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殿内,皇帝正等在等苏夫人,与他一起等着的还有皇后,叶家主和王大学士并没有离开,也跟着陪等了半日。

  苏风暖刚要给皇帝见礼,皇帝摆手,“苏丫头,你酒可醒了?可查过医书古籍了?可明晓了原因知道如何救太子了?”

  苏风暖道,“酒自然是醒了,医书古籍也查了,但还不好说,我还要给太子殿下诊诊脉。”

  皇帝点头,“进去。”

  苏风暖进了内殿,皇帝和皇后跟进了内殿。

  太子依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动不动,如响午时一样。

  苏风暖来到床前,伸手给他把脉,片刻后,又换了一只手,之后,来回换了数次手后,才撤回手,站起身,对皇帝道,“太子之所以昏迷不醒,若是我诊脉无误的话,他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皇帝立即问。

  苏风暖看着他,压低声音道,“服用了一种假死之药。”

  “什么?”皇帝声音突然加大。

  皇后站在皇帝身旁,听的清楚,也惊异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苏风暖,“你……是说太子他自己服药想死?”

  苏风暖摇头,“皇后娘娘没听清我说的话,我说是太子服用了一种假死之药,没说是他自己服药想死。这是有区别的。”

  皇后依旧惊异,转头看向皇帝。

  皇帝脸色阴沉,“你确定?”

  苏风暖道,“也不是十拿九稳地确定,只是以我的医术和我翻阅的医书古籍来看,十分像一种假死之药,这种假死之药,人服用后,昏迷不醒,初时看着像是睡着了,过一日后,心跳停止呼吸,让人以为是断了呼吸已经死了,但其实不过是假死,心脉之处总会有那么一丝丝微微的温度。七日之后,会自发醒来。”

  皇帝闻言道,“世上竟然有这种假死之药?”

  苏风暖看着他,“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话落,她道,“皇上若是觉得我诊的兴许有误的话,可以挂榜寻医,再找一个医术更高明的人来给太子看看。”

  皇帝闻言摆手,“不必了!你能将叶裳从鬼门关拽回来,朕相信你的医术。普天之下,都言云山真人和灵云大师医术高绝,但二人似乎都对你的医术推崇备至,叶裳替朕挡掌时,朕命轻武卫找到了云山真人要救他,真人回话说有你在,叶裳就死不了,灵云大师也说有你在,他来便没有用处。既然他二人都这样说,天下还有谁的医术比你更好?”

  苏风暖闻言笑了一下,“皇上,您可别夸我,我不禁夸的。”

  皇帝哼了一声,转向床上躺着的太子,眉峰隐隐含怒,“他怎么会服假死之药?到底是有人对他为之?还是他自己刻意为之?”

  苏风暖不接话。

  皇后闻言道,“皇上,等太子醒来,您问问不就知道了?”

  皇帝又转向苏风暖,“你是说,七日之后,他就会自己醒来?”

  苏风暖道,“应该是这样,假死之药名曰阎王渡,渡过这七日,便是重生了。”

  皇帝立即问,“什么重生?”

  苏风暖道,“医术古籍上说,阎王渡可以让人如活了两辈子,一辈子是前生事儿,一辈子是今生事儿。服用了阎王渡的人,忘却前尘种种,渡过红尘劫数,过了七日之后,再醒来,就是一片空白,仿若新生。”

  皇帝面色一变,“你的意思是……他再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苏风暖点头,“若是太子当真服用了闫王渡的话,医书古籍上的确这样说。”

  皇帝立即问,“可有解药?可能让他立即醒来?”

  苏风暖摇头,“无伤花尚且有解,闫王渡没有解药。”话落,她道,“前人先辈们的医术让后生小辈叹为观止,难望项背。”

  皇帝一时无言,沉着脸不再言语。

  苏风暖默然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太子,今日午时,虽然她喝了一坛胭脂醉,但也诊出了他服用了阎王渡。但正因为当时喝了酒,怕诊断错误,便决定醒了酒后再诊一次,果然还是阎王渡。

  太子若是自己服用阎王渡,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中了无伤花,是冯盛下的,冯盛虽然是晋王送入宫的人,但这么多年,早已经被月贵妃攥在了手里利用。灵云镇东湖画舫沉船,月贵妃要杀叶裳,因灵云镇东湖卿华坊与东宫有牵扯,所以,东宫顺势被拖下水,太后和国丈府施压,皇上问罪太子,将他派去灵云镇,月贵妃演戏哭闹一番,皇上认为他太宠太子,让她闭宫反省,更是恼怒地只派了冯盛一人前往灵云镇,冯盛听命月贵妃,趁机对太子下无伤花之毒……

  无伤花毒虽然后来经叶裳请云山真人求药解了,但自此一生再不能人道了。

  太子醒来后,却十分平静。

  后来叶裳查案,月贵妃一案告破,她杀了月贵妃,太子便被皇上以养身体为由软禁在了东宫。

  满朝武,人人都知道,皇上不可能让一个不能人道的残废太子继承皇位,登顶九五之尊的宝座。太子岂能不知?

  若是阎王渡是他自愿服下的,倒也合理。

  皇后轻声问,“皇上,这可怎么办?”

  皇帝闻言怒道,“还能怎么办?等着他醒来。”话落,他拂袖出了内殿,对守在外面的小泉子吩咐,“将太子移去朕的寝殿。”

  小泉子一惊,“皇上,那您……”

  皇帝道,“在朕的寝殿内,给他置一张榻,朕等着他醒来。”

  小泉子连忙垂首,“是。”话落,连忙出去安排人吩咐将太子移去皇宫的帝寝殿。

  皇帝吩咐完,看了叶家主和王大学士一眼,沉声道,“辛苦叶老和王爱卿陪着朕半日,你们也回去歇着。”话落,抬步出了外殿。

  皇后连忙跟上皇帝,向外走去。

  苏风暖从内殿出了,对叶家主和王大学士道,“叶爷爷,外公,我们走。”

  二人齐齐点头,虽然在外殿没听到内殿内苏风暖诊治的情况,但也知道皇上将太子移去他的寝殿,必定是弄明白了。齐齐点头,与她一起出了外殿。

  孟太医连忙上前问,“苏小姐……”

  苏风暖对他和善地道,“孟太医,叶世子如今在苏府养伤,恐怕还要劳顿您跑一趟苏府。届时我们再论医术。”

  孟太医意会,连连点头。

  苏风暖与叶家主和王大学士一起出了东宫太子府。

  苏风暖刚要伸手解马缰绳,王大学士怒道,“女儿家家的,在京城内,骑什么马?去坐车。”

  苏风暖无言,只能罢手,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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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更~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的本事

  马车上,苏风暖将太子服用了阎王渡之事与叶家主和王大学士说了。『『『小『说

  二人听罢后,对看一眼,齐齐叹息。

  苏风暖想起凤阳曾与她提过,说太子十分有意思,灵云大师出事儿,她离开灵云寺后,太子命许云初全寺彻查,他跟没事儿人一样,在屋里抄经书,抄了两日经书后,问灵云老和尚他若是出家可否收他做弟子之事。

  她想着,那时候太子应该知道是月贵妃背后动的手,所以,他十分平静地接受了无伤花使得他不能人道之事,也平静地不理会灵云寺谋杀案。后来,他回京,月贵妃一案很快被叶裳告破,月贵妃死,他被软禁,心灰意冷之下,若有人给他搭一架天梯,他心甘情愿地服用阎王渡也合情理。

  叶家主看着苏风暖问,“苏丫头,叶裳那臭小子呢?回府了?”

  苏风暖回神,摇头,“他没回府,赖在苏府不走。”话落,看着叶家主道,“叶爷爷,要不然您跟着我去苏府将她揪回府去。”

  叶家主失笑,“既然他愿意赖在苏府,就赖着好了。”

  苏风暖无语。

  王禄看了苏风暖一眼,用鼻孔轻轻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苏风暖更是无言。

  马车先来到容安王府,叶家主下了车后,王禄和苏风暖前往王大学士府。

  路上,王禄对苏风暖询问,“小丫头,你当真非容安王府那臭小子不嫁?”

  苏风暖伸手扶额,摇头。

  王禄看着她,“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苏风暖看着王禄,想着他和叶裳这一笔糊涂账,怎么能说得清,便言简意赅地道,“我们之间似乎有很多问题,我觉得这时候谈婚论嫁不太合适,缓缓最好。”

  王禄点头,“你们目前来说,的确不合适。你娘喜欢那小子,一门心思热着赶紧想让他做女婿。你爹本就对容安王府愧疚,你娘喜欢他,你若是也喜欢她没意见,他也见其成。”话落,道,“你外婆也觉得那小子顺眼,不过我倒是觉得,你还年岁小,他也年岁小,着什么急?”

  苏风暖诚然地点头,的确是不着急的。

  王禄又道,“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京城,你生活在江湖乡野,虽然多年来往甚密,但两个人过一辈子,可不是月老早早地给你们牵了红线这么简单。夫妻之间有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与别的关系不可并论,更不可儿戏。”

  苏风暖顿时崇拜地看着王禄,“外公说得极是。”

  王禄道,“今日,叶裳早我们半个时辰入宫,与皇上到底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我们进宫时,皇上心情极好,显然是同意了。不过我们还没等叙话,东宫便出了事儿了。以我对皇上的了解,和对叶裳那小子的了解。兴许他手里已经拿到赐婚的圣旨了。”

  苏风暖一惊,看着王禄。

  王禄看着她道,“你也不必这么惊讶,往日那个时辰,皇上都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但当时,我进入御书房时,桌子上虽然摆着笔墨砚台,但并没有批阅奏折,而皇上的印玺却放在玉案上。墨是现成磨好的墨,笔正放在砚台上。说明了什么?”

  苏风暖脸色瞬变了几次,“也就是说,皇上提前给他下了赐婚的圣旨?只等着你们进宫宣读了?”

  王禄颔首,“我是这样猜测的。”话落,他道,“只不过东宫正巧出了事儿,所以,这桩赐婚的圣旨也就这样压下了。”

  苏风暖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禄看着她,“你回去可以问问那小子,手里是否已经拿了圣旨。若是他拿了……”他哼了一声,“也是他的本事!”

  苏风暖无言,想起叶裳临午睡时对她反问的话,一时间心里没底,暗想可能赶在了东宫出事之前,真被他拿到了。那个无赖混蛋,他学谋心之术,怎么会料不到他拉着她娘进宫大张旗鼓地去请旨消息不会大肆传开呢?他一定是提前就先一步地拿到了圣旨,圣旨一下,金口玉言,不是特殊情况,再无收回的道理……

  她默然无语好半晌,才头疼地揉额头,对王禄道,“外公,就算圣旨赐婚了,大婚日期什么的,都可以延后再议的?”

  王禄颔首,“这是自然!要两家商议。”

  苏风暖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王禄瞧着她,赞许地道,“我本以为你也跟你娘一样,被那小子哄几句,便一门心思开花了。如今看你如此沉静思索你们之间的问题,这是好事儿。证明你在外面这些年没白乱跑。天下之大,天宽地阔,你即便是女儿家,也要学着大气,不能拘泥于儿女情长,免得困顿不开。”顿了顿,又道,“容安王府的男人,从来都心怀天下,叶裳那小子,也是个能做大事儿的人,你别误了他,也没薄待了自己。”

  苏风暖敬佩地看着王禄,从没想过外公会与他说这一番话,而且说得如此透彻,即便她没说与叶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竟然也能看得明白清楚。这么多年,他立足朝堂,得皇上器重厚爱信任,才是真正的有大智慧之人。

  她认真地点头,诚然地道,“外公说得极是,我不想误了他,自然也不想太刻薄了自己。总能找个两全的法子。”

  王禄颔首,拍拍她的头,欣慰地道,“小丫头长大了,可惜,生成女子,不是男子。”

  苏风暖失笑,“外公啊,我娘生了三个儿子,我是第四个,若我再生成男子,估计下生后就被我娘气的摔死了,哪会如今把我捧在手心里疼?”

  王禄也笑了,“嗯,你娘爱女如命,跟你外婆一样。”

  二人说着闲话,来到王府,王禄下了马车,又对苏风暖嘱咐了两句话,苏风暖点头,继续坐在车上,向苏府而去。

  回到苏府,天已经彻底黑了,门童打开门,对苏风暖道,“小姐,凤少主来了,说找您有要事儿,在前厅等着您呢。”

  苏风暖点头,向前厅走去。

  来到前厅,果然见凤阳已经等在那里,除了凤阳外,叶裳也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似乎在作陪。

  苏风暖迈进门槛后,愣了一下,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凤阳身上,对他问,“你确定你是来找我的?”

  凤阳看了她一眼,喝了一口茶,慢声道,“我从来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面子,听说我来了,叶世子便出来代主迎客了。”

  苏风暖瞅了叶裳一眼,他面色一派坦然,真如主人家一般,有模有样地坐在那里,闲适随意,她无言了一会儿,对凤阳问,“你是来找我拿东西?”

  凤阳点头。

  苏风暖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取来。”

  凤阳颔首。

  苏风暖转身出了大厅,向内院走去。

  叶裳始终喝着茶,没说话。

  凤阳在苏风暖走后,偏头隔着八仙桌看叶裳,“叶世子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住在苏府,不怕别人说闲话?”

  叶裳瞥了他一眼,“我生怕别人不说闲话。”

  凤阳哼笑一声,“叶世子可想知道,今日百花宴,在曼陀罗园内,我见到她时,她正在做什么?”

  叶裳漫不经心地道,“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不要说,别跟本世子兜圈子。”

  凤阳挑眉,嘲笑地看着叶裳,“叶世子明明在乎极了,想知道极了,可是偏偏装模作样,一副漠不关己的模样,你有意思吗?我真不知道你除了可怜的身世,哪点儿好了?让你欺负她至此,她却忍让你至斯。”

  叶裳眸光乍然变冷,放下茶盏,看着凤阳,“凤少主是想死吗?”

  凤阳不惧地道,“如今是在苏府,难道叶世子还想在这里杀了我不成?”

  叶裳冷眼看着他,眸光如剑,片刻后,他偏转头,冷意褪去,凉凉地道,“你是否羡慕你没有本世子一样的可怜身世?所以,得不到她可怜?才嫉妒我?”

  凤阳顿时恼怒,“你有什么值得我羡慕嫉妒的?”

  叶裳冷笑,“你自己知道。”话落,他忽然弯了嘴角,复又转回头看着凤阳,话语锋利,“即便我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她也不会弃我如敝履。身世可怜如何?我父王母妃是为国捐躯,不是因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而惨死,她因此可怜我照顾我忍让我又如何?总之都是一个我。没有种种前因,我和她也不会自小陪伴紧密到如此地步。即便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也是我们自己的事儿,与旁人无关。”

  凤阳一噎。

  叶裳笑意加深,“凤少主,你若是看我笑话,或者是有什么别的心思,还烦请就此打住或者收回去。免得自讨没趣。”

  凤阳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一时被噎得哑口无言。

  ------题外话------

  这是二更,明天见~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赐婚圣旨

  苏风暖取了匣子回来,便感觉客厅内的气氛不同寻常。

  叶裳依旧慢悠悠地喝着茶水,显然心情不错,而凤阳脸色颇为阴沉。

  她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想必叶裳又欺负人了,凤阳在叶裳面前吃噶了,发生了不太愉快的事儿就是了。她也懒得问,将匣子递给了凤阳,对他说,“这里有你要的东西。”

  凤阳伸手接过盒子,掂了掂分量,对她道,“分量不轻啊。”

  苏风暖摆手,“你该走了。”

  凤阳瞥了叶裳一眼,站起身,收好匣子,对苏风暖道,“胭脂醉好喝?事情成了,空闲下来,我再找你一块儿喝,如何?”

  苏风暖痛快地点头,“好啊。”

  凤阳见苏风暖答应的痛快,仿佛像是找回了场子,一时阴沉褪去,心情好转,抬步出了会客厅,离开了苏府。

  叶裳脸色在他离开后,微微地沉了下来,早先的好心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风暖看着叶裳,想着总不能她与凤阳喝一次酒,他便要发脾气?她就说他们两个之间有问题,看,这问题又来了。

  叶裳放下茶盏,沉默地坐着,周身气息极低暗。

  苏风暖瞅着他,也慢慢地坐下身,等着他说话。

  会客厅寂静,落针可闻。

  过了片刻,叶裳开口,对她道,“你还没用晚膳是不是?我与伯母说等你一起吃,也不必劳烦人端来了,我们直接去厨房吃。”

  苏风暖一怔,看着叶裳,他不发脾气了?

  叶裳站起身,走过来,牵了她的手,语气和缓,面色恢复如常,“走。”

  苏风暖愣愣地由着他拽着走出了会客厅,才试探地看着他问,“叶裳,你……没发热?”

  叶裳偏头瞅了她一眼,脚步不停,“你希望我发热?”

  苏风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热,又拿过他的手给他把脉,片刻后,放下手,嘀咕,“我希望你发热做什么?”

  叶裳忽然弯起嘴角,停住脚步,看着她道,“你看看你,摸我的额头,给我把脉,与我亲近,都如此自然习惯了。换做别人,你会如此?”

  苏风暖脚步也顿住。

  叶裳轻轻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温声说,“我这样模你,碰你,你也不会反感,同样习惯了。换做别人,你会让别人碰你?”

  苏风暖一时沉默无言。

  叶裳伸手扯过她的身子,抱在怀里,低声说,“我们之间是有许多问题没错,我爱你,却不懂得如何才是对你好,而你也怕伤了我,到头来忘了你对我好的初衷。但你不能因为这些就放弃,不敢向前走一步。”

  苏风暖动了动身子,“府中有人看着呢。”

  叶裳抱着她圈紧,“我请旨赐婚之事已经传扬开了,我还怕别人看到不成?你何时这么畏惧人言了?”

  苏风暖沉默,倒不是畏惧人言,而是觉得,总归要缓缓,太急进她真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叶裳将头放在她肩膀上,低声道,“我认识的苏风暖,可不是畏首畏尾,怕这怕那的人。她胆大任性,肆意而为,天不怕地不怕。如今这样踌躇不前,心中郁郁,我想了半日,才想明白,你对我的爱,应该是比我以为的更深才是。”

  苏风暖忍不住伸手推他,“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对你何时更深了?”

  叶裳抱紧她不松手,“你这个女人,惯会伪装,人前一张脸,人后一张脸,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无数张脸。嘴上说一套,背后却又是另一套。我从小到大虽然总欺负你,但被你糊弄的时候也多了去了。如今你别想再糊弄我,别的虽然千变万化,但你一颗心,总是至纯粹的。即便今日恼怒我至极,委屈至极,但也不曾与我翻脸,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

  苏风暖顿时恼了,伸手推开他,怒道,“叶裳,你自诩看透我的这颗心,知道我是舍不得你,那你怎么就悟不透?你说我怕也好,说我没信心也好,但总归我们之间有如此多的问题,不容回避。难道你真要弄得不可收场两败俱伤吗?”

  叶裳被苏风暖推得身子晃了晃,才勉强站稳,看着她道,“说到底,你就是拿定了注意吗?任我如何说破唇舌,你也不动摇非要坚持与我划清界限吗?”

  苏风暖一时激动,忘了他身上的伤,暗悔自己手劲大了,见他站稳,道,“不是划清界限,而是你我应该知道什么样的关系最适合我们。”

  叶裳看着她,眉目黯然,“说白了,还是要与我划清界限。”

  苏风暖觉得与他说不清楚了,伸手揉头。

  叶裳看着她揉头的动作,似乎他就是她的烦恼,她轻轻一揉,就能把他揉走,他上前一步,伸手扯过她的手,放在了他的心口,对她一字一句地道,“到底是我不明白不悟,还是你不明白不悟?我要怎样说你才能够明白?苏风暖,我告诉你,这一辈子,我非你不娶。如今你与我说什么,都晚了,你最不该做的就是当年苏府举家离京后,你屡次回京招惹我。如今你不想招惹了,已经晚了。我这颗心,除了你,装不下别人。”

  苏风暖一噎。

  叶裳伸手揽过她的腰,低头对着她吻了下来。

  苏风暖遂不及防,被他吻了个正着,刚要伸手去推他,碰到他心口,想起他的伤,顿了一下,微微地用了用力,但叶裳抱得紧,微小的力气根本就推不开她,她想大力,但又怕伤了他。一时身子微颤,拿他无可奈何。

  叶裳拿准苏风暖舍不得伤他,便抱着她欺负了个够,将她的唇瓣吻成了水蜜桃色,才慢慢地喘息着放开了她,鼻尖相对,气息相闻,他低哑地道,“你看,即便你不愿再与我更近一步成就夫妻关系的情形下,我这般欺负你,你仍旧舍不得伤我。所以,苏风暖,你承认,你爱我爱得深,不忍伤我一丝一毫。”

  苏风暖一时情绪激动,腹中翻涌如潮。

  叶裳继续道,“哪怕你我相互折磨,我也要折磨着过一辈子。任天上地下,我叶裳只要苏风暖,除了你,我谁也不要。我早说过,哪怕我是个火坑,我也要拉着你一起跳。上穷碧落下黄泉,你生要随我的姓,死也要冠我的名。”

  苏风暖心海翻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裳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林之孝阻拦又如何?太子出事又如何?我既然拉着伯母大张旗鼓地去皇宫请旨赐婚,自然早有对策防范有人破坏。皇上的赐婚的圣旨如今就在我手里,金笔御批,盖有印玺。”

  苏风暖一时间所有血液都向一个方向窜动,汇聚到了心口,她看着叶裳,夜色下,他黑漆漆的眸子,璀璨如昼,他整个人站在他面前,锦裳玉带,如月清华,说着再认真不过的一件事儿。她想着外公猜测得果然如是。

  她一时间张嘴想说什么,片刻后又闭上,反复几次后,她气恼地推开他,抬步向前走去。

  叶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对她低声道,“听到我手中有赐婚圣旨,你如此生气吗?”顿了顿,看着她道,“难道真要让我娶了别的女人,你才觉得心下满意?才觉得是对我好?不会伤我?你怎么知道别的女子会对我好?我叶裳只有一颗心,早已经装不下别人了。这世间有哪个女子不嫉不妒?由得枕边人心里想着别的女人?这样的话,你当真觉得比你我在一起要好?”

  苏风暖脚步一顿。

  叶裳上前一步,盯着她的眼睛。

  苏风暖听着叶裳句句质问的话,心血翻滚半晌,觉得他说得对,她不能接受,也不能忍受。他若是娶了别的女人,她真的就心下满意了吗?这样的叶裳,她是对他好吗?不会伤他吗?天下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心里装着别的女人,哪怕是丞相府的孙晴雪,怕是也做不到。

  她沉默着,不说话。

  叶裳看着她,不放松地执着地看着她。

  过了片刻,苏风暖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他低声道,“那你也要给我时间,也给你自己时间才是。我们之间的相处,总要找个两全的法子……”

  叶裳弯起嘴角,“傍晚时,你去东宫后,我特意请教过伯母,伯母说两个人相处,多多少少都会磕磕绊绊,这是正常的,因为在意对方,才会折腾,越折腾越是相爱……”

  苏风暖无言,被气笑,抬眼瞪着他,“这样的事情,你也好意思问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