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就是不太情愿的样子。
男生又抬手去扯她。
哎哎,怎么还跟小姑娘动手动脚的呢?
陶枝捏了捏耳垂,走过去,不动声色地隔开他的手,侧头看向付惜灵:“我要回了,你进去吗?我懒得等会儿再给你让位置。”
付惜灵赶紧点头,垂着脑袋匆匆回了教室。
陶枝把走廊里站着那人当空气,跟着进了教室,顺手甩上了教室后门。
教室里没几个人,早自习时候的那个讨厌鬼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座位上写卷子。
付惜灵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书本摊开着,头垂得很低,娃娃头滑下来,挡住了她的侧脸。
陶枝也不是爱打听闲事的人,还是个刚认识第一天的陌生人。
初秋的正午,日光顺着淡蓝色的窗帘饱满地流淌进来,吃饱了人就有些犯懒。她整个人靠在椅子上,身子往后仰了仰,从桌肚里摸出手机,低头懒洋洋地瘫着玩。
教室里一片安静,只有身后一位公主殿下翻动卷子的轻微声响。
陶枝听着那声音,按手机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她把手机重新塞回桌肚里,抬起脚,踩着桌杠微微用力,椅子前腿离地往后翘,只有后面两个腿着地。
椅背轻撞了下后面那张书桌,一声轻响。
陶枝甚至能听到后面琉璃公主写字的沙沙声顿了顿。
她有些恶劣地勾起唇角,开始晃椅子。像是在坐摇椅,晃来晃去。
晃来晃去。
每次晃动都会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就这么晃了好一会儿,她听到后面的人终于忍无可忍一般,“啪嗒”一声,把笔丢在了桌面上。
陶枝在心里默数了两秒——
“你有事吗?”
江起淮的声音压得有些低,音色冷冽,像寒夜里兜头直下的雨。
Bingo。
陶枝感觉自己很久都没有这么快乐过了。
她觉得本来其实也没什么,最开始就是她搞错了,人根本不是来补作业的,只要他当时简单的说上一句“我不写作业”,那这事儿在办公室的时候就结了。
但这人偏偏话都是顺着她说的。
还他妈说他要负责写生物。
结果全是在逗着她玩?
这不是就有点儿过分了吗。
她是那种有什么事儿不说出来憋着就浑身难受的性格,直来直去习惯了,平时又无法无天的,周围的人都惯着,很久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
所以想想还是算不了的。陶枝抬着椅子往前挪了挪,身子转过来,长腿一伸,整个人倒了个头跨坐在椅子上。
她手臂搭在他桌面上,身子往前靠了靠,人凑近,反问他:“你觉得呢?”
小姑娘跟他对视着,瞳仁漆黑,眯着眼时眼型被拉长,翘鼻薄唇,五官显出几分带着攻击性的漂亮。
仿佛博弈一般,两个人谁都没移开视线。
就这么对着互相盯了几秒,江起淮蓦地开口:“对不起。”
陶枝被这个意料之外的展开弄得直接愣住了:“啥?”
江起淮长腿前伸,身子往后靠了靠,整个人舒展开,淡道:“早自习时候的事情,我的。”
陶枝:“……?”
陶枝万万没想到江起淮竟然给她来这一招,只要我道歉道得够快,就能把我的对手噎死。
她忽然沉浸在一种不明状况的茫然和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憋屈里,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陶枝震惊地看着他。
江起淮毫无情绪地说:“我的错,对不起。”
陶枝:“……”
作者有话要说:
江起淮VS陶枝——2:0
江起淮:赢了嘴炮输了爱情。
第3章 咕噜噜
陶枝一肚子的话被这一个“对不起”结结实实地全堵回去了。
她买好了喇叭,做好了吹响战斗号角的准备,结果江起淮过来一抬手,直接把她扩音器电源给拔了。
真心实意的也就算了,他这个歉道的,就差在脑门儿上刻上两个字:嚣张。
以及肉眼可见的敷衍。
你道个歉凭什么这么拽啊??
陶枝叱咤学校旁边的、家门口的大街小巷十六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跟别的小孩儿打架扯头花的时候江起淮这个书呆子怕是还在学ABCD。
江起淮想在嘴炮上面让她吃瘪还是太年轻了。
她迅速反应过来,调整了一下表情,点点头:“行吧。”
“?”
“看你认错态度诚恳,我勉强接受了。”陶枝转过身去,从自己的书桌上抽出了一沓卷子,又转过来,丢到他面前。
江起淮垂眸:“这什么?”
“你的生物暑假作业,”陶枝扬眉,“生物你负责,这不是你今天早上自己说的?你不会打算把自己说过的话当放屁吧?”
“……”
这下轮到江起淮被噎住了。
“赶紧啊,”陶枝手臂撑着他桌边不紧不慢地趴下了,懒洋洋地说,“你动作麻利点儿应该能在放学之前写完。”
江起淮伸手捏起那沓卷子,翻开随便扫了两眼,假期的卷子都不难,除了后面几张大题,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基础题:“这你不会?”
“你才不会!”陶枝下意识反驳,说完又有点心虚。
这鬼题谁能会。
为了掩饰这份心虚,她转过身去,又把物理卷子抽出来丢给他:“道歉礼,对不起难道口头说了就完事儿了?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来点儿实际行动,江同学。”
江起淮像是在听笑话一样,大概是觉得她的话有点儿过于不可思议了,半晌才道:“你觉得我会帮你写?”
“你觉得你不写我会放过你?”陶枝敲了敲桌角,“我这人呢,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心眼儿特别小。”
这他妈算个优点?
江起淮差点气笑了,他舔了下嘴唇:“行吧。”
陶枝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本来以为他会更难搞一点,她眨巴了下眼睛:“你写吗?这周之内要写完哦?”
江起淮边翻卷子边“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陶枝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着他翻开了她的物理卷子,捏起笔来,垂下眼,真的就开始看起了题。笔尖划过题干,片刻就勾出个答案来,看起来认真又专注。
陶枝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太斤斤计较了,可能他早上在办公室也没什么恶意,只是随口说的。
琉璃公主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但两科卷子解决掉了的快乐让她懒得想这么多,还是心安理得地交给他写了,快乐地转过头去继续玩手机。
-
睡了一上午,陶枝下午精神了不少,第一节 课课间叫来了及时雨,把剩下的几科卷子都给他丢过去了:“写了。”
宋江靠着后门门框翻了翻,一脸懵逼:“我他妈拿头给你写?这我会个几把。”
“文雅点儿,你这人素质怎么这么差?”素质达人陶枝听不下去,“你找他们随便分分,反正这周之内写完给我就行了。”
“我找谁?我找谁能会写这个?”宋江有些无奈,“行吧,我花点儿钱找人给你写了,你们班老王还查这玩意儿?你们班这么严吗,假期作业这不是收上去随便看两眼意思意思就完了么。”
陶枝抬手,指了指前门班牌:“看见没,高二一班,隐形重点班懂不懂。”
宋江乐了:“看见了,这粥里怎么混进了你这个颗老鼠屎的?”
“你才老鼠屎,”陶枝抬脚要踹他,“这问题你问我爹去。”
宋江早有准备,熟练地躲开了,人一下子窜出老远,在走廊那头朝她摆了摆手里的卷子:“尽快给你。”
陶枝把卷子都分配出去了,轻轻松松地过了这一下午,一直到晚上放学,她刚出校门就看见了陶修平的车。
电话刚好这时候响起,陶枝接起来。
陶修平:“对面儿,看见我没?”
陶枝抬头,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驾驶席车窗缓缓降下来,然后伸出了一条手臂,对着她的方向热烈的挥舞。
“……”
陶枝把电话挂了,走过去,打开副驾驶车门上车:“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
陶修平启动了车子,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宝贝这不是第一天开学了,多大的日子,我肯定得亲自来接啊,想不想爸爸?”
陶枝低头扯安全带:“不想。”
陶修平:“后座有杏林斋的蛋黄奶酥,刚做出来的,应该还热着。”
陶枝飞速扭过头去,伸手把后座的纸袋子扯过来,一秒改口:“陶修平同志就是我永远的男神,陶修平同志帅气堪比吴彦祖。”
陶修平笑着抬手敲了敲她的头:“没良心的臭丫头,几个月没见着了,你爹还没个吃的重要啊?”
“你也知道你几个月没回来了,”陶枝拆开一盒蛋黄酥,捏起一块来塞进嘴巴里,“皇上都没你忙。”
“这不是家里有个公主要养,不忙养不起啊,”陶修平打着方向盘,“今天想吃什么,我让阿姨煲了个汤,剩下的爸爸给你做。”
“都行,你就做你拿手的那几个吧,都挺好吃的,”陶枝抬起头,口齿不清道:“季繁今天来不来?”
陶修平把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他那边还有点事儿,办完了你妈妈把他送过来。”
陶枝没说话,侧过头去看向车窗外。
高二刚开学,还没有开始晚自习,这会儿天没完全黑下来,蓝紫色的天空透出浅浅的亮,月亮远远地隐约冒出头来。
半晌,陶枝才问:“爸爸。”
“嗯?”陶修平应了一声。
“季繁以后都跟我们住了吗?”
“嗯……”陶修平想了想,“应该是吧。”
陶枝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问:“那妈妈以后就自己一个人了吗?”
陶修平沉默了一下,在等红灯的间隙看了她一眼,才小心地说:“妈妈应该是也有自己的打算。”
“那你们俩以后也不会和好了吗?妈妈不是现在也还没有男朋友吗?”陶枝小声说,“她也没嫁人的。”
车子里的空气仿佛突然之间就凝滞了起来。
陶修平叹了口气,抬手拉过她的手,捏了捏:“枝枝……”
“没事,”陶枝飞快地打断他,仿佛很怕继续听下去似的,语速很快地说,“我就随口问问,你们俩自己高兴就行,我没有别的意思。”
-
陶家的宅子还是十几年前的,那时候陶修平赚到了第一桶金买下了这栋房子,从此就再也没搬过。
门口一个不大的小院子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侧边立着个秋千和儿童滑梯,是陶枝之前一时兴起和宋江他们一起搞的。
家里阿姨已经炖好了汤,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食材也准备得差不多,陶修平洗了个手下厨,很快几道陶枝平时喜欢的菜上桌。
父女俩吃个顿气氛挺好的晚饭,陶修平又唠叨了几句,叫她好好读书不要闯祸了,上次打的那个人刚赔完钱下一个又进医院了,陶枝听着嗯嗯啊啊地应声,终于把这尊唠叨神送上了楼。
她喝掉了碗里最后一点汤,也上楼回到卧室里,关上房门,躺在地毯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夜风鼓起窗纱,房间里有些冷,陶枝打了个哆嗦,也懒得起来拿毯子盖。
她怕陶修平不开心,所以晚上一直也没再提起季槿的事了。
但在她记忆中,陶修平和季槿的感情一直还不错,她和季繁初中的那一年,两个人分开也是分得毫无预兆。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频繁的争吵和不满,两个人看起来都是平平静静的样子,陶枝还记得季槿带着季繁走的那天早上。
天蒙蒙亮,她没下楼去送,她站在卧室的窗边,看见季繁不愿意走,站在院子门口哭,一边哭一边喊着她的名字。
陶修平将几个大行李箱搬出来,塞进车子后备箱,季槿站在车边,始终默默地看着。
临走之前,她走过去轻轻的抱了他一下。
陶修平的背都是僵的。
小陶枝不懂,她觉得爸爸妈妈既然还是喜欢彼此的,为什么还是分开了,她不明白大人为什么可以有那么多的理由和原因,即使还喜欢着对方也不可以再在一起。
她前一天其实去偷偷的问过季槿,是不是喜欢别的叔叔了,女人梳了梳她的头发,对她说:“妈妈喜欢爸爸,也很爱枝枝,但是有些时候两个人不是互相喜欢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的,枝枝可能要很久以后才会明白。爸爸也爱枝枝,爸爸会对我们小枝枝很好很好的。”
那双和她相似的黑色眼睛以及手指的温度都那么温柔。
小陶枝不明白。
她只知道从那一天开始,以后都不会有人每天早上在她起床的时候亲亲她,给她梳漂亮的辫子了。
-
陶枝这人心大得很,忘性也大,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洗个澡睡一觉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第二天又是一个元气满满的不良少女。
学霸的效率也确实很高,隔天物理和生物的卷子就全做完给她了,陶枝还特地看了一眼大题,也是写得满满的。
陶枝放下心来,又等宋江把剩下的几科都给她送过来,周四早上交给了王褶子。
王褶子还挺诧异,这几天的时间他显然是透过表象已经看透了陶枝不学无术的本质,也没想到这作业她真能交上来:“真写完了啊?”
陶枝背着手站在他办公桌旁边,老实巴交的样子。
“哟,还写挺满,”王褶子随手翻了翻,“行,我先看看物理的。”
陶枝应了一声,出了办公室。
回到教室还是早自习,她从后门进去,江起淮刚好坐在最后一排,陶枝瞥了一眼他的桌面。
学霸读书确实还是挺认真的,这一个礼拜看到他的时候几乎都在看书做试卷,有人来跟他说话虽然也会应,但也不主动。
用厉双江的话来说,这附中的帅逼学霸有点儿独。
因为帮她写了物理,陶枝现在对他的印象好了许多,她向来是个一码归一码的人,如果江起淮不那么臭屁的端着装逼,她还是乐意跟这位公主殿下多说上几句话的。
这个念头没能存活四节课。
上午最后一节物理,王褶子沉着脸进来了,昨天的一沓子作业拍在讲台上,照常一本一本翻出来点名挨个骂。
陶枝最开始还没当回事儿,反正王褶子每天都黑着脸,厉双江也被点起来批了一顿,陶枝本来听得还挺开心的,下一秒就听见王褶子:“还有你,陶枝,你给我站起来。”
“……”
陶枝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站起来。
“本来你今天早上给我交作业的时候我还挺欣慰的,我想着你这也是被周围环境影响开始想好好学习了,我还给你批!”
“你看看你这破卷子写的?啊?没有一道对的,一整套卷子,连选择题都没有一道对的!你给我蒙是不是也能蒙对两道?”
“……”
陶枝笑不出来了。
“还有这大题,我看你写挺满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呢,你给我写数学公式是什么意思?”王褶子气得脸都憋红了,“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学过数学?我不认识啊?啊??还有化学公式?你还挺全面啊,几门功课在我物理上全面发展呗?”
陶枝一声没吭,缓缓地转过头去,面无表情地看向坐在后面的始作俑者,深黑的眼睛里是一片死气。
如果眼神会说话,那这双眼睛里此时只会有五个字。
——你已经死了。
江起淮完全不惧她,丝毫没有任何心虚和愧疚的意思,长腿前伸踩着桌杠和她对视,手里还优哉游哉地转着笔。
“你看你后桌干什么?我说的是你!”王褶子把手里的卷子啪地一下拍在讲台上,指着卷面怒道,“你还好意思往后看?就这种程度的物理题,人江起淮闭着眼睛都能全写对!”
作者有话要说:
3:0,KO。江起淮胜。
江起淮:兄弟们,这不就好起来了吗(?
第4章 咕噜噜
江起淮就看着他的前桌浑身僵硬,紧绷的表情里透着极力克制的愤怒,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似的扭过头来。
那眼神,像是下一秒就会不顾一切忍不住冲上来把他给生吃了。
江起淮难得走了个神突发奇想了一下,他视线往上偏了两寸,想看看这小土拨鼠脑袋上会不会气得冒烟。
如果怒火可以具现化的话。
他不易察觉地微勾了一下唇角,只一瞬,下一刻又恢复成了一副雷打不动的冷淡模样。
陶枝转过去了。
江起淮一边转笔,一边好整以暇地等着听她的解释。
他坐在后面,看不清土拨鼠的表情,只能看见小姑娘肩膀缩了缩。
“老师,我不会写,”陶枝特别小声地说,“我也想把作业写好的,但是我基础太差了。”
还挺能屈能伸。
小姑娘满脸真诚,声音听着也可怜巴巴的,王褶子脸色缓和了几分:“不会写也不能瞎写啊,不会的地方可以问同学,也可以问老师,我天天都在办公室。”
“我也不好意思打扰同学,”陶枝表面上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我太着急了,怕这周之前交不上,后面一着急就乱写了,王老师,我下次一定好好写,就是可能会写得慢点儿,您别生气就行。”
王褶子本来就是个嘴硬心软的,瞧着她认错态度确实很诚恳,又是个小姑娘脸皮儿薄,火来得快去得也快:“你有这个决心就行,老师不怕你们写得慢错得多,只要心里有学习的念头那老师和同学们都愿意帮你,你前后桌,还有你同桌,不会的就勤问问。”王褶子语气缓和下来,“行了,你坐下吧,你这个基础确实是个问题,我再想想办法。”
陶枝乖乖应了一声,坐下了。
坐的时候膝窝顶着椅子边儿,不动声色地使劲儿往后蹭了一下。
江起淮的书桌猝不及防被顶得往后一歪,桌边呈三十度角往上翘起来,摞在桌面上高高一摞卷子压着书滑下来,哗啦啦地掉到地上大半。
江起淮:“……”
他俯下身去捡。
陶枝也一副不小心的样子,“好心”地回头单手把着桌边弯下腰来帮他。
头一低下,她表情一秒变了个底儿朝天,一边假装帮忙捡卷子一边凑过去,尽量控制着脾气和音量,咬着牙:“我跟你是有什么世仇吗?”
江起淮捡起一张卷子:“没有。”
“那你为什么害我?”陶枝压着火儿小声说。
“你为什么让我帮你写作业?”江起淮也压着嗓子。
陶枝捡了一张卷子,递给他:“你不写就不写,都答应我了你还故意写错,你是个人?”
江起淮接过来:“不是你威胁我?”
“那是不是你在老王办公室先骗我说你也是来补作业的?”
“我没说过。”
“……你他妈?”陶枝是没想到江起淮能这么狗,她捡起最后一张卷子递过去,火大地瞪着他,“你是没说过,但你当时就是这个意思,你故意误导我。”
两个人钻在桌子底下你递一张我拿一张,小声地嘀嘀咕咕,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
江起淮接过来,直起身,将手里的卷子放在桌上。
陶枝也直起身,若无其事地坐回去了。
桌面以上的世界一片平和。
王褶子一边让大家翻开书一边往这边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坐在旁边那排和他们只隔着个过道把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的两位同学:“……”
小学生吗?
-
陶枝觉得这整整一节课都上得没滋没味的。
虽然平时物理课也没什么滋味儿,但是她至少能睡觉,今天是气得连觉也睡不着了。
陶枝胳膊撑着脑袋,手里拿着支笔,假模假样地时不时翻翻书,平均五分钟看一次表,感觉分针像是冻住了。
她抽出手机来,在桌肚里给季繁发了个微信。
枝枝葡萄:【我败了。】
季繁回得很快:【?】
枝枝葡萄:【我们班转来了个狗逼,我斗不过他。】
季繁:【哪方面的?】
枝枝葡萄:【他骗我!他跟我玩头脑风暴!!他真是好深的心机!!!】
季繁:【别自找苦吃,动脑的事儿你又不擅长,扬长避短懂不懂,直接跟他干一仗。】
陶枝:“……”
陶枝不想搭理他了,恨恨地把手机丢回去。想了想,又不得不承认,季繁说得也有那么点儿狗屁道理。
终于熬到了快下课,陶枝抬眼,看着王褶子讲完了书上最后一道物理例题。
“行了,先到这儿吧,今天作业把书上剩下的题写完,还有这课搭配的练习册。”王褶子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往教室外走:“都吃饭去吧。”
王褶子前脚刚走出了教室,后脚陶枝霍然起身,椅子往里一甩,木腿划着砖面刺耳地“刺啦——”一声。
陶枝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才合上书的江起淮,杀气腾腾:“打一架。”
江起淮略一扬眉,对她这种直截了当的回礼有些诧异:“我没空。”
“我没问你有没有空,你可能没听懂,”陶枝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我换个说法,你得让我揍一顿。”
江起淮从上到下打量她:“你让我跟一土拨鼠打架?怎么打?比打洞还是嗑松子儿?”
“我让你跟——”陶枝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眯起眼,“跟什么?土拨鼠?”
陶枝觉得自己脑子里仅存的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也被拉断了。
几乎同时,教室后门被打开了,厉双江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淮哥,老王找!让你过去一趟!”厉双江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化解了一场灾难,“看他挺高兴,应该是什么好事儿。”
江起淮转身出了教室,厉双江也跟着出去了。
付惜灵坐在那儿,扭头看了看江起淮的桌子,又抬头看向陶枝,琢磨着她会不会趁着桌子的主人不在,下一秒就抬起这张课桌顺着窗子从三楼丢下去。
但陶枝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
她转过头:“我长得像土拨鼠?”
付惜灵愣了愣,赶紧摇头:“没有啊。”
陶枝又指指门口,整个人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他刚刚是不是说我土拨鼠?”
这个问题付惜灵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好半天,才慢吞吞地憋出一句:“土拨鼠挺可爱的。”
“……”
陶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被她这没头没尾还有点儿呆的回答给哄住了。
她像是忽然泄了气一般,肩膀一塌,重新坐回到座位上,蔫巴巴地说:“行吧。”
她侧过头,看着付惜灵从座位底下拿出保温饭盒:“你带饭的啊。”
付惜灵“嗯”了一声,拧开饭盒,她这几天跟陶枝熟悉了一些,话也稍微多了起来:“你要吃吗?”
实验的食堂味道还可以,价格也不贵,出了学校旁边还有一条小吃街,一整条都是吃的店面,大家一般都是在食堂或者出去吃,自己带饭的很少。
陶枝没什么胃口,摇了摇头,趴在座位上掏出手机给宋江发了个微信,跟他说了一声今天午饭不去了。
刚发出去没两分钟,宋江的脑袋就从刚才厉双江探脑袋的那个位置伸进来了:“怎么就不吃了啊祖宗,又怎么不高兴了?”
“别管你爹。”陶枝无精打采地说。
宋江蹦跶进来,怀里抱着两瓶甜牛奶和两盒夹心蛋卷丢到她面前,一屁股坐在她们旁边那排的桌子上:“这不是关心一下我爹,每天人生最重要的追求就是吃和睡一人,突然跟我说中午不吃了。”
付惜灵捏着筷子补了一句:“她上课也没有睡觉。”
宋江肯定道:“失恋了。”
“我失你妈,”素质达人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皱着眉忽然问他,“及时雨,我长得怎么样?”
宋江跟陶枝小学就认识了,算半个发小,对着这张脸早就看习惯了,也看不出什么眉目来:“挺好看啊。”
付惜灵咬着一根青菜又说:“她是想问你觉得她长得像不像土拨鼠。”
宋江摸着下巴:“啊?我觉着——”
他还没能觉着出来,高二一班的教室后门再一次被人拍开,木门可怜地“吱嘎”一声,是个不认识的男生。
“付惜灵,”男生熟门熟路走进来,“你今天总能跟我吃个饭了吧?”
陶枝侧头。
男生穿着高三的校服,校服外套要穿不穿地挂在身上,白色的袖口上画了个黑色的骷髅头,下身没穿校服裤子,配了条紧身牛仔裤。
老非主流了。
陶枝又看了一眼那张脸,回忆了两秒,想起这人来。
走廊里对女生动手动脚的傻逼。
付惜灵拿筷子的手收了收,身体明显紧绷了起来,她扭头,有些紧张地说:“我今天带了饭了……”
非主流皱起眉,有些不耐烦:“你怎么天天都有理由,不是说好了今天跟我吃了?”
“对不起,”付惜灵磕磕巴巴地说,“但,我也没跟你说好……”
“那我跟我哥们儿都说了今天带你过去,你这样我多没面子。”男生说着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拉开最后一排空着的那张桌子,抬手就要去扯人。
宋江直接站起来,一把按住桌角,客客气气地说:“兄弟,小姑娘说了,不愿意跟你去吃。”
非主流转过头去:“不是,你哪位啊?我跟我女朋友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江和陶枝一齐转过头去,看向付惜灵确认。
“没有!”付惜灵慌慌忙忙地说,“我没有答应他。”
宋江乐了:“听见没?人不喜欢你,别死缠烂打了。”
非主流被驳了面子,涨红着脸冲着他直接过来了,抬起手就要推他:“你他妈谁啊,你管闲事上瘾是不是——”
陶枝扫了一眼他的位置,抓着他走过来的空眼疾手快抬脚,朝着江起淮的桌杠往前一踢,桌子连着椅子一齐移了位撞在他身上,宋江趁机一把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腕往前扯,另一只手扣着他脖子把人砰地一声砸在桌面上。
“哎,”宋江喘着气笑着说:“你怎么还动上手了呢?”
非主流应该也是个会打架的,空着的那只手朝着他肚子就抡了一拳过来。两个人直接在教室后头打上了,桌子和椅子撞得东倒西歪地飞,哐当一声,江起淮那张原本就被踢到中间去的桌子又被撞倒了。
倒了!
江起淮倒了!
陶枝快乐地看着他的桌子翻倒在地,试卷飞了满地,还有两个热血男高中生踩在上头互相比划着拳击加柔道,一步一个脚印地打。
那边宋江照着非主流肚子又是一脚踹过来,眼看着战火就要蔓延到她这来了,陶枝赶紧让开位置,下一秒,非主流摔在了她的椅子上。
陶枝靠着墙边站着,不满地指挥他:“及时雨你行不行,你往那边踹啊,我们这儿吃饭呢。”
宋江抽空看了她一眼,又被非主流招呼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