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梓涵这才逐渐回过神来,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娇羞的范晓鸥,半晌才声音沙哑地说:“你再睡会儿吧,天还没亮呢。”

第四十六章 天亮前说晚安

是的,天还没亮,晨曦还半包裹在浓郁的云翳中,夜色已由深变浅。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的曙光,似隐似现。周围是静静的,白昼中的喧嚣与混乱还没有开始,人们都还在熟睡中,只除了屋子里心事重重的两个人。

聂梓涵在跟她说晚安,但是范晓鸥却已经无法入睡了。她孤零零地躺在床垫上,而聂梓涵坐在床垫边缘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最后才掐灭烟,站了起来。

范晓鸥裹在被子里,闭着眼装睡,也不好意思叫住他,只能在聂梓涵转过身去的时候悄悄将眼皮睁开一条缝,看着聂梓涵颀长的人影走出了卧室,随后她听见卫生间里传来了哗哗的水流声,聂梓涵好像在洗澡。

她窝在被窝里,洁白的牙齿咬住了下唇,本来捍卫住了自己的贞洁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但是此刻她的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聂梓涵可以悬崖勒马,说明她的吸引力还不够,她有些烦恼地扯开被子,嫌弃地看了看被子里面自己光裸着的身体。

她不喜欢自己的身体,因为太扁平了没有看头,所以才入不了聂梓涵的眼吧?她猛地坐起身来,在地毯上摸索到了自己被扯去的睡衣,然后快速地穿上,系扣子的时候她的手在微微发颤,扁了扁嘴,突然很想哭,慌忙又忍住。

她坐在床垫上发怔了一会儿,依稀听见外面的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她心里一惊,连忙拉开被子重新又钻了进去,将自己遮盖了个严严实实。她等了半晌,却没有等到聂梓涵再进房间里来。她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渐渐睡着了,当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时,已经天色大亮。

她迷迷糊糊中拖过闹钟看了看,竟然已经快8点了!她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然后紧张得整理好衣服再用手胡乱地理顺一头的乱发,接着跑到门边,轻轻拧开门,果然看到聂梓涵站在客厅中,收拾停当,正准备出门。

因为出差去见客户,聂梓涵不再穿着便服,而是穿了一套笔挺的西服。

良好的质地和精致的手工让他看起来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也更显得优雅而帅气,他虽然还很年轻,但那种超乎年龄的成熟韵味却如影随形,令人很有踏实感。此刻穿了西服的他和平常的吊儿郎当的模样大相径庭。原来他也可以如此正式和认真。

不过不管哪种装束,不能否认的一点,那就是他都很帅。

范晓鸥的眼睛一直盯在聂梓涵的身上,聂梓涵觉察到了她的视线,闻声抬起头看她,四目相对,空气中顿时流转着带了点尴尬的暧昧。聂梓涵看了看还穿着睡衣的范晓鸥,说:“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时间还早呢,今天是周日,你可以睡晚一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听起来语调还算正常。

范晓鸥则涨红了脸,一想起昨夜他们两人在床上纠缠的模样,她的脸就像火烧一样,她困窘得什么话也没回答,但却舍不得进屋去。她站在门边,光着脚丫,红扑扑的脸庞和娇羞的模样让聂梓涵转不开视线,他盯着她一会儿,招手让她过去。

范晓鸥却害羞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最后还是聂梓涵走过来,把一串钥匙递给她,说:“这是房间的钥匙,我出差三天就回来了。屋里乱糟糟的,等我回来再收拾。你平常吃饭可以在外面吃。”说着又从西服口袋里拿出原本就准备好的一张金卡来,自然而然地说:“你想买什么就刷我的卡。”

“不用了,”范晓鸥向后退,嗫嚅着说:“我自己有钱。”他给卡的时候让她感觉他像包养她的金主一样,虽然这个金主不老也不丑,还很帅。

“你有钱么?”聂梓涵牵起嘴角笑了笑,深邃的眼眸里潜藏着他一贯的骄傲和坚持,他说:“你赚的钱还不够你交学费的,拿着吧。”

“不要,我…我不想用你的钱…”范晓鸥低着头,他很坚持,那她也很倔强。

见范晓鸥不领情,聂梓涵看了看手表,然后放柔了语气对她说:“你拿着卡吧,万一有个什么事呢,我又不在,你也好应应急,对么?真要这么计较的话,就不把我当你的,呃,当你的朋友了,是么?”

范晓鸥见聂梓涵的态度是认真的,神色间也没有歧视和施舍,想了想,这才迟疑着接过了那张金卡,说:“谢谢。卡我先留着吧。”

既然他坚持要让她留那就留着吧,用不用以后再说好了。

聂梓涵松口气,说:“谢什么,我和你还要那么客气么?”他说话的语气让她觉得有点暧昧,不由得又脸红过耳。

“我得走了,”聂梓涵对范晓鸥说,他看了看她,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向她倾身过来。范晓鸥以为聂梓涵又要吻她,紧张得微闭了眼睛,呼吸有些急促,柔软的胸口不住起伏着。

聂梓涵凑近了范晓鸥,距离得她很近,近得范晓鸥都能觉察到他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但等了很久,他却并没有吻她,而是抬起手来,从她的头发上拿下一根细小的羽毛,然后声音低沉地对她说:“照顾好自己。”接着转身拿上简单的行李,便出了门。

范晓鸥抬起眼来,怔怔地盯着聂梓涵颀长高大的背影,心里的千头万绪理不顺,乱糟糟的,一时间也忘记和他说再见。

赶在登机的最后几分种进了安检,聂梓涵坐在飞机的商务舱里,手表的指针指向9点,飞机如他预料的那样,准点飞向了蓝天,分毫不差。他满意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他向来欣赏准时的人,自然也欣赏驾驶这架飞机的机长。

高空中的漫长飞行让聂梓涵无所事事,只能低头翻看着报纸和杂志,他出色的外表和内敛的气质让他无论何时何地,都很引人注目。经常有美貌的空中小姐在他的身边频率过高地走动,他却熟视无睹。更确切地说,他连报纸都无心观看,拿在手上的杂志和报纸只是用来掩盖他内心复杂纷乱情绪的道具而已。

半晌之后,聂梓涵放下手中的杂志,抬起头来,视线转到身旁的机舱口,外面云朵漂浮,晴空万里,他的心却轻松不起来。

一向冷静著称的聂梓涵,竟然也会有放不开的时候。

他盯着狭小的机舱窗口,重重地叹气。

第四十七章 该怎么爱(1)

说是出差三天,但聂梓涵一周后才到家。

开了门进屋,他被眼前干净整洁的居室环境给弄得一惊,以为自己走错门了。但随后,范晓鸥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跑出来,两只手湿漉漉的,纤细的腰肢上还系着围裙。在看到他的那瞬间,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聂…聂大哥…你回来啦?!”

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眸里有着惊喜的亮光,扑上来就要接过他的行李,但聂梓涵阻止了她,自己提着行李随意搁在客厅的一角,然后站在屋子中央,看着整齐的客厅,对范晓鸥说:“你自己一人干的么?辛苦了啊。”

客厅里该安装的电器都安装好了,家具也独具匠心地摆着,看上去赏心悦目,井井有条。

“嗯,送货的工人们安装的,我只是监工罢了,”范晓鸥点点头,还是害羞,但嘴角挂着对他回来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聂梓涵心中一动,想要说什么,但一时间却又无话可说。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今天不去上课么?”

“考试还不知道结果,所以没法上课呀。我今天上班,也才到家的,心也想今天你会不会回来,所以我做饭了。”范晓鸥低着头说话,脸上泛红,语速很快,呼吸也有些急促。

面对聂梓涵,不知怎么的,她总是有点紧张。

“是么,那等我过些天带你去看看考试结果怎样了,我认识那里的人,”聂梓涵说着,把身上的黑色西服脱下,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风尘仆仆的他神色有些倦怠。范晓鸥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西服,然后像个贤惠的小媳妇那样帮他把衣服挂好,转过头来细心发觉到聂梓涵脸色不太正常,就问:“你不舒服么?”

“喉咙有点疼,估计感冒了。”聂梓涵声音低哑地说道,身体确实不在状态。

他去的是西北干燥地区,这几日一直陪挑剔的客户喝酒,有点上火,再加上熬夜又要忙业务做方案,疲倦过度了。

范晓鸥听聂梓涵这么一说,连忙又替他拿过来拖鞋弯下/身想替他换上,弄得聂梓涵严重感觉到自己像个大男人主义严重的封建老太爷,连忙阻止了范晓鸥,自己换了拖鞋。

范晓鸥又要搀扶着他,想引着他,让他到餐桌边坐下,说:“晚饭很快就好了,你要不要先吃饭然后再休息?”她从古代的丫鬟又化身为殷勤的现代小女仆。

聂梓涵有点失笑,他摇摇头,说:“没事,你别忙活了,只是个小毛病,没那么严重。你饿了先吃,我先洗个澡,等会儿再吃。”范晓鸥这才点点头,径直到厨房里忙活去了。

聂梓涵凝视着范晓鸥的背影,疲惫的俊颜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笑,看来范晓鸥比他还适应在这套房里的生活,她比他更像个主人。不过经过那么远的长途跋涉之后,回到家看到有个人等着你,这种窝心的感觉还不错。

聂梓涵一向独立自主惯了,所以第一次感受到出差回来,家里这温暖柔和的灯光,干净整洁的屋子,香气四溢的饭菜,让他在新奇之余,也对这种住家的生活有了新的体验。

他脱了衬衫到浴室里冲澡,出来的时候,范晓鸥已经把饭菜都摆上了。聂梓涵光着膀子穿着一条休闲裤,用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走到饭桌边,说:“你还会做饭么?”

“怎么不会?”范晓鸥俏皮地笑了一下,害羞地将视线从聂梓涵结实的身体上移开,然后才说:“以前姑姑忙的时候,都是我做饭给爷爷吃的。”

听范晓鸥这么说,聂梓涵蓦地想起范晓鸥在很早的时候曾写信告诉他,她的父母在车祸中去世,只和姑姑和爷爷相依为命,也记起她在信里向他倾诉她忧郁而悲伤的情绪。

那时的她,应该还很稚嫩,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但是现在,她看起来好像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对亲人早逝的痛苦已经愈合了么?

聂梓涵本来也是微笑着的,此刻逐渐收敛了笑容,视线投注在那个因为他回来而兴高采烈的小女人身上,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坐啊,尝尝我做的菜,”范晓鸥不知道聂梓涵心里所想,浑然不知真相的她让他坐下,然后替他盛饭盛菜,忙得不亦乐乎。他总算回来了,这一个星期,她过得很寂寞,这么大的空间只有她一个人住着,虽然说她从那个局促的不到十平方米的小屋里搬到这近二百平方米的套房,简直是到了天堂,但太空旷了,她反倒觉得浑身不自在。

有聂梓涵在身边,范晓鸥觉得心里都踏实了。她不住鼓动聂梓涵吃菜,连自己都觉得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她停下来才看到聂梓涵一直拿黑黝黝的眼眸盯着她,嘴角似笑非笑。他生病了精神头有点不好,但另有种颓废的男人魅力,看得她心尖儿又要开始麻麻的发颤。

她的脸一红,连忙闭口不说话了,聂梓涵这才开口说道:“你也一起吃吧,这么多的菜。”

两人坐在面对面吃饭,气氛虽然有点尴尬,但依旧是亲密的。

范晓鸥对与聂梓涵自然是信任和亲近的,尤其他又对她那么亲密过,她理所应当地认为聂梓涵算是她的爱人。而对于聂梓涵来说,范晓鸥是他少年时期的旧友,自然和其他刚认识的人不同,年少的情怀最是难忘,因此他和范晓鸥即使不做情侣,和别人的关系也是不一样的。

两人默默吃完饭,聂梓涵觉得有些头疼,就到房里休息去了,卧室里的床也已经安上了,看来他不在家的这些日子,范晓鸥没有闲下来过。

小小的躯体里竟有那么大的能量,他真是小瞧了她。

范晓鸥收拾好碗筷,又在厨房里给聂梓涵烧了开水,准备让他吃点消炎的药,他的喉咙估计发炎得很厉害,晚饭他也没吃几口。她之前收拾客厅的时候,有发现聂梓涵备下的急救箱,里面就有各种常备药品。随后她端了一杯水、拿了药进屋,却发觉聂梓涵四肢摊开,随意仰躺在床上,连被子也没盖,眼睛是闭着的,一动不动。

范晓鸥走到聂梓涵的身旁,近距离看才发觉他满脸通红,呼吸急促。这下把范晓鸥吓坏了,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水杯,坐在床边,低下头去查看聂梓涵的情况。她将手试着按在了聂梓涵的额头上,发觉他额头的温度高得烫人,他发高烧了!

“聂大哥…梓涵…”范晓鸥连忙摇着聂梓涵高大的身体,慌乱得不知所措。

聂梓涵被范晓鸥摇醒,他微微睁开眼,低低地说:“怎…么…了?”喉咙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你发烧了,怎么办?”范晓鸥一脸心疼地看着聂梓涵,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聂梓涵虽然发着高烧,但神智还是清醒的,看见范晓鸥眼泪汪汪的为他担忧的模样,他原本坚硬的心微微一软,他抬起手来,握住范晓鸥还放在他额头上的手,用力一拉,没提防着的范晓鸥整个人就扑到了他的怀抱中。

好像跌进了一个散发着高温的火炉中,范晓鸥还没从聂梓涵散发着热气的胸前挣扎着起来,却听见聂梓涵迷迷糊糊的低哑的声音:“你…还关心我么,晓鸥?”

“当…当然…”整个人趴在聂梓涵的身上,让范晓鸥联想起一个星期前的那个晚上,他和她也曾这样亲密过,她一慌,结结巴巴地回答着聂梓涵:“我,我当然关心你。”

“那么…”聂梓涵全身犹如着火一般,高烧仿佛是老天给他的惩罚,昏沉中他下意识地请求宽恕地问她:“你…你…恨我么?”

“嘎?”范晓鸥觉得不对劲,从聂梓涵的胸前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他。

第四十八章 该怎么爱(2)

聂梓涵的眼神里蔓延着疼痛,嘴/唇干裂,满脸通红,让范晓鸥的心一下子抽紧了,她以为他是在问她之前冒犯了她的那件事,心中不忍,再也顾不得羞涩,反手抱住了聂梓涵,说:“我…我不恨你…是我自己愿意的,永远,永远都不会后悔。”

说完这句话,她将脸贴在聂梓涵的胸口上,哭了。她清凉的眼泪神奇地化解了聂梓涵的燥/热,他抱着她不放,混沌间只顾贪婪地汲取她身体的凉意和清香。范晓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挣脱开聂梓涵的怀抱,然后找出退烧药和消炎药,喂给他吃下,接着又到卫生间里去拧了毛巾来,敷在聂梓涵的额头上。

聂梓涵的高烧来势凶猛,范晓鸥一刻都不敢大意,一直守护在他身旁。他烧得厉害,于是变得絮叨起来,她听见他含含糊糊地嘟囔着什么,凑近了听,才听见他在说:“对…不起…对不起…”他到底对不起谁啊,烧成这样还惦记着。

“假如你是对我说对不起,那我会对你说,没关系。即使你无意间伤害了我,我也会说我原谅你。”范晓鸥轻轻地抚/摩着聂梓涵的脸,纤细的手指温柔滑过他出差几天有点变瘦削的脸颊轮廓,生平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仅属于男女之间的温存。

或许,她该感谢面前这个让她欢喜让她忧愁的男人,他使她像一个真正的女人那样,拥有了那种诱人的被称做藕断丝连、患得患失的甜蜜心情。

或者,这就是爱情吧,范晓鸥握住聂梓涵的手,将脸伏在他的肩头,等待着他的退烧,也等待着他的清醒,更等待着他对她的微笑。她不想看见他不快乐,也不想看见他满腹心事。

“我原谅你,聂梓涵,你快点醒吧,”范晓鸥低低地对聂梓涵说道,她温柔的声音像一泉清水,有效缓解了聂梓涵的干渴和高烧。半夜的时候,吃过药发了一身汗的聂梓涵终于退烧了,但全身还是没有力气。

他迷登中睁开了眼,脑袋还是昏沉,但却感觉到一个柔软的身体伏在自己的肩上,他吃力地转过头一看,竟是和衣睡在他身边的范晓鸥,他动了动胳膊,范晓鸥立刻就清醒了。

她看到他睁着眼睛,慌忙从他的肩头移开身子,对他说:“你醒啦?要不要喝水?”

聂梓涵点点头,范晓鸥倒了一杯水给他,聂梓涵就着范晓鸥的手将水咕嘟咕嘟地喝下,然后才乏力地躺回去。范晓鸥用手探探他的额头,发觉他的烧已经退了,顿时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说:“你退烧啦。”

“嗯,”聂梓涵应了一声,从床上想起身,范晓鸥连忙拿过一个枕头给他,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看到他胸膛结实的肌肉上满是晶莹的汗珠,她又拿过毛巾替他擦去身上的汗。方才他生病了不觉得,现在才觉得和他靠得太近,鼻翼里都是他身上的男人味道,她微囧,不由暗暗红了脸。

聂梓涵一动不动,任由范晓鸥服侍着他。他闭了眼又睁开,觉得整个人好多了,他盯着范晓鸥说:“你一直都没睡在照顾我呢?”

“刚,刚才有睡了一小会儿,”范晓鸥不好意思地说,一边收了毛巾,顺手将床铺上揉皱的床单拉好,然后在床边坐下,聂梓涵好了,她又不敢直视他了。

“哦…”聂梓涵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范晓鸥:“我刚才是不是说胡话了?”

“啊?”范晓鸥没留神聂梓涵突然这么问她,想了想,才说:“是啊,你是说了。”

“我说什么了?”难得恬淡的聂梓涵会紧张,他坐起身来,身体倾向她,问她的时候,眼睛盯着她一眨不眨。

“你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对不起…”范晓鸥被聂梓涵的激动吓了一跳,连忙宽慰他:“一直在说对不起,再后来你就睡着了。”

“有说对不起谁么?”聂梓涵依旧没有放松下来。范晓鸥摇摇头,其实她也挺想知道他究竟对不起谁,她对他的隐衷也挺好奇的。

“哦,是吗?”聂梓涵这才明显松口气,他重新靠在了床头上,然后看着范晓鸥不说话。

范晓鸥被聂梓涵盯着,脸上继续开始发烧,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她站起身说:“那…那你休息吧…我,我出去了。”

“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去啊?”聂梓涵病刚好,又恢复了他一向的冷傲和不羁。他记得他只买了这一张床。

“我,我去沙发上睡吧,”范晓鸥的脸腾地红了,不敢回视聂梓涵。

“今晚在这里睡吧,”聂梓涵开口了,“你和我一起睡。”他用习惯性的命令口气说道。

“可是…”范晓鸥还是犹豫。

“我这副样子也碰不了你,你怕什么?再说,我们…也没有必要避讳什么,”聂梓涵看穿了范晓鸥的心事,直接挑明了说,“快点上床,把灯拔了,这灯太亮了,”说着闭上了眼睛在养神。

范晓鸥没办法,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迟迟疑疑地走过去,把灯拔灭了,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聂梓涵靠在床头,听见范晓鸥摸索到床边,窸窸窣窣上了床,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的脚尾。他的脚动了动,她触碰到了他的光脚,连忙缩开。

但他已经凭脚感知道她没脱衣服,便说:“把衣服脱了睡,硌我脚了。”

“不脱衣服硌他脚了?”范晓鸥在床的另一头不由在心里嘀咕,“怎么可能?她又不是穿着兵马俑的盔甲爬上来睡觉的!”但想了想,决定不和一个病人计较,便起身躲躲闪闪地将外套脱去,穿着里面的秋衣秋裤重新钻回了被子里。

范晓鸥以为在黑暗中,聂梓涵看不到她脱衣服的样子,但其实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在黑暗中一个动作都不漏地看完了她整个的脱衣过程,直到她钻到被窝里,他那双丝毫不受高烧影响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两人无话,一个在床这头,一个在床那头,头虽然离得远,但身体却近在咫尺,彼此都感觉到对方身体散发出来的温度,但谁都不吭声。

第四十九章 情挑热夜

好热,范晓鸥觉得被窝就像一个自动加温的蒸笼一样,腾腾地直冒热气,她悄悄地伸出脚丫到被窝外想透透气,但是脚指头伸出去却又觉得冷。她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她的脚尖触到了一个温度正适合的位置,比较有弹/性而且还很软,她满意地将脚搁在那里,然后在被窝里找到了舒适的姿势开始准备进/入梦乡。

可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有些急躁地用光滑的脚背不停磨蹭着脚底那温热的“被子”,想尽快睡着。但还没睡着,她的脚尖好像被一个散发着热度的东西拉住了。

范晓鸥惊得一跳,正要跳起来,却听见床头的聂梓涵嘟囔了一声,对她说:“别老拿脚磨蹭我的胳肢窝,我怕痒,你倒也挺会挑地方搁脚的。”

范晓鸥的脸犹如被火燎了一样,红得不像话。她连忙要把闯了祸的脚收回,但她的脚却被聂梓涵握住,并不放开。她蹬了几下依旧甩不开,全身都僵直了。

“你的脚怎么这么冰凉?”聂梓涵握住范晓鸥的脚说,还顺道攥在手心里揉捏了两下。

“我…我…”范晓鸥羞窘得已经说不出话了,脸热得几乎可以摊鸡蛋,脚被聂梓涵抓在手里,现在好像发高烧的人变成了她,她全身都灼热了起来。

“以后要多补补,增加点营养,”聂梓涵突然放低了声音,语气里带了几分怜惜。

范晓鸥的眼睛有些湿润,她咬着下唇,半晌才开口:“谢谢…我没事,是从小的毛病了…不好补…”

“听爷爷说,我妈妈生下我的时候早产,我生下来的时候只有4斤多重,所以我的体质从小就很差,”夜深人静,范晓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很想对聂梓涵吐露心情,这种感觉好像有些熟悉,很多年以前她怀着这种心情也向一个男孩倾诉过,但到了最后他欺骗了她。

可是此刻,聂梓涵却是活生生地,就在她身边。窗户外面起了风,刮得呼呼作响,但屋子里却让她感觉很安宁,她清清嗓子,将喉咙酸涩的咽块吞下,然后才接着轻轻地说:“当时家境不好,所以我妈妈生下我的时候也没怎么进补,她没有什么奶水,我等于是吃米糊长大的,营养可能跟不上。后来我爸爸妈妈在我六岁的时候开始跑长途运输,家里刚宽裕点,他们就拼命给我买好吃的,希望我能长胖点,”范晓鸥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聂梓涵握住范晓鸥的脚,紧了紧,像在安慰着她。接着她感觉冰凉的脚被放到了一个热热的地方,她连忙要缩回来,她知道那是聂梓涵高烧才退的温热胸膛。

她心中的热流不住上涌,鼻子感动得直发酸。但聂梓涵将她冰凉的脚贴在他的胸口,沙哑着嗓子对她说:“你继续说。”

“后来——我刚刚胖起来点,在我9岁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在一次出车的时候被一辆酒后驾驶的货车撞上,走了…”范晓鸥的眼角流下了眼泪,她极力忍住自己不抽泣出声,“我那时候还小,天天吵着要爸爸妈妈,晚上闹腾得不睡,一夜之间头发全都花白了的爷爷就背着我满院子里走——”

范晓鸥说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很痛,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压抑着自己,不要在爷爷和姑姑面前过多流露对父母的思念以及心里的悲伤,她怕他们也跟着伤心。此时此刻,她终于控制不住,呜咽出声。

床动了动,接着一条人影起身,睡到了这一头,尽情释放了悲伤的范晓鸥被一个温热的怀抱搂住,她反手抱住那个人,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开始哭泣。

“别哭了…”聂梓涵叹息一声,抱紧了范晓鸥,她细瘦的身体在他的怀中抽泣得颤抖,他的心好像也被什么牵动了,有点发酸。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范晓鸥哭了一会儿,决定把心里埋藏的心事都告诉聂梓涵,她想找个人分担心事,而聂梓涵是她喜欢的男人,深深信赖的男人,她想把什么都告诉他,也不再害怕他笑话。

“什么事?”聂梓涵摸摸范晓鸥柔顺的头发,低声问道。

“我来北京是因为…”范晓鸥刚起了个头,就感觉到聂梓涵的身体有些绷紧,她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那我不说了…”

“没事,我还好,你继续说,”聂梓涵及时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对范晓鸥鼓励地说道。

“我来北京是因为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犯下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虽然年少不更事,但受欺骗的这件事却在她的整个青春生涯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范晓鸥蜷伏在聂梓涵的怀抱中,温温的眼泪流到了嘴角,变成了冰凉的液体,她将脸贴在聂梓涵的胸口,抽抽鼻子说:“我那时候喜欢上一个北京的男孩子…”说到这里,范晓鸥觉得心更痛了,但她还是继续说下去:“我和他成了笔友,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写信给他,因为他能带给我安慰…可是后来…”她停住了不说,而聂梓涵也一反常态地没有问她。

范晓鸥停顿了很久才继续说:“我送给他一套邮票,就是上次我去邮币卡市场问的一套军邮,可是从那以后,他就再没有给我回过信了…”

“那…你现在还怪他么?”聂梓涵在沉默许久后,问着范晓鸥。

“我恨他!”范晓鸥的一句话让聂梓涵有些迟疑的声音噎住了。

“我不想再见到他,见到他也不会原谅他!”范晓鸥一半是发泄一半是出自于内心的感触,她恨自己的年少不更事,恨欧阳明远的欺骗,恨自己不能好好孝敬爷爷,反而将他给气病,更恨自己不争气考不上大学,但心里头,这些的恨都比不上来北京以后发现欧阳明远连给的地址都是虚构时的愤怒与忧伤。

欧阳明远欺骗了她整个青春时期,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叫她如何能轻易原谅他?!

范晓鸥发泄了一通心情,半晌之后,才发觉聂梓涵有些异常的沉默,便悄声地说:“你…你是不是听厌烦了?”

聂梓涵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用力将范晓鸥抱得更紧,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第五十章 青春是暴走的情欲(1)

凌晨4点,聂梓涵一夜未眠。不是因为身体高烧,而是心理煎熬。

他怀抱着范晓鸥,睡梦中的小人儿显得极不安稳,纤臂露在羊绒被子外,不时来回乱晃,修长的秀眉紧紧拧在一起,似乎在做着什么噩梦。

“不…别抢我的…”范晓鸥在梦里低低惊叫着,手下意识地朝空中攥去,抓住的却只有空气,她惊恐地翻了翻身子,盖着的被子已经褪下一大截。

聂梓涵叹口气,伸出手握住了范晓鸥的手,她的手犹如她的脚一样冰凉,即使捂了一个晚上也暖和不过来。他让她的头枕在自己手臂上,抱紧她,替她盖好被子。

不用跑到她的梦境中去看,他也知道她做的是噩梦,而且可能是有关于以前的噩梦,那也许是她心中永远都摆脱不了的梦魇。

在这之前,聂梓涵没有想到年少的自己骗取区区一套邮票竟会有这么大的连锁效应,如今看到范晓鸥这副模样,让他本来就有些愧疚的心更加无法释然。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便永远没有更改的机会。这下该怎么办呢?向她道歉?归还邮票?还是请求她的原谅?聂梓涵起身抽烟,看着睡梦中的范晓鸥,第一次和女人上床无关情/欲,有的只是歉疚和不安。

可是,她会原谅他么?他吐出一口烟,英俊的脸上阴郁沉积,方才范晓鸥说过的话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若是他向她坦白的话,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直接造成她和他的决裂。不知道为什么,他真心地不希望有那样的情况出现。

他会好好补偿她的,尽他的所能。聂梓涵在天快亮的时候,抽完了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也做出了他慎重而认真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