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掐她的胳膊,然后往她嘴里塞一个蜜枣,“你小小年纪净扯这些羞人的话,快吃你的枣吧。”

外面热热闹闹,腊梅该吃的吃了,该喝的也喝了,有些坐不住,就出去玩了,就秀梅陪着红梅在屋里说话。

再过了一阵子天都擦黑了,苏家酒席也开起来了。

方荷花端来一大碗饭菜笑盈盈地进来了,她叫秀梅去酒席桌上吃,然后把大碗饭递给红梅。

红梅瞧着这大海碗,还盛得满满的,心想这也太多了吧。

“红梅,瞧你这瘦条条的身子,赶紧多吃些,我家都是大饭量的人,你现在是我苏家的人了,也要多吃!”方荷花乐呵地说。

“好的,妈。”红梅笑着点头,拿起筷子吃。

方荷花见红梅喊她为妈,简直乐开了花,忍不住摸了摸红梅的乌黑头发,“我的好儿媳,你可是了了我一桩大心事啊。老大都二十四了,他要再不娶老婆,我和他爹就要得心病了。每回一瞧队里那几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我背上就发凉,生怕老大也会走上那条路。”

红梅笑着摇头,“怎么会,我不嫁过来,也会也别人嫁过来的。”

方荷花心想,那可不一定,这些年不知托了多少媒人都没戏。还是她的弟弟方卫华靠谱,终于给她找了个儿媳,还是好人家里出来的,人长得好看,还啥毛病都没有!

方荷花这几天是睡着都要笑醒了,这会子看着红梅越看越满足。

只不过她这样瞧着红梅,红梅有些不好意思吃了。

方荷花意识到这一点,赶紧起身,说:“你吃你吃,我不打扰你了,一定要吃完,不要剩。”

方荷花笑呵呵地出去了,红梅看着手里的大海碗,感觉要吃完还真有些难度啊。

第二十章出事了

开了酒席,苏醒跑屋里来看看红梅。

红梅正在发愁这么一大碗饭怎么吃得完,见苏醒过来,她高兴地说:“你来了正好,把这剩下的饭菜帮我吃了吧,我吃不完,怕妈不高兴。”

苏醒笑眯眯地接过碗筷吃了起来,“好吃!咱家办喜酒的饭菜就是好吃!”

红梅羞答答地看着他,“等会儿敬酒你悠着点,可别喝高了。”

苏醒吃饭快,三扒两扒一会儿吃干净了,说:“你放心,我酒量大着呢,不会喝醉的。再说了,我心里有数,今晚还得洞…洞房不是?”

红梅羞得快没脸了,伸手狠掐他的胳膊,只不过这冬天身上穿了毛线衣,狠掐也不怎么疼。

倒是让苏醒捡了个便宜,趁机捏了捏红梅的手,还笑得憨憨的。红梅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笑,想到晚上要洞房都羞得不行,红梅就催他去外面招待客人。

秀梅和腊梅、小军、小东都在吃着酒席,只不过小军和小东年纪虽小,但还要坐上座呢。

苏醒敬客人酒还时不时过来给他们夹菜,而老二苏福是自家人本来是没有座位的,可他竟然加了把凳子坐在了秀梅的左边,时不时找秀梅说几句话。

秀梅的右边坐的是苏昌盛,他是苏醒的好朋友,家就住在苏家河的对面,是九队的,离这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

苏昌盛也找秀梅说话,那双眼睛总盯着她瞧。秀梅长得和红梅有几分相似,就是比红梅脸庞要圆些,胖一些,瞧起来也挺有福相的。

苏福是瞧见苏昌盛老找秀梅说话,他心里有些不爽快,才故意加把凳子坐在秀梅左边的。秀梅被这二人一来一去的说话吵死了,她偶尔应几句,大多时候盯着菜盘子。

另一边,苏保国喝得有些醉了,仍然要对上客一个个敬酒。

他今儿个开心啊,老大结了婚,接下来老二老三老四才能结,一般人家都是这样。如果老大还没成家,老二就急着结了,那么老大想结婚就难了,别人肯定觉得这个老大有问题,否则家里怎么急着给老二找呢。

现在苏醒成了家,就不会耽误后面三个儿子了。老二苏福已经二十一,婚都没订,苏醒一成家,就可以忙老二的事了。

苏保国是越想心里越舒服,老大这样的名声都能找到老婆,剩下的三个准没问题。

他喝得很开心,说:“‘老大难’的事终于解决了,我苏保国也扬眉吐气了,不需再担心儿子会打光棍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他开始是上客一个个敬,现在又一桌一桌敬,然后又挑几个老友敬,眼见着他走路直晃晃,喝多了。

这时苏醒过来提醒他,别再喝了,可他说今天高兴,还能喝。

酒席差不多都散了,他竟然又喝了好几两白酒,当他感觉自己意识也些不清醒了就趴在桌上休息,客人们也没当回事。

可过了一阵子,客人散了大半,他还那么趴着。一个客人过来跟他告辞,推了他一把,他竟然一下倒地!

倒在地上就不动弹了。

苏醒吓懵了,跑过来猛推他爹,他爹却怎么都没有反应,客人们都围了过来,说会不会是酒精中毒。

村里今年初春就有人酒精中毒死了,苏福、苏庆和苏喜听了吓得脸色惨白,然后趴过来哭。

苏醒吼道:“哭什么哭,爹还没死呢!赶紧把爹抬到拖拉机去,咱们去医院!”

他三个弟弟已经吓得腿软手没力了,一下没抬起来。苏醒一把推开他们,干脆把他爹背起来。

当他把他爹往背上一顶时,他爹“欧”地一下,全呕吐在他的背上了。

苏醒见他爹吐了,觉得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他自己身上的新郎装又脏又臭,他现在哪里顾得了这些,根本来不及去换,背着他爹就往拖拉机那边跑。

他的三个弟弟也都跟上了,拖拉机起动时,方荷花跑了过来,哭嚷着问:“这是咋了,你爹咋了?”

苏醒故作轻松地说:“爹喝多了,刚才吐了我一身,我送他去医院醒醒酒。”

方荷花刚才在厨房,有人跑进去告诉她说苏保国酒精中毒了,现在儿子又说只是喝吐了,她完全不知所措,稀里糊涂地也爬上了拖拉机。

这时苏醒想到家里只剩下红梅和她的弟弟妹妹们在家,他们肯定会担心又不自在的,就让苏福和苏庆下了车,他和他妈、苏喜三人去就行了。

苏醒重踩油门,一路“嗒嗒嗒”地急响,虽然拖拉机开不快,可听着那声音简直像是在飞驰。

此时的红梅,坐在床边双手一直抖着。大家都说苏保国是酒精中毒,她也听说过有人喝醉酒精中毒而死。

今天是她和苏醒的大喜日子,如果公公苏保国因为过于高兴喝多了酒给喝死了,婆婆会不会恨死了她?那她该怎么办,苏醒该怎么办?他们俩还能好好过日子吗?

秀梅和腊梅一直在旁边守着,本想安慰一下姐姐,可她们甚至比红梅还要害怕,坐在旁边直哆嗦。本来这寒冬腊月就够冷的,旁边的火盆都没火星了也没谁记得加炭,现在心里又害怕,哆嗦得牙齿都咯咯作响。

小军和小东早已被安排在邻居家睡,他们年纪小不知道担心害怕,这会子已经进入梦乡了。

苏福和苏庆收拾了酒席上的桌椅,并把桌椅扛着还给了各位邻居家。他们的几个婶婶帮着洗了碗,然后把各家的碗还了就回家睡去了。

苏福和苏庆开始是在他们自己小屋子里呆着,谁也不敢说话。他们的爹生死不明,他们哥俩不可能睡得着觉,坐在那儿呆着心里慌慌的,感觉格外冷。

苏福实在冷不过说要生火,苏庆赶紧搂炭过来,他早就扛不住了。

火生好了,他们把火盆端到红梅的屋里,好歹大家一起坐着烤烤。

苏福见红梅脸色惨白,说:“大嫂,你别…别担心,我爹他应该…”

苏庆抢着说:“什么叫应该呀,肯定没事!”

“对对对,肯定没事。秀梅、腊梅,要不你们去睡吧,之前已经跟我二婶打招呼了,今晚你们俩去她家睡。”

秀梅挨着火坐,已经不哆嗦了,摇头道:“不,我和腊梅要在这儿陪着姐姐。”

苏福想了想,觉得也是,他哥今夜肯定不回来了,秀梅和腊梅没必要再去二婶家了,这里能睡得下。

只不过,他看着大嫂那样,估计她今夜是不可能睡的,大家或许都不会睡。可就这么等着消息,越等越让人心焦。

苏醒把拖拉机开到医院已是夜里十点,医生说苏保国真的是酒精中毒!当时他倒在地上没有意识,是呕吐物堵住了呼吸道,那时已经窒息。

庆幸的是,苏醒当时背他时,肩膀那么一顶,把呕吐物给顶了出来,吐了苏醒一身,地上一地。

就是苏醒这么一背,救了他爹。

虽然命救过来了,但胃里酒精过多,人仍是昏醉着没醒,先要给他醒酒,然后洗胃。

苏醒和方荷花刚才看医生给苏保国检查时,他们的心脏好像都提在了嗓子眼,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出气似的,现在听说没有生命危险,他们提着心总算安落下来。

苏醒让苏喜和他妈在这里陪护着,他得赶紧回家一趟,他怕红梅和两个弟弟在家过于担心。

想到这会子红梅在家着急,他心里挺愧疚的。一直想让她过好日子,她这才刚嫁过来还没过夜呢,就跟着他担心受怕。

想到这儿,他开得更快了,恨不得马上去安慰他的新娘,让她安心。

第二十一章大惊小怪

红梅实在等得心焦难熬,想让苏福骑自行车去医院看看。

“福子,要不你…”红梅想到骑自行车去医院估计要三四个小时,往返就要七八个小时,这大冬天的夜里格外冻,她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苏福并没猜着红梅的意思,问:“大嫂,你想说什么?你是想睡觉吗,那我和庆子回屋睡去。”

红梅唉叹一声,摇了摇头,“我不困。”

秀梅有点明白她姐的意思了,说:“姐,你是不是想让苏福哥骑自行车去医院看看?”

红梅点了点头。

苏福愣愣的,原来大嫂是这个意思。

苏庆推他,“二哥,你赶紧去啊,你不愿去的话我去!”

苏福站了起来,“我去我去,谁说我不愿意去。”他确实是没反应过来而已。

苏福到堂屋把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推出去,正要骑上去,苏庆递过来一把手电筒和一双破旧的棉手套。

夜里真是冷得刺骨啊,才骑出去一会儿苏福就感觉身上骨头都冻得疼。但一想到他爹还生死未明,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红梅在屋里也坐不住了,说:“这晚上又黑又冻的,我不该让福子去的。”

秀梅倒不觉得,“他这是去看他爹,吃这点苦算什么。”

苏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去厨房搂两根炭过来。

苏福骑了估摸二十分钟,听见前面有响声,还有灯光。再往前骑一阵,他认出来了,是拖拉机!

这个时候有拖拉机,那一定是他大哥开回来的,他兴奋地骑过去,“哥!哥!”

苏醒停了下来,“福子,你怎么来了?”

“大嫂在家担心,让我去医院瞧瞧。”

“爹没事,你把骑自行车搬上来,咱们先回家。”

十分钟后,红梅听到门外有拖拉机的声音,赶紧冲了出去,苏庆和秀梅、腊梅随后。

苏醒见到红梅,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说:“爹没事,你可别再担心了。不过爹还要在医院醒酒,然后洗胃。”

听说只需醒酒和洗胃,红梅整个人瞬间缓了过来。

她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和福子赶紧进屋烤火吧,别冻坏了。”

进屋后,红梅才发现苏醒背上还有呕吐物,赶紧帮他脱下来。正好厨房两个桶里都有水,她就把水倒进大木盆里洗着。

苏醒在屋里烤暖了手,就赶紧来厨房看红梅。

“明天烧热水洗吧,这水多冷啊。”

红梅现在心里安稳多了,笑着说:“没事,我不冷。用了你买的那个蛤蜊油,这个冬天手可没冻过。”

红梅干活利索,一会儿就把衣服洗好了,然后晾到绳子上。

苏醒走到红梅面前,从怀里掏出手表,给红梅戴在了手腕上,手表已经被他捂得热乎乎的。

红梅摸了摸手表,笑得眼睛弯弯的,说:“真好看。”

“你看,都凌晨两点了。”苏醒双手捂住红梅的手,“都怪我不好,让你担心这么久。福子说,你吓得双手一直抖,坐在那儿呆呆的几个小时没挪动地方。”

红梅用力抽都抽不出手,就由他捂着,不好意思地说:“哪有福子说得那么夸张。”

苏醒突然松了手,一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他心里实在愧疚,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本该开开心心的,却让红梅受了惊吓。

他爹还在医院醉酒未醒,苏醒是没那个心情入洞房的,但他心疼红梅,忍不住想抱紧她。

红梅被他紧紧抱着,心里踏实得很,可一会儿又莫名的心跳加速。

苏醒当然也是人生头一回这么紧搂着一个女人,动作不免有些笨拙。

他不知怎么让自己沉稳下来,就轻拍着红梅的后背,安抚着红梅的同时,他自己的心跳也神奇地降下来。

“红梅,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你幸福的生活,也不知道能不能挣上很多很多钱让你过好日子,但我一定会尽全力对你好,你相信吗?”

红梅刚才身子绷得紧紧的,现在被安抚得好多了,她把头枕在苏醒的肩膀上,“嫁都嫁了,不相信也得相信啊。”

苏醒哧声一笑。

这时苏福要过来倒热水喝,不料瞧见这一幕,惊得他“啊哟”一声,手里的茶杯也跟着摔落在地,“咣当”碎了一地。

苏醒和红梅被吓得像触电一般瞬间倏地一下分开了。

红梅羞得脸没处搁了,低着头赶紧跑进了里屋。

苏醒虽有些脸红,但没那么害羞。他瞪着苏福,“你啊什么哟,大惊小怪的,没见过呀!差点把我和你大嫂吓出心脏病来。”

苏醒说着也跟着回屋了。

苏福愣了愣,然后弯腰拾茶杯渣子,嘀咕道:“我也吓得不轻呢,本来就没见过。哦…倒是在爱华家的电视里见过。真是的,没事学电视里搂搂抱抱干嘛。”

苏醒来屋里,秀梅和腊梅就要出门,准备去二婶家去睡。

苏醒拦着,“你们就在这儿睡,我得回医院去。”

他爹虽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没醒酒,他不放心。

苏醒去他妈屋里找出钱袋子揣兜里,红梅猜着他回来只是报个信,马上就要走的,她没说什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棉衣过来给苏醒披上。

“红梅,我得等爹出院了才能回来,因为我要开拖拉机把爹妈和喜子一起拉回来。”

“我知道,爹身子重要,不急的,家里的钱够交费吗?”

“足够了,你别担心。”苏醒刚才翻看了钱袋子,里面有三十五块钱,他自己身上还有十二块钱,他出医院时,医生说大概二十几块钱。以防万一,他把家里的钱都带上了。

临走时,他又捏了捏红梅的手,“你在家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就行,啥都别担心,找不着东西就问福子和庆子。”

红梅笑了笑,“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路上开慢点,夜里路黑。”

“嗯。”苏醒点头。现在有老婆了,他才不会瞎开呢,老婆在家等着他,他比啥时候都知道要珍惜生命。

红梅本想问,后天他们能不能按时回门,但问到嘴边还是吞回去了,公公的身体更重要,到时候她自己先送弟弟妹妹们回家也行。

苏醒走了,这下红梅不再担心什么,心情愉悦了许多,也感觉到浓重的困意,她和秀梅、腊梅赶紧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红梅就起来做早饭,秀梅和腊梅在旁帮忙。苏福和苏庆昨夜熬了瞌睡,直到粥煮熟了还没醒过来。

秀梅忍不住发牢骚,“姐,你瞧他们哥俩没心没肺的,太阳这么高了他们竟然还睡得着,也不知道起来扫扫地。屋里到处都是瓜子壳、花生壳,我和腊梅已经全扫过了,但屋外的鞭炮渣屑我和腊梅不好去扫,叫左右邻居瞧见还以为我俩想做他家的人呢。”

红梅戳了戳秀梅的脑门,“你脑袋瓜里想的东西还挺多。”

腊梅坐在旁边吃咸萝卜条,跟着说:“我觉得苏家四兄弟也就姐夫勤快,那个福子呀庆子呀喜子呀,都挺懒的。”

红梅瞪她,小声道:“别没大没小,他们都比你大,你可不能福子庆子喜子这么叫,你要叫哥。咱们先吃,然后我去屋外扫鞭炮渣屑,到时候他们还没起的话,我就去敲门,你们不要议论他们。”

腊梅“哦”了一声。

秀梅懒得听她姐嘱咐这些,直接盛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