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的这些年,秦柔儿百般孝敬,秦夫人便把从前的不高兴都抛在了脑后。
此刻听慕嫣然提起,秦夫人面色一青,低声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柔儿也嫁人了,素儿的心里定然也不记挂着此事了。”
“那姨母可知,为何宫里没有皇嗣?为何皇上会将皇位传给瑜哥儿,他带着素儿姐姐出去云游?”
慕嫣然正色问道。
“不是说,是太皇太后下毒…害了皇上吗?”
知晓慕嫣然这么问必是事出有因,秦夫人的心里,却突然有些慌张起来。
“是太皇太后下毒没错,可是,那毒,却是秦柔儿亲自放在了素儿姐姐的酒水中,使得素儿姐姐身中剧毒,引到了皇上体中。所以,皇上没有子嗣,姐姐诞下的大皇子却因为身体羸弱早夭,皇上不得已,将皇位传于他人。否则,如今,素儿姐姐还是好端端的皇后娘娘,他日,会是太后,怎会有如今这般颠沛流离的日子?”
越说越觉得痛心,慕嫣然再抬眼,坐在对面的秦夫人,已脸色苍白,眼中带血。
宫里的异常,秦夫人作为皇后的母亲,是最担心的,可事情一下子就到了这样,她也无能为力。即便是秦素儿要跟着景熙帝出宫,也安慰自己说是陪着景熙帝去解毒,她自己身中剧毒的事,秦府无一人知晓。
此刻从慕嫣然口中听到这样残酷的事实,再想到自己还满心疼惜的跑来替她求情,秦夫人只恨不得秦柔儿此刻就在眼前,连撕碎了她的心都有。
“我的素儿,我苦命的女儿…”
再也忍不住,秦氏捂着嘴痛哭了起来,而一旁的柳氏,也跟着哭的伤心。
再从慕府出去,秦夫人又是一脸的温和,可柳氏和慕嫣然却看得清楚,秦夫人的眼中,分明有几分凛冽的肃杀之气。
回到秦府,进屋更了衣没一会儿,秦柔儿就来了,秦夫人只觉得,隐在袖笼里的手,已经克制不住的颤了起来。
“摄政王出征在外,姑爷这事,王妃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和你父亲,也都尽力了,如今也再无法子,你还是收拾好东西,尽快跟着姑爷去凉州吧,拖得时间久了,朝中那些言官可不是吃素的。你父亲如今是辅政大臣,若是因为你再让那些言官参一本,可就是你这做女儿的不孝了。”
秦夫人冷声说道。
“怎么会这样?娘,柔儿若是跟着姑爷去了凉州,此生想要再回来承欢父母膝下,怕是就再无可能了,娘,您一向最疼柔儿,求您给柔儿想想办法吧,娘…”
“你想承欢膝下?好啊,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这般有孝心,既如此,那你和姑爷和离吧,和离了,回娘家来,娘家养你一辈子…”
秦夫人冷笑着说道。
出门前还笑语盈盈的安慰自己,说一定会说服摄政王妃帮自己的嫡母,一转眼就变成了这幅模样,秦柔儿顿时有些怔住了。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三十章 狼狈
第八百三十章 狼狈
“什么?和离?”
又一个沐休之日,慕嫣然带着孩子们回到慕府,孩子们各自去寻表兄弟表姐妹们玩了,慕嫣然甫一进了明徽园正屋,便从柳氏口中听到了这个让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的消息。
一脸“她活该如此”的表情,柳氏将自己从堂姐秦夫人口中听来的话,告诉了慕嫣然,“明明是她不想跟去凉州那样的地方吃苦,却偏偏说舍不得父母,素儿不在,她更要在身前尽孝。所以,你姨母便直说了,她要不想去,可以啊,和离了,可以一辈子在父母面前尽孝。你姨母说罢,她当时就哑口无言了。”
“怕是姨母也没想到,秦柔儿能这么狠得下心吧?不少字”
愈发的不齿,柳氏没好气的说道:“你姨母想着,她怎么说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真要和离,顾家定然不会让她带着孩子走,到时候就是净身出户,所以,她定然狠不下心来。不成想,啧啧…”
咂舌的说着,柳氏感叹不已,“如今,真不知该说她眼光长远,还是嫌贫爱富了。只闷在屋里想了一天一夜,她就想透彻了,直说要和离,把你姨丈气了个绝倒。如今,书信已经发出去了,估摸着这几日就有回复了。”
“如今,顾府失势,秦府因为姨丈的缘故,正是如日中天的时期,所以,顾安怀便是心里再唾弃,怕是也不敢和秦柔儿撕破脸皮,和离之事,怕是十有八九了。”
慕嫣然轻声叹道。
“是啊,保不准,顾府这次来的就不是信,而是人了。秦柔儿这次回都城,带着最小的两个孩子,昌哥儿可是顾府的骨血,顾府定然要接回去的。秦柔儿这般,便是和离了,怕是名声也臭了,便是拿到了和离的文书,日后想要再婚嫁,怕是也难了…”
柳氏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婚嫁?她害的素儿姐姐到了这般田地,和离过后,她的苦日子才开头呢,姨母岂是那么容易就放过她的?”
慕嫣然撇了撇嘴说道。
正如慕嫣然和柳氏所分析的一般,秦柔儿的日子,并不像她预料中的那么轻松。
七夕,牛郎织女相会的团圆之日,一封按着秦柔儿指印的和离文书,从秦府快马加鞭送往郓州顾府,满打满算,七月中就能收到回信,以后,自己便还是锦衣玉食的秦府姑奶奶,不用跟着顾安怀去凉州那样的地方受苦。
却不成想,伸长了脖子一日日的候着,却音讯全无。
就在秦柔儿心急如焚的时候,七月末,从顾府来了一位管家一位嬷嬷,管家将顾安怀签字画押的和离文书送了回来,而那位嬷嬷,则是来接两个孩子的。
这一下,秦柔儿慌了。
她以为,有娘家撑腰,顾府不敢做出这等撕破脸皮的事,却不成想,顾安怀虽同意了和离,洋洋洒洒千余字的书信,也将秦柔儿拉下了水。
信中,顾安怀将秦柔儿在郓州是如何从内宅伸手向外头索贿,以及她上不敬公婆下不善待庶出子女的事,尽数告诉了秦宰相夫妇。
信末,顾安怀说,他辜负了岳丈岳母的殷切期盼,他会引咎自省,务必教导好几个孩子,不让他们重蹈覆辙。
看完了信,本来对秦柔儿擅自专断提出和离十分不满的秦宰相,越发没了耐心,大手一挥,让婆子将两个孩子从秦柔儿身边拉离,送他们上车回郓州与顾安怀汇合,一家几十口朝凉州而去。
秦柔儿的声嘶力竭,和两个孩子的凄楚哭声,成为那日都城里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
没几日,秦夫人便以不守妇道为由,将秦柔儿送到了城外的秦氏家庵中。
得知此事的时候,柳氏还觉得有些不解气,慕嫣然却不以为然,“难道娘觉得,秦柔儿死了才解恨?”
好整以暇的吃了口糕点,慕嫣然抿了口茶道:“慢刀子割肉,身上才会痛,如今这样,秦柔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要有一口气在,她就会想起当日她是怎样的害了素儿姐姐,还有如今远在凉州却对她满心怨恨的前夫和孩子。最重要的是,秦柔儿执意要和离,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不想去凉州受苦,几个孩子都已经大了,如今虽惦记着生母,可将来未必不会怪她凉薄,所以,秦柔儿的苦日子,且在后头呢。姨母这一招,当真是高明至极。”
明明是害人有损德行的事,却被慕嫣然这样盛赞,柳氏嗔怨的戳了慕嫣然一指头,一边却点头附和道:“若是在旁的庵堂,兴许秦柔儿使些银子便算过了,秦氏的家庵,这一辈子,没有你姨母的吩咐,秦柔儿怕是出不来了。”
这边,慕嫣然和柳氏谈论起秦柔儿,没有丝毫的同情。
而城外的秦氏家庵中,二门处的两个洒扫尼姑,同样满脸的不屑。
正是午休的时候,庵里一片静谧,两个尼姑聊着几箩筐的闲言碎语,说不出的尽兴,院子里,秦柔儿却爬在梯子上,想着要攀到墙上去。
“要不进去说她几句?回头跌下去摔断了腿,老爷和夫人定要怪罪咱们服侍不周到的。”
好久都没有动静,那尼姑担心的问道。
“甭管她…”
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另一个尼姑没好气的说道:“夫人能将她送进家庵来,可见是厌极了她,便是摔断了腿,也不与咱们有关。”
这些尼姑,本就是秦氏一族犯了错或是自己想不开要常伴青灯古佛的,所以,秦府里的事,她们心中一清二楚,见秦柔儿这般也懒得理会,只要看好了她不让她逃脱了就是。
院子里,秦柔儿攀在梯子上,仔细的打量着四周的情形,心内渐渐地有了计较。
打从摄政王下了圣旨,顾府被查抄的那日,秦柔儿便有了和离的心思,可那时她人在郓州,若是贸然提出,顾安怀必定不会同意。
所以,软语哄着他,说回都城请父亲替他周旋一二,秦柔儿带着两个孩子回了都城,继而,和离成功。
可是,翻天覆地的是,投毒事发,嫡母视自己如眼中钉,如今,想做回那个锦衣玉食的秦府姑奶奶,怕是不能了。
可想到自己手中的那几张地契,秦柔儿又有了几分底气。
只要能从这家庵中逃出去,天大地大,凭自己的姿色,凭自己的那几个店铺,这一生衣食无忧,又有何难?
如是想着,看着周遭错综复杂的地形,秦柔儿在心内默默的记了起来。
没过多久,机会来了。
八月初九,是摄政王的生辰。
虽摄政王带兵前往边境处对抗北疆,可百姓们都铭记着他这些年为大梁做出的事情,是故,没等到那日,都城里的店铺和宅院门外,便有百姓自发的摆满了献花,为贺启暄祝寿。
如此一来,宫里也都布置起来。
得了慕嫣然的吩咐,内务府在都城的几条街道上设了果摊,将宫内御用的瓜果摆上,分发给前来恭贺的百姓,虽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因为沾上了贺启暄的名头,百姓们蜂拥而上,都希望借着领到的瓜果给自己家带来些福气。
都城外的几处寺庙庵堂,也都得了宫里送去的香油钱和斋菜。
秦氏家庵中,听着外头喧闹的如同过年一般,秦柔儿手疾眼快的从箱笼里取出那几个锦袋,塞在了贴身的亵衣里。
到门外探头看了许久,见四处无人,如往日一般,秦柔儿攀上梯子,一咬牙跳了下去。
虽浑身酸疼,可墙角边就是杂草,倒也没有受什么伤,顾不得许多,秦柔儿顺着早已熟记在心的小路,跑到一个暗处躲了起来。
一个多时辰过去,家庵里冲出了许多人,往四处跑着去找自己,掩藏在路边草堆中的秦柔儿,愈发庆幸自己的决定英明无比。
夜色渐渐的暗了,秦柔儿手脚并用的从草堆中爬出来,探头探脑的朝都城的方向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了城门口的火把光亮,秦柔儿暗呼了一口气,寻了个墙角蹲了下去,一边,还从地上抹了几把灰擦在脸上,将容貌丑化了几分。
都城周遭的乞丐,一到入夜时分无处乞讨,便尽数聚在了城里几个破落的宅子里,是故,秦柔儿这样躲在城门外院墙处,一时之间倒也无人发现。
“怎么办?若是天亮,可就无处藏身了,一定要先进了城才行…”
喃喃的念着,秦柔儿的心里有些着急起来。
远处传来了马蹄飞扬的声音,秦柔儿将身子缩在墙边的阴影里,一边,却探头朝来人看去,待到看清了马上的人,秦柔儿的眼中一喜。
抬起衣袖将脸上的尘土擦拭干净,待到那人下马亮出了身上的对牌被放行,秦柔儿扑上去抱住了那人的腿,楚楚可怜的娇声唤道:“表哥救我…”
城楼上的灯火依稀,慕容庭只觉得腿被人抱住,再低头去看,灯火下,秦柔儿泪眼婆娑的面孔,显得娇媚可人。
“柔儿?”
不可置信的唤着,慕容庭伸手搀起了秦柔儿,起身时,秦柔儿故作不慎的靠了过来。
胸膛被她胸前的绵软一撞,再看着她被泪水洗过的明亮眼眸,慕容庭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三十一/二章 祸害
第八百三十一/二章 祸害
绣了花开富贵的淡粉色床幔轻轻摇曳着,昭示着方才的激烈,床榻上,一对并排躺着的人低声说着话,不时的,还有女子的娇嗔和男子的软语哄劝,没一会儿,两人便安静了下来。
“还记得嘛,当年你跟着秦姨母来府上,我还带你去后院摘过果子呢。那时候我还跟我娘说,把秦家小表妹说给我做媳妇儿吧,我娘还笑我。柔儿,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心里还记着我…”
**过后,慕容庭一脸的满足,将秦柔儿拢在怀里,一只手摩挲着她光滑的肩膀。
“表哥,柔儿如今已经无人可以依靠了,还望表哥念在咱们幼时的情分上,垂怜柔儿…”
娇声说着,秦柔儿偎紧了慕容庭,锦被中的小腿,还轻轻的蹭着慕容庭的腿。
“那是自然,莫说幼时,便是如今,你是我的女人,我岂会让你受人欺侮?”
慕容庭豪情万千的应道。
心中暗喜,秦柔儿的面上却愈发悲戚,“表哥不嫌弃柔儿是昨日黄花吗?那年,等不到姨丈和姨母派人来提亲,父亲和母亲又为柔儿议定了亲事,所以,柔儿才远嫁去了通州…”
眼中带泪,秦柔儿低声说道:“这么多年了,柔儿的心里,便只有表哥一人。如今,若是表哥嫌弃柔儿,柔儿不如去死…”
秦柔儿的话未说完,便被慕容庭翻身压住,俯身吻住了嘴。
唇齿纠缠,过了好久才停歇,慕容庭声音沙哑的说道:“若是嫌弃你,昨夜,我就不会带你进都城,你可知道我那几个兄弟都是如何笑话我的?这可都是为了你…”
一脸的感激,秦柔儿感慨的说道:“还是表哥最好了。柳姨母家的三个表哥,一丁点儿都及不上你。”
听秦柔儿提起了慕容言兄弟三人,慕容庭面色一黯,反身平躺在了床榻上。
目光落寞的盯着头顶的床幔,慕容庭幽幽的说道:“你可说错了,如今,他们才是慕府最有出息的人,我连他们的小拇指都及不上。”
“若不是二表姐,他们有今日?”
似是为慕容庭打抱不平,秦柔儿气哄哄的说道。
见慕容庭不说话了,秦柔儿的心里暗自一喜,一边,却撑起手肘趴在慕容庭的胸口,一本正经的说道:“若不是二表姐,表哥也绝非今日。大表哥一介武夫,本就没什么出息,二表哥又是借了表嫂那郡主的身份,三表哥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二表姐撺掇着他去南方疫区,皇上能知道他?更莫说如今皇位上坐着的那是他们嫡亲的外甥,表哥便是再有出息,被他们一比,可不就什么都不是了?再说了,若不是二表姐,如今慕府还是二姨母当家,表哥便不会像现如今一般了…”
说罢,似是为慕容庭所受到的不公感到委屈一般,秦柔儿黯然的叹了口气。
秦柔儿的话,慕容庭听了个满耳,瞬时觉得她是自己的知心人,那些话让他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柔儿,如昔日一般,还是你最懂我。”
感叹的说着,慕容庭把这些日子以来心中的不甘,俱数告诉了秦柔儿,而秦柔儿一字一句的开解,无一不让慕容庭受用万分。
“表哥,听你这般说,柔儿都替你觉得委屈…”
感叹的说着,秦柔儿转起了眼珠,见慕容庭不说话,秦柔儿犹豫着说道:“表哥的心里,一点都不怨怪二表姐吗?”
撇了撇嘴,慕容庭没好气的说道:“怨又能如何?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满大梁的女人里,她可是头一份的荣宠。”
“那也要出出气才行,否则,心里的气憋着,表哥若是气病了,柔儿可是会心疼的。”
飞了个媚眼,秦柔儿抬起头冲慕容庭的耳边吹气如兰的说道:“表哥想想办法,咱们便是气不到二表姐,让她破点财也是好的。到时候得了银子,全给表哥压惊,出出这些年的恶气…”
眼前一亮,慕容庭顿时想到了一个办法。
凑到秦柔儿耳边低声说着,秦柔儿点头笑着,媚眼如丝的说道:“柔儿就说过,表哥最是聪慧,柔儿如今举目无亲,还望表哥垂怜。”
“好,表哥疼你…”
一脸坏笑的翻身压了上来,慕容庭粗喘着气说着。
不一会儿,屋内便再度响起了男女欢好的暧昧声响。
秦府里,得到家庵送来的消息,秦夫人只恨不得将看守秦素儿的那几个秦府旧人狠狠的惩治一顿,可想到如今秦柔儿已经跑了,捉住她才是当务之急,秦夫人瞪了那前来回话的人一眼,一边,厉声吩咐了她继续派人去附近搜寻。
待到那人下去,秦夫人身边的嬷嬷低声说道:“夫人,依老奴说,二小姐做出这样的事,就该一杯毒酒让她去了,何苦还送到家庵去浪费口粮?”
摇了摇头,秦夫人厉声说道:“死的法子多的很,可我偏就要让她活着。我要让她活着受罪,她在素儿身上做过的事,我定要让她也尝过一遭,否则,岂不是便宜了她?”
说罢,秦夫人扬声唤进了贴身丫鬟晴儿吩咐道:“派下人在都城里各处都细细的探查,一旦发现秦柔儿,即刻抓回府里来。我就不信,一夜的功夫,她还能上天入地的遁了不成?就是找遍大梁,我也一定要把她抓回来…”
面上一片阴狠的狰狞,秦夫人一想到远走解毒的秦素儿,就满腔的怒气。
彼时,慕嫣然正在瑞安宫查看礼单,虽贺启暄不在宫里,可大梁的各个州县,仍旧百般隆重的送来了贺礼,而泰和帝口中不甚安稳的东胡和西丽,也都有使者前来,送上了来自两国君王的祝福。
吩咐了小平子去内务府传话,让他们准备相应等级的回礼送去驿馆,慕嫣然回过头看着白薇说道:“过几日就是中秋了,王爷不在,咱们便回府去过。一会儿,你去一趟乐清殿,跟玉姐姐说一声,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宫。”
白薇领命而去,慕嫣然不经意的问道:“秦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摇了摇头,梨白低声回话道:“秦府都已经找了好几日了,都城里,还有秦氏家庵附近都没找到,估摸着是出城了。所以,如今已经派人往城外去找了。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上路,就是雇马车,定然也会留下痕迹,想来要不了几日就会找到了。”
点头应着,慕嫣然笑道:“姨母知晓是她害了素儿姐姐,便是天涯海角,都会抓她回来的。而且,她想死都不成,这么大的罪过,没有几十年,哪里赎的清呢?”
说罢,将手里的册子递给梨白,慕嫣然嘱咐道:“如今,宫里便只有那几处宫殿里,还住着一应的太妃太嫔,虽说冷清,可到底也是中秋,让御膳房好好的做几桌菜,到了中秋那夜送过去,也让她们过个丰盛的节日。”
梨白脆声应道。
八月十五,恰好又是百官沐休的日子。
一大早,将玫儿和芊芊送去秦府,慕嫣然带着四个孩子回到了慕府。
贺启暄和慕容言带兵去了边境抗敌,慕嫣然和何氏的心里虽有些惦记,却都坚信他们会平安回来,所以面上倒也丝毫不显黯然,都带着一丝节气的欢欣。
慕府的中秋宴,热热闹闹的摆在了亦兰亭。
歇了午觉起身,何氏便和叶氏去张罗着布置了,慕嫣然陪慕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起身去了明徽园。
泰和帝跟着诠哥儿、飞哥儿和鹏哥儿,兄弟四人痴缠着慕容睿去骑马了,珠儿和蕾儿则软语央得了柳氏和慕嫣然的同意,乘马车去了状元府,直说等到中秋宴开始时,跟着二舅和二舅母一起过来。
肇哥儿最小,落了单,便和叶氏的臻姐儿一起,在柏松堂里翻着慕老太太差人拾掇出来的一箱子小玩意儿,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及至夕阳西下,慕府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打头的便是慕容峻和贺琳蓉,后头的几辆马车,车帘掀开,鱼贯着跳出了七八个孩子,说不出的热闹。
最后跟着的,俨然是潘慕驰和慕湘然。
晚宴摆在亦兰亭,已是慕府这么多年的规矩,从前也只有两三桌,如今孩子们都成了亲,又各自有了自己的孩子,五六桌摆好坐定,顿时显得亦兰亭有些拥挤了。
吃着菜,聊着天,说笑声从湖面上荡漾开来,说不出的亲热。
肇哥儿坐在慕,嫣然身边吃着东西,不一会儿还回头去看看慕容庭,冲他眨眨眼睛,两人似是藏了一个小秘密一般,心中都带着一丝窃喜。
用罢膳食,有丫鬟上来撤走了碗碟,换上了精致的糕点。
大人们的桌上,摆着果子酒,孩子们那边,便是冲泡好的温热酸甜的梅子茶。
月上柳梢头,倒映在湖面上,让人心旷神怡。
慕嫣然偎在柳氏身边,母女二人低声说着悄悄话,引得一旁的何氏和叶氏娇嗔的撒着娇,几个大人也如孩子一般逗起了趣,一旁的玉太嫔静静的看着,满眼的艳羡。
“珠儿,你看好弟弟妹妹,别让他们跑远了,小心跌进湖里去喂了鱼…”
眼见孩子们四散着跑开玩闹起来,慕嫣然唤着女儿叮嘱道。
点头应下,珠儿起身朝亭子外去了,慕嫣然也收回了目光,又跟柳氏说起了话。
及至一轮皎月升至头顶,众人赏了一会儿,慕嫣然回头看着慕昭扬和柳氏道:“爹,娘,我这便带着孩子们回去了,明儿一早瑜哥儿还起来上早朝呢。”
点头应下,慕昭扬和柳氏起身跟着慕嫣然朝外,出了亦兰亭,去发现身边围了一群孩子,却独独不见了肇哥儿。
“肇哥儿呢?”
回头问着站在亭子边的几个丫鬟,见她们面面相觑,慕嫣然顿时有些急了。
“昭王殿下若是有一丁点儿闪失,你们都拿命来抵。”
沉了脸色看着亭子里的一众丫鬟说着,柳氏一边劝着慕嫣然,“这么大的府里,活生生的人还能给丢了不成?嫣儿,你别急,马上就找到了,啊?别急…”
一时间,府内的下人都忙碌着找寻起来,可一个时辰过去了,偌大的慕府被搜寻了两遍,便连假山下的几个洞穴也都喊了无数遍,肇哥儿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刚才站在亭子边的那几个丫鬟,都去给我找来…”
坐在明徽园正屋里,慕嫣然强忍着身上的轻颤,回头吩咐着春兰道。
看着春兰疾步出去,慕嫣然方转身看着柳氏安慰道:“娘,您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先让各处守门的人过来回话,这么晚了,肇哥儿若是被人带出府去,必定会有人看见的。还有,吩咐柏松堂的下人都闭紧了嘴,千万别让老太太知晓了。”
没一会儿,院子里便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想来是要通传的人都到了,慕嫣然起身,跟着柳氏走到了门外。
“你们都好好想想,最后看见昭王殿下是什么时候,一个一个说。”
慕嫣然看着院内的一众人喊道。
互相看着彼此,丫鬟婆子们的脸上都有些惴惴的。
过了一会儿,有丫鬟大着胆子出列说道:“撤了膳桌,奴婢看到小殿下跟着二爷家的韬少爷朝拱桥边去了,手里还拿着一块点心,说要去喂鱼。”
点了点头,慕嫣然回头看着贺琳蓉身边的韬哥儿软语问道:“韬哥儿,喂完了鱼,你们去做什么了?”
“他说鱼不喜欢吃糕点,喜欢吃鱼食,他说上次从宫里来时带了好些,都藏在花房了,让我等他找来了继续喂鱼。”
韬哥儿似是也知晓发生了不好的事,一边说着,眼中已蓄积起了满满的泪水。
“谁在花房那儿当值?可看见小殿下了?”
扬声问着,慕嫣然看着那几个婆子,一脸的期冀。
一句句的盘问下去,肇哥儿从花房出来,又溜去了后门,可看守后门的婆子一转身,肇哥儿便没了人影。
“过了戌时,后门不就落锁了吗?”
瞪着看守后门的那个婆子,柳氏厉声问道。
有些委屈的低垂着头,那婆子辩解道:“四姑爷和四姑奶奶的马车停在后门的巷道里,老奴听见后院亦兰亭这儿有响动了,便把门打开了,谁知晓,小殿下会跑到这儿来。老奴…老奴没瞧见他出去啊…”
说到最后,那婆子已带了几分哭腔。
似是走到了死胡同里,原本满怀希冀的心,顿时又沉了下去,慕嫣然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嫣儿,你先送几个孩子回宫,小殿下这边,我们负责找,莫耽误了皇上明儿上早朝。”
慕昭扬从院门里进来走到慕嫣然身边说道。
心里急躁的似是热锅上的蚂蚁,慕嫣然也知道没有旁的法子,点了点头,牵着泰和帝和蕾儿的手朝外走,身后,跟着一脸自责的珠儿。
马车急速赶回宫里,慕嫣然将泰和帝送到乾安殿暖阁,吩咐了小林子和乾安殿的宫人好好照看他,又把珠儿和蕾儿送回了芷兰阁,慕嫣然当即就准备再度出宫奔回慕府。
慕嫣然方一转身,一直跟在身后的玉太嫔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道:“方才用膳时,我见小殿下和四爷挤眉弄眼的逗着玩。事后,也没见四爷的人,可能是我想多了,不过,你回去问问吧。”
点头应着,慕嫣然钻进马车,再度出宫回了慕府。
慕府灯火通明,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各自按着吩咐四处找着,却又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吵醒了慕老太太,让老人家急火攻心的跟着着急。
慕嫣然进了明徽园正屋,见柳氏摇着头,慕嫣然面色一黯,转而看着一旁的沈氏问道:“二姨娘,四哥呢?”
“他…他不在府里,有应酬出去了。”
眼神有些躲闪,沈氏嗫喏着答道。
早就听柳氏提过,慕容庭在外头有个小院子,听说还养着揽香阁的一个赎了身的姑娘,阖府上下的人尽数知晓,唯独瞒着慕昭扬。
此刻见沈氏这般,慕嫣然心知慕容庭定是又去了那边,却再未多想。
肇哥儿仍旧没有音讯,慕昭扬和慕容峻兄弟二人坐在书房,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面上都显出了几抹忧色。
“爹,要不然让提督大人差人全城搜寻吧?不少字这样耽误下去,每拖延一刻,肇哥儿就多一分危险。”
慕容睿在原地踱着步,出着主意道。
摇了摇头,慕昭扬目光微敛,“若不是有人诱哄,肇哥儿怎会跑出府去?这人,必是慕府中人,若他有所求,肇哥儿便安全无虞。如今形势不明,贸然惊动提督大人全城搜捕,若是那人狗急跳墙,反而大大不妙,再等一会儿,天亮前若是还没动静,你就去通知上官大人。”
扬声应着,慕容睿起步朝外走去,刚出了书房门,便见前面福伯迎面而来说道:“老爷,宣王府那边的管家来了,说收到了一封信,已经送去明徽园二小姐手里了。”
自打贺启暄和慕嫣然一家搬进宫里去住,宣王府那儿只留了王大全和紫月守着,平白的,怎么会有人送信去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