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成为指摘的证物,小弩在墨紫看到城门时,已经拆卸并处理掉。针也用在马身上。唯一的武器在靴子里。

而这时,几名弓箭手突然从侧面绕转出来,与两人直面,拉弓就射。

墨紫大惊,迅速后退直立,右肘重击太子腰腹。

哪知危急关头,猪也有把子恶狠力气,更何况还是只练过一些基本功夫的猪,吃痛了也不放手,一下子掐得她不能呼吸,眼睁睁看着箭来。

墨紫没有睁眼等死的习惯,箭来,她也不怕,集中全部力气疯打太子的左右腰,腿向后踹他的膝盖。

太子哪能坚持,龇牙咧嘴松开手时,墨紫抓住他手臂终于将他反制。

预期中的箭没有落在她身上,也没有落在太子身上,有人站前面挥剑挡了。

是胥羊将军。

与此同时,萧维赶来,以一战四。那把吟月的寒光,所扫之处腿断手掉,片刻将那些人解决。剑气凌盛,饮血铮鸣。他转过身来,战袍上满是鲜红,双眸噬人,一脸肃杀意。却在瞬间变沉痛,大喊一声。

“屑将军!”

墨紫立刻扔开太子,冲到胥羊身边。

三枝断箭插在胥羊的前胸,腹部和左眼,但他稳稳站着,仿佛泰

墨紫怒红了眼,嘶喊,“胥将军!”

胥羊右眼珠转动,看到她,一丝不苟的脸上终露笑意,“大人无恙就好—”声竭命尽,身躯轰然倒地。

“萧维,宋墨紫,你们俩也好好跟他学着点儿。本宫乃真龙之子,命有多珍贵,根本不是你们的小命能比的。胥羊就很明白,死得其所啊。”太子走上来,想离人近一点,有箭好拿来挡。

墨紫感觉自己的心要怒炸了,缓缓转回身来看他,眼泪含在眼眶。

“看什么看?我说得有什么不——”太子死瞪着眼,没声音了。

一枝箭,从他太阳穴入,插了半枝进去。

墨紫眼角余光内,那个用最后一口气射出箭的影子坐跪着不再动。

身体里的血冰凉,眼中一丝儿水气都没有,她冷冷看着。

第404章 终于变坏

墨紫看见了,那枝箭射出来的过程,一清二楚。

当时,萧维蹲身在哀悼胥羊的壮烈牺牲。能看见的,只有她。她转身怒瞪太子时,目光甚至和那名射手对视了一下。她未动声色,心中还瞬间担心射手会放弃原定计划,结果在这种关键时刻,老天爷是站在她这边的。那一箭真是既精准又痛快,立刻让那张不说人话的嘴永远闭上了。

她完全可以救他的,出声示警,或推他一把,都很容易。但她没有。不但没有,她还很期待这血腥的一幕,兴奋到浑身发冷。对,发冷。只有冷,才适合给这个冷血的太子送葬,才符合他真龙之子的高高在上。热血,实在会玷污他的“尊贵非凡”。

耳边传来萧维的惊呼,眼里看到萧维的手在探鼻息,她轻笑,“这样的人还会有呼吸么?”说罢,回身。

胥羊安详得躺着,好像只是睡着了。黝黑的脸上全是血,看着狰狞,却实实在在是个忠义的好人。他只跟了她两日不到,却为她送了性命。虽然口口声声说着皇命,但她相信在救她的时刻,他并没有多想到圣旨。因为,他在看到她无恙的瞬间,释怀的笑,闭上的眼,走得那么轻松。墨紫扯下袖子上的一片,为他擦脸。

萧维站起来。城门那边黑压压的都护军越来越近,他瞥开眼,暗中测量让太子丢命的箭射来的方位和距离。突然,神情愕然。

“你…看到这枝箭了。”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无可奈何。

墨紫头都不回,“没看到。”

“墨紫。”她在船上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脑袋后面都好像长着眼睛,而当时她还转身,怎么可能看不到十来丈开外的弓箭手?萧维叹口气。以前的他会愤怒激昂,现在的他只有叹息,因为他已经明白跟她说国本社稷,只得她的嘲笑罢了。尤其,太子确实令人齿冷。

所以,口中唤了她的名字之后他一时无言半晌,然后说一句,“他毕竟是太子。”

他也改变了吗?太子死在面前,他竟然心中挺平静。

“虽说太子是真龙天子的儿子,但到底是下凡转世成人了,也不过血肉之躯。一箭中在脑门上,神仙都救不了。萧将军已经尽力因此节哀吧。”墨紫“劝慰”。

萧维听着,虽然知道这是不对的,但让她说得想笑。他干咳两声,瞪着太子死不瞑目的脸。到都护军赶来时,他保持了冷面肃脸,指挥兵士追击剩余的大求骑士,而他自己寸步不离墨紫。胥将军死了,他不敢放她一人处在这场混战之中,哪怕战斗已接近尾声。

当然,在都护军们看来,一向忠心耿耿的萧将军是坚定不移守着身亡的太子而已。

“少将军抓住刺客一名,其余人战死或服毒,等你下令发落。”都护军带队校尉上前,看到太子的惨状,脸皮不由一抽·心头发颤。太子之死,不知会不会怪罪到他们头上。

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令彪悍的大求骑士最终败了,可他们顽强的豁命拚杀让这场大周国都门外的战斗成了一场骇人的血战。千牛卫,太子少数的卫士萧维的人,还有都护军,死伤过以百计。

“带上来。”萧维沉声命令。

很快,一个浑身血污的大汉被推跪在萧维面前。大概怕他咬毒齿,嘴里被塞了布团。

墨紫看到他神色倔强,桀傲高抬着头即便跪着,却仍能睨视,那般不屑一顾对手的姿态。

“你们是大求人?”萧维抽掉那人嘴里的布团。尽管答案显而易见,照例还是要问。

“废话!”对方认得很干脆。大求骑士多为牧族后裔,崇尚黝黑结实的体格,性情粗野奔放,更有对汉人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受大求王指使来刺杀太子殿下?”萧维再问一个看似有定论的问题。

那人突然看向了墨紫。

墨紫从他恶狠狠的目光中察觉一丝同归于尽的冷意,但挑眉,并不露半点胆怯。她被人陷害了多次,也不在乎再多一次。不过,她没注意到萧维骤冷的眼神。

“我大求国后在此,何须听王指令?”阴谋的气体将要释放,“大周太子算什么东西——”

萧维闪电般扣住了那人的两颊,喊道,“别死!”

那人怔愣。墨紫也怔愣。

但那人的眼睛越瞪越大,面露极其痛苦的神色,全身抽搐了两下,嘴角流出黑色的血。呼吸由短促到停止,顷刻之间。

萧维声音懊恼,“慢了一步,可惜。”

像真的一样。墨紫眨眨眼,再眨眨眼,简直怀疑眼前这个萧维让人调了包。分明是他用力挤破了那人嘴里的毒,逼其吞服,他却说人自己服毒,睁眼说瞎话。

除了墨紫,没有人看出真相。萧维是谁?他是敬王爷最有出息的儿子,是萧老将军亲手培养的战将,是当今皇上信任有加的重臣。他是是未来大周的希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对武姓赤胆忠心。所以,萧维说那人服毒就是服毒,虽然以他的功夫也没能阻止,但对方死意坚决,出其不意,慢了一步也在常理之中。更何况,萧维已说可惜。

校尉便说,“他们害死了太子殿下,实在死不足惜。大求国后指使的也罢,大求王指使的也罢,横竖是大求人搞得鬼。他们如此胆大妄为,恐怕战事将至,边关危险啊。”

萧维放开手,那具尸身软软垂倒,“今日皇上遇刺,看来肯定也是这些大求人所为。吴校尉,你带立刻回城门下,给我守紧了。除非有圣旨,否则谁都不能出城。我会察看是否有蛛丝马迹残留,整理之后便会回返。太子身亡,虽然令人悲痛,但殿下身先士卒,英勇无比,不惧不躲,虽死犹荣。我会亲自向皇上秉明一切,你等作见证就是。”

吴校尉完全不疑有它,率都护军搬抬着太子的尸身和伤者先走了。

萧维跨过那具被他借毒夺命的尸体,对留下来的卫士,包括他自己的手下,说道,“给我看仔细了,还有没有活口,记住要千万小心对方服毒。”

墨紫不由跟在他后面,低声说,“你为何这么做?”他救了她,还是连着两次,第二次更是出人意表,令她压根想不到。

“我怎么做了?”萧维反问,一眼不看她,走到射杀太子的弓箭手那儿,用脚踢人翻面,弯身探鼻息。

“…”他在确认对方死绝了,墨紫心下明白,“那人的话大家都听着,还没说完,就——”

“你觉得他没说完吗?”萧维又去确认别具尸首,“可我觉得他说完了。说完了,然后自尽,如此而已。”

此时的墨紫毫不怀疑,若还有大求人活着,这位萧将军会再想法子令对方死翘翘。怪不得他主动提出要留下,倒不是整理,而是清理。清理所有一息尚存,能开口将脏水泼到她身上的人。

“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一步。”这一步,是私心的一步,是坏心的一步,是正直不懂转弯的少将军开始因地制宜的一步。

萧维看一眼四周,没人在注意,才对上墨紫的视线,“我并不是为你,只是不想让对方的阴谋诡计动摇军心。既然明知他们在胡说八道,为何要放任他们说下去,又为何要听进耳里去?”

“谢谢你。”对方的计谋没有得逞,而她安然。

“千载难逢,听你真心谢我。”萧维长吁苦笑。他在出手杀人的时候,一点没有犹豫,满满私心,却脸不红得撒谎。这就是道貌岸然?但他不悔。

“谢你,不代表有机会报答你。”这个人喜欢她吗?今日惊现。

萧维倒也大气,“如果说一次谢谢就要报答一次,谁还敢说这两个字?我已告诉过你,不是为你,而是不想让他人利用。”他跟她学的,能藏起真正的意图。

“好,不是为我。”她还松口气呢,“只不过这些大求人身份恐怕不简单。

太子说他们是大求商贾所请的护队武士,可此战中个个身手不凡,攻防有策,分明是大求军中精锐。他们似乎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想将太子之死嫁祸在我身上。路上我问过太子,他无论如何不承认与大求有图谋,坚持对方是私货商贾,他只图美人和宝物。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但我仍然有几点不明。第一,他们怎么知道太子会和我见面?第二,领头的为何先入了都城?第三,太子行宫数百兵马,又是什么目的?”大求与大周勾结案,越查迷雾越浓。

“我也不知道。”萧维实话实说,“照理,礼王一案证据确凿,与大求勾结之人非他莫属,但礼王至今不认罪。然而,太子竟然带了大求人来,还按你所说,行宫之中有重兵把守。或者太子撒谎,或者礼王撒谎。太子已死,他的侍从四散逃逸,恐怕也有人已经通知行宫那边,这条线索可能无从查证。”

“那也未必。”墨紫不完全赞同。

第405章 将计就计

“太子不知道大求人的来历,不代表东宫的人不知道。就鹩骣,太子行事荒谬,为人不成体统,更没有一点未来国君的样子。

但我听朝堂之言,不过说他资质平平,品行甚少提及,便是皇上也不曾批评过这面,甚至还让他监国,锻炼他的治国之能。而且,也应该吧,太子有为他出谋划策之能臣门客。”墨紫只觉疑点处处,理不清还乱。

“你想说什么?”血腥浓重,萧维佩服她思维仍敏捷,处变不惊。

“既然有人给他出主意,为何他没脑袋得对我大动干戈?又是故作巧遇,又是引我到行宫,我越想越觉得是有人故意挑唆他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再者,如果那些大求人想把太子的死嫁祸给我,在行宫动手就可以了,那里虽然都是太子的人,但也是大周人,不必等到城门前。”说了理不清还乱,真是不知如何表达,“我的意思是,那些大求人可能真想进城,而这一战并非他们的本意,是被逼动手,至于那名活口的供词,可以想成孤注一掷。因此,挑唆太子的人,就极有可能在东宫等消息。”

“这些骑兵要混进城做什么?今日晌午,皇上出宫访市时遭人行刺。大约二十余人,据内卫大阁领说,出手狠辣,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几乎全被当场击毙,只三人在逃。若这些骑兵是为行刺皇上而想进城,时间上何以差这么多?”萧维也全无头绪,“要是接头的话,却说不通。发生那么大的事,必然会下城门。他们随太子到城门外,其实也许不知行刺的事。”

墨紫啊一声,“也就是说,皇上遇刺与这批大求人无关。对了,巧合。要么,就是有两批从大求来的人马,要么,就是暗杀皇上的人与大求人无关。”

“杀手可能不是来自大求。”混乱之中居然理出一根线来,萧维立刻上马,“我得赶紧通告都护军,搜捕范围要扩大到任何可疑之人,包括汉人,还有我大周人。”

“萧维,我还有一事。”墨紫叫住他。

萧雄挥手,便有小兵再牵马来,“上马再说。”

庚我带了剩下的千牛卫赶上,二十二人减了一半。

“庚将军,你等留下,将胥将军和死去的卫士们送回都城。”墨紫心中歉然。

庚我红着眼,看过躺在地上的胥羊,却道,“胥大哥要是还在,仍会跟着墨紫大人。待大人回到安全之处,末将再来接胥大哥回去。”

“胥将军家中还有何人?”墨紫问。

“一妻双儿,还有老父在堂。”庚我不明墨紫为何问。

原来胥羊不但是天子近臣,更是一家支柱。墨紫说声知道了,暗自有计较。不再阻止庚我他们的跟随,策马入都。

等萧维重新部署捉拿刺客的策略,墨紫请一名千牛卫回元府传令。之后,她紧跟萧维,朝皇宫急奔。在半路上,与赞进丁狗带来的人会

赞进和丁狗被墨紫的狼狈相惊了惊,齐声喊墨哥。

“我没事。”她知道两人担心,“你们先换衣服,今天的事回去再跟你们细说,等会儿听我的就是。”

到了宫门前,萧维站前头叫门。

“少将军,这是发生激战了?”守门的兵看到不少人血斑斑的,还看到东宫侍卫,挺奇怪。

“嗯。”萧维不多说,“我需向皇上急报,没时间让你一个个查。”

皇帝遇刺,全城都传遍了,守宫门的人当然更知道。况且萧维这张脸就是最被信任的通行证,兵士连声,开门将四十来号人放进去。但小兵不知道的是,他们进宫后,只有庚我往皇帝所在的宫苑去,萧维则转向太子的东宫殿。

一旦进宫,是侍卫的装束,且样子煞气,也无人来问来挡,一路顺利就到了东宫。这时,由萧维领头的状况已经发生了改变。站在前头的是赞进和丁狗。墨紫被两名改装成东宫侍卫的千牛卫左右夹着装昏。萧维也换了装,混在后面的卫队之中。

一名年纪挺大的公公带了小太监们上来,“殿下呢?哎?你们面生啊。”

“我们是殿下行宫的侍卫。”这种场合,名门出身的丁狗就应付自如,“奉殿下之命,送人进来。”说完,示意赞进让开。

老太监看到墨紫的脸,大惊失色,“不是说在行宫里办事吗,怎么给弄进宫里来了?殿下呢?”又问一次太子在哪儿。

丁狗镇定自若,“殿下的心思从来别人摸不准,他说要把人弄到宫里,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殿下一进城就听说皇上遇刺的消息,正和我们其他兄弟一起,要亲手抓刺客,好在皇上面前得个好。这位公公,赶紧把人安置了吧。”

公公一脸老皮褶子,听到太子要撰好这句话,冷冷露出轻蔑,随手指道门,“就放那间罢。这怎么昏的?”

“用了迷药,能睡到明早去。”丁狗将老太监的神情看在眼里,“放在那么人来人往的门里,合适吗?万一让人察觉——”

公公嗓音顿尖,“所以干吗带进来?先放在那里面,等我去问了明媚姑娘再说。”

墨紫进殿房就醒了,在床上躺好,“谁是明媚姑娘?”

门外都是千牛卫,萧维放心说话,“她是太子的宠姬,因太子尚未大婚,还没确立名份。我却不知道,她在东宫地位这么高,连掌管东宫内务的钟公公还要请问她。钟公公就是刚才那人。”

“这么说值得观察?”墨紫眯眼。

萧维点点头,“不过,我们动作要快,对方未必在都护军里没有眼线。”

外头有人咳嗽两声,萧维飞身上梁,赞进丁狗矗立不动,墨紫继续装昏。

进来一个宫装女子,名字明媚,长得也明媚,衣着虽不显贵,但眉宇之间娇气逼人。

她看见躺在床上的墨紫,脸上就闪过狠色,对赞进丁狗说,“你们两个大男人留在房里干什么,难道对殿下的女人还敢痴心妄想?给我滚出去!还有,带着门外的人站远点儿。”

丁狗一拱手,和赞进转身出门,又扬声呼喝兄弟们站远了。

钟公公从窗缝里看清了,回身说道,“真站远了,门外我让小小子儿们守着呢,没人听得见话音。”

明媚趋身上前,用尖利的指甲划过墨紫的脸,冷哼,“原以为是个男人婆,为了说动太子色心,我把话说得天花乱坠,吹得自己起鸡皮疙瘩。却没想竟是如此美人,怪不得在行宫耍了还不够,非要弄进宫里来。这只猪脑袋,笨得无可救药,也不想想一个堂堂朝廷命官,便是让皇上暂罢了走动,若突然无影无踪,一定会起轩然大波的。”

墨紫的脸被刮得生疼,心中暗道,这女子敢骂太子猪,来头估计不小,并非一个普通宠姬。

“哎哟我的姑奶奶,您轻点划。要是破了皮,殿下那儿我怎么交待?再说,把人弄醒了又如何是好?”钟公公扯皮摆笑脸。

“你也够蠢的。事到如今,你以为这女人还能留着命吗?”明媚哼哼,阴冷着脸,“本来就是让太子破了她的身子糟践了她的人,咱们再把这事传出去,由她自生自灭。但她这会儿进了宫,万一蠢太子让她迷惑住,还有皇上近在咫尺,册封她为太子妃,倒是便宜了她。我主子说了,这回要是不能毁了她的名,就得要了她的命。”

“可…可是,你刚刚也说了,她可是朝廷命官啊。”钟公公一哆嗦。

“这东宫里都是你我的人,杀了她谁会知道?”明媚走到墙边,轻巧抓下一把装饰用的剑,慢慢拔剑出鞘。

“殿…殿下那儿…怎么说?”钟公公仍结巴。

“一个女人罢了。再说,他还能活多久,你不是最清楚不过?”明媚笑得妖艳,举剑来到床前,双手握住剑把,抬高一刺——

眼皮底下的人却翻到床里去了。

明媚吃惊,再想追加一剑,但觉耳后轻风。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钟公公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一只大手敲在她的手背,剑就落到了黑影手中。待她看清对方的脸,吓得张大了眼。

“萧…萧…”萧家二郎,她当然是知道的。

身后有嘘声。

明媚再惊回头,眉心正对冰冷的剑尖。剑那头,那个宋墨紫笑眯眯得站在床上,哪里有昏迷的模样。她往后退,却听萧维说——

“别动,不然这剑就穿心了。”

明媚当然不敢再动。

“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可以留你性命。”也不等明媚答应,墨紫继续说道,“是谁要你毁了我?”

明媚呼吸间,感觉到两把剑。

“你不怕她服毒?”萧维问。

“她是太子宠姬,和他一定常亲密,毒药不可能藏在牙齿里,不然一个不小心,岂不是两人都死了?”墨紫笃定。

萧维无语,他不知道她的想像力这么丰富。

“快说!”墨紫皱皱鼻子,“或者,我来猜,你就点头摇头,也不算出卖你主子。”

“我绝不出卖主子。”她不带毒没关系,因为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说出来。

“湘妃。”墨紫盯着明媚,满意看到她变脸,“真是一点都没惊喜。可以了。”

墨紫的剑收了回去。

萧维的剑送了进来。

明媚,死。

第406章 负荆请罪

钟公公醒来,后脖根疼得他不由呻吟,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地上。他有些搞不清楚时辰,以为睡觉的时候翻下了地,嘴里就骂骂咧咧,从平日里最笨小太监的事迹开始,足足骂了一刻工夫。然后,他又用一刻回忆刚进宫当差时那床铺,硬得也跟这地一样。睡惯了绸罗垫被的梨木大床,如今这腰板可受不住了,整片背,连屁股,吱吱嘎嘎往骨头里钻疼。

正想叫个人进来扶,门就开了。砰声很大,脚步很重,好像是冲进来的。

他侧眼一瞧,正是之前骂得最笨的那个,没好气,“你个衰根孙子,平时我怎么教你的,连一个像样的规矩都学不会。”

小太监抓抓脑袋,挺委屈,“大公公,我以为您出事了,所以才撞门进来。”

钟公公却骂,“鸟脑袋,睡个觉我能出什么事?中邪了吧你!”

“不…不是啊,我和小囤子让人打昏了躺在外间,怕公公您也遭人暗算——”小太监确实一片好心好意。

钟公公看他越说越离谱,气道,“你和小囤子让人打昏,这会儿怎么站在我头前?打昏,我看你发昏了。“

小太监还想表明一下善意的立场,不小心瞥到床上,立刻倒退两步,手臂僵抬起,指着,上齿打下齿,咯咯作响,“明…明”,…明明…死…死…”

钟公火大了,“我看你分明是想死,还不快扶我起来,不然揍死你。”

小太监却一步步往后退。

钟公公心想,这死小子虽然笨,却还是挺听话的,今日这么反常。于是,他转脸去看床。床高他矮,只看见一只白晰的女人手垂出床沿。这下他可躺不住了,老身板骨碌爬起来。

“谁给我找这晦气?”再一瞧,发现那女人身上全是血,立刻跑到小太监身后大叫,“我的娘咧,还是死人!”

小太监也拚命往后缩,但这是要比钟公公好上一点了,“是明一.明媚姑娘。”

钟公公顿时想起前因来,而且看清死人是谁,才镇定“你去找小囤子来,把人用麻袋装了,埋到后园子里去。你们俩还得给我闭紧嘴巴,不然就别想活命。”

小太监惊恐得点点头,忙叫伙伴去了。

钟公公走到床前,神情看起来已不是刚刚吓得惨无人色的老太监,而是狡猾奸险,居然还嘿嘿笑了两声“明媚明媚,却看不到明日阳光媚啊。平日我也忍够了,今日好好日子,连你一并解决掉,还能把屎盆子扣在大求身上。”

今日东宫有点静,可能因为出了皇上遇刺的大事,而且太子又不在,所以显得空荡。不一会儿,钟公公出了东宫大门,四下瞧了瞧,便往皇宫深处走去。

御书房,皇帝微颤着身躯。地上他唯一一个成年的儿子,面色死灰平躺在那儿,已经僵硬冰冷。他不喜这个儿子,立为太子也是没有别的选择,但无论如何他们是父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即便他是皇帝,也会悲恸。

一旁跪着的墨紫萧维,谁也不多说一个字,等皇帝发问。庚我比他们早来一步。他是皇帝的侍卫,应该如实说的,不过那时他离得远,又在与大求人打斗,并不清楚细节。所以,有周旋的余地。

“墨紫,你可知罪?”皇帝有些怒。

墨紫低眸,很快决定如何回答,“墨紫知罪。”这种时候,皇帝说什么是什么,别管自尊什么的。

“萧白羽,你呢?”他的后宫并不充盈,但妃嫔也不算少,偏偏儿子只有两个,一个还小。虽然他自己身体很健康,但帝王之家子嗣单薄是大忌讳。

“臣知罪。”萧维也识时务。

“朕一向极为器重你二人,因知你们一个武艺高强一个聪明了得,什么事情交给你俩办,朕就放心了,可是今日——”皇帝声音发颤,“你二人都在场,居然没能护住太子!”

“皇上息怒。此事与墨紫无关,是臣的过错。”萧维挺身而出,想揽全部责任。

墨紫不傻乎乎跟他抢错,“皇上,太子果敢勇气,当时险恶的情形下,他还担心胥将军。墨紫万万没想到他会从藏身之处跑出来。而大求弓箭手已让萧将军削了腿,墨紫也万万没想到他尚有口气射出致命的一箭。”

皇帝这次没有被墨紫的伶牙俐齿说服,站到她面前,怒容满颜,“事到如今,你还抵齿狡辩,一口胡言。朕的太子是什么样,朕心里清楚得很。你若再不实话实说朕就不能姑息了。我问你,太子真只是找你喝酒?”

“皇上——”萧维想言。

墨紫抢声,“皇上为何不信庚将军所说?太子非要让我随他出城时,胥将军曾派一名千牛卫进宫传讯,就是为了报知皇上知晓。”

“朕已经着人问过,宫门守卫不曾见过这名千牛卫。”皇帝便从其中感觉到不对,“太子虽然任性,但朕的侍卫他还不敢动。墨紫,你要如实说话。庚我吞吞吐吐,似乎颇有顾忌。你们难道以为朕是昏君,只想找人承担太子之死的责任不成?朕只想知道真相!一句虚言都不想听。果敢勇气?哼——朕还真是服你说得出来。”

墨紫扯直唇线,“太子对墨紫言语间颇为大胆放肆,行宫之外仗着他的数百兵士,更是直言不讳要墨紫承欢。墨紫不说,并非惧皇上偏心,而是事情已过,我亦无损,殿下却惨遭横死,因此委实不必再说出来。况且,这一切的背后都有大求人操纵,太子殿下则是最大的受害者。”

“最大的受害者?”皇帝哀痛之余,对自己儿子深深失望,“若不是他不用心,听信他人挑唆,怎会丧命?大求人?那也是他带进来的。朕闻他贪迷美色,但看他监国期间行为还算规矩,以为他年龄有所长,知道好坏,没成想不但没改,还变本加厉,连朝廷命官都敢起色心。此子一而再,再而三令朕失望,他到死都没有做过一件让朕能为之骄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