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枝麻木地坐下了,内心非常绝望。
她抽出手机藏在袖子里,给陶修平发微信。
枝枝葡萄:【老爸,我想换个班。】
陶修平难得的秒回了:【我看你像个班。】
陶枝崩溃道:【这个班我是多一秒也待不下去了!我想去个学习不好的班!】
陶修平:【你看我像不像个班,你要不再换个爸?】
“……”
陶枝刚要回。
陶修平:【好好上课,别玩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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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了高二以后她的人生忽然就发生了巨变,原本每天旷课罚站考零分都没人管,突然之间她就又需要学习了。
每一科老师都像盯着出门没拴狗绳的狗一样盯着她。
简直是酷刑。
这一节课她上得没滋没味儿的,下课铃一响,她一溜烟从后门直接窜出去了,速度堪比百米运动选手。还是有天赋进国家队的那种,半秒都没有停顿。
付惜灵目瞪口呆:“她今天干嘛,饿成这样了?”
江起淮的卷子被她带起,卷子角往上飘了飘,不咸不淡道:“怕被我抓着给她讲题。”
付惜灵:“……”
付惜灵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江起淮抓着别人逼着给讲题是什么样。
吃过午饭,陶枝早早地就回了教室。
江起淮中午的时候一般都踩着午自习的点儿回来,她回去的时候教室里只有付惜灵几个平时自己带午饭的。
“枝枝,王老师刚刚来找,说等你回来了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付惜灵看见她坐下说,“那个数学卷子,我帮你拿回来了,你还是让江起淮给你讲讲,不然你晚自习怎么办?”
陶枝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下巴搁在桌面上,垂眼看了一眼那张五道题的数学卷。
总有种,她如果让江起淮给她讲题就输了的感觉。
“要么你给我讲。”陶枝蔫巴巴地说。
付惜灵也蔫巴了:“我数学也不是太不好……”
“行吧,”陶枝站起身,“等我下午问问厉双江。”
她起身出了教室,慢悠悠地往王褶子的办公室走。午休的时间走廊里很安静,大多数人都没回来,陶枝走到办公室门口,门开着一半,她抬手刚要敲一下门框。
“助学金的事儿我跟李校长说了,已经批下来了,李校长那边的说法是,只要你的成绩能保持住,学校就帮你申请全额奖学金。”
陶枝动作一顿。
王褶子继续道:“你在附中的时候也是拿全奖的吧。”
江起淮“嗯”了一声,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你放心,学校不会让你因为这些事儿操心,你只管好好学习拿出成绩来就行,”王褶子语气是难得的和缓,“既然来了实验就是我们实验人,可能刚开学融入起来还有点儿困难,但同学们都挺好相处的,熟起来就好了,你有什么不习惯的就直接来跟我说。”
江起淮说了一声“谢谢老师。”
“我之前也给你妈妈打过几个电话,都没打通,你看看你家长什么时候方便,我也想跟她好好聊一聊。”王褶子又说。
江起淮这次接得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明显冷了:“我没家长。”
带着一点这个年纪的少年特有的,硬邦邦的倔强。
陶枝愣了愣。
王褶子也没说话。
陶枝靠在门框上,有些走神,隐约听见里面江起淮又说:“那我先回去了。”
“行,你先去吧。”
陶枝瞬间回过神来,办公室里脚步声响起,她有些慌乱地扫了一圈儿光秃秃的走廊,也是没什么地方可以藏。楼梯口很远,最近的一个教室门离这里也要十几步,怎么都来不及了。
办公室里的脚步声近在咫尺,陶枝几乎来不及思考,她唰地转过身,面朝着墙,整个人紧紧地贴在墙面上。
下一秒,办公室门被人推开,江起淮走出来。
陶枝背对着他,肩膀有些僵硬,一动都没动。
寂静了五秒。
她感觉到左耳那边从上方传来一点浅淡的鼻息,少年淡淡地开口:“你干嘛呢。”
陶枝额头抵着冰凉的墙面,逃避地不想回头,声音有些闷:“我什么都没听见。”
江起淮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你心虚什么?”
陶枝没说话,还是没回头,整个人又往墙面上挤了挤,似乎很希望能够和墙融为一体。
又安静了几秒。
江起淮也懒得跟她耗,转身正要走。
陶枝忽然回过头来,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又重新垂下眼去,看起来非常心虚。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她小声嘟哝,“对不起。”
江起淮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说一遍。”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陶枝乖乖地说。
“不是这个,”江起淮勾起唇角,“后面那句。”
——对不起。
陶枝抬起头来,有些恼怒地瞪着他。
江起淮低垂着头站在她面前,正午的阳光融进窗里,将他一双桃花眼染上了一层温柔的润泽,中和了些许锋利和冷漠。
鼻梁也被点上了一点光,高高的鼻梁中间有一块小小的突起的骨骼,唇角挂起很轻的弧度。
陶枝仰着头,有一瞬间的出神。
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体里某处重重地跳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带着未知的重量从高处雷霆万钧地砸下来,余震带着心脏也跟着震了震,血液随之上涌,有小小的火花在脑海里“刺啦”一声,不管不顾地炸了一下。
也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下一秒,这种奇异的感觉消失得一干二净。
陶枝眨了眨眼:“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江起淮并不在乎会不会被谁知道:“无所谓。”
看着他一副不知是不在意还是根本不信任她的样子,陶枝有点儿不高兴了:“我真的不会跟别人讲的,我都替你保守秘密这么久了。”
江起淮瞥她一眼:“什么叫这么久了。”
“我早就知道了,”陶枝干巴巴地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填那个……申请表,我看到了。”
江起淮没说话。
这小土拨鼠脾气一点就炸,确实是实实在在地被他气得炸过几回毛了,但这件事情,她没提过。
陶枝似乎是怕他不相信似的,又强调了一遍:“我不会用这种事情来攻击你的,那样很不光彩。”
江起淮低垂下眼。
陶枝继续说:“我就光明正大地打败你,让你总有一天对我心服口服,深刻地意识到我的厉害,明白自己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然后对我跪下求饶。”
“……”
江起淮眼神奇异地看着她,不知道这小疯子又在做什么梦。
陶枝已然是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一时间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口嗨得停不下来,她乐颠颠地说:“但我并不会原谅你,我就把你打得陷进地缝里抠都抠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把你x得陷进床里抠都抠不出来(我什么都没说
江起淮是真的穷(严肃点头
第10章 咕噜噜
分享过秘密的人总是会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不一样了,比如窥探秘密的人,会认为自己跟对方是对等了的关系。
从各个方面来说。
“卷子拿过来。”
“我不。”
“拿过来。”
“我撕了吃了。”
十分钟后的午休时间,陶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江起淮针锋相对。少年靠坐在椅子里,浅褐色瞳仁里那一闪而过的温柔仿佛错觉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熟悉的漫不经心的冷淡。
江起淮说了两遍,没兴趣再跟她浪费时间:“吃吧。”
他说着,坐直了身自顾自翻开书看,放弃了拯救他无药可救的同事。
也不知道她在倔强些什么。
陶枝撇了撇嘴,也转过身去,最后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前桌,厉双江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还没有回来。
她不情不愿地从桌肚里摸出今天上午数学课的那张小测卷子,“啪”地一下拍在了江起淮的桌上。
江起淮给她讲题这件事,让她觉得她们之间的平等关系要被打破了。
江起淮看了一眼她空白一片的卷子,又撩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眼神看起来有些刻薄。
陶枝被他这一眼看得又炸毛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为什么这题还能有人不会——”江起淮顿了顿,“的眼神。”
他说着拿起笔来,看了一眼题目。
右侧给出的坐标轴上已经画了辅助线了,江起淮最开始没在意,觉得是随便画着玩儿的,看完题以后他顿了顿,抬起头来。
陶枝正懒洋洋地趴在他的桌子上,下巴搁在臂弯里,对着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注意到他的视线,她含着刚打哈欠打出来的泪说:“看我干嘛,做你的题。”
江起淮:“……”
小姑娘抬手,指尖抹掉了眼角溢出来的一点泪花,然后在试卷上点了点,不满道:“这么半天你怎么一个字还没写?”
江起淮没答,笔尖敲了敲卷面:“你画的?”
“不然你画的?”
江起淮没搭腔,他似乎是在想别的事情,没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话上,提起笔来开始写题。
陶枝百无聊赖地看着。
这人字很好看,字体长,微微倾斜着,每一个字的大小胖瘦都像是用尺子比着写出来的,整整齐齐一行行排列在纸上。但竖和撇捺这种笔划,他又很习惯性地拉得很长甩出去,多了几分不羁,打破了那种墨守成规的工整感。
陶枝不知不觉视线从他笔下的卷子往上移了移。
少年写得很专注,睫毛乌压压地垂下来一整片,又长又密,跟涂了生长液似的,让女孩子都有些嫉妒。
她忽然又生出了一点没由来地好胜心。
“喂。”陶枝忽然开口。
江起淮没反应,不知道是不是太专注了没听见。
“你把你的睫毛拔下来一根给我看看。”陶枝命令他。
江起淮笔尖一停:“你有什么毛病?”
陶枝气鼓鼓地说:“我比比我跟你的睫毛谁更长。”
江起淮没理她。
五道题他很快写完了,最后一个公式列完写出答案,他习惯性地转了一下笔:“公式都在上面,自己看。”
陶枝身子往前探了探,歪着脑袋看卷面上密密麻麻的字,一脸的茫然:“这都是什么公式?”
整张卷子上五道题,除了最后一道略有些难度,她上面四道题辅助线画得都对。
解题方法和思路她是有的,但公式一个都不会。
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学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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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这辈子见过最无聊的老师是陶修平高一的时候给她请的家教,她后来耗时两个礼拜的时间成功地把人给气走了。
现在她觉得,江起淮讲起题来的无聊程度跟那位家教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红色的中性笔在一个公式下面划出一横:“二次函数。”
“三角函数。”
“二倍角公式。”
陶枝眨巴着眼,在旁边指挥他:“你用红笔给我写上,你这么说我也记不住。”
“记不住你就晚自习去数学办公室,让王二陪你背,也不用回家了,”江起淮无波无澜地,“这个,参数方程。”
铃声自走廊响起,午自习终于结束了。
陶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抽过卷子转过身来。
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高二以后,体育课能不能上全看命和当天各科老师的心情怎么样,上周他们的体育就被英语和物理一人占了一半的时间。
这周王褶子看起来没有占课的打算,教室里的人欢呼一声一溜烟跑了个精光。
陶枝把刚刚江起淮说的那几个公式在卷子边缘全都标了一遍,才不紧不慢地晃出去了。
实验学校很大,体育馆和高二的教学楼离着一个对角,陶枝抄了个近路,从食堂穿过去又绕过一小片绿化,走到体育馆的时候刚好打了第二遍上课铃。
陶枝从侧门进去,隔壁室内篮球场地有几个班在打球,她靠边走过去,一班队列已经站好了,体育老师正在前面说话,她偷偷摸摸地站到队伍最末,混进人群。
“今天是咱们班的第一节 体育课,上礼拜没上是吧,”体育老师看起来五十多岁,说话不紧不慢,笑眯眯的,“既然是第一节课就让你们好好放松放松,体委出列。”
陶枝旁边一个高个儿的男生往前走了两步。
“体委什么名儿?”
“赵明启。”高个儿嚎了一嗓子。
“照明器啊,名儿起得挺好。”体育老师笑呵呵地说。
一个班的捧场王跟着笑起来,赵明启脸有点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
“行,今天第一天就让你们好好玩玩,体委带着绕馆跑两圈先热热身,”体育老师非常好说话,“跑完就解散自由活动吧,该打球的打球,平时学习也挺累的,今天放你们一马。”
众人欢呼一声,赵明启列队右转出了体育场馆,两圈下来一班这群平时埋在书本里的小娇娇们一个个都坐在台阶上呼哧带喘,只有几个精力好的男生还在上窜下跳。
厉双江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然后一跃而起,勾着赵明启的脖子:“走啊启哥,打球去。”
青春期的男生对篮球似乎都格外热忱,男生三三两两地站起来,呼啦啦地往球馆里去。
陶枝蹲在体育馆门口台阶上,瞥了一眼旁边的江起淮。
没人叫他。
也没人敢叫他。
转校生无论其他人有意无意,总是会被排除在外的一个。再加上江起淮这种生人勿近,完全不好相处的性格,平时在班级里除了厉双江这种自来熟的,也几乎没人跟他搭话。
她跑了两圈喉咙有点儿干,起身打算去旁边小卖部买瓶水,站起来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江起淮。
少年穿着白色的校服外套,大概是因为刚跑完步觉得有些热,拉链拉得很低,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
他几乎没出什么汗,短发稍微有些乱,随着他的动作垂下来遮在眉眼上方,唇角低垂着。
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进了体育馆,没进去的也都两两三三地站在一团说话聊天,只有他靠站在墙边,和周围的环境割出两片不同的天地。
看起来像个孤零零的小可怜儿。
陶枝收回视线,手揣进口袋里,慢悠悠地往小卖部走。
这会儿在上课,小卖部里人不多,陶枝买了水回来的时候体育馆门口已经没人了,她从后门进去,看见女生正坐在篮球场边一排排的椅子上聊天。
她走过去把水放在长椅旁边,转身去了个厕所。
体育馆一共四层,一楼有两个很大室内篮球场,旁边是室内网球的场地,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
陶枝在门口就听到了里面有动静。
她没太在意,推开门径直走进去,里面充斥着几个女生吵吵嚷嚷的笑声,声音很大,还有手机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
“哎,别动啊,我再给你照一张。”
“这张挺好的,我喜欢,回头发给我。”
陶枝最开始还以为她们在自拍,她从隔间出来,走到水池旁边洗了个手。
然后她听到有女孩子很轻的哭的声音。
“你哭什么啊,这不是给你拍得挺好看的吗?”最开始说话那个女生笑嘻嘻地说,“勾引别人男朋友的时候那么不要脸,还反咬一口说人家缠着你,现在人都被你搞得停课回家了,你装他妈什么可怜?喜欢跟老师告状?”
陶枝皱了皱眉,走过去。
最里面的一个隔间,有三个穿着高三校服的女生围在墙角。
付惜灵蹲在角落里,整个人紧紧靠着隔板墙,她校服和里面的T恤被扯掉了大半,露出内衣和皮肤,平时毛绒绒的短发乱七八糟的。
她下巴被说话的那个女生狠狠掐着抬起来,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砸,左脸上有一个红肿的指印,整个人哭得发颤,抽噎着说不出话。
她面前,有两个女生正在举着手机对着她拍,咔嚓咔嚓的相机声混着恶意的笑:“这张也挺好看的,晚上发到学校照片墙上给大家欣赏一下。”
陶枝觉得自己的理智也被咔嚓掉了。
她一脚把半掩着的隔板门踹开,门板撞击着墙面发出“咚”的一声响,在空旷的厕所回荡。
几个女生吓了一跳,举着手机转过头来,陶枝抬手直接把手机抽走,“噗通”两声丢进里面的马桶里。
付惜灵愣愣地抬起眼看,红肿的眼睛看着她。
陶枝低垂着头,小姑娘就这么看着她哭。
凑近了看才看见她唇角破了,渗出一点血丝,白皙的颈子上有指甲抓出的血痕,她的眼睛全红了,泪水无声地往下滑,压抑着狼狈和绝望。
手机咕咚咕咚地沉了低,前面两个女生像噪音制造机一样在尖声骂着什么,陶枝全没听清,她脱掉校服外套劈头盖脸地丢在付惜灵的身上,然后扯着两个女生的衣领猛地往前一推。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两个人猝不及防往前栽过去,其中一个跌坐在地上,另一个反应很快地伸出手来向前寻找支撑的地方,然后一巴掌拍进了马桶里。
陶枝按着她的脑袋往里一扎,向前走了两步,捏住最里面那人扣着付惜灵下巴的手腕往外一掰。
女生痛叫了一声:“你干什么!你他妈谁啊!”
陶枝扯着她手腕就往外拖。
女生趔趄着被她绊倒在地,开始挣扎,长长的指甲抓着她的手臂,深深地陷进皮肉里划下来。白皙的手臂瞬间就鼓起血红的痕迹,有血丝紧跟着渗出来。
陶枝像没感觉到似的,扯着她手臂拖出洗手间,拖进走廊。
空旷的体育馆走廊顿时传来女生的尖叫声和咒骂声,陶枝拖着她穿过昏暗的走廊,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室内篮球馆。
声音很快就引来了里面的人的主意。
球馆里四个篮架,分成两个场地,每个场地都有人在打球,旁边的长椅上坐满了在聊天的女孩子,此时纷纷回过头来。
左边的那个场地上厉双江一个三分进框,球哐当砸下来,落在地上弹了几跳,没人去接,他一回头,就看见了陶枝拖着个人走过来。
“我操,班长这是干啥呢?”厉双江往前跳了两步。
陶枝拖着人径直走到球场中间,一群汗水淋漓的男生面面相觑,一脸懵逼地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女生还在骂,尖叫声混着难堪得哭腔,骂得很不堪入耳,指甲深深地抠在陶枝手臂里,指缝里已经全是血了。
走到中间陶枝手一松,女生瞬间恢复了自由,一下子跌坐在原地。
下一秒,没等她反应过来,陶枝拽着她衣领把人半扯起来,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结结实实地“啪”地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场馆里回荡。
力气很大,女生的头顺着那股力道猛地往旁边一偏,骂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来,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指印。
女生终于回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人:“你他妈——”
“啪”地又是一声脆响,陶枝反手又甩了她一巴掌。
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眼底不含情绪:“逼逼一路了,话怎么这么多。”
女生头顺着她的动作被甩过去,眼前花了一下,耳朵嗡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的痛感。
她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是下意识地回嘴:“我操你——”
陶枝在她开口的时候甩手,第三巴掌狠狠地甩上去,手下一点情都没留。
女生整个人跟着被甩到一边,彻底跌坐在地上。
篮球馆里一片死寂。
陶枝人蹲下去,看着她,眯起眼来:“喜欢打别人巴掌?”
那女生彻底没声音了,两边脸全都肿起来了,眼睛通红死憋着没哭,整个人都在抖。
“还喜欢脱人衣服,那就在这儿脱吧,”陶枝深黑的眼睛看着她,轻声说,“你刚刚怎么脱的别人衣服现在就怎么脱自己的,给大家欣赏一下。”
女生抬起头来,死死地咬着嘴唇,难堪和疼痛一起袭来,眼泪终于滑下来了。
陶枝看着她,再次举起手来。
女生下意识一抖,死死地闭上眼睛。
一双冰凉的手捏着她的下巴,托起她的头,跟她十分钟前一模一样的动作。
她闭着眼,感觉到有人靠近,凑近她的耳畔,声音里带着冷冰冰的恶意,犹如恶魔低语:“你不脱我就揍你,你磨蹭一分钟我扇你一巴掌。”
第11章 咕噜噜
橘色的篮球在地上弹了两下,然后顺着场地滚到边缘。
没人说话,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中间几个离得距离近的听清了,厉双江隐约听着她们的对话猜了个大概。
类似的事情,陶枝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高一的时候厉双江有一次去老师办公室拿卷子的时候就听说,这届出了两个不得了的闯祸精,跑别人班把人班里的几个男生揍进了医院,因为路过的时候看见他们在班级里把同学的脑袋按水桶里了。
后来好像还是停课了一段时间写了检讨,无论出发点是因为什么,架还是打了。
场地中间,女生浑身哆嗦着哭,漂亮的脸上是鲜红的指印,力气大到几乎渗着血丝。
陶枝蹲在她面前,手臂搭在膝盖上:“三十秒。”
女生整个人剧烈地颤了一下,哭着抬起头来看向周围的人:“救……救我——”
她哭得很惨,旁边一个男生表情里有一丝动容,忍不住抬了抬脚。
又是“啪——”地一声,陶枝抬手,一巴掌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以及那个男生的脚步。
女生像被折断了一样再次被甩到一边。
陶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手上的力道却一分没少:“我让你脱,让你说话了?”
江起淮拎着瓶水,坐在篮球架下看热闹,还看得津津有味。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不是疼痛,而是羞辱。
这种当着近百人的面,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辱,更让人崩溃的是精神上的难堪。
她很明白这一点。
开学一个多礼拜,陶枝这个在实验似乎名声远扬的不良少女表现得始终挺好相处的。跟所有人都能聊起来,懒懒散散,喜欢睡觉,一逗就会炸毛,顺着毛耐心地捋捋又很快就好了,像一只暴躁又好哄的大猫。
是个性格很明亮的人。
没想到咬起人来这么凶。
有人终于回过神来找体育老师,沿着场馆边缘往外跑,江起淮扫了一眼,叹了口气,还是放下水瓶子站起来了。
他走到陶枝旁边,也跟着蹲下:“我不想管闲事,”他声音低淡,丝毫没有被这几乎凝固的氛围影响到的样子,“但老师快来了。”
陶枝瞬间被点醒,她手指一蜷,“啊”了一声,终于露出了一副有点苦恼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被她扇得甩在地上哭的女生,又扭过头看向江起淮,皱起眉,似乎是刚回过神来似的,后知后觉地说:“咋搞,我打人了。”
你还知道你打人了啊!
我以为你是要把她给打死在这儿啊!!
厉双江站在旁边,心里默默地咆哮。
陶枝拎着女生的衣领子又把她给拽起来了,揉了揉她红肿的脸,又伸手顺了顺她凌乱的长发,最后整了整她凌乱的校服衣领。
她像摆弄布娃娃似的折腾了半天,然后问江起淮:“看得出来刚被揍过吗?”
厉双江:“……”
江起淮:“……”
江起淮也看着她,真心实意地发出疑问:“你有没有测过智商?去医院那种正规的地方。”
陶枝现在没有心思跟他争口舌之快,上头的火气消下去,理智回笼以后,她陷入了全新的烦恼之中。
她又要被陶修平骂了。
陶修平会不会觉得一个孩子他都管不了,两个就更让人上火,然后就不让季繁回来了。
陶枝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认真地叫了他的名字:“完了,江起淮。”
她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叫了他的全名,江起淮:“?”
“我弟弟没了。”陶枝说,“全他妈完了。”
江起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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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她弟到底是为什么忽然没了江起淮不知道,他只知道她自己应该是要没了。
体育老师跟王褶子来的时候陶枝刚把付惜灵从女厕带出来,篮球馆人很多,她没从篮球馆那边走,特地从网球场的后门绕出来的。
厉双江跟她一起过去的,没进去,只在后门那边等着,看见身上披着外套几乎被陶枝半抱着出来的付惜灵,厉双江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我操他妈。”他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王褶子也皱着眉,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说什么话呢!先带去医务室看看。”
厉双江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又有些手足无措地扶着付惜灵往医务室走,王褶子又回头看向站在旁边的陶枝。
小姑娘低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看着挺乖巧。
王褶子气笑了:“你跟我回办公室。”
这会儿是上课的时间,办公室里没人,王褶子进门,陶枝跟在他后面,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过去。
王褶子没说话。
陶枝背着手站着等骂,一声都没吭。
王褶子拍了拍桌子:“怎么回事儿,说说吧。”
陶枝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打人了。”
王褶子挺平静的:“你为什么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