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帮东家赚钱么?难道待在这里,还能生出银子来?”墨紫这时以掌事的身份说话,少了很多束缚,当然,丫头的时候,也没怎么被结束就是。
“你就拿捏着我爱财。我等你交出五千两来,把你卖身契双手捧上。”几乎,已经是定局了啊。“说吧,什么风将那么忙的墨掌给吹来得?”
墨紫笑昨有点无奈,“我没管住我这张嘴,可能麻烦了。”
第238章 丫头凤凰
“你说萧二郎知道了红萸船场地事。”裘三娘听墨水紫讲完大概,没掌握要领,“不过,他双不是船夫,不会做我们生意,船场也是正经的营生,他知道了又怎样?”
墨紫坐直了,望着裘三娘,为她对船的两眼一抹黑而无语,又不得不说一句,“东家没听清楚吗?我赶他下船,用词有点不客气。”
“我知道。也不是第一回赶他,而且我看他自己没事找事的,该骂,理他作甚?”要不是墨紫够厉害,换个胆小的,她就没那颗价值贵重的珠子到手,“我还怪道呢,怎么就盯着你不放?当初不知你是姑娘家也还罢了,如今知道了,一点不避嫌,那时,卫六娘死活要跟他,他否认得一门清,我本来还挺信他无辜,这会儿瞧他这样,又多一个为他寻死的,定然是他大大咧咧不懂收敛,让人家误会他有意思,才招惹来的。”
墨紫浅笑吟吟,“这种事,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咱们是不明白的了。莫愁姑娘说跳河就跳河,有寻死的勇气,却没有放弃的勇气,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人间处处有情郎。”
裘三娘噗哧笑出来,“错了,错了,天涯何处有萧将,人间处处是野狼吧。”
两人欢笑一阵。
红梅白荷进来,见裘三娘和墨紫各坐一处,酌香茶面生愉,其乐无边,被约束的烦闷不由跟着消散,随两人展露欢颜。
“还是墨紫本事大,一回来,奶奶心情就好了。”红梅换上热茶,“白荷花,咱们一定要把墨紫捉住,再不放她一个人自在去。”
裘三娘乐呵呵,“好,你们试试,把她留一晚,一人五两银子。不然,你们一人给我五两银子。”
墨紫不急,定心说道,“别随便跟奶奶赌,你们必输的,这头你们想着拿五两银子,那头奶奶就撵我走。我真要住一晚,奶奶今夜里睡不着,心疼银子。”
裘三娘啐一口,捞起本帐册,朝墨紫扔过去,“别自以为多了解我似的,我从前小气,那是狼窟里头,今日不知明日事,如今嫁了人,是我的还是我的,夫家的我都有本事能捎走一份,还跟人一两一两得算么?帮我瞧瞧这本帐,有没有错漏,一船子货买了一半,这月底出发,应该赶得及装满,对了,上回我说的话还作数,你要有闲钱,我给你空出一小舱出来,放什么都随便你,我会跟赵亮交待一声。”
“小舱用不着,我置办不了那么多货。”她私房银子早就突破八两三,不过离千两还早,“白何,红梅,要不要咱们几个凑一份,赔了也不会太惨,赚了大家分。”
“可是,完全不知道该置办些什么货。”红梅是活络人。
白何到底资格老,说道,“哪需要我们操心,有奶奶和墨紫拿主意,咱凑个份子就是。”
“那倒也不是。我给开个单子,大家商量后有什么要补什么不要,再来置办。”墨紫起身在架子上拿了个算盘,“今晚我不走,等睡时叫上绿菊小衣再一块儿说。你们明日赢了奶奶的十两,记得给我一份,我特意留下来的。”
“你们听好了,这样的机会一辈子也不会有几次,小本大利。有银子傍身,腰板底气都硬,将来要许人,也是你们挑,不是人家挑你们。我裘三娘的丫头,不做小,不做谁家里的仆妇,要么就嫁真心实意的自在人,要么就是不嫁人也一样活得好。我,没有打算给你们找这府里头的小厮随从,趁你们现在没这心思,先跟你们说清楚,要找,咱找外头的,好的,还得是正妻。”裘三娘头一回说出对丫头们婚事的打算。虽然听上去很强势,其实却是她表达疼惜的一种方式。
墨紫的立场,是想替裘三娘这样的一番言论大声叫好的,不做小,不做某家里的,要挑自在的人,哪一条都是裘三娘要为出身卑微的白荷红梅她们争取最大的幸福,裘三娘当初给她向元澄举过媒,也是奔着他还未娶妻去的,这个性格如火,精明市侩的女子,有极可爱且令人欣赏的地方。
红梅白荷双双脸红。
墨紫开她们玩笑,“啊,你们不说话,难道看上了府里的?要我说,小厮随从什么的,确实配不上,不过,王府护卫倒是可以考虑。那个萧旻萧队长,就不错。鹿角巷里跟咱们也待了一个多月。听田大说,他爷爷跟老王爷情同兄弟,曾经是主仆,早放了自由身,一家四代虽然住在萧府里,跟萧姓旁支等同,有产有田有钱,却没有贵族门第的浮夸奢华,挺踏实的人家,萧旻今年十九,未娶妻,没什么小妾通房的,武艺高强,还知书达理,不久也要到军中去,将来武将官职是一定的。”
裘三娘想起那个敢给她脸色看的萧旻,眼睛一亮,“这个确实不错,你们要是谁相中了,我就网开一面。”不能一棒子全打死。
红梅连连摇头,“旻少爷什么身份,娶官家小姐都绰绰有余,哪里是我们能想的?”
“什么身份?”墨紫不以为然,“他爷爷讲故事,得从吃不饱肚子,穷得讨饭,然后卖身为奴开始说,等你们有了银子,奶奶还了你们卖身契,你们一样能当千金小姐,出身?是靠自己赚的。”商人地位低微,但商人可以买官买身份,总之,富裕之后,身外物就唾手可得了。
白荷红梅眼珠子都凸出来了,这是什么说法,闻所未闻。
裘三娘望了墨紫良久,“虽是惊世骇俗,倒也无错,自古便是帝王将相都有苦出身的,今日之丫头,明日之凤凰,也未必可知。”
国墨紫耸耸肩,惊世骇俗,所以也就姐妹淘里说说。她从不期望改变这个时代,只想在古人能接受的范围内,最大程度——洗脑!因此,她看到红梅白荷头摇得拨浪鼓,也不觉得遗憾,毕竟,从小接受服侍主人的教育,生长环境又是如此,不可能这么快跳得出去。
“罢了,你们觉得配不起他。我还觉得他武人一个,不懂情趣。”裘三娘结束这场戏言。
两大丫头松口气,一个说要准备饭去,一个说要帮忙去,赶紧溜了。
“没出息。”裘三娘撇撇嘴。
“慢慢来。”墨紫好整以暇,开始拨算盘珠子。
“等吃了饭,你去趟维风居。”裘三娘发现墨紫手一抖,就坏笑起来,“怎么?不是你自己跑来跟我说惹了麻烦?与其等人找上门,不如我们大方点,请客吃饭,把话说清楚,从此他当他的水上将军,我们造我们的船,互不相干。”
墨紫心道,一顿饭就不相干的话,她早自掏腰包了。
“我虽然对船场所知不多,不过战船只能由官家船场来造,这条行规我还是不清二楚的。你手下船工本事就是大过天,他也不能违背工部的做法。”正气凛然的萧二郎,最重国法吧。裘三娘对这个二伯接触不多,所知不少。
“话是不错,可他毕竟是官,官官相护,规矩这些,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他若强来,我们也斗不过。”把她偷偷抓起来,严刑拷打,逼她造船,她不是很惨?
“看来,我这婚事也不算亏。无论如何,冲着我是他弟媳的份上,也不会明面闹翻。而只要他迂回,我们就能躲。”裘三娘嫣然一笑,“我得对三郎好一点了。”
明晃晃要用美人计?墨紫想代价是不是有点大,说出来却是,“奶奶和三爷最近如何?”
“不如何,跟你说的一样,得慢慢耗着。”裘三娘纤手滑过流苏发带,“不过,他每次进书房,都看到我打算盘,脸色一日黑过一日,我赌自己不会输。”
“三爷不怀疑这些帐本哪来的?”墨紫以为是小衣拿进来的。
“岑二派帐房送到院门口,有什么事请示,也能传信进来,似乎是默许了。”不让她出门,却没有彻底断掉外界联系,这一点让裘三娘不解。
墨紫也愣了愣,“你是说姑爷仍让你管外头的事?”
“不知他打什么主意,想到我头疼都不通。”裘三娘拨小金,和墨紫比比谁快。
墨紫呵笑,“姑爷是放不开又舍不得,自相矛盾。他说要给我升等,不让我帮你跑外边,似乎也没跟长辈们说。”
裘三娘白她一眼,“我瞧他是怕我闹到公婆那儿去,他也只好和离,所以给我点甜头,拖延着想更狠的办法呢,他把外院的人全都换了,调进来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没准就混进几个耳目来,等着给我好看。”
“都是我身边待惯的人,没有谁的耳目,除了听命于我以外。”萧三突然进了屋,书卷气俊朗的面色中缠着困扰。见到裘三娘,眼睛瞬间发亮,却因为裘三娘不看他,眸光幽暗了下去。
墨紫不想掺合,拿了帐本,夹了算盘,要告退。
裘三娘却不让,“我们说我们的,你给我把帐查好,万一我记错了,上万两银子的事呢。”
墨紫在萧三郎凉却的目光中,原位坐了下去。
灯泡,挺亮。
第239章 灯泡没电
夫妻吵架,观众席上,一人。
“那可说不定,毕竟有人宠只金丝雀宠上了天,自己身边被安插了人都不知道,又送到我这儿来,正好顺水推舟,再给我下个药什么的。不过,估计这回是一命呜呼的那种,省得我养得挺精神回来,碍她的眼。”裘三娘不瞧萧三,接着刚才的话,拨小金。
“我…”无话可说,今日心狠手辣的金丝确实是他养出来的,“没有真凭实据,只听一个丫头说,我便是问她错处,她也不会认。可是,我已经让人留意着。她要是只糊涂一次,改了,也是善莫大焉。”
“别当着我的面护小妾,我最烦听这些。又不是我要害她,搞得她可怜兮兮的,悍妇是我。其实很简单,你跟我和离,我不管你宠谁,为谁说好话,你也不用看我小鸡肚肠,商人市侩,我真心劝你,给不了金丝妻位,至少也帮她争取个侧妻,你今后不娶,她就是你唯一的身边人,便不会有那么多乌漆抹黑的事,万一闹出人命,多糟心。”裘三娘把小金拨得啪啪响,根本不是在算帐,而是在制造声势。
墨紫偷眼一瞧,哇,萧三郎脸色也乌漆抹黑。裘三娘如何这是完全不掩饰真性情了,什么话都敢砸过去啊。
“想和离,除非我——”萧三咬牙切齿,“死。”
裘三娘终于看过来,眼底震惊一闪而逝,“哪怕三个人都不好过?”
“我管别人做什么?”放她自由,他最不好过。
墨紫再次心理活动:萧三也露本性了,这人,能休掉两老婆,怎么可能是吃素的?平日里看着似乎是个书呆子,仔细想,萧家最能惹麻烦的一个,却照样奶奶疼妈妈爱,在上都还顶着大才子的头衔,应该很有两把刷子,琴棋书画这些,他不会跟裘三娘一样,都是修身养性的爱好,其实本质很顽劣吧?
“三郎,你不放我,我就搅得永古斋天翻地覆,弄走金丝,她的一双儿女再不得重视,这样也可?”逼她用狠辣手段么?
“墨紫。”萧三叫灯泡。
灯泡装没电。
“你叫墨紫干什么?”裘三娘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人指手划脚。
“墨紫。”再接再厉。
唉——这对夫妻,一定是看她不顺上发,墨紫抬头便摆个笑脸,又觉得会不会让萧三以为自己幸灾乐祸,立刻严肃。
“你奶奶真做得出这种事?或者只景点我知难而退?”萧三问。
裘三娘冷笑连连,“墨紫,答他。”
墨紫清咳,“不被招惹也就罢了,招惹上了,奶奶不是忍气吞声的个性。奶奶的生母就是让妾气病早逝,害得奶奶从小不得不跟着父亲行走经商,避免继母迫害,当然最厌恶宅子里这些斗来争去的事。”
裘三娘瞪她,“第一句就够了,说后面那些作甚?”
萧三呐呐,“我不曾听闻。”
“不劳关心。”裘三娘泼冷水,“我可以相安,却绝不喜欢亲近。心眼小,你和她的孩子,我也当不了亲生。她害我,我必定要还她一报,好像你刚才,替她说好话,我就不耐烦。天生眼里容不进沙子,你又何必自找罪受?”
“你…嫉妒?”萧三眼中出现微弱的光亮。
“墨紫,告诉他,谁嫉妒了。”轮到裘三娘找灯泡,“我就是这么任性,自私自利,才不顾别人苦衷。”
“奶奶,你说的,姑爷听得见。”还打算盘对帐?墨紫抚额。
“墨紫这丫头,当初我就是以救她性命为条件,逼快死的她签了卖身契,这种事我都做得出来,卖妾还不是看我心情好坏?”裘三娘一指墨紫。
“奶奶,这事不必扯上我。”连白荷绿菊都瞒着,却告诉萧三。裘三娘这是把萧三往外推,还是在往里争取?
“三娘,你没那么坏,我从你的琴声里听得出来。”性烈如火,是。恶劣无良,不是。“人无完人,你无需刻意夸大自己的不好。而我萧咏,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这句话,说得对极了。墨紫暗暗点头。
“我没那么坏?”裘三娘一手拿起小金,啪啪甩响,“三郎,你可知,金丝的卖身契已经在我手上了啊。”
萧三怔住。
墨紫也怔住,她到底是跟内宅的世界脱了节,没想到裘三娘动作那么快,居然拿到了传说中金丝的卖身契。
“你不信?以为你让我禁足,就无可奈何?我虽然出不去,难道前面那些人还能挡住王妃娘娘和老夫人?不过就是哭一哭,说些委屈,暗示这次不是病是中毒。她们多半被你休两个正妻吓怕了,怎么也想保住第三个,干脆就把卖身契给我。虽然,金丝的老子娘在萧家算是有点##,你萧三郎给过狠话。什么话来着?婆婆不肯说,我便猜猜看,是不是敢卖金丝,你就终身不娶,还是剃头当和尚去?这般情深,为何不干脆些?坚持扶金丝当了正室,也不会出这些个妖蛾子。”裘三娘说着说着,忘了要耗,烈性子又起。
“我哪曾说过那些狠话,不过是让娘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不要将卖身契契随意给了居心不良的人。我对金丝,从未有过像…”他对她的那种感情,辗转反侧,朝思暮想,心悦难当,心痛难当,“此情非彼情,此深非彼深,是一同长起来的情份。我若弃她,就是没了做人的良心,我若弃子,就是没了做人品性,这样一个没良心没品性的我,只跟你长相厮守,你能心安否?”
裘三娘望着他半晌未说话,然后垂眸叹息,“我又何尝不知?”无法两全其美,所以她只能逃。
萧三郎看着裘三娘落寞的神色,心里不好过,禁不住踏前一步,“三娘,不能就这样么?我跟你,好好过日子。从今以后,我再不会纳偏房,若你想我有番作为,我自会竭尽所能,你喜欢外出,我可以求个外放的官,两人携手游遍大好河山。”
随着裘三萧三之间情绪的浓暖,墨紫觉得头上光芒万丈,亮到都刺自己的眼了,悄悄站起来想溜,却让差点就此心软的裘三娘警醒。
“墨紫,帐算完了?”思绪纷乱,只能再避之不谈。
墨紫看一眼萧三郎,就见他垂头丧气,好不可怜。
其实萧三郎说得不算错,如果为了讨好裘三娘,而把金丝灭了,这样的他,不值得托付终身。再从裘三娘的角度看,她最介意的是萧三宠妾,而不是萧三有妾,毕竟这年头,男人三妻四妾,极其平常,倒是一夫一妻罕见。这一僵局,怎么走,要看金丝这个人,金丝知错能改,认清形势,安心其位,裘三娘也不会如芒刺在背,用狠辣手腕来对付,金丝非要独霸萧三,萧三又死不放裘三娘,那这三人也许伤到体无完肤,谁都不能全身而退。
而她,该旁观吗?
“姑爷,要不要——”墨紫在裘三娘暗示她接茬的目光中硬起头皮,“跟我学打算盘?和弹琴差不多。”开发大脑,有助身心健康。
萧三郎瞧着算盘,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说道,“好。”
裘三娘手里的小金,?——掉在桌面。
是晚饭后,这对夫妻在书房里各做各事。
绿菊上完茶跑出来,对正准备商量置货的墨紫她们几个说,“了不得,了不得,姑爷在打算盘。平常瞧着斯文貌,对着个算盘咬牙切齿,动不动就问奶奶怎么打。五句里,奶奶能理一句,比之前两人板着脸不知好了多少。”
白荷近来为了这对夫妻没少求菩萨保佑,听了之后,仿佛看到转机,阿弥陀佛,掌心合十地拜拜。
红梅抓着墨紫,“是你吧?快教教我们,到底用什么法子,让三爷跟奶奶终于缓和些了?”
墨紫讪笑,“我是让奶奶逼急了那么随口一说,哪知道姑爷还真学。”这算是培养共同兴趣?厉害的不是她,是萧三啊,或者,是裘三娘故意耐着性子,为了红萸?
“话说回来,我可并没有帮姑爷的意思,是分是合,我们根本管不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红梅嘻嘻一笑,“也没准。”
“对了,墨紫,姑爷让你去维风居一趟,说五日后请二爷来吃饭。”绿菊带话。
“五日后才请,干吗今日就去?天都黑了。”墨紫心想,裘三娘不但记着,还借萧三出面,是用了心思了。
“这种事哪有当日请的?再说二爷在水寨,得过几天才回来,到时又是应酬多多的,哪顾得上自家里请吃饭。奶奶说,你先去跟绿碧知会一声,人家也能早做安排。”绿菊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包袱,“顺便,把这给红罗姐姐,上回她说我手巧,请我帮她绣套百年好合的花枕花被。”
“是要正式梳头了吧?”红梅推测,“二爷这年忙得在府里也没待几天,拖了够久的。”
“嗯,该是在这月里,红罗说,没准新奶奶年底要进门,不能冲了大喜。”绿菊这么说道。
“整日里都说二爷的婚姻大事年底就定,已经重阳了,还没见影呢。”红梅摇摇头,“我看,今年不定也悬。”
墨紫不听她们八卦,接过包袱,传口信去也。
萧二不在,最好。
第240章 支美人计
马车悠哉哉走在田野上,稻子金黄了,农人挥汗如雨,又因丰收而面带喜色,“呃?什么意思?”墨紫盯着同车又恢复黑衣款款的元澄。
元澄从红萸把她带出来的,不过,没给她好消息就是。
“临时户籍本一时下不来,你得亲自跑一趟。”元澄递给墨紫一封信,“里头是由部尚书大人的亲笔。”
“户部尚书都允准了,为何下不来?”完全说不通吧?
“新来的主簿大人似乎喜欢无规矩办事,他说临时户籍本需由雇主本人申请,还要带上旧本,亲自去说明雇用的理由和期限,而且要有担保人担保。”
元澄看着墨紫一脸大惊小怪的模样,笑得兴味盎然,“我那送人好处的一套,也不是什么人都吃的。”
“一套不行,就换另一套。元大人曾经只手遮天,跑到大周来,弄个户本都不行,是不是太没面子了?”墨紫被他一叫,匆匆忙忙上车,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他就让车夫回城。这会儿,一身的木卷木屑,热得她张手扇风。
一方白白的帕子递来,她不客气接过,擦额抹发,鼻间嗅进松香味儿,好闻,“有没有扇子?”
元澄笑望着她,摇摇头。粉脸儿扑红秋水眸灿,粗布裙粗布裤怪模样。一双天青色高筒布靴,半撩袖,露出小截藕臂。正如铭年说的,不知怎么给她穿成那么好看的。
墨紫哎一声,“这种时候,我就突然想起金银的扇子。他遇到那事后,你去瞧过他没有?”
元澄经她提起,便仿佛那一把把明亮的扇子在面前晃,“没去。没断手没断脚,遇到一群拿他当镇山之宝的人,需我们担心什么?再说,他不在上都,到南德去了。”
“哦?南德?”虽然没去瞧,他消息照样灵通,墨紫严重怀疑金银身边有他安插的人。
“我告诉他周文那里还有颗水净珠,他就火烧火燎得去了。”以他的了解,如果不找点什么给这人做,一定会藉着墨紫想起小时候的事,趁机接近纠缠。
“他对这珠子念念不忘,有什么原因吧。”墨紫这样分析。
“传闻闽珍倾尽十年所成的十颗珠,其中藏有一个秘宝。这个传闻。近些年愈传愈真。你二哥无甚追求,就喜金银珠宝,怎能不执念?”元澄眸墨如夜,星芒点点。
“秘宝?”墨紫露出难怪的神情,“可我怎么没听闽松提过?”
“闽氏一直否认,自然不会主动提起。如果真有秘宝,他们几代不惜一切想把珠子收集回去,似乎更说得通。不过,我是不信的。”无稽之谈。秘宝为何不直接留给子孙,要费那么大劲,藏在珠子里?
“我猜就算有宝贝,也不是金银想的那种值钱东西,可能是一门本事,更糟糕一点,只是家训”话说,文化遗产就比什么都珍贵。而墨紫和元澄一样,对传闻毫无兴趣。
“户本已经弄好,不过让管百工的主簿扣下了,不是我没本事,只是没想到。而且,别忘了,我如今是太学博士。”她似乎经常性忘记这一点,他得再三提醒着。
“这芝麻绿豆大的官,你想当多久?”太学博士啊?万一她倒霉起来,他能帮到何种程度?“不是我嫌你官小,既然是要互帮互助,我怕将来自己真有事时,你不但帮不上,还反遭我连累。”她得罪的,都不是一般人等。
元澄却老神在在,居然往窗外看秋景,“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当多大的官?”
墨紫感觉自己好像存了坏心眼,不敢太过份。“好歹四品以上,工部最好,还要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实用。
“工部啊——”元澄漫不经心,“没办法。”
墨紫还以为他会说小菜一碟,脸上希冀的神情垮掉,“也是,我天真。这里不是南德,你如今也伸不了那么长的手,自身还难保。”
“你在激将?”元澄的眼瞳顿敛,回过头来。
“没有,真心话。若是用用激将法就能无往不利所向批靡,我会先刺激刺激自己。”然后,统帅百万大军,挥师北上,灭掉大求。因为不现实,所以也就是气愤的时候,想想罢了。
元澄瞧她义愤填膺握着拳头,神情便若有所思,唤她,“墨紫。”
“嗯?”甩甩脑袋,抛开恶念,微笑向善。
话到嘴边,改了口,“对鸿图船场的老板曾海,你听知可多?”她进入船业不久,但这行就那么些人,说不定打过交道。
“为人没什么可称道,用孩子和妇女当劳工,跟人打赌输了又想赖,挺自大,又小气成精。我相信品性决定一个人做事的方式,这人很不怎么样。”墨紫想起一件事,“他和大求的人一桌吃饭,我虽然不清楚他知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他的船场里也有古怪。”
墨紫说到这儿,望了望元澄,见他听得很专心。上回跟他聊时事也是。他从不因为她是个女子而轻视过她。一次都没有。这让她总能很自在很轻松,而且被尊重。
“我去他船场取木,误打误撞发现,他的一批枫木居然是空,是的。若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我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看到他的面色变化,她问道,“你为什么问到曾海?”
元澄沉吟半晌,“有些事,令人在意。经你一说,似乎有点眉目了。墨紫,你可知大求如今最缺什么?”
“打仗的话,缺粮?”墨紫紧接着又说,“还缺——”
“铁。”两人异口同声。
元澄对墨紫欣然而笑,点头赞赏,“不错,就是铁。铁是制造兵器的必须。大周铁矿石丰富,开采精炼之术远在大求之上。曾海先跟大求的人有接镯,又积空心木,极有可能是用来装铁。四国一直明令禁止边境矿石和武器的买卖,他却能走水路贩私。”
“私贩铁,抄家诛族,曾家也算一方巨富,曾海为何要铤而走险,不惜押上一大家子?”只是推测,而墨紫想不通这点。
“曾海不过是曾家无出旁支,不受重视,此其一;其二,贩铁利润丰享,铤而走险者,前赴后继,多他一个不多。墨哥不也当过私贩?”前尘往事。恍然一梦,唯幸遇她,那般真实。
墨紫笑得嘿嘿,“不过,我没他胆子大,贩得都是些小玩意儿。”她要贩铁,萧二石头这些人一定不会让她见到明天的太阳,因为罪同叛国。
“如何,要不要我帮你探探曾海的底?”
“暂且不要打草惊蛇,我还有别的事要查。”看她一副积极想参与的神色,元澄便说,“要用你时,定不客气。”
墨紫耸肩,表示没间题,“我穿这样去见那个主簿大人,不要紧吗?不男不女的。”
只有她会这样说自己。元澄笑在眼里,“甚好。我使的贿赂计没用,美人计或许担得。一会儿记得,多笑笑,说话娇柔些。”
“美人计?”墨紫面不改色顶回去,“那该找我东家才是。我这一身,能不能进大门都难说。”
“我虽然当着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这点小事还能办到,一定让你见到那位大人的面,我还给你作担保,也不白费你三百两的心意。”
不告诉她,为这临时户本费了他至少五百两的礼钱。其实,让那位新来的主簿大人给扣了,他确实很没面子。
不提三百两还好,提起这个,墨紫心疼,“要不是办不成这事,你得退我银子。”
“心意怎么好退,只有落空的。”元澄摇头不答应。
“这个可以不跟你算,给你家添砖加瓦的大工程,材料费总要给我吧。”她可不可怜?碰到一个两个的,全都比她精明。
“我跟你的算法不同。你给的心意我本来嫌不够,不过加上你不收钱帮我这次,我觉得就刚好了。”他因此一分钱不会让她“报销”。
墨紫不抱怨,不是没有意见,而是且有心理准备,又看在他给她介绍一笔生意的份上,算了。
两人聊着话,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乡野的风景转过去,都城的风景转过来,一个多时表也就眨眼工夫。
“大人,将作监到了。”车外突起车夫的声音。墨紫这才想到刚刚说了不少外人不能听的话,可又想元澄没那么粗心大意,但还是问了一声。
“你的车夫,耳力好不好?”
元澄还未开口,她就听车夫说道,“耳力好得很,嘴巴严得很,墨哥把心放宽。”
“如君所言。”元澄笑答。
对一个车夫称君?墨紫撩帘子下车去,定睛看那车夫。灰发灰胡灰布衣,乍瞧就是个普通老头,仔细瞧——
还是个普通老头。
“小老头姓李名砚,是大人府中食客,没啥本事,还好能驾得马车。”持着马鞭,拱手,“常听墨哥之名,很不以为然,想一女娘能有何本事。今日一见一听,果然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