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人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是一会儿不见就想得慌,”毕林峰涎着脸对尚丽说道。
“得了,你是上了虚火呢,大清早的淋了一身湿,估计也能去去火。”尚丽却不那么好糊弄,瞥着毕林峰的眼带了几分心知肚明的不爽。她用手掌轻轻扇了毕林峰一个耳光,却不痛,嘴角噙着笑说:“算了,看在你还痴心的份上,就饶过你吧…”
毕林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立刻又贴上去献殷勤。尚丽哼了一声,又瞄了眼范晓鸥,却什么也没说,撩开布帘扭着腰肢就回屋去了,毕林峰赶紧跟了进去,不一会儿屋子里就传出了咯咯的娇嗔和调笑声。
屋外的范晓鸥手里还拿着倒空的玻璃瓶,愣怔了半天,却又不好进屋去,只得站在屋子外头,感觉像个局外人。
自那以后,范晓鸥感觉到尚丽和她疏远了不少,这种情况到了毕林峰的一个远房表弟来北京后更加明显。毕林峰的远房表弟是带着媳妇来的,大院子里没有房间出租,为了省钱,那表弟和表媳妇和毕林峰挤一间屋子,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儿。
毕林峰便把主意打到了尚丽这边来,意思想让表弟媳妇和尚丽还有范晓鸥住一起,却被尚丽骂了回去。本来这个屋子就小,两个人住已经挤不开身了,再来一个人,岂不是三个人叠罗汉表演马戏了?!
范晓鸥无暇分身去了解毕林峰和尚丽两人商量的结果,她埋头忙着准备进行成/人教育入学考试。辛苦学习了这么长时间,很快就要见分晓了,她心里既激动又忧愁,一颗心总是悬在半空中。
第三十六章 没有根的浮萍
考试就像卫生巾,明明是个护垫大小的考试量,却有一段量多日用型的考试范围,需要学生夜用加长型的复习!但即使这样,还是会侧漏。
范晓鸥希望自己能心无旁骛地使用好“考试”这个卫生巾,尽量做到不侧漏不开天窗,自然也希望周围的人和事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拖她后腿。
可是怕什么,什么就来。尚丽正式找范晓鸥谈话了。
“晓鸥,你告诉我,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尚丽倒是和颜悦色的。
范晓鸥脸色青黄地从书本中抬起头来,书中浩瀚的考题就像千年等待的妖精一般,差点把她的精气给榨光。她有气没力地摇摇头,心不在焉地还想到书中寻找姓颜的如玉姑娘,却又被尚丽这个得道高僧给截住:“喂,你先别读了,小心读出精神病来!”尚丽终于忍不住吼道,“和你说正经事呢!”
范晓鸥这才将注意力转到了尚丽的身上,她看着尚丽说:“尚丽,你说吧,我听着呢。”
“嗯,晓鸥,你也知道最近毕林峰的表弟表媳妇来了,呃,我和毕林峰商量过了——”一向爽快的尚丽却有些犹豫地说:“有个事要征询你同意。”
范晓鸥以为是说毕林峰的表媳妇要搬进来和她们同住的事情,就对尚丽说:“你有什么计划或者打算我都听你的,不过尚丽你也知道,这间屋子实在是太小了…”
“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男朋友呢!”尚丽说。
范晓鸥有点一头雾水,“我有没有男朋友和房间的大小有关系吗?”
“不是啊,我是说,假如你有男朋友的话,那我就不用担心了。你搬出去和你男朋友一起住,毕林峰的表弟和表媳妇一间房,而毕林峰说了要和我一起住…这样不是很好么?”尚丽的脸红了一下,有点忸怩,但还是把内心的安排计划告知范晓鸥。
范晓鸥有些发懵,她看着尚丽说:“可是,尚丽,你也知道我没有男朋友…”
“没有男朋友就赶紧找一个吧。上次给你小费的男人不是很不错吗,听芳姐还说他很有背景,而且人也不花心,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尚丽笑眯眯地说。
范晓鸥原本扑在课本的心被尚丽这么一弄,所有的学习兴致都没了。她看着尚丽,苦笑了一下,说:“不说那些有的没有的,既然他的条件那么好,那你说他能看上我么?”
尚丽却特意盯着范晓鸥看了看,说:“我觉得你挺好的啊,晓鸥,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抓住了再说。若是你怕他们家背景太雄厚撑不住的话,你也可以退而求其次,你这么年轻漂亮,当他的情人就好了嘛。反正男人的心和人都是你的,你怕什么?!”
范晓鸥见尚丽越说越远,提到的竟然是她心中一直压抑着不去想的聂梓涵,她的心更是乱成一团,她连忙阻止了尚丽,说:“尚丽,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几天都忙着考试,你等我考试考完再说这个事好吗?”
“不行啊,”尚丽作为难状,“毕林峰说他表弟催得急,希望你早点搬走。”
范晓鸥气起来:“我又不是和他同住,他着的是哪门子的急啊!”
“嗯…晓鸥,你心里也明白,你来北京时是我收留你,我也不求你回报。如今我找了男朋友,三人一起总有不便的时候,所以请你给我们俩腾出空间,你再找别地住去吧,成么?”尚丽虽然神情为难,但语气却暗藏坚决。
范晓鸥愣怔了一会儿,说:“连你也这么着急我搬走么?那等我考完试好吗,考完后我立刻搬走可以么?”见尚丽心心念念的全都是毕林峰,丝毫不念及两人的同窗手足,范晓鸥觉得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她有些赌气地不看尚丽,眼睛紧紧盯着课本,但书也没心情看了,情绪烦躁起来,心底里却充满了无助感,活生生好像被人遗弃了的小猫小狗,说驱逐就被驱逐了。
范晓鸥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发酸,连忙忍住不让自己的真实情绪在尚丽面前显露出来。
尚丽却未察觉范晓鸥的抗拒和不满,还在解释道:“毕林峰本来希望你明天就搬走的,是我说给你两天时间找房子的,你要是没和男朋友同居,那就趁早找间房子。已经入冬了,再冷就更不好找房子了。”
范晓鸥依旧不吭声,尚丽觉察出了范晓鸥的不高兴,本想安慰范晓鸥两句,又怕套了近乎,范晓鸥更不愿搬走,于是待了会儿便讪讪地出去找毕林峰了。
范晓鸥听到隔壁屋子里传来了亲热的招呼声,伴随着阵阵饭菜的香气以及叮呤当啷的摆碗筷、拉桌子椅子的声音,她知道那一家子围着圆桌开始一起吃饭了。也许用的就是毕林峰推销剩下的锅碗瓢盆做的饭菜。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有家的感觉真好。虽然那家人不待见她,范晓鸥也并不待见他们,但那种其乐融融的团圆滋味却让范晓鸥很是羡慕。她环顾安静得可怕的屋子,狭窄屋子的白墙从四面八方向她压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异常孤单,就犹如浮萍一样,漂泊得连一点点的根都没有。
一颗眼泪猝不及防地跌出范晓鸥的眼眶,掉在了膝盖上摊开的书页里,扩大晕开,很快便濡湿了白色的纸张,渐渐渗透到了纸肌里。
天有些冷了,范晓鸥在冰冷的屋子里小心翼翼地蜷缩成一团。
第三十七章 寂寞的深秋
范晓鸥一连两天参加了成/人高考,也接连找了两天的房子。高考成绩暂时还不知道结果,但匆忙间没找到合适的出租房却是铁定的事实。
这段时间睡不好吃不好加上最近担忧失眠,她本来就瘦削的鹅蛋脸瘦得变成了瓜子脸。终于考完最后一个科目,范晓鸥松了口气,反正已经考完了,结果如何她无暇再去关心,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找到房子。因为毕林峰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他的零碎东西都搬到尚丽的屋子里了,并喧宾夺主下了通牒,范晓鸥在考试完之后必须要立刻搬走。
看着尚丽默许、而毕林峰洋洋自得的讨人厌模样,范晓鸥的心里充满了伤心愤怒与不解,怎么会有男人龌龊猥琐到如此地步呢,居然还有女人喜欢他。
范晓鸥本还存了与尚丽商量提高房租再凑合住一段时间的想法,眼下便把这个念头自动打消了。无奈之下范晓鸥被迫也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除了工作和学习之外,她忙着四处奔波找房子,可是一来对北京还是不太熟,另外她现在所租住地方的周边因为临近冬天,早都租出去了,要到春节前后学生和农民工回家的时候才会有空余,所以范晓鸥匆忙间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出租房。
考试的最后一天,她刚考完最后一门科目,就心急火燎地继续找房子,十月下旬的北京已经是深秋,一场大雨过后气温骤减,干燥的空气中充斥着干冷的气息,气温很低,耳朵有点冻。范晓鸥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急急奔波在路上。
她已经不太知晓“冻”和“饿”这两个字的含义,即使有,也被满心的焦虑取代了。
可是一连到了晚上九点多,精疲力竭的范晓鸥还是一无所获。
她拖着疲倦的脚步缓缓走进院子,心想等明天再继续找房子,希望尚丽能多通融她几天,反正她一定是会搬走的。可是刚走到门口却发觉屋子里黑灯瞎火的,她微微一愣,以为尚丽和毕林峰出去了,她转头望向隔壁邻居,发觉也是漆黑一片。
难道这些人集体都出去了么?范晓鸥向前两步想掏出钥匙开门,但刚抬腿,却绊到了脚边一个沉重的大物件,借着院子昏暗的光线,范晓鸥看到这是个有些眼熟的箱子。她的心里一动,猫着腰仔细看了看,发觉这个箱子就是自己带来北京的行李箱。
行李箱里鼓囊囊的,之前她就收拾了大部分的东西在箱子里,现在看样子又被塞了东西进去,箱子饱胀得形状都变了。看着孤零零被抛弃在门边的行李箱,再看着有些过早就熄灭灯火的屋子,范晓鸥站在门口,拿着钥匙的手有些哆嗦,从心底里喷发出来的一股热血顿时全涌到了脸上。
她想用力拍门,让尚丽和毕林峰开门,质问他们凭什么要这么对她,她的房租还没到期,凭什么要半夜赶她走?她更想和尚丽当面对质,为什么同窗好友一场,交情竟然如此不堪,为了一个那么差劲的男人竟然说翻脸就翻脸,至于嘛,至于吗?!
范晓鸥觉得突然很想哭,但被深深伤害的残余自尊挽救了她,她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愤怒叫门,而是从手中的钥匙串中摘下了这间屋子的钥匙,然后上前去,力道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对着屋里说:“尚丽,我走了,我把钥匙留窗台上了。”说着把手中的钥匙轻轻在了窗户的边缘,动作有瞬间的犹豫,但并没有留恋。
月光将范晓鸥消瘦的身影投映在窗户上,相信屋子内的人也看到了,范晓鸥听见屋子里有一阵骚动,像在低声争论着什么,过了挺长的时间,才听见尚丽在屋子里含糊地应了一声。
听见尚丽应声,范晓鸥隐忍已久的眼泪这才刷地流了下来,她尽力忍着自己不呜咽出声,只是用力咬着下唇。她不想让屋内的毕林峰和尚丽听见她软弱的哭泣,毕林峰只会在心里得意窃笑,终于如他所愿将她赶走了。
十八岁的范晓鸥还达不到虚怀若谷的境界,反正在这一刻,她深深唾弃毕林峰这个令人厌恶的男人。
夜晚的寒风吹得范晓鸥的全身冰凉,连头发丝都是冰冷的,心底里的冷更是一阵阵冒上来,起了阵阵鸡皮疙瘩。范晓鸥没再出声,她弯下腰,找到行李箱的把手,用一只手想拎起来,但一用力发觉行李箱很沉,差点提不动。
前几个月来北京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现在竟然多了那么多的杂物。范晓鸥无奈放下箱子,拉出行李箱的拖杆,然后拖着行李慢慢地走出了这个小院子。
深夜十点多,开始入冬的寒冷夜晚一片寂静。
国产旧型号的行李箱脚轮“咕噜噜”的拖地声在深夜寂静的胡同里发出了很大的动静,听起来好像有千军万马在涌动厮杀,实际上,却只有形影单只的一个人独自在路上。
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声,范晓鸥走出狭长的胡同,却发觉胡同外的夜更黑,才一会儿功夫,刚才回来时候路边商铺和小店还亮着的灯光俱已熄灭,白天的喧嚣也都平静下来。四周寂无人声,唯有浓重的夜色犹如化不开的浓墨一般,被寒冷的风吹散,蔓延过来,将彷徨不知何去何从的范晓鸥一点点吞噬。
范晓鸥怕黑,此刻才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第三十八章 所有的深爱都是秘密
寂静的夜,哪个胡同深处传来隐约的几声狗叫,清冷的空气中范晓鸥微微佝偻着身子,有点后悔太快就从院子里出来,应该和他们理论一番明早再走。这么晚了,路上没有灯,这一带的治安又不好,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拖着沉重的行李到哪里去。
虽然心里害怕,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说起来也是年轻好胜,不想留在院子里被人看笑话,所以才负气出来。眼里的眼泪百转千回,眼眶干了又湿了,就是不肯再掉下泪来。对友情的极度失望及愤怒,还有对前方黑暗的害怕让她暂时忘记了悲伤。
心里的情绪奔涌,只是想找一个突破口。不管怎样,今夜总不能都一直站在郊野的街头到天亮吧。范晓鸥拽紧了行李箱的拉杆,一咬牙,决定大步往前走。
但走出了一段路,前方的路还是漆黑一片,而背后则依稀传来了有人走路的声音。
范晓鸥立刻戒备地加快了脚步,后面的脚步比较拖沓杂乱,看来不止是一个人。范晓鸥想起了尚丽曾经说过这附近的治安很乱,半夜经常会遇到小混混流氓什么的,想到这里范晓鸥连忙加快了脚步,将那破旧行李箱拉得震山响,沿着街边轰隆隆而去,就像有炸雷滚过。
漆黑的街道上远远地竟还亮着灯光,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范晓鸥慌忙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那灯光跑去,跑近了才看到原来是个很小的小卖部,里面卖着矿泉水面包香烟等简易的食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竟然还有公用电话!
范晓鸥拖着笨重的行李站在小卖部门口,这才有胆量回头望,只见后面果然跟了几个穿着有些流气的男子,见她停下,他们也毫无忌惮地走到她身边将她围住。其中有人买烟,其他的人也不离开,就在小卖部外头等着,还不时拿着眼斜斜瞥她。
范晓鸥心里发虚,她壮着胆子,也装作若无其事地买了一瓶矿泉水,而后固执地站在小卖部门口不肯再走。她特意转头看了看正前方,这条小道夜晚人迹罕至,只有这个小卖部有点灯光,再往前又都是一条黑暗的路,而且要走很远才能走到外面的大马路上。
她知晓后面这几个男人肯定是居心叵测的,自己绝对不能再往前走了,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她盯着那个公用电话,脑海里快速闪过可以寻求帮助的人,但搜寻了几遍,却发觉找不到一个可以来救她的朋友。心中忐忑,她既害怕又惆怅地低垂下眼帘,却看到了手中的钱包。她用有些微颤的手翻开钱包,聂梓涵的名片还在钱包里静静躺着。
她想了想,拿起公用电话,想拨电话但犹犹豫豫地又放下了。有几次,号码全部摁了,就差最后一个号码,但她又停下了。这电话是打还是不打,竟然如此煎熬!
就在这时小卖部的阿姨瞧了瞧范晓鸥,终于按捺不住,出声了:“姑娘,你还打电话吗?不打的话我要关门了,天太晚了。”
“我…我打,我打个电话!阿姨请您稍等!”范晓鸥一听阿姨要关店,又觉察出后面的几个小混混还没离开,她心里发急,再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就拨了聂梓涵的电话,紧攥电话的手心里都是汗。
很快电话就通了。对方“喂…”的一声,那穿过浓重黑夜而来的声音,她知道是他。
范晓鸥沉默着,心脏狂跳,好像要蹦出胸腔,颤抖的嘴/唇很费劲地分开,终于嘣出:“聂…聂大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传出有些不确定的声音:“你——?”
“我…我是上次你在KTV遇到的小,小玫…”她嗫嚅着,不敢确信他是不是还记得她。
“小玫?”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更显磁性,他没有说不记得,只是问她:“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他的声音里有几分警惕。
“你…丢了一张名片,被我捡到了…”范晓鸥有些脸红。
“哦,你打电话给我有事吗?”聂梓涵问。
范晓鸥听见聂梓涵有些冷淡的声音更加惶惑,她本想挂了电话不求他,但是转眼又看见小流氓们在她身边转悠,她只好硬着头皮说:“聂大哥…我在搬家,带着行李,不过前后都叫不到车,我…我找不到人帮忙,你…你能帮帮我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忐忑的,唯恐遭到聂梓涵的嘲笑和拒绝。因此当电话那头聂梓涵又没了声音的时候,她有些失望地说:“呃…若是不方便就算了…”说着强打起精神想把电话挂断,却听见聂梓涵在问她:“你现在哪里?我开车过去。”
“啊…我…”范晓鸥没料到聂梓涵二话不说会帮她,一时间惊喜得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在海淀区…这里…”她还是在好心的店老板娘的帮助下,才把这个偏僻的地址给说全了。
聂梓涵听明白后,说:“这么晚了,就你一个人在那?”
“嗯,就我一人。”范晓鸥应了,直到这时语气中才不自觉带了委屈的哽咽。
“你在原地等我,我马上过去。守着电话,免得我找不到你。”聂梓涵说完便挂了电话。
第三十九章 晚上和我一起睡吗?(1)
等待聂梓涵的时间变得很长,范晓鸥站在小卖部的门口,看不到聂梓涵的身影她的心里还是不踏实。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是焦虑、担心又有些激动和期待,什么滋味都有,让她焦躁得有些不安,勉强地在小卖部前守着电话,却已经开始魂不守舍了。
小卖部的老板娘是北京本地人,所以这些地痞小混混们也不敢怎么招惹她,只等着老板娘关了店门再行动。不过这老板娘是个和善的人,看到范晓鸥身边围绕着的小流氓虽然不多说什么,但还是好心地陪着范晓鸥一起等电话,让范晓鸥心中充满了感激。
等了又有一些时候,聂梓涵还是没有来,范晓鸥看着身边开始露出凶相和无赖相的流氓,心里害怕得有点发颤,但她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让面上露出半点怯色。老板娘也看气氛不对,悄声对范晓鸥说:“小姑娘,你那朋友还来吗?不来的话我建议你报警,这些人不好惹。”
范晓鸥心中焦急得一塌糊涂,但还是宽慰着老板娘说:“不怕的,我那朋…朋友应该会来的。”说这话的时候她其实心里也没底,她真心希望聂梓涵能来帮她,但她又不能肯定他真的会在意一个陌生人的求助。
于是当僻静的小路上亮起了耀眼的车灯,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并慢慢朝着小卖铺开过来的时候,范晓鸥犹如被压迫的农奴终于见到解放区晴朗的天,惊喜得竟连眼角都开始悄悄地湿润了。
北京吉普车停下了,聂梓涵打开车门,从高高的驾驶座上跳下车,迈着大步走到了范晓鸥的面前。
“大晚上的搬什么家啊?”他一口纯正的京片子,锐利的眼神已经将小卖铺的情形扫了个遍。那些小混混看到身材颀长的聂梓涵从吉普车下来,向他们走来的时候气质内敛但眼神却带了一股戾气,心下倒有几分寒意。再听见聂梓涵开口说话,是正宗的北京爷们,便知道今晚讨不了便宜去,于是倒还识趣,三两人逐渐退散去了。
“我…我没地方可去,”范晓鸥两只手交叉捏着,看到聂梓涵心里又感动又不好意思,“同屋的人找到合租的,就让我走人了。”
“谁这么晚敢让你一个人搬家的?出了事负责得起么?”聂梓涵蹙着剑眉盯着委屈得红了眼眶不吭气的范晓鸥,没声好气地说道。夜晚的气温很低,他还只穿着一条休闲裤,上面是一件随意的薄薄T恤衫,脚上没穿袜子,光脚单穿了一双布鞋。
今天聂梓涵也才搬家,总算从军区大院里搬出来,没有了爷爷和父母的监控,他终于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了。下班的时候才把东西全部运到新房子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了范晓鸥的求救电话。向来见不得别人落难的聂梓涵自然选择了前去救人。
范晓鸥的担心是多余的,聂梓涵不仅记得她,而且对她印象深刻。他记得每次他们相遇,她都是一副被人欺负得死死的模样。要命的是,他就是那个一见面就想狠狠欺负她的人。
聂梓涵站在范晓鸥的面前,俊朗的脸上依旧是一副嫌弃的表情,但范晓鸥此刻却并不被聂梓涵的表面所迷惑住。她知道他面冷心善,嘴上说得再难听,其实心却是软的,热的。
尤其当看到聂梓涵在小卖铺里买了一箱根本他不吃的八宝粥和一箱矿泉水,还买了不少香烟,并不要老板娘找钱的时候,范晓鸥知道聂梓涵这么做,是为了偿还小卖铺的老板娘特意陪着范晓鸥等着他过来的谢意。看着老板娘满意的笑眯眯的模样,再看着灯光下聂梓涵英俊的侧脸,范晓鸥的心脏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酸酸涨涨的心房柔软得不可思议。
“走吧,上车!”小卖铺的灯灭了,店铺也关了,聂梓涵把矿泉水和罐头扛到车上,然后拎起范晓鸥的行李箱准备放到后备箱。行李箱的重量出乎他的意料,他问范晓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装的是书,”范晓鸥突然忸怩地说:“我,我去报考成/人大专了…”
聂梓涵把行李放到后备箱中,正要关上车后盖,听到范晓鸥这么说,他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抹过一丝讶异,他的动作顿了顿,关上了车门才说:“是么?那得好好学。”
“嗯,我会好好学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范晓鸥满口答应,没有了初次见面时候的矜持。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聂梓涵她有一种天塌下来她都不怕的感觉,她和他的对话就好像和自己亲人对答一样亲切。
“你报考什么学校了?”聂梓涵随口问道。
“我报考了人民大学。”范晓鸥说着,想起了什么,声音低了下去:“聂大哥…你给我的三千元钱,等我过些日子还给你。”
聂梓涵听了范晓鸥的话,有些心不在焉懒散地回答说:“那是给你的小费,你要是觉得有还的必要,那等你赚了钱再说吧。”说着开了车门对范晓鸥说:“快点,上车!”
范晓鸥顺从地坐上了车,等待着聂梓涵从另外一边的驾驶座上车。聂梓涵动作敏捷,浑身挟带着一股寒气进了车子,坐在范晓鸥的身边。见范晓鸥瑟缩了一下,聂梓涵转头问她:“你冷么?后排座位上有我外套,先披着,我再开车里的暖气。”
“不用了,”范晓鸥连忙阻止了聂梓涵。两个人挤在车里,空间突然变得局促起来,她有些不太敢直视聂梓涵,只是摇摇头说:“我…我不冷…”
聂梓涵看着范晓鸥刚才在寒风中吹冻得鼻泗交流还没缓过来的狼狈模样,也不和范晓鸥废话,他的手长,探身从后座上拿到他的外衣,一把扔给了范晓鸥,说:“披上!”
范晓鸥只得披上了聂梓涵的外套,鼻翼中顿时闻到一股夹杂着烟草和肥皂香气的男性气息,那是聂梓涵身上专属的味道。那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暧昧气息犹如他霸道而温柔的拥抱,不经意间就将她重重包裹住。
范晓鸥偷眼瞧了瞧正在专注开车的聂梓涵,心里突地一跳,突然面红过耳。
第四十章 晚上和我一起睡吗?(2)
“想去哪?”聂梓涵开了一段路才想起来问范晓鸥,她得告诉他想去的地方啊,可范晓鸥却一声不吭。
聂梓涵的视线掠过对范晓鸥来说简直可以当被子的大外套,突然好奇地想看看范晓鸥脸上的表情,可范晓鸥大半边的脸被浓密的黑发遮住,什么也看不见。
范晓鸥身上盖着聂梓涵的外套,宽大的外套一直盖到她的鼻子下端,掩去她的大半张脸,挡住了聂梓涵所有试图窥探的视线。
随着汽车的轻微颠簸,范晓鸥的脑袋也跟着节奏在玻璃窗上轻撞,东摇西倒的,犹如一个圆圆的西瓜找不到托盘可搁置,到处乱滚,很是滑稽,而她居然还不睁开眼。
半晌之后还等不来范晓鸥的回应,聂梓涵这才恍然失笑,终于确定原来范晓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好几天的失眠加上紧张后的突然放松,范晓鸥难解困意,随着汽车的行进,轻微的颠簸让她好像在摇篮里一样,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了下来,她也跟着节奏慢慢睡着了,所以聂梓涵的问话她是一句也没听到。
正做着美梦呢,迷迷蒙蒙中,范晓鸥依稀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轻在挪动她的头部,接着她的头从坚硬的玻璃被转到了柔软的靠枕上,很舒服啊,她满足地叹口气,嘴角含着笑容地继续香甜睡着。
等范晓鸥特别惬意地小睡了片刻,然后从黑甜的梦乡中慢慢清醒了,哎,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香,她真不愿醒来。这么久了应该到了目的地了吧?不过,她好像没说过要去哪啊,那么聂梓涵会带她去什么地方?
不管怎样,女孩子都不能这样放松了警惕性啊,范晓鸥心里一慌,连忙睁开还眷恋地黏在一起的沉重眼皮,这一睁眼,顿时把她惊吓住了:咦,此刻的她竟已经不在颠簸的车上,而是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
范晓鸥不可置信地缓缓地坐起身来,生怕自己是在梦游,便掐了掐手背,龇牙咧嘴地疼得抽气,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房间很大,墙面装修过了,不过整间屋子里空荡荡的,铺了厚厚的地毯,但却没有什么家具,唯一的家具就是她现在身下所躺的床垫,还有上面的一床鸭绒被子。被子和床垫很柔软,睡在上面就像睡在云朵上面一样,既暖和又轻柔。
可是现在不是研究床垫是不是太空棉的质地的时候,而是聂梓涵将她送到了什么地方,这陌生的屋子看来这是一套高级套房,外面的是客厅,她所处的房间是卧室。
聂梓涵会不会趁着她熟睡直接将她给卖了啊?范晓鸥心里一个咯噔,连忙从床垫上起身,踩着松软的地毯走到了房间的门边,悄悄地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屏住呼吸往外看。
这一看之下她更加发懵了,外面屋子里比这房间更加杂乱无章,所有的家具和东西都胡乱堆放在地上,有些家具甚至都没打开包装,堆放的行李物品也是杂乱无章,看上去好像颇有地震后逃荒的阵容。
在这一片杂乱的荒芜中,有一个身材健美的男人全身赤裸,背对着她,下/半/身只裹着一条白色浴巾在那堆杂物中翻找着东西,他背部的肌肉很结实,全身线条堪称完美,两条腿也很修长。但是范晓鸥却无心欣赏,她现在是惊弓之鸟,看到陌生男人只想尖叫。
但还没等她尖叫出声,那个健美先生已经闻声转过身来,竟然是光/着/身/子的聂梓涵。
聂梓涵回过头时,正好和范晓鸥打了个照片,四目相对,范晓鸥愣生生地把那声尖叫给咽了回去。
“聂…聂大哥…这,这是哪里…你…?”范晓鸥惶惑地开口,同时娇/嫩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
聂梓涵没料到范晓鸥这么快就清醒过来,他手里拿了一个电脑文件包,是刚从一堆废墟里扒拉出来的。他看了看范晓鸥说:“这是我家,今天也才刚搬进来,所以乱糟糟的。等明天再收拾,先对付着过一晚。”
“我怎么会在这里?”范晓鸥脸上的红/晕未褪,说话很轻,带着少女的羞涩。
“你刚才睡着了,我没空找地方把你撂下,所以就直接带我家来了。你继续睡会儿吧,明天我再替你找个地方住下,现在我要加会儿班。”聂梓涵说着神色泰然地把手中的包打开,拿出里面的电脑和文件,找到一个空的硬纸箱当桌子,再把电脑放上去,随手拖过一个布靠垫,盘腿在地毯上坐下,开始在乱糟糟的客厅里工作,并没觉得他这副衣不蔽体的短打扮有什么不妥。
本来也是,在这里他是主人,而她是客人,所以客随主便。
范晓鸥还是有些拘谨局促,聂梓涵埋头工作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对范晓鸥说:“浴室里有热水,你可以洗个澡,促进血液循环就不会怕冷了。”
范晓鸥红着脸“嗯”了一声,聂梓涵点点头,继续头也不抬地说:“卫生间架子上有干净的浴巾和毛巾,是我刚拿出来的,你可以用我的。”他一向大咧咧习惯了,没留意范晓鸥因为他这有点暧昧的话语脸上红霞更深。
不过奔波了一天,流了汗流了眼泪,全身僵硬的范晓鸥难以抵御热水澡的诱惑,虽然女孩子家还是矜持,但最后强烈的需求还是战胜了拘谨,她认命地收拾了自己的衣服还有毛巾到浴室里去冲澡。
为了怕打扰到聂梓涵,范晓鸥光着脚小心翼翼地走过正低着头工作的聂梓涵身边。虽然她走起路来没有声音,但在她走过聂梓涵身边的时候,聂梓涵眼角的余光还是看到了一双白/嫩娇美的光脚丫子在他的视野里一闪而过。
聂梓涵微微抬起了头,深邃的眼睛盯着范晓鸥婀娜的后背,目送着她进了他家的浴室,他如雕刻的男性脸庞有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