻,道,“报仇。”

  “嗯?”叶裳扬眉。

  贺知道,“报我父母姐妹之仇,若非背后之人陷害,我父亲未必会走上不归路,我也不至于陷入泥潭多年,更也未必会家破人亡。”

  叶裳看着他,“除了报仇之外呢?”

  贺知摇头,“报了仇再。”

  叶裳道,“你连杀手门都不敢接,何谈报仇?”

  贺知抿唇,“接杀手门与我要报仇,没有什么关系!接了杀手门,便是承了师傅遗志,会成为我的负累和负担,我如今不想要负担。我浑浑噩噩活了多年,早已经觉得,荣华富贵、美人香粉、权利名利,都是狗屁。我活得早已经麻木,这些都不想要,负担更不想要,我只想报了仇后轻轻松松地活着。”

  叶裳闻言难得对他露出敬佩的神色,转头对苏风暖,“你得对,他是个聪明人。”话落,道,“难得活得如此明白。”

  苏风暖笑着,“既然如此,杀手门的门主令我便不强行塞给你了。”

  贺知点点头。

  叶裳对他道,“背后之人树大根深,多年筹谋,谋算更深,你想要报仇,凭一己之身根本就报不了仇的。”

  贺知诚然地道,“我知道,所以,我才将那些证据给了苏姐。”

  叶裳道,“你那些证据,如今还不到见天日的时候,不能公之于众,但不能明没有用处,相反,将来有朝一日,会有很大的用处。”话落,他琢磨道,“既然你宏愿是报仇,若是不嫌弃,先跟在我身边如何?我将近身护卫送给了暖儿,如今身旁没个称心的近身护卫。”

  贺知一怔。

  苏风暖顿时好笑,伸手推了一下叶裳,“你什么时候学会从我手中挖墙脚撬人了?”

  叶裳轻笑,“风流公子放在你身边,我总不太放心。太聪明的人一般都遭人惦记,活不久。在我身边,只要我能活着,他也总有活路。”话落,对贺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几日你住在苏府躲避,如今你来了我这容安王府,今日只要你踏出这个门,便有人会盯上你。想要报仇,便要学会自保和活着,死人是报不了仇的。”

  贺知的确聪明,自然明白叶裳意有所指,但听着他的话,心中却不舒服,也不想让他太舒服了。于是,他浅浅一笑,道,“我还是乐意跟在苏姐身边做个近身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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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浓浓情潮

  叶裳闻言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贺知。

  贺知坦然不惧地看着叶裳,扬眉笑问,“叶世子这是什么表情?比起你,我还是觉得在苏小姐身边安全些,指不定哪日你一个不高兴,就会将我碎尸万段,叶世子也说了活着不易,我还是很珍惜这条小命的。”

  叶裳看着他道,“你若是想跟在她身边,只会死得更快。”话落,扬手折了一根柳枝,在手中轻轻地晃了晃,问,“你要不要试试我十成功力下的剑雨飞花?看看你的小命能不能保住?”

  贺知闻言道,“叶世子难道不打算以德服人?是想以武服人?”

  叶裳道,“在本世子看来,没什么区别。”

  贺知看着他手中的柳条,随意地晃着,半丝杀气也无,但他丝毫不怀疑只要他轻轻脱手,他怕是就再不能说出话来。他转眸看向苏风暖,“苏小姐就任由他这么欺负人吗?要知道你我也算是熟识有交情了,你说过与我做朋友的,朋友有难,不该拔刀相助吗?”

  苏风暖失笑,“我如今已经拔不出刀了。”顿了顿,对他笑道,“贺公子跟在他身边,比跟在我身边有好处得多。毕竟如今我也受他管制。以后冠了他的姓氏,便更受他管了。”

  贺知闻言看着她,“那日我初见你,可不见你是这么没出息的人。”

  苏风暖笑着说,“那是你看错了,我始终也不曾有出息过。”

  贺知撇撇嘴,对叶裳道,“做你的近身护卫,有什么好处吗?”

  叶裳瞧着他,晃着柳枝道,“送你十个美人?”

  贺知摇头,“美人对于我来说腻了。”

  叶裳道,“待你大仇得报,过你想过的日子。”

  贺知笑起来,“这样说来,做叶世子的近身护卫是不必卖身了?可是你就这么相信我?毕竟我不是什么好人,户部贪墨案是你揪出来的,我万一想杀你呢。”

  叶裳随手将柳条扔去了碧湖里,柳条在靠近冰面时,碎断数段,厚厚的冰层顷刻间炸裂开,他随意不在乎地说,“那也要看你能有多大的本事杀了我。”

  贺知瞅着碧湖,叶裳一根细小的柳条,便使得整个冬日了结了冰的碧湖湖面炸开,露出清凌凌的湖水,十分清澈,与头顶上的蓝天相呼应。这样的功力,普天之下,怕是鲜少有人能及。他收起玩笑之意,敬佩地起身,对叶裳拱手,“我贺知如今是贱命一条,以后愿听叶世子差遣。”

  叶裳微笑地看着贺知,“好说。”话落,吩咐道,“千寒,带他去熟悉熟悉容安王府,府中的规矩,府卫,越详细越好。”

  “是!”千寒应了一声,示意贺知跟他走。

  贺知不再多言,跟着千寒去了。

  苏风暖在二人离开后,对叶裳笑道,“贺知是个人物,聪明,透彻,有见地。最难能可贵的一点是诚如他自己说,浑浑噩噩活了多年,早已经觉得,荣华富贵、美人香粉、权利名利,都是云烟。因为活得麻木又清醒,所以几乎没有了弱点,最是得用。”

  叶裳颔首,“否则你以为我什么人都收吗?”

  苏风暖嗔了他一眼,对他道,“我本来打算将杀手门的门主令交给他,然后扶持他去江湖上立稳一席之地,让他与二皇子在江湖上的势力相抗衡。他竟然不要,便宜你了。”

  叶裳伸手搂住她,“他一直待在京城,不见得适合江湖,再说在我身边也不辱没了他。”

  苏风暖笑着点头,“的确是,叶世子是轻易不会对谁青眼相待的。”

  叶裳闻言拦腰抱起她,在她耳边低声笑着说,“我只对你青眼相待,别人在你面前都要靠边站。”说着,便抱着她离开水榭轩台,向正院折回。

  苏风暖将头埋在他怀里,小声说,“就算是在你的府里,也该避讳着些,你就不怕府中的人见了你我这般亲密会长针眼吗?”

  叶裳轻笑,“他们要习惯长针眼才是。”

  苏风暖无语。

  回到正院,进了房间,叶裳将苏风暖放在床上,身子覆在她身上,低头吻她唇瓣,声音低哑地说,“昨夜你睡得香,我没敢闹你,忍了一夜,如今……”

  苏风暖脸颊通红,打断他的话,“如今这是白天。”

  叶裳笑着说,“白日宣淫吗?御史台的人进不来我这府邸,还弹劾不了我这个。”

  苏风暖彻底没了话。

  叶裳挥手,一阵风拂过,窗帘忽地落下,室内顿时昏暗下来。他又伸手拂落了帷幔,床帏之间更是一片昏暗无光,他伸手解开苏风暖的衣服,话语温温柔柔,低润悦耳,“你闭上眼睛,当夜里好了。”

  苏风暖伸手捶他,最终无力地软在他的身下,淹没在他卷起的浓浓的情潮里。

  晌午的午膳自然是错过了。

  苏风暖昏睡了整个下午。

  傍晚时分,她睁开眼睛,见叶裳倚在床头,穿戴整齐,轻袍缓带,衣冠楚楚,温柔地凝视着她,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她觉得自己哪怕是冰坨子也能被他看得化开。

  对于他的荒唐,本来有些气,见了这样的他,是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于是,她无力地伸出手,拍拍他的脸,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威胁力地警告说,“若是再有下次,我定要你……”

  叶裳攥住她的手,低头吻住她将要吐出口的话,将她所有的声音吞入了腹中。

  苏风暖被吻得窒息,一双刚睡醒的水眸瞪着他,似嗔似恼。

  叶裳吻得她说不出来话时,才放开她,压着她唇瓣低笑道,“我昨日便想着在雪梅岭的梅树上与你一醉春风,再有下次的话,就罚我这个。”

  苏风暖被气笑,伸手捶他,“满脑子荒唐事儿,不学好,偏学坏。怪不得云山真人的《红颜传》上写了你一通乱七八糟的话。”

  叶裳闻言笑着问,“写了一通吗?除了‘枉读诗书负才华,锦绣堆里做风流’外,还写了什么?据说是被你涂抹去了,我至今还不晓得。”

  苏风暖瞅着他,见他好奇的模样,轻哼,“我偏不告诉你。”

  叶裳伸手捏捏她的脸,道,“不听也罢,定然不是什么好话。”话落,对她说,“起,你我没吃午膳,如今你定然饿了,我已经做好了,在厨房温着,就等着你醒了。”

  苏风暖拥着被子坐起身,小声嘟囔道,“从我住来你府里,除了睡觉就是吃饭,一日一日浑浑噩噩就这般过去了,你是想把我养成猪吗?”

  叶裳好笑,拿过衣裳,帮她穿戴,柔声说,“若是谁家养了你这么瘦的猪,赔都赔死了。”

  苏风暖顿时被气乐了,不客气地瞅着他说,“你也瘦,谁家养你,也一样。”

  叶裳笑起来,“那我们互养好了。”

  苏风暖笑着嗔了他一眼,任由他侍候着穿戴妥当,下了床。

  叶裳起身出了内室,去了小厨房。

  苏风暖来到窗前,抬手拉开窗帘,外面天色已近黄昏,她打开窗子,冷风铺面而来,透着干巴巴的冷意,顿时吹散了一室温暖。

  她站在窗前,看了片刻,便见叶裳端着一个托盘从小厨房出来。明明是翩翩尊贵的公子,手中却端着不符合他身份的托盘,一步一步缓缓走来,夕阳的余晖在他面前都失了色。

  她不由得弯起眉眼,她从小陪着长大的男子,果然是合心合意。

  叶裳见她站在窗前,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倚在窗前,一手放在窗台上,一手扶着窗子扶手,衣袖滑落间,皓腕如雪。他脚步顿住,不由得想到她在他身下婉转低吟时的模样,让他觉得心都化成了春水。

  苏风暖见叶裳忽然站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目光是她受不了的春泥化成水的模样,她心领神会地又气又笑说,“脑中又乱想什么不正经的呢,你再站下去,饭菜就该凉了。”

  叶裳收回视线,笑着抬步进了屋。

  苏风暖伸手关上了窗子,回身看着他。

  叶裳将托盘放下,将里面的碗碟逐一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苏风暖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味,还没待她坐下,便被叶裳一把拽进了怀里。她仰着脸瞅着他,叶裳含笑地低声在她耳边说,“你刚刚说我脑中又在乱想什么不正经的,说对了,我总觉得要不够你……”

  苏风暖的脸腾地红了,这等风月阵仗,闺阁情事儿,叶裳似乎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对比起来,她就颇显娇嫩了,最是受不住,一双美眸嗔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裳看着她的模样,心中愉悦至极,低低伏在她肩头笑起来。

第五十章 人多热闹

  叶裳近来最喜欢做的事儿是欺负苏风暖,觉得极致的幸福便是那娇人儿在自己的怀里,因了他的欺负,而展现出或娇软、或柔韧、或嗔,或恼、或盈盈一笑,或瞪着水眸似好气又似无奈的模样。爱玩爱看就来 。。

  他觉得他爱极了这样的日子,不管外面冬日严寒,风雪相加,天空是阴是晴,他都全然不理,只与她日日相对独处,便是最快乐的事儿。

  苏风暖也喜欢这样的日子,二人自小虽然每年都会相处几日,寻常书信时有来往,但多年来,算起来真正相处的时日怕是连一载也没有。如今这样平静温馨的日子,是多年来从未享受过的。

  她深爱叶裳,觉得即便被他欺负的身子绵软无力,也是爱极了他的模样。

  若是时光就此止步,她甘愿沉醉不醒。

  奈何,时光不会遂了二人的心愿而止步。叶裳身为容安王府世子,苏风暖身为苏大将军府的小姐,除夕宫里设宴,二人都是要参加的。

  这一日,辞旧迎新,来到了除夕之日。

  清早起来,苏夫人便派苏府的管家送来了信,说苏风暖的三个哥哥既然不在家,而苏风暖又即将成为容安王府的媳妇儿,她和苏澈决定,今日二人吃了早饭,收拾一番,便一起来容安王府与叶家主、叶昔、叶裳等人一起守岁,免得苏风暖和叶裳在两府之间来回跑。

  叶裳听了自然高兴,笑着搂着苏风暖说,“岳父岳母真是厚爱我。”

  苏风暖点头,“是啊,我娘见了你,就跟见了心花儿一般,她看我三个哥哥都没看你顺眼,有你在时,我在她面前都是棵草。”

  叶裳轻笑。

  苏风暖又说,“我爹虽然出身燕北王府,是个武将,但骨子里其实最重文人的规矩,要不然怎么入了我外公的眼呢。除夕能跟我娘一起丢下苏府,来你府里,陪你一起过,显然也是将你当做儿子了。”

  叶裳轻叹,“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喜欢我。”话落,他低声说,“若是我爹娘在世,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苏风暖转回身,抱住他的腰,脑袋贴在他心口,道,“我知道当年王爷和王妃若是丢下那些被围困的士兵,是能有活路的,但是他们却为了誓死守卫南齐,与北周兵马同归于尽血战而死了。他们是值得敬佩的人,九泉之下,见你平安长大,早已经瞑目安息了。”

  叶裳搂住她,笑了笑说,“当年,他们将我藏好,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血战而死,为了南齐,流进了最后一滴血,死时,他们本就是笑着的。他们用那一场血战换了南齐十二年的太平,在我父亲的心里,身为刘氏子孙,就该为南齐而生而死,而我娘是追随父亲而死。至于我,他们是知道苏大将军一定会找到我的,独留我一人,他们也是不担心的。”

  苏风暖心疼地说,“可是当年我随我爹找到你时,心疼死了。”

  叶裳低笑,摸着她的头发说,“所以,你就立誓要对我好了?”

  苏风暖“嗯”了一声。

  叶裳笑着说,“当年你是一个还没有我高的小毛丫头,瘦瘦的,小小的,我即便在十里荒芜的战场上待了七日,也还算整洁,没有你那么邋遢,当时我还以为苏大将军在哪里捡了一个小乞丐。”

  苏风暖仰起脸,气笑说,“你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乞丐吗?”

  叶裳也笑起来,柔声说,“当时不觉得你哪里漂亮,只觉得我活下去就行了。”

  苏风暖又心疼起来。“是啊,你自己就很漂亮,那时候几乎已经快饿死了,哪里还会觉得我漂亮?”

  叶裳敲敲她的头,哑然失笑,“你都心疼我多少年了,也该够了,我如今好好的,反而是你落了个性命堪忧,别再对我心疼了。”

  苏风暖靠在他怀里,也好笑地说,“以前你每次在我面前耍赖,就会提人肉,特意让我心疼,如今却说不让我心疼了。叶世子什么时候改过自新做个良善的好人了?不以欺负人为乐了?”

  叶裳低声说,“如今我心疼你,舍不得让你再心疼我。”顿了顿,又道,“况且就因为当年,才得你倾心相许,自幼失孤的苦,多年相思难解,如今都值了,自然是不用心疼了,也不必耍赖了。至于欺负人……我只欺负你。”

  苏风暖笑着偎依在他怀里,感慨一晃这么多年,她觉得她与叶裳能够这样在一起已经极其不易之事,多少辈子修来的缘分。

  苏府的管家传了话离开后不久,苏澈和苏夫人驱车来到了容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