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凡惊讶地看着小刘,愣了片刻,把苏映雪的手放进被子,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跟着小刘出了门。

刚转到第四病区,就听到从4207病房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沈逸凡大步跑过去,一开门,沈逸凡就看见江月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又踢又打,两个护士为难地看着她,其中一个护士的手背都被江月抓伤了。

狂躁的江月2

“鬼、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逸凡…逸凡…呜呜…”江月像在和什么东西拼命搏斗,闭着眼睛把胳膊轮得虎虎生风,声音里带着哭腔,惊恐万状。

“江月?”沈逸凡疑惑地看着她,试探地叫她的名字。

“逸凡?”江月倏地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沈逸凡,随即,她惊惶的眼神变得热烈,她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手慌脚乱地扑到沈逸凡怀里,全身抖得像筛糠,她搂着沈逸凡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胸前,连声叫:“逸凡,逸凡,有鬼…”

“江月,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自杀?哪里有鬼呀,这是医院!”沈逸凡有些生气,他最恨那些动不动就自杀的人,不懂得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是不值得可怜的。

“我没有自杀,我没有,是鬼,刘东的鬼要杀我…”江月急三火四地辩解。

“说什么呢,你冷静一下,我在这里,没事的,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沈逸凡拍拍江月的后背,安抚她。

“呜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突然从衣柜里钻出来,直僵僵地往我眼前跳、跳…”江月说到这里,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的情景,歪着脖子的僵尸面目狰狞,翻着白眼弯曲着爪子跳近她…巨大的惊悸再次袭击了江月,她好像又回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一刻,眼前顿时黑成一片,脑袋里像电源短路了似的,思绪戛然而止,她两眼一闭,昏倒在沈逸凡的怀里。

“江月!”沈逸凡摇动着她,但她一点反应没有。

两个护士赶紧去叫医生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变成这样了?”沈逸凡急出一身汗来,转身问小刘。

小刘:“具体情况我们还没弄清楚,今天早晨,我们把她从德隆宾馆送到了医院,现场是她打碎了葡萄酒瓶,用玻璃片划伤了自己的手腕,她流了很多血,好在凝血功能比较好,伤口自己愈合了些,没有因失血过多而死亡,刚才医院给她输过血了,她醒来就大呼小叫,她说是鬼要杀她。”

百口莫辩

这时,医生进来了,把吊瓶重新给江月打上了,转身对小刘和沈逸凡说:“她精神受了严重刺激,又失血过多,虽然没有危及生命,但由于救治延误,失血造成脑细胞缺氧,具体会对她的健康有怎样的损伤,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和治疗,在这期间,希望能让病人保持情绪稳定,尽量不要刺激她,而且她的身体很虚弱,希望家人能配合医院给予很好的照料。”

“逸凡…逸凡…”江月躺在那里迷乱地叫,即使神智昏沉,仍然表现得惶恐不安。

“沈先生,据江月小姐说,你…和她准备谈婚论嫁了,那如果你和苏映雪是刚认识的,为什么江月小姐好像很敌视苏映雪,她自杀会不会是因为你和苏映雪…”小刘若有所思地看着沈逸凡。

“这我怎么知道,我和苏映雪什么事也没有。”沈逸凡烦恼地说,他走到江月身边坐下,看着江月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想起伤心欲绝的苏映雪,心里乱成一团。

“你知道江月父母的联系方式吗?她这个样子,应该赶紧通知她家里,你现在在拘留期间,不能照顾她。”小刘在一边提醒沈逸凡。

“嗯。”沈逸凡拿起电话拨号,可是江月家里无人接听。

“知道他们的手机号吗?”小刘问。

“他们联系我的时候都用的座机,我不知道他们的手机号。”沈逸凡说。

“这样…那我们再想想办法吧。”小刘挠了挠头。

沈逸凡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到窗台上一盆碧绿的吊兰,枝繁叶茂、春意逼人,可是,他只觉得天寒地冻,阴冷的气息直逼过来,那个刘东,明明已经死去,却能开车到机场接苏映雪,又深更半夜出现在酒店里找江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世个真的有鬼?

怎么可能?

可是,发生的怪事又怎么解释?

沈逸凡忧心忡忡,苏映雪和江月都没有死,那个“鬼”会不会善罢干休?

错识小姨子

威华市中心医院第八病区8018特护病房上午

“子豪,我们去丽江度蜜月吧,听说那里的水光山色可美了,人们都闲散舒适,会做很多有趣的事…”

“子豪,我要给你生个儿子,长得像你一样。”

方子豪在朦朦胧胧里的梦境里,看到长发飘逸的苏碧玉站在海边,她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上波光粼粼,白衣翩迁的苏碧玉美得像神话中的人鱼公主,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用动听的声音说话,那声音像一波波的海浪,前赴后继地涌过来,把他从昏沉的状态中唤醒过来。

方子豪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像是做了一个世纪的梦,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里,现在,他终于挣扎了出来,刺眼的光亮让他使劲儿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看到满脸关切的于浩。

“方总经理,你可算醒了,真把我给吓死了。”于浩说。

方子豪看着于浩,半天没反应,好像在竭力回想什么,思路在片刻空白后,部分记忆清晰出来,方子豪一把抓住于浩的手,叫:“碧玉呢?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于浩不敢看他的眼睛,犹豫片刻,低声说:“苏碧玉小姐和董事长夫妇都…”

“什么?”方子豪惊怔地看着于浩。

“方总经理,请…节哀顺便…”于浩抬起头担忧地看着他。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方子豪回过神儿来,激动地抓紧了于浩的手,一连声地质问。

“总经理,我没有骗你,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真的走了,而且,公司里现在乱成一团,需要你振作精神主持局面…”于浩苦口婆心地劝。

“碧玉、碧玉!”方子豪哀伤地呼唤着,一股尖锐的疼痛直穿脑际,他捂着伤口仰躺在病床上,抱着头痛得翻来覆去。

“怎么回事?”医生闻声跑进来,走到病床前给方子豪做检查,让护士给方子豪打了安定,一会儿,方子豪停止了挣扎,迷迷糊糊地平静下来,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医生又检查了一下方子豪的头部,叮嘱于浩:“别再刺激他,他的头部受了强烈碰撞,伤口刚刚缝合,要避免感染、避免情绪激动再次撕裂伤口。”

“好的。”于浩答应着,怪自己太心急了。

方子豪躺在那里,痛苦地纠结着眉头,迷糊的意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他的脑浆,他的头越来越沉重,最终好像变成了一块巨石,把他整个儿地沉到了黑暗的世界里去了…

错认小姨子2

威华市中心医院第八病区8018特护病房第二天上午

苏映雪跟着徐东来到第八病区8018特护病房探望方子豪。

于浩起身迎过来,接过苏映雪手里的水果篮,说:“一直昏睡着,从昨天上午到现在,真让人担心。”

徐东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苏映雪走到病床边,看着包着头的方子豪,心如刀绞。

“豪哥。”苏映雪轻轻地摇动他,叫他。

方子豪幽幽地转醒过来,看到苏映雪,一下子清醒过来,惊喜地起身抓住苏映雪的手,叫:“碧玉,你来了。”

“豪哥,我是映雪。”苏映雪说。

“你说什么呀,你怎么会叫映雪,好端端地干嘛改名字,你是碧玉,我的碧玉。”方子呵呵笑着说。

“豪哥,你怎么啦,我是苏映雪,我姐她…走了。”苏映雪又难过又担心。

方子豪的表情凝固了,他盯着苏映雪,眼神黯淡下来,呆头呆脑地坐着,半天一动不动。

苏映雪:“豪哥?”

“碧玉,你又跟我开什么玩笑?我哪里做错了,你直说好了,为什么说你叫苏映雪,这么奇怪的名字。”方子豪赌气地说。

苏映雪听了,眯着眼睛看了方子豪半天,方子豪有点儿不对劲儿,他怎么会不知道苏映雪是谁?他和姐姐还一起去北京看过她,和她一起逛过天坛、去王府井吃过饭。

“碧玉,干嘛这样看着我?”方子豪问。

“豪哥,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受伤的?”苏映雪问。

方子豪好像这才发现自己受伤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又看了看打着的吊瓶,歪着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地拉着苏映雪的手说:“噢,原来你在怪我不小心开车撞伤了头,别生气了,我又不想这样,碧玉,我要出院,公司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呢,赶紧给我办理出院手续。”

“豪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碧玉,我哪有不记得,我什么都记得呀,今天下午我们还有个竞单选题会,我的材料还在办公室里呢,等我忙完了这阵子,我陪你去九寨沟旅游。”方子豪眼巴巴地看着苏映雪,讨好地说:“好碧玉,别生气啦,谁开车没有个闪失,我真不是有意的,也没有喝酒,是人家撞我,幸好我躲得快,呵呵,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碧玉,我还没娶你呢,老天爷都不忍心收了我…”

苏映雪张口结舌地看着方子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竟然在吃醋!

苏映雪记得听姐姐说过,方子豪以前出了一次车祸,把头给撞伤了,但没什么要紧,他在病床上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求苏碧玉办理出院手续,因为他下午要开会。

方子豪的记忆倒转到那里就停滞不前了?医生不是说他没伤到脑组织吗,怎么好像病得不轻。

徐东走了进来,刚要说话,就听到方子豪不客气地问:“你是谁,走错了房间了吧!”

徐东疑惑地看了方子豪,和苏映雪面面相觑。

“碧玉,你认识他吗?他是来找你的?”方子豪一脸戒备地看着徐东,语气很不满,“他是谁呀,干嘛跑到这里来找你?”

他竟然在吃醋!

苏映雪傻眼了,方子豪真把她当苏碧玉了,当成他如胶似漆的女朋友了,他把她这个姨妹忘得一干二净了,她该怎么跟他解释?

“他怎么了?”徐东问。

“我也不知道。”苏映雪苦着脸说。

徐东只好自我介绍:“你好,方先生,我是威华市刑警大队侦察科科长徐东,来了解一下你女朋友苏碧玉遇难前的一些情况…”

“什么我女朋友遇难呀,你这人怎么咒人呢,我女朋友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你没看见?”方子豪指了指苏映雪。

徐东愣了。

“唉哟,碧玉,我的头好疼。”方子豪捂着头呻吟了一声,满脸痛苦。

“噢,我去叫医生来,你等等。”苏映雪赶紧救护士带她去找医生。

徐东示意两名刑警原地待命,他走出了病房,在走廊拐角的地方,看到方子豪的主治医师和苏映雪走了过来,就迎过去问:“李主任,方子豪状态不对,说话很奇怪,甚至认错人,怎么会这样?”

“他的头部受到严重碰撞,造成部分脑组织轻度损伤,可能会造成部分记忆丧失,也有可能是淤血压迫神经造成精神障碍,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要进行一系列细致检查,我去看看。”李医生说。

李医生一进门,方子豪就急切地说:“医生,我要出院,我下午还要开会。”

带他回家?

李医生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眼睛问:“今天是星期几?”

“星期四。”

“不对,今天是周末,你也要开会?”李医生问。

“周末?怎么会是周末?”方子豪不相信,时间的错乱感让他焦躁不安,一着急,一股尖锐的疼痛再次刺穿了他的脑袋,迅速蔓布全身,他顿时抱着头缩成了一团,仰躺在床上哀号不止。

李医生对旁观的护士说:“你们带他去做一下全面检查。”

护士们刚要推动方子豪的床,方子豪探身抓住苏映雪的手,连声叫:“碧玉,我这是怎么了,头怎么这么疼,你别走,陪着我、陪着我…”

苏映雪于心不忍,只好点头:“好的,豪哥,我陪着你,你放心,我在这里等着你,检查一会儿就做完了。”

“不要,我不要做检查,我要出院,现在就出院,碧玉,带我回家!”方子豪一边呻吟,一边哀求。

护士们好不容易把方子豪推去做检查了。

一个小时左右,护士送来了一叠检查单据。

“情况有点糟。”李医生看了看全部的检查单据,对徐东说:“他脑部有少量淤血和积液,并且不适宜做开颅手术,另外,他后脑伤口周围有轻度感染,脑组织也受到轻度损伤,这样的话,他可能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记忆,也或者,一些记忆永远的遗失了。”

“但是我听他说话,条理还是蛮清晰的…”徐东疑惑地说。

李医生:“是的,这是一种选择性失忆,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永久性的,但其他记忆还在,而且具备正常人的生活自理能力,说话思维看起来也很正常,但他终究还是不正常的,所以,在他住院治疗期间,我希望你们配合院方的治疗,不要再刺激他,那会让他从心理上感到不安,他现在易暴易怒,这对身体的康复很不利,这样的病人通常对亲人有别样的依赖,你们需要多照顾他的情绪,如果你们促使他情绪进一步恶化,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白色的人影儿

这时候,方子豪被推了回来,他正坐在床上对护士破口大骂,一看到苏映雪,立刻打住了,伸手过来,眼神里满是期待。

苏映雪上前拉住他的手,轻声说:“豪哥,不要这样,你病了,需要治疗,放心,不久就好了,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回家。”

“我不,我现在很好,我一刻钟也不愿在这里呆了。”方子豪不愿意。

苏映雪为难地看看医生,再看看徐东,不知怎么办好。

“根据病人的情况,你们可以向医院特别申请专护,只是费用比较高…”李医生建议。

“听到了没有呀,碧玉,我可以在家养病,快去给我办离院手续!”方子豪急不可耐。

她现在还拘留期间呢。苏映雪只要说谎:“豪哥,这两天你先住这里,我把家收拾好了再接你回家。”

方子豪勉强答应了。

徐东失望地看着方子豪,他本来想问方子豪很多问题,现在全省了。

“你还赖在这里干嘛?”方子豪很不客气地吼徐东,他真把徐东当情敌了。

徐东无可奈何地退出了门,看来,想从方子豪这里找线索是不可能了,接下来,他该怎么办呢?徐东烦恼地叹了一口气。

第四集

威华市中心医院第四病区4207病房半夜

江月从昏睡中醒过来,觉得头重如铅,她慢慢睁开眼睛,四下看看,房间里关着灯,因为走廊的灯亮着,灯光透进玻璃窗照进病房,让病房里的一切显得影影绰绰。

沈逸凡呢?

江月转头看向另一张床位,她记得她睡过去之前,沈逸凡是坐在那张床上的,可是,现在,那张床空着,白色的床单在月光下泛着蓝灰的冷光。

为什么沈逸凡不在?他又丢下她去照顾那个苏映雪了?

思维有些混乱的江月仍然忘不了嫉妒,她气呼呼地转过头来,闭着眼睛使劲儿深呼吸了两下,想压住心中腾腾升起的怒火,就在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她蓦然发现身边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白色的人影儿2

那个人影直愣愣地竖在她的病床边,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冷光乍现,死死地盯着她,两只手捅在口袋里,好像随时会掏出什么致命的东西来。

见江月醒了,那个人影迅速地转身,从侧门走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人影消失不见了,江月才想起尖叫,她确定,刚才那个人影绝对不是她的主治医生,而且这深更半夜的,医生不会突然来看她。

江月后怕得要死,她抱着头缩进被子里连连尖叫,如果她再晚醒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

门被推开了,守在外面的刑警们冲了进来,大家看到江月在被子里捂着头尖叫,旁边的护士在手忙脚乱地安慰江月,想掀开被子让她冷静下来。

“她怎么回事?”刑警小刘问。

护士:“她一醒来就这样…”

“江小姐?”小刘过去叫江月。

“鬼、鬼,鬼!”江月用被子紧紧地包着自己,怎么也不肯露出头来。

“江小姐,你冷静一下。”护士轻声地对她说。

“有鬼、鬼,他刚才就站在我的床边,从、从那里出去了。”江月从被子下露出两只惊惶惶的眼睛,指着那个侧门说。

威华中心医院的病房大多相通,两个病房间有一道侧门,方便医生、护士查床。

小刘飞快地跑向侧门那里,推开门,扫视隔壁病房,两个病号和他们的家人都在熟睡,没有可疑情况。刚才,小刘和其他刑警都睡过去了,可是他们睡觉比较警醒,他们就睡在江月病房外面的长椅上,如果有人开门进病房,他们应该能知道,因为病房的门被拉开时,会发出声音,难道是他们刚才睡得太沉了?

小刘又仔细检查了病人床下可能藏人的地方,空的,什么也没有。

如果江月受惊就开始尖叫,那个人不可能转眼消失掉,再说,什么人这么胆大,明明知道有公安在这里,还敢明目张胆地进病房作案?

小刘怀疑江月精神太紧张,自己吓唬自己。他返回江月床边,问:“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有没有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