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着眼,眼眸若寒星般闪烁在黑暗里,长长的睫毛偶尔拂过他的喉结,擦出一息酥麻。

他仿佛已经睡去,只是搂着她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但是,完颜煦,我不喜欢万人骑嗳…………”她拖着长长的尾音,万分小心地抬头去看他此刻的表情,而他却依旧保持着安静的睡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是在眼皮下轻轻一动的眼珠透露了他此刻的心潮澎湃。

见他克制着不做任何反应,莫寒顿觉无趣,乖乖低下头数羊,盼着能够快些入睡,也不用这般无聊。

迷糊间感到有人将她往外推,睁眼就见完颜煦满脸通红地盯着她,憋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咬牙切齿道:“你…………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是个………………我以后会从良………………”说完尴尬地垂下眼睑,但又不时地偷眼观察莫寒的表情,那模样,像足了欲拒还羞的青涩少女,呐呐地语不成句。

“噗哧…………”在大笑出声前,莫寒赶忙捂住了嘴巴,但见完颜煦的脸慢慢转成了茄子紫,最后一把将她拉回怀里,闷闷地撂下一句,“本王想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便再无反应。

倒是可怜了莫寒,想笑又不敢笑地被憋出了内伤。

当她数道三百二十七只羊的时候,完颜煦忽然翻身将她压下,深邃的眼眸中闪动着她并不明了的光。

“你————”不是吧,本来以为今天只做心灵的沟通呢,他果然是当惯了万人骑,一日不虐饿得慌。

他俯身吻上她的唇,却不多做停留,缓缓滑道耳际,含住小巧的耳垂,惹得她一身鸡皮疙瘩,正诅咒他总有一天要被人强奸,耳畔便传来他含糊不清的声音,“有人,别出声。”知道有人还要开始吮她的锁骨,难不成他还有露阴癖?黑暗中一道寒光乍现,完颜煦带着莫寒往外一滚,却依旧把她护在身下,咫尺间传来布帛被划破的哧啦声,仿佛风过耳际,他迅速从被褥中抽出弯刀,“哐啷”一声响,兵戎相见,割裂暗如裹尸布一般的黑夜。

将她往外一推,完颜煦起身迎敌,须臾之间已过数十招,二人在帐中飞来飞去,在莫寒看来简直就是乱七八糟,除了偶尔现身的刀光剑影,几乎看不清在做什么,为了避免被乱刀砍死,莫寒老老实实地裹着被子躲在角落,今夜他们并未睡在蒙古人安排给完颜煦的帐篷里,那刺客必然是各自搜寻而来,不知帐外会否埋伏着其他人,也不敢冒然出声暴露了行踪,只盼着完颜煦英雄无敌,早些结束战斗。

猛然间耳边的帐布被刀剑划破,莫寒吓得弹起来,摸索着往帐内爬。

惨淡的星光从被割开的细缝中倾泻而下,白亮亮的竟有些晃眼,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闪闪的寒光竟是磨得通亮的长剑。

持剑人从裂口钻入帐内,也不去管缠斗中的两个男人,径直向莫寒走来,举剑即劈,莫寒无法,只得在迷蒙的星光下滚来滚去,嘴上还抱怨那黑衣人不讲江湖道义,贪生怕死只知道欺负老弱妇孺。

温热的液体染上面颊,浓浓的血腥散开在嘴边,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但看两人各自一刀下去,鲜血从被割裂的血管中喷薄而出,泼洒在泛黄的帐布上,不知是谁的山水奇图,扬扬洒洒,气势如虹。

这样一股猩甜牵动了脆弱的心脏,像苍白的吸血鬼被削尖的木桩扎进心肌,绞痛如漩涡般席卷而来,似乎要将人拧碎在这样彻骨的疼痛之中。

使劲按上内如刀绞的心口,抓着衣料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渐渐发白,呼吸都变得艰难异常,吸一口气就要带动不断收缩的胸腔,使疼痛更加重一分。

她跪坐在地,身体重得像被灌了铅,再无力气挪动半分,黑衣人的剑破天而来,但她已然被疼痛折磨得无力顾及,只是缓缓调整呼吸,眼角的余光看向一脸急切的完颜煦,等着他来救自己。

已经懒到不再好心地去替别人做选择,从这一刻起,她只是个自私且虚荣的小女人。

只是为什么?似乎每次欲袭,刺客的目标始终都是她,难道她就是个天生给人当靶子的命么?

凌厉的刀锋划破长空,卷起额前细碎的刘海,砰然相击的刀锋剑尖亮得人睁不开眼。

完颜煦一声怒吼,那人便飞了出去,重重跌落在帐外,挣扎了一阵便再不动弹。

喧闹声渐近,果然,警察总是最后赶到的。

领头的将领跪地拱手道:“属下该死,护驾来迟,惊扰了王爷。”“算了,咄多齐,你带人把此刻清理干净,给本王查清楚了,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赶来行刺本王,还有,查查是否有人与他们接应!”完颜煦语带倦意,又吩咐招军医来,便遣退了众人,蹲身将蜷缩在地的莫寒打横抱起,轻放在凌乱的褥子上。

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红,他用袖子一抹眼角,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样了?还痛么?这个月是第二次发病了,你啊,就是嫩得跟小豆芽似的,回头我带你好好锻炼锻炼,把你那小身子骨也练健实喽。”“没事………………最痛的那一阵已经过了,好、好多了。

这病就是痛,痛完了也就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知道临走前吩咐弥月的事办得如何了,念七寻来的江湖名医应当能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吧,回头还要让他给自己细细检查,这病,痛起来着实难受。

“你脸怎么了?”莫寒急忙撑起身子,左手抚上正流着血的额角,皱眉道,“军医呢?”“吩咐人去寻了,一会就到,不过得先瞧了你才行。”他无所谓地笑笑,抬起手指摸索着额角上的剑伤,“嘿,我说刚才怎么看着你都是红的,原来是血糊了眼睛。

这王八羔子下手还真狠,架住了剑身架不住剑气,我说要是那一剑落在你头上,你可就跟柴火似的被劈成两半了…………”越说越起劲,不经意间瞧见莫寒陡然一沉的脸色,慌忙收声,赔笑道,“生气了?”“没有!”莫寒几乎是吼出这两个字,把正欲掀帘而入的军医吓得一个激灵,俯首拜倒:“卑职参见王爷。”“王爷受伤了,劳烦大人。”甩开完颜煦伸过来的手臂,她强撑着走下床榻,伫立在角落里发呆。

大约是军医一个不小心扯痛了他的伤口,完颜煦冷不丁一脚下去,登时把军医踢得俯跪在地,半晌不起。

“我来。”莫寒拾起纱布,蘸了酒使劲往他伤口上招呼,惹得完颜煦吹胡子瞪眼的连连呼痛,莫寒却是个不管不顾的,清洗完伤口便绞了纱布包扎,一路风风火火,熟练稳当,只是力道大得惊人。

可怜完颜煦飞身救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眼见莫寒脸色越发难堪,他连叫唤都不敢,只小小咕哝几句,抱怨她这是生得哪门子气。

“好了。”将带血的纱布扔进水盆,尔后打发被踢得差点骨折的军医出去,一屁股昨在低矮的床榻上,怒火在心底一窜一窜的,她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为什么生气,是不是更年期提早降临,毕竟,在这个混乱的时空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完颜煦试探着开口问道,“阿九,你在担心我么?”“不是!”她回答得斩钉截铁,猛地转过头用燃烧着怒火的双眼紧紧锁住不知所措的无辜男人,“完颜煦你个混蛋!”“我,我又怎么了我?”“你个风流成性的混蛋!”“我已经很久没风流过了,阿九…………”“你个不知所谓霸道蛮横风流成性更年期将近的混蛋、老男人!”“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干嘛!你敢怎么样啊?啊!”“别那么凶嘛,本王又不是娶了个母老虎。”“完颜煦,我郑重地告诉你!”莫寒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床榻上可怜巴巴的人,“我不喜欢万人骑,更讨厌破了相的丑八怪。

以后小心点,别让我以后嫌弃你。”忽略仍旧坐着发的男人,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奇怪自己究竟实在干什么,竟然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数落了他一顿,难道是例假将近?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不舒服的几天,他应该能理解吧,况且,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不过这一次,好像真的是她无理取闹啊。

完颜煦还在思考,思考皇兄曾经教给他的话——女人,决计是宠不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慢?我很慢?我真的很慢?很慢很慢么?

好吧,我承认我挺慢的

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情节发展太慢了不?这样走下去,我严重怀疑到了20W字还难以结文啊哇啦啦,某兜回来鸟~~~~~~~~~

深夜写文,没啥灵感,各位大人凑合着看吧清晨梦醒时,完颜煦已不在身边,床第间还弥散着他的体温,莫寒呆坐在床上,一时竟不愿起来。

手指轻轻抚平床褥上的褶皱,温热的触感从敏感纤细的指尖传达入心脏,似乎还有淡淡的麝香味道,霎那的恍神,几乎就要恋上这样的温存。

沁凉的空气钻进帐内,梳着两个麻花辫的蒙古族少女端着水盆掀帘子进帐,两湾浅浅的酒窝很是好看,少女说着莫寒听不懂的蒙语,忙忙碌碌地伺候她穿衣洗漱。

莫寒摆摆手,示意她不用了,眼看帐外天气极好,便只挑了简单轻便的短袄长靴,连披风都撂下,便欣欣然出了门,在诗话般的呼伦贝尔草原上瞎逛。

清晨微光下,早起的蒙古人各自忙碌着,本想去挤奶喂养什么的,但无奈语言不通,莫寒决定找她的免费翻译合剌小子去。

但本着没事瞎晃悠非奸即盗的原则,她成功地做贼了。

初春的风中掺合着还未完全退去的寒冷,她是南人,穿得更是单薄,不禁在风中瑟瑟发抖,对自己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行为悔恨不已,正打算回帐篷里加件衣服,转身便撞上合剌与她差不多高度的肩膀,“啊哟!”莫寒吃痛,瞪眼瞧着一脸急切的青春期少年,撇撇嘴问道,“你什么时候站我后头的?也不出声。

骨头都被你撞碎了。”合剌伸长脖子左右看了看,贼兮兮地悄声说道:“六叔正骂人呢,可忒狠,把巴尔虎的族长都快骂哭了!”“那又怎样?”莫寒下意识地反驳,想着完颜煦太不厚道,在她那里学的本士尽往老弱妇孺身上招呼,有违江湖道义,她这个做师傅的可不能不管。

再说,实在是无事可做,有这样的热闹怎能不看。

思虑至此,她转脸对着合剌“嘿嘿”两声奸笑,扯着他的袖子便道,“走,去看看你六叔又造什么孽了!”一行二人,一男一女,兴冲冲地跑去凑热闹。

帐篷里面一片嘈杂,先是一阵噼里啪啦扔兵器的声音,尔后又夹着呜咽与叫骂声,但却一直没等到那熟悉的声线响起,最重要的是帐篷里的人叽叽咕咕说着的尽是莫寒完全不懂的蒙语,她早已没了耐性,用手肘捅了捅合剌,低声道:“翻译,我听不懂。”“六叔估计是骂累了,这当口正是胡尔诺登场,话说这胡尔诺,那是…………”

“哎,我说,你是单田芳老师穿来的么?要不我再给您弄个惊堂木来?行了行了,您行行好捡重要的说成么?”莫寒摆摆手,无力道。

“也就是胡尔诺说从刺客的身形武功和所带兵器来看,既不是女真人也不是汉人,昨夜能准确地找出你们休息的帐篷,且在营地内来去自如,必然是熟悉地形之人,更甚者,居然清楚地知道昨夜将士各自寻欢,守卫松懈,趁机来袭,如此可知,那刺客在巴尔虎部族中必定有接应之人。”

这也太武断了吧。

明明什么都听不懂,她却将耳朵贴在帐布上,做出一副凝神静听的模样,表情认真得无可挑剔。

“然后…………”“然后怎么样?”“然后我们就被发现了…………”蓦地回头,胡尔诺表情木然地站在他俩身后,弯腰行礼后,恭谨地说道:“王爷请三皇子殿下和姑娘进去说话。”正想答话,却瞥见年迈的莫脱里佝偻着背脊从帐篷里出来,眼中尽是混浊的泪,他的小儿子怒而不敢言,面颊憋地通红,正小心翼翼地抚着老父亲一步一顿地走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中透露出难言的坚毅与挣扎。

也许,以后又是一个大人物啊,但这已然与她无关,莫寒看了看辛勤劳作的蒙古妇女,心情有些下落,在这世上只有变成了狗屎,才没人敢踩在你头上。

“大人,您先进去,我们一会就来。”穿这么单薄进去,应该会挨训吧。

“早饭没吃就出来乱跑,进来陪我吃饭。”完颜煦懒洋洋的声音远远飘进耳朵里,莫寒砸吧砸吧嘴,这才意识道胃中空空如也,更禁不住美食的诱惑,屁颠屁颠地挑帘子蹿了进去。

显然,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完颜煦的脸色便彻底沉了。

他勾勾手指示意她做到自己身边来,而她却像个犯了错的孩童,“我”字挂在唇边,犹豫着迈不开步子。

忽略掉沉默对峙的两人,处在发育期正茁壮成长的年轻小伙已坐在地毯上,对着矮几上丰盛的早餐食指大动,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完颜煦叹息,无奈起身,取过搁置在椅背上的白狐披风,拢在她肩上。

不经意间触到她冰凉的手指,不由得皱眉道:“在外头听了那么久,竟不知道冷,这么多年你究竟是怎么被养活的?汴梁宫里的人能把你喂到这么大年岁,可真是费心了。”他一面抱怨着,一面将她的手塞进自己袖子里。

莫寒心下一暖,手也不安分,在暖融融的袖子里挠他的痒,但却只她一人笑得开怀。

嘴里叼着软软的白面馒头,她好心地抓起一个递给完颜煦,含含糊糊地说:“别老吃肉,当心爆血管。”皱眉,再皱眉。

缓缓咽下口中的新鲜羊肉,他迟疑地看了看馒头,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莫寒和她举在半空中的手,不情愿地咬了下去,味同嚼蜡似的表情浮现在一张俊脸上。

果然不是吃素的,她无言,为残缺的馒头惋惜。

拿着馒头的手突然被人往上一提,耳边传来完颜煦故作严肃的呵斥,“拿好!”尔后一口咬下去,嚼得不亦乐乎。

“哪有你这样吃饭的?”“怎么没有?啧啧,连伺候丈夫用餐都不会,看来为夫今后要好好教导教导你!”说完,又是一口,却依旧是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

她败了,翻个白眼自己找乐子。

地毯上还留着一堆刀刀剑剑,咬着馒头挪过去,左右拨弄着好玩,却在看到剑柄上的刻纹时猛地一震——三瓣菊花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祁洗玉曾在门下养过一群刀客,而他们所使的便是如此刻有三瓣菊花的兵器,不过……她曾问过,用这样刻着明显标记的兵器,就不怕留下证据吗?他嘴角,勾起习惯性的讽刺笑容。

那标记只是让能看的人看,不能看的人,是决计看不到的。

朝中纷争太多,需要隐藏实力虚与委蛇,更需要适时示强。

而在暗杀行动中,是不使用这样带记号的兵器的。

抬头对上完颜煦探究的眼神,吞下最后一口馒头,她指指茶壶,他便倒了水送到她眼前。

“这三瓣菊花纹是祁副相门下暗客所用。”粗陋的被子里倒映着他释然的脸庞,莫寒抬眼与他坦然对视,“祁副相早已过世。”完颜煦捡起一把刀,随意看了看,复又放下,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那群暗客可能早已易主。”“你心中早有考量,又何必来问我?”她起身,方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我在乎的只是他们此番的目标————是你。”“那便不会是袭远派来的,在奉州时你与这些刀客交过手,胡尔诺当时多半也在,你清楚的记得他们的武功路数、所用之兵器,但我要告诉你,这绝不是袭远的人。”她脱下披风放在手里,回答的异常坚定。

仿佛重重挨了一锤,他触到了她的禁忌,她的心里,还是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你对他…………倒是颇为信任。”觉出他言语中的苦涩,莫寒沉默良久,垂下眼睑,有些漠然地说道:“他没有理由这么做,他…………大概比我想象中的要理智许多,有时候,他更像兄长。

他不会……不会的。”

“他在王府里安插了十数个眼线,都是跟着你陪嫁过来的人。”为什么,此刻她带着落寞的侧影,会显得如此遥不可及,仿佛彼岸盛开的水仙,永远不可触碰。

“我知道。”她提步走近,仰着笑得灿烂的脸庞,溢满笑意的眼眸中有捕捉不到的苦涩,“他们都在你手中不是么?你不会有事的。

如果…………如果那些人没有威胁到你,就请你放过他们吧,如你所说,他们都为如何养活我费尽心力呢!”“你凭什么说我不会有事?”愤怒的言语冲口而出,他几乎要收敛不住自己的脾气。

莫寒一时语塞,怔忡着说不出话来。

“算了,用完早饭便去休息吧,别到处乱跑,记得多穿些。

昨晚也着实折腾累了。”完颜煦疲倦道。

“你又何必试我?”“我不是试你,我是在试我自己。”缓缓穿好白狐披风,她静静系着繁复的扣带,迟疑着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把罪责一并推到巴尔虎的人身上?”“七皇叔看上了莫脱里的小女儿里桑,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逼莫脱里带着女儿去求七皇叔罢了,再说,今年六月就是他老人家的六十大寿了,我这个做侄儿的总该尽些心意。”睹见她唇边渐渐凝结的笑容,他好似焦急却又讽刺地问道,“哼,怎么?觉得我讨厌了?残忍了?”

“不是。”她摇摇头,将他的狼狈与后怕收进眼底,“这世上,杀一个人的,是杀人犯;杀一百个人的,是征服者;杀光所有人的,是救世主。”她轻轻叹息,拖起吃撑了的完颜合剌,“我走了,你小心伤口,多休息。”她低头看一眼领子上雪白的绒毛,念起某个落雪的冬天,有人曾经允诺要猎到最好的白狐送她。

只是,时光让一切物是人非。

呼伦贝尔的春光,美得令人心碎。

@@@@@@@@@@@@@“我会做个好姐姐的。”“是因为……孤单吧……”“你知道,撒谎很麻烦,所以想找一个脑子好用的人帮我圆谎啊!呵呵。”

“以前我总觉得,躲在乌龟壳里就万事大吉,但现在我明白了,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我只是想保护好我自己,也保护好你,袭远。”,“王八蛋,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大哥倒在了官道上,是恶疾突发吗?是吗?真的是吗?韩楚风又招你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到底要死多少人你才肯罢休,你才安心?啊,你说啊,你说啊你…………”“为我大齐,百死不悔。”鲜嫩得仿佛能掐出汁液般的青绿铺满山岗,淡淡开出几多粉色小花,娇羞得不肯展颜。

湛蓝的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是幼嫩的雏鸟,展示着新生的喜悦。

暖暖的南风与高大的香樟树擦肩而过,带来树叶间“沙沙”的私语声。

洁白衣袂在湿润的风中轻轻飞舞,她站在高高的山巅上,雪一般的白纱像茉莉一样绽放在草地中心,乌黑浓密的长发瀑布般倾泻在背后,发尾被春风撩起,纷飞在蓝天碧影之下。

她低头看他,用与他相似的眼眸,沉沉如水一般。

“回家吧 声音沙哑。

只是想找人说说话,所以呀,别让牵挂。

变成一种孤单害怕,雨在下,家乡竹篱笆。

南下的风轻轻刮。

告别了繁华,将行李卸下,我们回家…………”似曾相识的词句从她口中唱出,携着记忆的碎片如溪水一般缓缓流进心底,渐渐滋润他干涩的灵魂。

“来,袭远。

我们回家。”她赤裸着双足,带着初生时的洁净与温柔,她朝他伸出收来,轻轻说,“袭远,跟我回家。”他仿佛受了蛊惑,痴迷地向她奔去,他想握住她的手,却发觉永远也到达不了那洁白纤细的指尖。

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她的影响越来越模糊,直到一点一点消散在碧蓝如海的天空中。

没有任何踪迹可寻。

“不要,不要丢下我————”猛然惊醒,他止不住的呼喊,被汗水浸湿的明黄锦缎贴着消瘦的背脊,在乍暖还寒的夜里显得沉重而突兀。

摊开掌心,似乎还有她暖暖的笑容,近在咫尺。

职夜的太监弓着背匆忙赶到龙床前,万分小心地问道:“皇上可是惊梦了?要不要奴才去请太医来?”袭远一手撑着床,一手扶着额头,面庞上流畅的线条已然勾勒出成熟男子的模样,只是略写单薄的身子和清瘦的容颜令他看上去严肃而深沉,仿佛不是此番年纪的少年,透着令人猜不透更不敢去猜的威严,还有,浓浓的孤寂。

他摆摆手,示意太监退下,但当太监倒退着走到门帘处,龙床上突然传来少年皇帝喑哑的声音:“传肖常在。”“嗻。”那么多空寂的夜里,他需要,需要一些带着温度的怀抱来温暖冷彻的身体。

仿佛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没有什么能够代替她。

只是,不让自己那么冷罢了。

还有那么多事要做,这天下,匍匐在他脚下,他只能不断的要更多,更多荣耀,更多光辉,更多对命运的操控和对敌手的践踏。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满足,才能不再需要那已然成为他软肋的温暖。

他不能有弱点,不能留给对手击败他的机会。

他的容忍,皇后的荣宠,魏王的权势,丞相的风光,沈乔生的平步青云,陈氏父子的兵权在握,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给的假象罢了。

阿九,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悬挂的佩剑,那有些新奇的剑穗,是被她叫做中国结吧,阿九,终有一天,朕的战马将跨国黄河,朕的利剑将刺穿女真人的心脏,朕亏欠你的,朕双倍赔付。

一些人,只是纪念,匆匆飘过,连去想的时间也没有;一些人,只在心上停留过片刻,却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忘记。

花开,并非是花唯一的向往。

花落,也非是花独有的感伤。

坠入尘世,阅读沧桑,沉沦在红尘中,几多身不由己,几多无奈感慨。

学不会看淡,学不会深藏,把一些人或事淡化,或者深深埋藏,藏到岁月的烟尘波及不到的地方。

所以,总是在某个落雨的黄昏,在某个沉静的夜里,隐隐约约地在心里深入、深出,拿不走,抹不掉。

追溯

盆中的木炭烧得通红,灼热的火星好似盛放的烟花,窜升在烛火昏黄的微光里,空气都是暖融融的橘黄色。

象牙色的肌肤被笼在这样柔和的光晕中,泛起不同以往的妩媚。

她低头,垂在肩上的发丝滑落至胸前,掉落在桃瓣般鲜艳的丝绸缎面上,白色的小碎花追着那一缕乌黑发丝,开散在襟前。

加厚了的床褥上堆叠着男人的衣裤,她一件件细心折好,犹豫着要不要再多整理一套皮袄,想这春暖花开的时日,必定是要愈发暖和,带着似乎没有必要,又怕遇上了倒春寒,穿得不厚实会如她一样害了风寒。

踟躇半晌,皮袄最终落在了整理好的一叠衣服里,即将追随主人去那苦寒之地。

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她直起身子,白色的棉绒下摆落在鹿皮地毯上,随着她不断移动的步子,与皮毛来回磨擦。

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在案几上,她伸手捂着自己酡红的双腮,不正常的红晕灼热了微凉的手指,她轻咳一声,想着完颜煦训她的样子,唇角显现出淡淡的笑意。

戌时日落,温度骤然下降,她站在如梦幻般绚烂的夕阳下,长久凝望。

少年青涩稚嫩的蒙古弯刀在初显青光的土地上划出一道道丑陋的疤痕,狂乱的叫喊声回荡在凹地里,久久不能散去。

抖落的汗水中兴许融合着咸咸涩涩的泪,随着他毫无章法的动作滴落在结霜的土壤中,为即将破土的小草增添一分冲力。

大约是刀舞得累了,他瘫坐在地上,仰头对着暗紫色苍穹一声凄凉的怒号,仿佛这样嘶哑的吼叫消耗尽了身体里残存的一点点力量,他闭上眼,身子重重地落在并不柔软的草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搓了搓冻得麻木的双手,她悄然转身,错过夕阳落尽时的惨淡。

似乎有压抑的哭声远远传来,只有草原听见。

帐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多半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