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传来啪啪走过的脚步声和一溜的骂街脏话。

大晚上,吵什么,作死啊。

是前台的服务小姐,看到碎了一地的啤酒瓶和阿衡凌乱的衣服,脸上的红肿,微扬了眉,嘲笑——怎么,学生妹,价钱没谈妥?

阿衡面无表情,看着她,鼻血从指间缓缓流过。

服务小姐无所谓,低头清扫啤酒瓶,语气轻佻——你们这些大学生,装清高比谁都tmd清高,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到了背地里,却什么脏事儿都干得出来。你觉得jinv脏,告诉你,jinv还不觉得你们干净呢。

阿衡不吭声,走到对面的公共洗手间,清洗鼻子。

服务小姐探了个脑袋,看着阿衡,笑——是个有脾气的。你怎么不把瓶子朝他脑袋上砸。

阿衡说——我没有身份证,只有暂住证。

那人一愣。

阿衡继续开口——所以,我不能进公安局。

手上的血迹洗淡了,阿衡看着清水,眼睛有些酸疼,揉了,却不见泪——再说,我没钱,赔不起他医药费。

那人看她,眼中倒有了些好奇,问她——学生,你多大了。

阿衡看表,想起怀中的东西,湿着的手从外套中掏出,奶油蛋糕上还带着体温。

用手捧着,呆呆看了半天,似乎觉得温暖了,转身,看着那人,认真了。

她说,再过半个小时,我就二十岁了。

小心翼翼打开塑料袋,撕了半块,带着厚厚的奶油,含笑递给对面的女子——给你。我的生日蛋糕,要吃吗。

那人局促,接过蛋糕,脸色有些发红,似乎不惯被人这样对待的。

她转身,离开了,小声开口——生日快乐。

她说,这里不是适合你住的地方,困难解决了,早些搬走吧。

阿衡在房间,泡开了方便面,就着蛋糕,坐在靠近电视机旁的小凳子上,秀秀气气地咬了起来。

撞在地上的后脑勺起了个包,很疼,揉的时候包没散,眼泪却出来了。

老旧的电视上,那人是个双重的影,隐隐约约被电视杂音盖过的钢琴声,却该死的温柔。

阿衡喝了一口汤,目不转睛,镜头不断扫过楚云,钢琴声中,如花朵般绚烂的眉眼。

有人轻轻敲门,阿衡透过猫眼,是服务小姐。

打开门,那人递给她一袋火腿肠和一个青皮的橘子。

她说,把火腿放在面里,好吃得多。

阿衡连声道谢。

那人指着电视中的DJ YAN,笑开,你们这些小孩子,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阿衡大笑,捶床,她说,姐姐,我认识他,你信不信。

那人翻白眼,我还认识张国荣呢。

阿衡把脸埋在被中,双肩无声地颤抖着。

那人愣,有这么好笑吗。

好笑,姐姐,多好笑。

第二天,晴了雪,天色暖了许多。

她用一句话,和顾飞白和平分了手。

她说,顾飞白啊,如果我说,在天桥没有遇到你,我也许就做了ji女,那么,你现在再见我,还敢要我吗。

顾飞白不说话。

他当然不敢。

顾飞白有洁癖。

正如他口中所说的一见钟情,这感情来得多汹涌,多莫名其妙,多让他疯狂。

那么时至今日,她如果不是他当年见过的那个诗情画意的少女,恰巧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成为社会最底层的那群人,而他在被人日复一日鄙视看笑话的目光中抑郁不安,身旁恰恰有那么一个漂亮耀眼的青梅竹马,门楣相当,他的坚持还能坚持多久。

分割线

陆流说,楚云还不错。

当然,这话是对着言希说的。

言希低头,坐沙发上划拉专业书,淡问——什么意思。

陆流笑,起身,走到厨房,熟悉地掏出咖啡壶,戴上手套,调好温度,看着偎火煮暖的褐色液体,倚在门旁问他——言希,喝咖啡吗。

言希颔首,微微撸起白毛衣的袖口,并不抬头——不要糖,谢谢。

陆流低身,从柜中取杯具,却忽然眯起了长目,看着柜子下方一块闪亮的银色。

是垫柜子,保持平衡用的。

取出,拂了灰,竟是一款Tiffany的戒指。

有些好笑,拈出了,扔到玻璃茶几上——言希,我送你的东西,你竟然拿去垫东西。

言希食指拇指捏起,眯眼,看了,愣了,竟开始大笑,喉头,胸口,起伏着,快乐极了的模样。

他说,陆流,这可不是我的,我的那个,早让卤肉饭给弄丢了。

陆流拿起,看背面,竟是LL两个字母。

陆流。

确实是他戴了三年不曾离身后来又给那个人当见面礼的东西,然后,被那人拿去…垫了柜子。

言希笑得喘不过气,眼睛弯弯的,指间的笔在厚重的书上划着不规则的蓝线。

陆流解了领带,眉目深敛,看不清表情。

他说,言希,你年纪不小了,需要谈一场恋爱,找一个女人了。

言希笑,顾不上理他,把戒指套在食指上,勾了指,把玩着,明媚的光,天真了眉眼。

陆流说,楚云怎么样。你不是对她很有好感。

言希点头,挑眉,有啊,但是老子还没找到好机会,跟她表白。

陆流笑得淡然——不要让女人搅扰你的心智。我看她,对你,已经芳心暗许,反掌的事,不必犹豫。

言希翻白眼——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你要是闲得慌,找个女人。

陆流微笑,不置可否,拿出咖啡壶,倒了两杯黑咖啡,递给他一杯,淡淡开口——我什么性向,你清楚得很。

言希哦,= =,兄弟,我说错话了,是找个…男人,成了吧。

陆流喝了一口咖啡,却微微皱了眉——言希,你口味越来越乖僻。

言希背靠着沙发垫子,长腿跷在茶几上,咖啡送入口中,啜饮了,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言希期末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带楚云一起去吃饭。

他说,楚云,我能把你宠得全世界的女人都羡慕,你愿不愿意把我谈一场恋爱。

楚云捏着筷子,不作声。

言希说,我能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纪念日,生日,情人节,圣诞节,每一天都不忘记,不知你是否能满意。

楚云抬眼,惊讶,她说,你是想…娶我?

言希笑,看她——你可以矜持一些的,我不介意。

楚云指着他,嘴巴大张——你你你,言希你烧坏脑子啦。

言希说我没有,可是,我们谈恋爱吧。

楚云几乎尖叫,却咬着手指头问——言希,你能爱我吗。

言希想了想,点头,我能。我能爱你到把我的生命交给你保管。

她猛摇头,眼中却噙了泪水,她说,你不用这么爱我,只要有一点点够了。我不值得那些,可是却能补全剩下的爱。

言希低了头,认真倾听,轻轻说好。

她哽咽了,把头埋在膝盖中哭泣——我以为女主角一向命途多舛,不到最后很难获得男主角的爱。

言希大笑,大概,我们是一出轻喜剧。

美女,俊男,公主,王子,相同的理想,相同的频率。

然后,小小的心动,暧昧,日久生情。

楚云掉了眼泪,在街头的大排档,第一次没有喝酒,轻轻拥抱了那个少年。

她说,亲爱的,我真的真的觉得,我是你生命中的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