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进餐厅落坐之后,情况有了微妙的变化。昨天晚宴游方当然也是坐的首席,这是众人对他的身份、声望的一种尊重,但此时此刻他在众人心目中真的有了一种威势。游方自己也在琢磨,这些人当中功力比他更深、境界相当的也不止一位,但真要动手生死相搏的话,他倒是谁也不惧。

游方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道:“师父啊师父,您老眼光可真毒,这就把我推上贼船了,还真会挑徒弟!”…也不知是在夸刘黎还是在夸自己。

中午没有喝烈酒,也没有上生猛海鲜,吃的都是一些口味清淡的滋养菜品,从下午到晚上,这十一位高手都需要好好休息。倒是张流冰等人精力旺盛,下午船停在一处珊瑚环礁地带,欣赏风景、钓鱼,还有喜欢玩的自己下海摸鱼、潜水去了。

到了大海深处才感觉到这里的水实在太清澈,天是那么的湛蓝,蓝的让人心神荡漾。在阳光下直视水面可以看到二、三十米深处的珊瑚丛与礁底,以游方的眼力,甚至可以看见那光影斑驳中五彩的游鱼与海葵。

游方不嫌累,表面上也看不出一点累,也背着一套轻型潜具下海了。小游子小游子,不下海一趟怎能化形成龙呢?——他自己在玩笑间就是这么想的,此刻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次日船过了中沙,驶向西沙水域,在这里转一圈就该起程回去了,这一趟出海本来也只打算玩个三、五天,尽兴就行。大约早上十点钟左右,船停靠在一个小岛旁边,没有码头自然不能直接上岛,这时游方又开了一次眼界。

只见苍岚取出了一支形状类似分水刺的法器,却并不是金属质地,海蓝的颜色显得很柔韧,在手中一挥轻飘飘的跃下船弦落在水面上,然后如凌波仙子一般飘然微步而行,竟然就这么走到了岛上,衣裙丝毫没有沾湿。

游方是内家功夫高手,自幼就练习轻功,也曾教过华有闲轻功,他这种真正的大行家很清楚,所谓的轻功可不像神话武侠中描写的那样可以登萍渡水、凌波微步。苍岚施展的是秘法,这一手功夫游方以前可不太会玩,她是怎么办到的?

当时游方就站在船头,神识感应的很清楚,苍岚运转神识之力,控制海天之间的精微水意,无形中灵枢流转之力与身相随,竟然能够不踏破水面而行。

看来各门有各门的独道之处,各人的修炼又有各人的巧妙,这是南海龙女的独门秘籍啊!

只不过这样行走,比游泳可要费力多了,就是图个潇洒好看,花心思研究出这种秘法还肯用功真的去练习,倒是符合女孩家爱美之心态。游方琢磨了半天,突然手扣两枚晶石,运转阴阳生煞大阵接着也跳到了海中,大步流星在水面上奔行,勉强也跃上了岛礁,再低头一看,自己全身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技不如人,实在是因为所长不同啊。

就在这时听见船那边传来噗通一声,再回头一看,原来是牛金泉掉海里去了,他也想试试,结果还没那个本事在水面上站稳跑过来,踏出两步就栽在海中,干脆甩开膀子游过来了。船上众人一阵哄笑,站在礁石上的苍岚也忍不住掩口扑哧一笑。

从这个小岛上回船,也就启程返航了,直往北行走的是另一条偏西的路线,等于在海南岛、中沙群岛、西沙群岛之间兜了一个圈子。一路都没有什么异常,终于要回去了,游方反倒觉得自己先前有点过于担心。

午后他在甲板上坐着,旁边支着一把遮阳伞,桌上放着几瓶颜色各异的酒,前不久刚和齐箬雪学的手艺,在这里调酒玩呢,不过是以神识控制来调酒,玩的倒也挺开心。恰在这时慕容纯明喊了一句:“前方有船,还挺快,直接冲我们来了!”

这一路也曾遇到过不少渔船,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这条船的来势有点奇怪,因此慕容纯明才会喊出声来。

游方闻言一抬头,海平线上果然有一条船,轮廓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大,显然速度不慢。对方应该能看见这边的船,却没有减速、没有转向、也没有鸣笛。船和汽车可不一样,这玩意不带刹车的,在水里也不可能刹得住,所以那条船的来势异常。

游方当即就站了起来,双手一抖已经扣住了七曜石与冷云晶,紧接着就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感应,仿佛被人远远用枪指着一般,这是内家功夫精深处有触必应之随感,对面船上的人有恶意,而且已经准备好对他们造成威胁。

还没等他说话,柳希言已经冲到了观景台上,大喝一声:“诸位小心,前方船可能来意不善!”

秘法修炼高深,能有奇异警觉的人当然不止游方一个,柳希言话音未落,游方已经发动了阴阳生煞大阵,一脚踢开桌子箭步冲到了船头最前方的位置,低喝了一声:“以昨日之法,合力布阵!”

这一声虽不大,却带着穿透之力震动神识,哪怕在船舱里睡觉都能清晰的听见。

若说临危应变,游方可是老手中的老手了,又是船上辈分最高的前辈,查觉异常随即发号施令。船上这些人反应都不慢,虽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游方一说他们就明白了,牛金泉、苍岚随即冲出舱外站到了游方身后一左一右的位置,就和昨天一样。紧接着慕容纯明、罗斌、梁广海、李永隽、石双五人排在船头后侧如同一道屏障,熊居仕也出现在观景台上取出法器,与他并肩的不是詹莫道而是长老柳希言,詹莫道此刻在驾驶仓里掌舵。

游方这回可不是凝炼纯阳水了,而是汇聚海天之间精纯风水灵枢之力,在船头形成一道屏障,就像一个锐利的锋面延伸运转。假如那条船真想硬撞过来的话,首先得承受这样的力量,会有一个巨大的缓冲,足够他有机会拔剑跳过去了。

游方一运转神识,昨日与他相配合的众高手心领神会,也都展开神识相辅相合,等于布成了一座大阵,由游方居中指挥。

神识刚刚展开运转灵枢之力,对面船已在一公里之内,看上去是条渔船,张流冰也举着一个望远镜到了观景台边喊了一句:“好像是越南渔船,小心,有武器!”

与此同时那边的枪声已经响了,游方甚至能看清楚对方使用的是什么武器,当然不是手枪或普通的步枪,而是一种双联管机枪,很像老式的那种高射机枪经过改装,将枪管放平了扫射。这枪是从船舱里推到船头的,游方甚至能看清对方船上是几位皮肤黝黑剃着光头的男子,看上去很像渔民。

这种枪在一公里范围内扫过来的子弹,游方一个人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以神识之力去移转,要么提前预知风险回避,要么就别给对方开枪的机会,在空旷地带没地方躲的话小游子也是死路一条。心念急转中,假如是他一个人的话就只能立刻跳海,利用海水阻隔视线,同时水也可以吸收弹头的威力起到缓冲,可能还有一线逃生之机。

但此刻他汇聚了十名拥有移转灵枢之境的高手布阵合力,这比十人的神识之力单纯相加更加浩大,也幸亏昨天在无意中已经演练了一遍。饶是如此,第一阵弹雨扫过来的时候,众人在仓促间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游方贴着水面运转阴阳生煞大阵,有一股力量升起,堪堪改变了一点弹道。

子弹远距离飞行,只要弹道在远处改变了一点,到近处落弹点差异就非常大,两梭子子弹划着不太明显的弧线竟然奇异的飞向了上方,简直就是擦着柳希言和熊居仕的头皮过去了。这两人也算是有胆色,站在那里动也没动,神识亦未散乱。

14.5毫米口径的高射机枪弹,像这种船的船体完全可以打穿,假如擦着人的话,恐怕连全尸都留不下。

子弹虽然没打中人却打中东西了,船上方的旋转侦测雷达天线、还有各种通讯设备的天线都安在一个底座上,这个钢管底座竟然被扫断了,一大堆天线轰然倒下。

沉重的钢铁树状物尖端眼看就要砸在熊居仕的后脑,众人运转神识的注意力全在前方,这时也无暇分心。危难关头熊居仕的师妹陆月居冲了出来,这么沉重的东西她一个人施展什么秘法也不好使,只得扑向熊居仕的身后,天线正砸在她的身上,被带偏了一个角度轰然落地,熊居仕幸免于难。

但陆月居已经倒在地上起不来了,口吐鲜血,背后也不知是被什么锋利物体刺出的伤口正在流血,看一只胳膊的形状明显是脱臼了。熊路仙、熊韦伯也冲上了观景台,抢步上前移开压住陆月居的天线,赶紧将她抱进了船舱救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距离慕容纯明开口喊话不过十几秒钟。

子弹继续扫射而来,众高手已经全然展开神识,弹道从百米外改变方向以平直的弧线擦着游船呼啸而过。

游方大喝了一声:“转舵,往回走。”

他本打算冲到近前跳上对方的船,可是对方用这种武器,那是万万不能再接近了,在远处还可抵挡,在近处那可只能跳海求龙王保佑了!船随即转舵在海中绕了个弯,向着南方开足马力全速驶去。而游方等人站的位置根本没变,移转灵枢的巧妙就在于此,阴阳生煞大阵以及众高人合神识之力全部移到了后方。

这样一来,他们站在船头还可以抵挡扫射的弹雨,同时船体本身也提供了掩护,对方直接瞄准不到这些人。

这时候枪声停了,以这种枪的射速,连续开枪的话弹药消耗太大,对方可能是想追近了再说,而游方等人是万万不敢让他们靠近的。海面上展开了一场追逐,游方有些暗暗叫苦,这条改建的船速度虽然不算太慢,但最高航速也只有十六节,毕竟不是快艇。

对方也是一条渔船,显然是经过改装与掩护,不仅能从船舱里推出高射机枪来,而且动力也很强劲,速度比他们快,追了一段时间两船的距离已经接近五百米了,后面又射出了一轮弹雨,众高人合力挡下。

游方再度大喝一声道:“去刚才的小岛!”

第二百三十四章 身不由己

远远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在视野中越来越大,那是一个露出海面的礁石形成的荒岛,他们上午刚刚去过。这个岛东西大约有一百多米长,南北有五、六十米宽,呈不规则的枣核形,就像露出海面的一个小山脊,岛上全是大块黑黝黝的礁岩,最高处有四十多米。

追兵越来越近,枪声一波接着又一波,虽不是接连不断,却总让人没有喘息之机。如果不利用地形的话,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肯定会被追上的,游方的反应很快,发现这艘船的速度比不上追兵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小岛,距离并不是很远,返航还来得及。

游船飞驰到小岛边缘,后面那艘船已经追近到只有三百米左右了,这时游船一转舵绕过小岛消失在视线之外。追兵随即跟着转舵,却发现游方他们那条船在绕岛兜圈子,始终看不见,由于小岛的阻挡,机枪也打不着。

游船的绝对速度虽然赶不上后面那条渔船,但是减速转舵更灵活,绕着小岛航行也不可能全速,否则船就翻了,一不小心也有可能撞在礁石上。这时就看出一众高手的优势了,视线里看不见追来的那条船,但是神识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

这两条船带着白色的浪花尾迹绕着小岛转了好几圈,游船尽量贴着小岛的边缘走,显得很是惊险。谁也看不见谁,威胁总算暂时解除了,但是船一直在高速绕行中无法停下来。

众人稍微松了一口气,刚才的场面支撑的也很艰苦,游方突然又低喝一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对方再来一条船包抄,我们就死定了!”

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来路,看上去情况最像是遇到了装扮成渔民的海盗。但是在这片海域敢动用机枪打劫游船,可真不是一般的胆子,这里是西沙又不是索马里!更不寻常的是这些人一言不发就直接开枪了,不是一般海盗的做法,很显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游方先前担心中最坏的情况终于出现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既然有一条船,谁也不敢保证没有第二条船。游船上虽然有各种先进的通讯设备,但刚遭遇时那两梭子子弹,已经把各种天线给毁了,现在没法对外联系。

就算能与外界联系,大海茫茫,找谁都来不及!

这时詹莫道也走到了观景台上,说了一句:“如今之计,得有人下船登岛,兰德先生,我与苍岚师妹护送你渡海登岛,再想办法近距离靠近对方的船。”

登岛?这种情况下弃船登岛可是相当冒险的举动,游过去是不可能的,别忘了此刻两条船隔着小岛正在转圈追逐呢,还没等他们游上岸后面的船早就追到了,在海里简直就是机枪的活靶子。

此刻起风了,风卷着海浪扑击在坚硬而锋利的礁石边缘,飞溅起一片片水花,船在高速行驶中,直接脚踏海面冲到岛上,可比上午玩笑时的施法展示难多了!苍岚有此之能,而詹莫道估计能与师妹联手施展秘法,还能护着另一位高手冲到岛上,所以才会如此建议。

游戏当即暗暗点头,心道这位詹长老真是好快的机变反应,但同时又暗暗皱眉,他主动提议要护送的人竟然是自己!如果说这是出于对前辈的尊重,生死关头可轮不着谈这些,船上这些人的身份,谁出了意外都不好交待。

而且情况很明显,游方此刻是众人的中枢,指挥应变的主心骨。

琢磨归琢磨,但情况也容不得多纠缠,他当即点头道:“柳长老,请你代我的位置主阵,詹莫道、苍岚、李永隽三位同道,我们一起登岛。…注意,等绕到小岛另一侧背风的位置,我们立刻冲上岸,埋伏在岛的最东端!”

现在起了北风,海上有浪,而这个自东向西狭长的小岛像一道挡风的屏障,从南面跳下船冲上岛最方便。岛的最东端是一个狭长的延伸尖角,也是船兜圈子时离岸最近的地方,在那个位置不仅可以尽可能靠近对方的船,而且当对方发现的时候,也方便在两侧来回隐蔽躲避子弹。

游方还点了另一个人同去,就是叠障派弟子李永隽,此人功力深厚,而且是除了张流冰与何德清之外这条船上游方最信任的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

说完话也没等詹莫道反对,扔给了李永隽一块七曜石道:“你我二人运转阴阳生煞大阵,神识合为一体,就以最简单的阵法。…詹长老、苍岚,你们施法将我们护在中心,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指定位置。”

说话间他已经离开船头来到右侧的船弦边,柳希言从观景台上跳了下来站到了游方刚才的位置,李永隽二话不说就站到了游方的身侧,神识激引晶石、以立身处为灵枢,和游方已经共同运转阴阳生煞大阵。

船转过弯来到岛屿东侧,游方神识忽然一颤发动的信号,李永隽与他并肩跳入了波涛起伏的大海。詹莫道与苍岚在他们身后一左一右也跃入海中,一人舞银鞭,一人挥蓝刺,水意盘旋自有一股精纯之力随着淡淡的雾气升起,两人就似联袂凌波微步。游方和李永隽是踏步在海面上奔行,身后居然留下了一连串如快艇驶过的水迹,还有细碎的小小漩涡无数。

这是生死紧要关头,激发的潜力远非平时试法切磋时能比,也顾不上姿态美观,他们很快就冲上了岸,身上的衣服几乎全湿了,此刻游船已经飞速的远去。有风声,还有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就连不远处的马达声听得都不是很明显,周围的噪音非常大,对方也不可能知道他们下了船。

一上岸詹莫道就说:“兰德前辈,你且在后方压阵,我设法…”

话没说完就让游方给打断了:“我在最前面冲上船动手,詹莫道、苍岚你们联手为我护法,李永隽,你在最后为所有人警戒。”说完话他已经拔出了秦渔,涉水走到了岛屿的最东端,隐藏在一块大礁石的后面。

像这样的场合根本来不及搞什么开会讨论,詹莫道想说了算,而游方更能决断,开口就是一锤定音。他刚刚走到位置,游船已经消失在岛的西端,另一侧传来了马达声,一条船飞速的转舵绕了过来,离岛屿的尖端大约有三十多米远。

等船上人发现这一侧岸边站着人的时候,想调转枪口已经来不及了。船还没完全转过来游方已经提剑冲了出去,用一把短剑对付双联管高射机枪,传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

游方脚踏波涛溅起的水花有一丈多高,带着轰然的嗡鸣之声。秦渔在海风发出吟啸之声竟如凤啼,剑穗上的五色丝绦在风中飘扬,琉璃珠一阵阵奇异的震颤。

如果他躲着不动的话,船上人未必能注意到,可是这么大动静冲过来,想不发现都不可能。船头上三个人惊骇之下当即就转动机枪想朝这边射击,然而突然眼前一花意识一阵恍惚,面前居然出现一片碧绿的波浪与青山秀水的重叠,然后就看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

詹莫道与苍岚见兰德先生直接冲出去了,各持法器并肩随后护法,踏着波浪也不得不冲了过去。就见船头上三名歹徒见势不妙正要调转枪口,却一阵身形打晃,船仍然在往前走,却有些摇摆不定。

游方前冲相迎,就听哗啦一声水面卷起一个大漩涡,他就像一条跃出龙门的鲤鱼已经跳上船头,左手展开一幅小小的画卷,右手挥剑,白日里竟然挥出了一片如凝炼月光般的剑毫。

游方跃上船头身形随月光在机枪旁一掠而过,那三名渔民打扮的歹徒已经成为三具尸体了,这场景简直让人倒吸冷气啊!

詹莫道与苍岚联袂也跃上了船头,他们的姿势可比游方要潇洒的多,在海风中简直飘然若仙。詹莫道却看着浑身湿透发丝凌乱、略显狼狈的游方,心头忍不住在抽搐,恐怕没人能想到他此刻是什么感觉!

詹莫道是此刻内心中最为痛苦挣扎的一个人,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游船在海上遇险就是他一手导演的,但他又十分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发生,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彷徨与矛盾在灵魂中纠结。

他是十年前来到消砂派的,当时已经掌握神识,并且离移转灵枢之境只有一线之隔。来到三亚之前,他所学的最重要秘法是化幻藏神之术,一直小心翼翼不流露出自己曾习练秘法的任何痕迹,不论是私下里还是公开的场合都不敢施展任何秘法。如履薄冰一般。

因为他是卧底,带着使命而来。传授他秘法的是无冲派的二老板唐朝尚,也是如今朝和集团以及远东文明保护慈善基金会的控制人。唐朝尚不仅传授了他秘法,而且还救助过他的全家。

十五年前詹莫道的父母在湛江做外贸生意遭遇困境,借高利贷周转,结果生意仍然搞砸了,被人追上门扬言不还钱就废了他们一家人。

是素不相识的唐朝尚解救了他父母的困境,不仅借钱还了高利贷,还介绍了几笔大生意使詹莫道父母的公司走上了正轨,十几年来发展越来越好。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有可能送儿子出国留学,去的是德国。

唐朝尚派人到欧洲传授詹莫道秘法,并在假期把他接到美国亲自指点,重点传授了化幻藏神之术,教授他如何在高手面前隐藏自己。等到詹莫道学成之后,唐朝尚又提供了他回国创业的资金以及种种其它的帮助,包括夏威夷一家酒店管理公司的专业人员也来到三亚协助了他很长时间。

可以说除了父母之外,唐朝尚是这个世界上给予他最多的人,而无冲派就是他的出身。但二老板不是耶稣,就算是耶稣也是有要求的,他不需要詹莫道做别的事,唯一的任务就是潜入消砂派并逐渐获得高层的信任,注重结交风门各大派,最好形成定期的聚会。

詹莫道完成的非常好,甚至比唐朝尚期望的更加出色。他不仅拜入了消砂派成为秘法修行弟子,从隐藏修为渐渐到无需掩饰,再到后来境界层层突破,有了如今的成就,成为最年轻的三名内堂长老之一。

可以说他为消砂派付出了很多,也从未做过任何一件损害过消砂派的事情,这十年来相安无事,他的身份不可能受到任何怀疑。这些年他善经营、注重与天下风门各派结交,推动南海渔村聚会,组建南沙酒店管理公司等等等等,已颇有名望与影响。

两年前他升为消砂派内堂长老之后,无冲派又给他下了一个指令,就是尽可能登上消砂派掌门之位,彻底掌握如今江湖风门实力最强大的门派之一。想完成这一步可不容易,但詹莫道内心中也有这种渴望,他既然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得到更多呢?

正如张流花对游方所言,詹莫道想追求苍岚,是谋夺消砂派权柄最重要的砝码之一。但在詹莫道内心深处,他也是真的想追求苍岚。他是看着她从十几岁成长到妙龄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的女子他当然想拥有,甚至已经分不清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者兼而有之!

如今他已经看到了希望,假如娶了苍岚,将来执掌消砂派,凭他这些年的经营积累,不论在江湖风门还是在这现代都市中,都将拥有真正渴望的一切。他渐渐有了一种非常矛盾的情绪,常常独自在想——假如自己不是无冲派的卧底,一切是否会变得更美好?

要说这十年来他对消砂派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人只有付出了才会知道珍惜。如今的詹莫道已经不再需要无冲派的任何帮助了,这些年来无冲派也没逼他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既没有暴露他也没有不利于消砂派,所以他才能混的风生水起,对现状越来越满意,同时也对未来越来越恐惧。

长期潜伏、最成功的卧底后悔了。他不想要卧底的出身,而就想拥有如今的身份!但这种心思能对谁说?他如果只是一个小人物,主动向消砂派坦诚,消砂派可能会放过他但无冲派不会放过他。而今天如此重要的身份,消砂派是绝对不能放过他的,不论他有多少无奈,换作他自己执掌宗门也是一样的处理方式。

他不知道无冲派下一个指令具体是什么,但他很清楚唐朝尚的心思。就是要向江湖风门各派尤其是当年参与围剿无冲的七大派报仇,甚至不惜任何代价,一定会动手的。

詹莫道只能期望这一天来的越晚越好,他甚至有一种幻想,假如唐朝尚大愿未成就死了,知道他身份的人也都消失了,那这个世界将会再美好不过。

可是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到来了,这一次南海渔村聚会之时,无冲派指派到国内全权指挥所有潜伏势力的安佐杰发来了一道秘密指令——将各派才俊一网打尽,重创其传承,梅兰德也一并消灭。

以如今詹莫道的身份完成这一任务再合适不过了,海上袭击自有安佐杰来安排,他只需要创造这么一个机会负责策划则可,于是有了这趟出海之行。

就在他上船的当天,却又接到另一道秘密指令,竟然是远在美国的二老板唐朝尚亲自发来的,内容很简单——原计划不变,但是留下梅兰德。

就是简简单单两道指令,没有任何解释,詹莫道心里很清楚,如果他不想背叛无冲派、如果还想以现在的身份继续在江湖风门待下去,就必须执行!这些都是他多年来用心机结交的各派年轻才俊,将来在江湖上互相扶持的后起之秀,可是今天都得葬送在他手里,不干也得干。

这两个任务太难办了,詹莫道的打算是策划一场意外的海难,他自己也受伤,梅兰德活下来,同时还能证明他并非歹徒一伙,既完成任务又不暴露自己。

但是他一直在患得患失间纠结。一度很是扰豫,甚至想改变想法。不是不执行任务,而是想借机杀了梅兰德,因为昨天他出手试法的时候,曾遭梅兰德的神识排斥,并感受到了那令人心惊肉跳的煞意与煞气。

当时的感觉就像无形中被人卡住七寸的毒蛇,他不禁在心中狐疑——难道这位兰德先生已经怀疑他的身份了?

换作别人,可能根本不会想这些。秘法不能相辅遭神识排斥,换一种方式再互相配合,这也是前辈施法的一种指引,心中没有鬼无需想太多。兰德前辈明白众人想试探他,所以稍微展示一下以立威,这也是完全正常的情况。

可是詹莫道怕梅兰德,内心中甚至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他清楚大老板唐朝和就是在追杀梅兰德时遭遇了意外,而无冲派潜伏的另一支主要势力也是要对付梅兰德,结果全军覆没。这个看上去笑容总是很谦和的年轻人,让他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他在心中暗想:“这个人如果还活着,迟早有一天会威胁到自己。”

第二百三十五章 生死关头

遭遇袭击的时间和地点詹莫道都很清楚,他当时甚至在心中想——假如行动出了差错,梅兰德被失手误杀,上面也怪不着他,这种混乱的场面谁能保证不出一点意外呢?就因为有此犹豫,所以他没有设法在遭遇袭击的时候把游方引走,对面渔船开枪的时候,游方正处于最危险的位置。

不料游方的机变反应惊人,不仅自己没事,反而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恰当的选择,指挥船上所有的高手躲过了一劫。

其实詹莫道是有后招的,对方根本就不知道这条船上有卧底,接到的指令是杀了船上所有的人,也包括詹莫道。但他手里有一样东西,那是一个遥控引爆器,对方那条渔船和他们乘座的这条游船上都秘密安装了炸药,他可以随时引爆其中任何一条船。

他清楚船上都不是一般人,遭遇袭击不可能没有还手之力,一定会有死伤,但说不定有人借助船体的掩护能躲过去,说不定还有人能潜入海中接近对方的船。他的计划是率领众高手殊死抵抗,自己也找个机会受伤,最后弃船而走,撤退的路线就是这个小岛。

可游方的反应更快,没有给他临危表现的机会,第一时间就成了船上众高手的指挥者,临机的抉择与他事先策划好的方案几乎完全一样。唯一的变化就是游方居然这么快就登上了歹徒的船,并且解除了最大的威胁。

詹莫道的做法也反应了他心态的犹豫,他既想杀了梅兰德,又在顾虑唐朝尚下达的指令。遭遇突然袭击时既然梅兰德无事,他犹豫再三还是按唐朝尚的指令行事,主动开口要带着梅兰德登上小岛,当时心中又一犹豫,把苍岚也带上岛。

他的私心中不想让苍岚死,也不想让自己暴露。第二步的计划是他们三人登上小岛,然后在他们都看不见那两条船的时候,悄悄将船全部引爆,谁也不会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回去之后消砂派会面临来自江湖风门各派的质问与巨大的压力。但是兰德先生与苍岚可以证明自己并不是歹徒一党,他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可是情况轮不着他来掌控,游方虽然听从了他的建议,却把李永隽也带上了岛,并且让李永隽在最后压阵。

詹莫道又在猜疑李永隽与梅兰德事先是商量好的,就是跟在后面监视自己,忍不住背后有点发凉,想有所动作却又不敢有任何异动。

说实话,游方还真的在怀疑他有问题,从一开始就觉得此次出海行游有些不妥,这一船人如果出了意外影响可就大了!到今天回航时他已经觉得自己神经过敏,看来并无什么异常,结果就遭到了突然袭击,对方显然就是来杀人的。

联想起前因后果,游方就更加要猜疑了,他和詹莫道素不相识并没有前些年的交情,旁人看起来顺理成章的事在他眼中就是觉得不正常。让李永隽一起上岛,就是因为他并不完全信任詹莫道,也不放心让两名消砂派弟子跟在自己身边。事先没有和李永隽商量什么,但别人也不清楚啊,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假如詹莫道真有问题,那就增添一个心理上的威慑砝码。

跃上船的时候,游方刚刚收拾掉三名歹徒,苍岚在他的左侧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李永隽还没有跳上船视线看不见,詹莫道终于一咬牙,右手悄悄摸向怀中…

“詹长老小心!”游方突然大喝一声,身形急闪伸手一拉他的右臂。若论这种近身格击的小擒拿功夫,游方玩得是相当熟练,詹莫道手臂被他拉住半个身子都发麻,脚下一空被带离了原地两步。

他心生警觉,运转神识震开游方就欲动手,然而紧接着反应过来并未真的出手。只见侧上方驾驶仓的方向“嗖”的飞来一件东西,是一根带着细长绳索的钩梭。船上不止三个人,还有开船掌舵的呢,此时又有人冲上船头,手里拿的是一只潜水射鱼枪。

这一枪不是射向詹莫道的,游方首当其冲,但是这位兰德前辈似乎很关心晚辈的安危,不仅自己闪开了还把詹莫道给拉开了,同时又喝了一句:“苍岚,控制船!”

干嘛要叫苍岚控制船?因为游方自己不会开船!

苍岚像一道轻烟飘上了驾驶仓,手中蓝刺一挥,似有激流澎湃之声,那名持鱼枪的歹徒就倒下了。普通人在这么一条船上遭遇苍岚这种秘法高手,对方神识展开之后,基本就没有还手能力了。

船头同时也发出一个小小的声音,游方与詹莫道面对面站着,距离大概有两米多远,詹莫道的脚下落着一个小小的东西,带着短短的天线还有几个按扭,他本能想弯腰拣起来,但是手持银鞭一动也没敢动,因为游方的神识如凝已经牢牢地锁定了他,显然准备畜势发起攻击。

“兰德先生,您…您这是什么意思?”詹莫道做无辜状,有些疑惑不解地抬起头问游方。

李永隽也浑身湿漉漉的上了船,一见这个架势疑惑不解,但是自然做了选择,与游方一起成犄角之势,在另一侧展开神识监视着詹莫道,一言未发。

游方没有看地上的东西,手持秦渔直视詹莫道开口发问:“大海茫茫,对方怎么清楚我们的位置,而且时间地点选择的这么准?”

对呀,苍茫大海中要找一条船,那可是相当不容易,除非用卫星实时监视,或者有人告知了准确的经纬度。詹莫道脸色突然涨红了:“兰德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就是卧底?”

游方突然笑了:“没人说你是卧底,也没人怀疑过你,但你这句话答的不对,看来心里很明白船上还真有卧底。我就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卧底?而詹长老随身带的这件东西,又是什么样的法宝?”

苍岚刚刚控制了驾驶室,一转舵避开了右前方即将擦上的礁石,由于轮机声和风浪声,她在驾驶仓里没的听见船头的谈话,刚刚将船减速,忽然感应到神识剧烈扰动,就听兰德先生大喝一声:“苍岚,火速通知众人离船上岛,所有人,立刻!”

低头一看,李永隽已经倒在船头似是晕了过去,而詹莫道与梅兰德动手了,衣衫凌乱就似发疯了一般挥舞着手中的银鞭,嘴角有血迹显然已经受了伤。他拼了命就想踏前一步,可是梅兰德手中短剑煞意凌厉,逼得他一步也前进不了。但如此高手全力施展,兰德先生一时之间也无法制伏他。

“詹长老,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会与兰德前辈动手?”苍岚冲出驾驶舱喊道,她手持法器展开神识,却不知道该向谁动手。

这时倒在地上的李永隽挣扎地爬了起来,半跪于地手持法器面对上方的苍岚,哑声喝了一句:“兰德先生,你快走,他们是一伙的!”

“苍岚,你若不是与歹人一伙,就火速离去通知柳长老弃船登岛!”游方手中的短剑煞气凌厉,在身前看似很缓慢的挥动,周围的海面上雾气激荡,水云升起,似乎凝成了无数细小的冰晶汇聚激射而来,他一时之间也无法冲到詹莫道身前。

苍岚无论想向谁出手,都必须过了李永隽这一关,而看李永隽已经身受重伤是强弩之末,几乎风一吹就会倒,但却一副宁死也要挡住她的架式。

“混账东西!那边船上的人有危险,你想逼死你爹和你全家吗?还不快去!”游方突然又大喝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苍岚根本反应不过来,看场面似乎是起了冲突,而李永隽坚决认为詹莫道与她和歹人是一伙,兰德先生却让她去通知柳希言等人赶紧弃船。

情况不明她不知道该向谁出手,而且要想插手非得先打倒李永隽再说。但通知众人弃船总归没有什么风险,于是一跺脚跳到了海中,沿着岛屿边缘的浅水处带着一线波浪涟漪飞速离去。

看着苍岚离去,游方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苍岚与詹莫道是一伙的,李永隽已经失去了再战之力,他一个人对付两名高手没有把握,更无法阻止詹莫道拣起地上的东西。他虽不清楚那是什么玩意,但看上去就是一个遥控装置,本能的就联想到电影、电视上见到的爆炸镜头。

也不能怪游方不谨慎,他的心眼已经足够多了,刚才只是猜疑试探,并不能确定詹莫道真的有问题,更没想到詹莫道会突然发难,手段如此诡异刁钻!

他刚刚问出那句话,詹莫道就毫无征兆的动手了,海中突然卷起了一个大浪,浪花击在船头上化成一片乱琼碎玉,把众人都淹没其间,几乎不能呼吸站立不稳。事实上并不是真的起浪,只是一种幻境,但感觉却如同真实一般,就似被大浪突然吞没。

游方见过潘幕翘施展的幻法大阵,可是潘幕翘的功力比詹莫道差远了,而且詹莫道畜势已久,出手就是孤注一掷。浪花中银光点点,似有无数凝炼的银鞭迎面抽来,游方一抖画卷,面前又是一片海,波浪涌来又消失于苍茫的海面中,同时挥出了秦渔,极力运用神识之力反卷。他这一瞬间看不清詹莫道所在,只能凭直觉极力阻止他碰到地上的东西。

而詹莫道是向李永隽率先出手,只是防范游方的侧应,李永隽更没反应过来,当场身受重伤,但他也运转神识发动了还击,伤了詹莫道。

游方破了幻法,不仅防身自保没有让詹莫道偷袭得逞,而且将他逼退了一步,这时李永隽已受伤倒地,詹莫道也受了伤,这是自伤伤人之法,但詹莫道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哪怕拼着自己身受重伤,也要上前半步,用不着斗秘法相持到最后,他只想拿到那个遥控引爆器。

神识运转,汇聚苍海水云地气,灵枢澎湃如惊涛骇浪,詹莫道已经拼命了,游方很难办,这么小的空间他很难与他游走相斗,假如使用别的闪避手段,又不能阻止詹莫道拿到地上的东西,只得正面硬挺,这是他最吃亏的斗法方式,功力毕竟不如啊。

若不是詹莫道受了伤,游方此刻恐怕已经被他逼退了,想动手并非不是对手,但地上那个东西是游方死穴,他只是死死顶住,无暇采用别的技巧手段。

他并没有指望苍岚能帮忙,急切之间无法解释清楚情况,换作他是苍岚,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同门长老出手的,只要苍岚能按自己的话去做,立刻去通知柳希言等人弃船,已经是最佳的结果了,至少苍岚没有在第一时间对自己出手,这说明她并非詹莫道的同伙。

再说了,谁能保证詹莫道还有没有同伙、别人还有没有同样的东西?立刻弃船是唯一的选择。

“詹莫道,不要再做无谓挣扎了,就算你修为高超,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苍岚一去,你的底细就完全暴露,除非能杀光我们所有人。”激斗中的游方坚持不退,却缓缓开口敲打詹莫道。

带伤之人拼命,全凭一股狠劲支撑,只要这口劲一松,游方立时就能想办法拿下他,假如船上那些人弃船登岛赶来,詹莫道本事再大也是一点机会没有了,游方最怕的就是在这段时间顶不住他发疯似的攻击。

人在这种时候,要么就是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要么就是一松劲坚持不住,詹莫道已经带伤拼命了还能怎样?结果小游子吃了个大亏,詹莫道闻言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游方就觉得这条船突然沉到了海下,四面浪涌卷起一片碧蓝。

还是幻法大阵,詹莫道的看家本领,游方一抖卷轴并不破幻法,只是在一片碧蓝中开辟另一片天地,两个奇异的世界相重合,詹莫道仍然站在他的眼前,这一招竟平分秋色。可是同一瞬间,詹莫道一挥手,袖子里飞出三样东西来,竟是红、黄、蓝三色晶石,在半空中瞬间成阵,陡然激荡,立时化为碎未。

冲击神魂的三元大阵,一出手就运转神识到了极限超过晶石所能承受,损毁了晶石却爆发了阵法最大的冲击力,这一招游方曾在生死关头对付过孙风波,当时无人旁观,又在松鹤谷中试法时对付过熊居仕,天下同道亲眼见证。

万万没想到,詹莫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竟然用这一招来对付游方。看他的手法显然经过刻意的练习,也很可能就是听到风闻之后故意模仿。这一招看似简单能使出来不容易,它要求懂暗器的手法而且控制的相当准确,神识精微之处的配合一丝不差,也许人在这种关头激发出的潜力连自己平时都难以想像。

游方就觉得神识中传来一阵诲啸般的嗡鸣,身形大震不由自主向后飞退,船头的空间本来就小,他的后背“咣”的一声撞在了船弦上,手指粗的钢制栏杆竟然被撞弯了!再看詹莫道鼻孔中已是鲜血直流,面目狰狞如鬼,终于等到了一线之机,俯身就拿起了地上的遥控引爆器。

他似乎在狞笑,目光全是得意之色,又似乎在咬牙,表情充满了恨意,他也在往后飞退,企图拿着遥控器从船弦上跳下去。游方看的清楚,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血液几乎都已经凝固,后背撞在船弦上就似乒乓球一般轻盈,瞬间就弹了回来,同时咳嗽一声口中喷出了血沫。

与这种高手正面硬抗,他终于受伤了,三元大阵冲击神魂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后背撞的那一下,没有顺势卸力后翻落到海里,而是强用内劲借力弹了回来震伤了肺部,但在这种关头他根本就感觉不到痛苦,运内息将淤血吐了出来。

血沫尚飞在空中,游方也同样一抖右手,秦渔落地,袖子里飞出一件东西抄手抓住,是一把小巧的银色勃朗宁手枪。

这两人袖子里都藏了东西,大热天在南海,船上的人却都没有穿露臂的背心或短袖衣,而是那种可以防紫外线的宽松长袖衫,将胳膊完全遮住。

江湖传言兰德先生擅使双枪、枪法如神,见游方举起枪詹莫道现出惊恐之色,后退中右手的软鞭划出一道刺目的银色光幕。而游方毫不犹豫地对着他连开了七枪,在最短时间内将弹匣全部打空。

有四枪打飞了,不是游方枪法不准,这种手枪威力本来就有限,就是潘幕翘上次用的那种手枪,非常小巧精致,看上去就像女人的东西,而游方却发现这玩意能藏在袖子里。这次来海南特意联系了张流冰,让他通过包旻从香港搞来足够的子殚,私下里练过一段时间。

打中的三枪中有一枪击在右肩,有一枪击在左侧胯骨,另外有一枪最准,正打在詹莫道握住遥控器的左手大拇指根位置,把他的大拇指给打飞了,让他想按键也按不了。

而詹莫道也真是疯狂,另外四指扣住遥控器竟然没有脱手。

最后一枚子弹打飞的时候,詹莫道已经向后飞掠到船弦外,但凌空中枪的他没有施展秘法逃脱的机会了,扑通一声落进了海中,而游方根本没有理会詹莫道是死是活,连秦渔都没来得及拣,身形就像闪电一般冲向侧前方,一把抱起目瞪口呆的李永隽腾空一趺,脚踏船弦垫了一步,也飞向了大海。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后手

抱着一个人想奔过水面到达岛上,游方平时不可能办到,此刻带伤在生死一线之间,他也不清楚究竟激发了多大的潜力,居然神识如凝大踏步奔出了三十多米远,此时船还在海上因惯性慢慢向前漂行,离岸大约有百米左右。

就在这时,传来轰然一声巨响,游方后背不知又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身形失去控制又吐了一口血沫,紧接着热浪从背后卷来,他抱着李永隽栽倒在海中。一道浪涌卷过将他们吞没,又朝前推了十几米远,游方这才挣扎着拉着李永隽露出了水面。

回头再看那条船已经爆炸了,冒出浓烟和滚滚的火苗断成了几截,正在缓缓的沉下去。爆炸并不止一声,隐约的轰鸣也从小岛的另一侧传来,看来詹莫道落水垂死之时想要同归于尽,拉最多的人与他陪葬,还是按动了遥控引爆器。引爆也不是瞬时的,从遥控启动到引擎点燃炸药有那么刹那间的延时,游方才得以带着李永隽逃离生死一线之地。

一种近乎虚脱的感觉袭遍全身,一个浪打来他呛了一口水,吐出又咸又腥的海水还带着血迹,感觉到沿着肋骨整个胸膛几乎是钻心的疼痛。李永隽发出虚弱的呻吟也在咳嗽,显然也是呛水了。游方一手揽住她的前胸,尽量将她的脸仰在水面上,另一只手合双脚奋力在海浪中划水向小岛游去,此时已经顾不上她其实是一位女扮男装的道姑了。

离岛还有四、五十米远时,忽然海浪涌起形成一个漩涡,卷住游方将他俩托出水面,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带到海上,原来柳希言等人已经弃船登岛赶到了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