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奇怪:“我什么不能说?!”

毓泽更加急了,朝那些人道:“不许说就是不许说!”

“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暇玉对那些人道:“你们说!”

那丫鬟放要开口,就见这时毓泽竟挣脱了母亲的臂弯,耍起赖来,原地跺脚的嚷:“不能说,你们要是说了,我就要你们好看。”他这般作为,看在眼里,活脱脱就是他爹的翻版,她能遇见若干年后,儿子动辄对人威胁道,你们要是如何如何,我就把你们怎样怎样的恶劣行径。

决不能姑息这股歪风邪气,必须要遏制住。

“说!”暇玉把死命挣扎的儿子拽到跟前,点着他的额头道:“不想别人说,你就自己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搞的满脸是血?你要么现在跟我说,要么等一会你爹回来,他问你!”

一听到自己父亲,毓泽越加挣扎了:“我不,我不!”

他虽然人小,却很健康,一身的牛犊劲儿,几下挣扎开去,累的暇玉呼哧带喘个不停。

正在这个空挡,就听外面有人唤道:“老爷。”

原来是穆锦麟回来了。暇玉无奈的瞥了儿子一眼:“你爹回来了。”一听这句话,毓泽竟一捂脸,原地转了一圈,忽然觉得鼻子一热,赶紧又捏住仰起头来。

锦麟一进屋,就见一屋子的人,仔细一看都是伺候毓泽的,又见他鼻下的衣襟上有斑斑血迹,他又仰着头,便明白了,径直过去,提起他的衣领,道:“你惹什么祸了?”

毓泽颓然摇头,默默不语。暇玉一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了,劝道:“现在就我和你爹在这,没有别人,你就说了吧,鼻子是怎么弄出血的?”

锦麟总结了自己有过一次流鼻血的经历,便道:“你偷喝什么东西了?”

“没…”

“那怎么弄的?磕碰到哪里了?你小小年纪,有什么不能说的?”

毓泽有气无力的道:“…我早上腰上挂着木剑…出门了…然后就这样了…”

暇玉和锦麟互相看了一眼,初时不懂,须臾锦麟懂了,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毓泽腰上挂着木剑,准备在冬至这天雄纠纠气昂昂的耍耍威风,不想这木剑是按照他爹绣春刀原样大小做的,平时日他拎不起来,只能拖着玩。挂在腰间也是曳地的。而屋门的门槛又很高,于是木剑絆到了门槛上,让他摔了一跤,把鼻子磕出了血。

而毓泽觉得这样实在太过丢脸,有失自己的颜面,便死撑着不说。

第八十七章

这穆毓泽人虽小,但随他爹的秉性,甚是爱面子。想耍威风却出师未捷,刚到门口就被绊了一跤,摔的鼻子出血,自觉丢人,叫丫鬟们守口如瓶。可他这点小心思在父母,尤其是他父亲看来,很是招笑。锦麟也不顾及儿子的‘颜面’,猜到这点后,没心肺的笑起来,摸着儿子的发顶道:“原来是这个原因,我还当你闯什么祸了。”

暇玉没想到那一层,道:“你们在说什么?泽儿是怎么摔的?”锦麟朝儿子笑了笑,就将他是如何摔的,说给了妻子听。

她不知道儿子竟然有把木剑,质问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玩具?”眯着眼睛睇望丈夫:“你给的?”锦麟无辜的道:“我不能说话不算话,我曾经答应给他,就要履行承诺。”

他说的正气凛然,仿佛他从来都是个有一说一,从不食言的人。暇玉决定不计较这个了,否则一笔烂帐,纠结不清。还是趁此机会把儿子这个玩具收缴了要紧:“泽儿,那木剑危险,你不能再玩了。一会交给娘…”不等她说完,儿子就一蹦三尺高:“不要,不要!那是我的东西!”

“是你的东西不假,可现在你看到,你拿不动,留在你身边再伤到你。等你长大了,娘再还给你。”暇玉脸色一沉:“难道你还想再摔着?你过来,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毓泽当即甩开手,晃头晃脑的道:“娘,我没事。”来表示自己很健康。不想当将脑袋摇摆了一下,一股热流就从鼻腔里流了下来,赶紧拿衣袖一抿,又道:“我真没事…”

这个样子没事才怪了!连锦麟都看不过去了,从毓泽身后抬起他的下巴,让他微微昂头:“那木剑还不适合你这个年纪玩,等你再大些再说罢。”

毓泽不依,哼哼唧唧的就要哭闹。锦麟一黑脸,低声喝道:“憋回去,不许哭!”生生的把儿子的哭泣声给吓了回去。

要说毓泽自娘胎里出来就怕极了他爹,细究原因,只能说锦麟一身煞气,让儿子本能的恐惧。毓泽跟他爹哭闹不成,捂着脸就往暇玉这扑来:“娘,娘,我爹要打我!”

“…”暇玉自始自终都瞧着他们父子,面对儿子的撒娇,不禁叹道:“你爹并没要打你的意思,别再闹了,乖,听话,将木剑交出来吧。你要是再摔着磕着,我和你爹都要心疼你。”

父母两边都走不通,毓泽知道哭也没用,索性豁然道:“切,我不稀罕那玩意了!我这就去烧了!”说着推开暇玉的手,就要往出跑。

这性子,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简直就是某人的翻版。暇玉微微向前一倾,揪住儿子的后衣领,把他拎回来:“喜不喜欢另说,不许耍小性子破坏东西。”毓泽挣扎:“我不喜欢了,留着也没用!”

暇玉劝不住,向丈夫使眼色求救,要他快点训儿子两句。锦麟一手按住儿子的脑袋,把他原地转了一个圈,面向自己:“不要了?”不等儿子回答,就吩咐下去,让人去他房里把那木剑拿来。片刻间丫鬟就捧着那木剑来复命了。

锦麟弯腰拾起那木剑,盯着儿子的眼睛,毫不留情的就听卡擦一声,就从中间把那木剑给掰断了,然后往地上一掷:“烧了太危险,爹替你折断了。”

事情来的太快,毓泽惊愕的看向父亲,因心疼那木剑,表情极为痛苦,抿着小嘴抽抽噎噎的闷哼道:“…给,给掰断了?”他只是撒泼耍赖说说而已,没想到父亲竟当真了。

锦麟道:“既然说不想要了,就不该心疼。放不下,就不要撂狠话!”

“…”毓泽看着那木剑,须臾抬眸看着父亲道:“泽儿不心疼。”说完,当真不再看木剑一眼了。

事情变成是这样是暇玉始料未及的,她想教儿子不要耍性子随意伤害其他东西,锦麟倒好,干脆顺着儿子的性子,让他把那木剑给毁了。关键是父子俩,似乎并未觉得不妥,尤其是毓泽,好像真的变坚强了一般,不哭不闹了。

锦麟这时又道:“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厌弃就是厌弃。不要口是心非的说假话威胁蒙蔽别人!你说不想那柄木剑,爹就将它折断了。”

毓泽被堵的说不出话,算是吸取了教训,撒娇耍赖拿狠话威胁他父亲是行不通的。

此时锦麟自觉说教的差不多了,唤进丫鬟来,让她带着毓泽去洗鼻子,顺便再叫大夫过来给瞧一下。待那丫鬟去取水了,毓泽闷闷的坐在椅子上,晃悠着两条腿,不知在想什么。

暇玉看儿子落寞的样子,有点不忍心,悄声道:“他这么小…是不是对他严厉了?”锦麟狠下心道:“就该对他严厉些,毕竟是长子,他若是事事都纠缠蛮横,撒娇耍赖,如何给弟弟妹妹们都做榜样。”

想的真是长远。暇玉转念一想,从小矫正一下儿子的个性,免得患上口是心非的傲娇病,也是可行的。

等毓泽洗去了鼻血回来,果然老实了许多,乖乖的让母亲拉到跟前坐下了。暇玉一边掏帕子给儿子擦白白净净,光滑的小脸,一边问丈夫:“这到年关了,皇上最近应该不会再出宫了吧?”

锦麟听了,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的暇玉心生奇怪,以为他有事要瞒着自己,微微蹙眉:“遇到事了?跟我说说,咱们一起想想办法。”锦麟苦着脸道:“皇上今日跟我话里话外的透露,来年要封一个‘镇国将军’的爵位给我。”

镇国将军本是皇族内封赏给郡王之子的爵位,而锦麟是郡主之子,给他这样一个爵位并不算过分。只是本朝有个祖制,非军功不能封爵,而现在时值太平盛世,不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了。像锦麟这样,暗中给皇上做事的人,就算被皇上感恩,也不能随意封侯。但巧就巧在锦麟是郡主之子,算是皇族的人,又得皇帝宠信,打个擦边球封给一个郡王之子的爵位,可算在情理之中。

暇玉欢喜的笑道:“这是好事啊,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开心?”

他鉴于儿子在场,不好提青楼的字眼,隐晦的说道:“皇上在这个时候封赏我,倒好像是我因为帮助他…咳,咳!”暇玉笑道:“你想太多了,是因为你累积的功绩到了,才被封赏的。”说完了,见丈夫的面色还没缓解,好像还有话要说,不禁问道:“你好像烦恼的不止这点。”

“我想拒受此爵位,转而让皇上封你为诰命夫人。”当年他还嘲笑过假道学的老匹夫,厚着脸皮让皇帝封赏他的夫人。他现在却有几分理解他了。

“…”她心脏怦然一动,马上道:“千万别!”

“为什么?”女人除非加入皇室成为后妃,否则能得到最高的地位便是诰命夫人了。古往今来,也没多少个女人得到。

暇玉想了想,略略皱眉:“你让皇上改封我,外面会怎么说你?”自从锦麟告诉外界坊间是如何传闻她的,她总觉得这对穆锦麟来说,有些残酷。昔日京中一霸,真真无人敢惹的锦衣卫同知,居然有怕老婆的传闻,太折损他的颜面了。

他哈哈一笑:“你要是担心这个,全完不必。”一挑眉:“我不在乎。”

可她在乎:“先不讲我对册封诰命夫人没兴趣,单说你为了我请封得冒多大风险,君心难测,说不定陛下还当你不想要这个爵位呢。”锦麟嘟囔:“若是陛下真想奖赏我,就该直接封赏你。我要‘镇国将军’的爵位有什么用,我又不靠因它多增加的俸禄过活,也不用这个身份结交京中权贵。唉,于我同鸡肋无异。”

“诰命夫人对于我也没用处啊。”暇玉笑道:“况且爵位能世袭,诰命又不能留给子孙下一辈。”

锦麟见妻子确实对诰命册封不感兴趣,便逗她笑:“诰命夫人怎么没用处,待你有了儿媳妇,她自然高看你这婆婆一眼,不敢慢待你了。”暇玉抿嘴笑而不语。这时锦麟一并坐过来,拍着儿子肩膀,叹道:“你娘不要诰命夫人的册封,你长大了可要孝顺,不能容你媳妇给你娘气受。”

毓泽哪里懂媳妇妻子之类的,只听懂不要欺负自己的娘,马上道:“我绝不许其他人欺负我娘!”

暇玉哭笑不得,伸手去推丈夫:“泽儿还小,你别跟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锦麟却来劲了,叮嘱儿子:“可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娘。”

毓泽使劲点头。暇玉被他虎头虎脑的样子逗笑了,教导他说:“跟你爹说也不忘了他。”谁知毓泽这次却没那么爽快了,哀怨的看了眼父亲,迟迟不语。锦麟一挑眉,瞪眼道:“嘿,你小子!”毓泽见父亲动怒,迅速的跳下床:“我去读书了。”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锦麟气道:“人不大,却会记仇!”

她笑道:“谁叫你折了他的木剑。还不许人家记记仇?再说,他的性子像谁,谁知道,怨他不如怨自己。”锦麟素来皮厚,此时依旧如此,一手揽住她的腰,靠近她耳畔暧昧的笑:“像谁?”另一只手则探进她衣衫内揉摸。暇玉被他在耳蜗处说话,弄的发痒,连连躲闪,此时她忽然啊的了一声,自己扶住腰不动了。锦麟还当是自己逗弄惹她不快了,立即把两只手都举了起来:“我不动你了。”

她笑:“不是你,是孩子踢我了,你摸摸。”

时值冬日,她穿的厚实。要伸进她裙下去摸她的肚皮,锦麟怕凉到她,先把手揣进自己怀里暖了暖,待温度差不多了,才探了进去轻抚。似是感受到父亲的触摸,那胎儿当真动了几动,让他异常欣喜,忍不住夸赞道:“真是爹的好儿子,还没出世就这般乖。”

“我倒希望…是女儿。”给她做许多漂亮的衣裳,每天打扮的像画中摘下来的一般才好。

“皇后娘娘临产在即,不知她会不会生下皇嫡长子。”锦麟道:“就像我说的,咱们的孩子若也是男孩,便能做东宫伴读。”

暇玉不为所动,仍旧道:“我还是希望能生个女儿。”

“那你就希望吧。”他笑的眉眼弯弯:“我有预感,你这一胎还是个男婴。”

她不信他的预感,撇撇嘴:“那咱们就走着瞧。”

“啊!咱们约定过的,不许说威胁的话的。”说着,便去拽妻子的手,作势要打手心。暇玉扭着身子,装模作样的咬唇道:“我有孕在身,你怎么能狠下心打我?”锦麟道:“我穆某人对待犯错的人,一向一视同仁…”靠近她,坏笑道:“当然,你若是想行贿,我自然也是收的。”说罢,就去吻她,与她勾缠说笑,哄她开心。

自从和伯父摊牌以后,锦麟便再没提过东府的人,连大年初一也不曾过去祭祖,只在自家厅内陈列了父母的画像祭拜了事。锦麟不提那边,她也不想提他们给两人添堵。于是两人很有默契的对除了这个家外的人不管不问,开开心心的过了年。

年后的半个月内,全京城都处于一种懈怠状态,除了锦衣卫们。

锦麟虽从皇上荒唐的青楼生活中解脱了,但马上又投入到其他要忙的事情当中了。所谓其他要忙的事情,其实不过是苏家大案的余韵,‘蔓瓜抄’这种审讯方式下,一个被抓住的人,开口咬出另一个,从一点牵连出数支线索,只要皇帝不下令停止,便无穷无尽的牵连下去。

这日上午,因费先生还没归来,毓泽平日的功课就要暇玉督促了。她听儿子背了书,刚夸赞了他两句时。就听丫鬟来报,说三少爷求见。

听到三少爷这个称呼,她竟一怔,许久才在脑海里,缓缓勾勒浮现出穆静宸的样子。

他回京城了?他来做什么?

暇玉让丫鬟把他迎进客厅,自己则叮嘱了毓泽几句后,便让人备了暖炉和厚衣,穿戴停当后去见他。

站在客厅门口,暇玉心说,虽不知他什么时候回京的,但他既然找穆锦麟不在的时候来,肯定有他的原因。不过不管是什么,自己还是小心谨慎的好。想到这里,她推开了门,就见穆静宸背着手站在厅中的字画前,仰头欣赏,口中念念有词。

他听到开门声,循声回头,眉头微微一簇,带着一抹愁云,继而拱手对暇玉道了一声:“嫂嫂。”

“三少爷,许久不见,什么时候回京的?”暇玉让丫鬟搀着,款款迈步进去,温笑道:“快别站着了,坐下说话。”

穆静宸见暇玉大腹便便,又有了身孕,忽然觉得讽刺极了,兀自苦笑了下,而眉宇间越加凄苦了。

暇玉见他不坐,也不为难他,自己先坐了,道:“三少爷,可是年前回京的?这几年,你在外游学,这次想必是学成归来,参加二月的会试吧。”她说完,等他回答,可奇怪的是,静宸只凝视着她,一语不发。

这就别扭了,她很不自在,干脆直接问:“三少爷,你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后花园会员燕燕。整理。”

静宸疲惫的眨了眨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抿了抿唇:“有事相求。”

“不知是何事相求。”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静宸忽然双膝一曲,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她面前,含泪道:“请您开口求求穆大人,让他饶了家父一命罢。”

暇玉一怔。穆静宸忽然归京,此刻下跪让她替他父亲求情,言下之意,锦麟已经对那边动手了。她回过神来,忙吩咐丫鬟:“别愣着了,快扶三少爷起来。”那丫鬟上前,却被静宸挡开,他哽咽道:“请夫人救家父一命,穆大人只能进去你的话了。家父是有罪,但他…”

“罪不至死?”暇玉反问:“三少爷,你是想说这四个字吗?你且问问你自己,你觉得他真的‘罪不至死’吗?”

静宸一时哑然,可那是他的父亲,他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穆锦麟牵连进冤狱当中:“…锦衣卫在与苏家有关系的徐国公家发现了所谓的串谋结党名册,上面赫然有家父的姓名…这,这实属冤枉,家父虽袭了爵位,但一直没有实权,怎么会被人拉拢,结党营私呢…这,这就是…”

暇玉替他说了:“就是锦麟在报复你们。”

她一阖眼。锦麟是睚眦必报的人,可以说他等了这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她没有半点理由要替穆烨松求情。

她淡淡的说:“三少爷,你起来吧,你说的,我帮不上忙。”

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朝思暮想的吴美玉已经香消玉殒,他不奢望能和她在一起,却连默默的看着她幸福的机会竟都没有。而现在,穆锦麟要把父亲扯进乱党当中,下场大则褫夺爵位,流放边疆,小则也要关进诏狱,为难数日。而一旦进去那里,就是穆锦麟的地盘,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

所爱之人已离世,家中又要遭受灭顶之灾,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值得他穆静宸贪恋的?

他只觉得喉头一甜,猛咳之下,竟是一掌心的鲜红。

第八十八章

穆静宸听到吴美玉身死的消息时,他正拜在是一位儒士门下求学,求学生涯虽清苦,却遇到了许多来自天南海北的同门,他们的阅历和经历是他闻所未闻的。而吴美玉的死讯击碎了这看似平静的生活,把他重新拖进了痛苦的深渊。之后的日子浑浑噩噩的过着,直到听到京师的父亲受到了诬陷,他才重新踏上了京师这片让他痛苦的土地。

父亲出乎意料的淡然,仿佛早就在等这一天。可是母亲的哭泣,让他不能熟视无睹。哪怕有一丝机会,也要尝试一下,可是吴暇玉今日的回答,彻底的打碎了他的奢望。

是啊,奢望,自己对穆锦麟和吴暇玉做下那样的事情,怎么还能求的原谅呢?

他看着自己满掌的猩红,扯出一线讽刺的微笑。

“三少爷!”暇玉见他咳血,急忙吩咐丫鬟们道:“快扶三少爷起来,叫大夫来!”

两个丫鬟上前,将穆静宸从地上扶起来,搀到一旁坐好。屋内气氛甚是压抑,唯有穆静宸气若游丝的叹息。他引袖抹净嘴角的血迹:“…回京时,路上太过疲劳,有些伤身,不碍事。”

可瞧他这样,哪像不碍事的人?暇玉虽怪他当年的所作所为,害死了锦麟的父母,可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于是吩咐去传大夫来给他看。

静宸此时喘匀了气,捂着胸口,蹙眉摆手道:“…不劳嫂嫂唤大夫,我不叨扰了。我这就回府了。”说着,撑起身子就要起身向外走。暇玉道:“三少爷,你可带随从来了?叫他进来搀你吧。若是没有,我派两个人送你回去!”

静宸直道:“不劳,不劳…”便向门口摇摇晃晃的走去。就在丫鬟给他开门的瞬间,暇玉就见一穿着姜黄色麒麟图案曳撒的人出现在门口,正是穆锦麟。

锦麟挡在门口,二话不说,直接揪住静宸的衣襟,便把他重新拖拽回屋内,对暇玉道:“我有话和他说,你回避一下。”

想是穆静宸一出现,锦麟就得到了消息,所以才回来的这般及时。这是穆家内部的事情,暇玉插不上手,便由丫鬟扶着起了身,向外面走路,路过两人的时候,她想了想,还是道:“你们千万有话好好说,切莫动手。”

这话是说给锦麟听的。有话好好说,别再对穆静宸动手了。

锦麟一笑:“你放心,我打不死他的。”暇玉无奈的唔了一声,便慢慢的走了出去。等妻子走了,锦麟一挥手让屋内其他伺候的人一并下去了,遂即一脚踹到静宸膝盖处,让毫无防备又虚弱的静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专门找我不在家的时候来求见暇玉,是想她可怜你,替你爹求情吗?”锦麟冷笑:“你醒醒吧,穆静宸!”他捻起静宸嘴角边残留的血迹,用两指揩了揩,哼道:“戏码做的很足,连呕血这招都用上了?!可惜,可惜,她到底没买你的帐。”

在对待东府的问题上,他和妻子的态度是很一致的,他有十分的把握,她的胳膊肘不会往外拐。

果然静宸含着眼泪,却不出声,因为锦麟说的是事实,吴暇玉拒绝的毫不留情。想到这里,他一阵心结,只觉得腔道里火辣辣的疼,蜷起手掌放在嘴边咳了几声,又是几丝血。

锦麟见了,只动了动眉梢,就冷笑道:“哼,原来是真的呕血。看来,三少爷这几年在外面过的不甚好啊。哦,我明白了,知道吴美玉死了,你又伤心难过了吧。她死的好啊,一则让皇上找到了惩治苏家的理由,二则能让你伤心伤身,也生出了一副短命相。她活着的时候,没甚大用,死的却是极好。”

听到锦麟对美玉的死极尽嘲笑之能事,静宸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下子站了起来,握紧拳头就要打锦麟。可他一个文文弱弱的少爷,哪里是穆锦麟的对手。锦麟初时惊讶的抗争,但立即对他的抗争生起了怒气,抬臂一挡,推开他挥过来的拳头,膝盖顶起,直中静宸的腹部。锦麟只用了六分力道,便疼的静宸捂着肚子,伏地不起。

锦麟便踩着他的脊背哼道:“你嫂嫂怀着身孕,你见了就该知道不要用这等烦心事打扰她,可你非但没转头回去,反倒纠缠于她!直接跟你说了吧,想把你爹拽进能削爵流放的事情当中,自苏家大案伊始,我就酝酿这么做了。只是那时候,大狱刚开始兴起,好多事不是我能控制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我要他怎么死,他就得怎么死!”

静宸心中晦暗无比,知道再没转机了,咬牙痛苦的说道:“我知道,你不原谅我们,但是…我大哥和媛媛是无辜的。若是没了爵位,我大哥谁来照顾,媛媛又该怎么办?她到了出嫁的年龄,没了娘家撑腰,她又能嫁给什么样的人家?哥,我求你了,你高抬贵手,留我们一家活路吧。”

锦麟听了,自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呵,我为什么要管她们的死活?!老祖宗我自然会接到这边生活,为她养老送终,至于其他人…当年眼看我爹娘身死的时候,你们可曾想过我?”

静宸被他踩在脚下,挣扎不得,心酸的道:“叔父叔母虽然死了,但是你有郡主之子的身份,能得到皇恩垂顾,又有资财让你肆意挥霍…可是…”

“啊!你提醒了我,我原本只想到夺去你们的爵位,倒没想着把你们抄家。”锦麟道:“我得记得再罗织几条罪证,把你们名下的山庄田产全部抄没,看你们一夜清贫,方称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