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里,天气热了起来,看着红通通的大太阳,慕嫣然的心里,总算有了几分安然。
杜氏来过一趟,说文嗣逡捎回了信,沛城那边,贺启暄处置了几个地方官员,如今,让沛城官府掏出银两来修葺海堤,而贺启暄和文嗣逡,便带兵镇守在那里,只等海堤修葺完毕一切无虞,便可以回云都了。
有贺启暄和文嗣逡在旁,这一次,沛城官员怕是不敢再随意糊弄了,只要赶在六月前修好,七月里便是到了汛期,怕是也不碍事了。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轻松。
回过头来,再一想到文嗣逡都捎来了回信,而贺启暄自打到沛城却是只言片语都未捎回来,慕嫣然便觉得心头有一丝怒火,只等着他回来再和他理论。
五月十二,是宛贵妃的忌日,贺启暄不在,慕嫣然一早便让苏管家去古寒寺交代好,到了那日,要去寺里为宛贵妃祭奠,顺便点一盏长明灯。
到了那日,天还蒙蒙黑,慕嫣然便抱着仍旧困倦的打着哈欠的珠儿上了马车,疾驰着朝古寒寺驶去。
“淑敬皇后若是知晓主子这般惦记,一定会安心的。”
马车有些颠簸,慕嫣然便靠在放了软枕的车厢角落,紧紧的抱着珠儿,让她睡得踏实些,紫云见慕嫣然眼圈微黑,轻声说道。
“殿下的心思都放在海堤上,如今母妃祭日他也不能赶回来,心里必定是难过的。”
三月里,贺启暄就考虑着要给宛贵妃操办一场法事,如今,日子到了,他却不在跟前,慕嫣然想到他心里惦念无比,也愈发不敢马虎。
马车在山脚下停住,远处的天边,才露出了一丝曙光,慕嫣然将珠儿递给乳母抱着,一边抬头看着山顶的寺庙,冲身后的众人说道:“此刻人不多,咱们脚程快些,兴许能赶在天亮前进了庙门。”
说罢,慕嫣然迈上了石阶,大步朝上攀去,身后的紫云等人,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旭日东升,第一束曙光划破天际的时候,慕嫣然已神情肃穆的跪在了古寒寺的正殿,香案一侧,是她方才为宛贵妃点燃的长明灯。
古寒寺的香火历来旺盛,而慕嫣然又刻意嘱咐了苏管家,今日登山祭拜,不许扰民,是故刚过了巳时,古寒寺里,已有前来烧香拜佛的香客了。
带着珠儿给菩萨磕了头,慕嫣然方跟着方丈到了斋舍。
将早已抄好的一百遍**点燃,又径自诵念了九遍,再起身时,慕嫣然只觉得膝盖酸痛。
古寒寺的斋菜极是有名,再加上时近午时,此刻下山,若是被百姓认出,反而会有麻烦,慕嫣然便按着苏管家安排好的,在古寒寺用了斋菜。
及至歇息了片刻下山时,已时过申时。
上山的人不多,倒省却了几番麻烦,慕嫣然等人到马车前时,顿时觉得浑身疲惫不已。
车帘落下,紫云挨着慕嫣然坐下道:“主子,要不您靠在奴婢身上歇会儿,再有小半个时辰,便回府了。”
点了点头,慕嫣然将头靠在紫云肩上假寐了起来。
马车平稳的驶在街道上,依稀听得驶入了城门,离王府没多大一会儿工夫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唤醒慕嫣然,便听着骏马嘶鸣,车身摇晃了几下,强行停止在了路边。
“你找死吗?”
许是有人刻意拦路,一向好脾气的车夫也顿时没了好脸色,提着马鞭看着拦在车前的那人大声怒斥着。
不一会儿,车前,便围满了人。
慕嫣然坐正了身子,紫云便凑到车帘边,顺着那细小的缝隙朝外张望了几眼,随即,回过头来低声说道:“主子,有人从路边穿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冲撞到了咱们的马车呢。”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终归是险些被马踩到,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也算是一桩事故,想到此,慕嫣然看了紫云一眼吩咐道:“你下去看看,若是不碍事,留点银钱给他,让他自去医馆瞧瞧,免得回头传出话,以为咱们宣王府的人都嚣张跋扈呢。”
点头应下,紫云掀开车帘朝外去了。
附耳在车帘边,便听到紫云柔声关切的问着那人有没有伤到,而对方全无声音,片刻后,紫云一脸为难的回到车上,苦着脸说道:“主子,不管奴婢问什么,那人都不说话,一个劲儿的冲奴婢眨眼睛,瞧着,倒像是个哑巴呢。哎,真是可惜了…”
“可惜?”
不明白紫云此话何意,慕嫣然笑着问道。
点了点头,紫云微微掀开了一丝车帘,朝外努了努嘴说道:“主子你瞧…”
只朝外张望了一眼,慕嫣然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清风公子?
那张脸,此刻虽多了几分憔悴,多了几分落魄,可慕嫣然却是记得的,可是他,怎会流落到云都来?
心中有万千疑惑,慕嫣然冲紫云交代道:“你去跟他说,让他跟着马车,先回王府再说。”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九十一章 落难
第四百九十一章 落难
回到王府,紫月和佩云见到清风公子,也是一脸惊诧的模样,倒让紫云愈发糊涂起来。
“姐姐可记得,当日王妃和郡主,从府里出来,被人掳走了?就是这人…”
只说清风公子是都城故人,慕嫣然便让苏管事带着他去前院安置了下来,而慕嫣然回到一心堂,也是满心的费解,此刻听紫月这般说,慕嫣然大致猜到,怕是都城事发了。
威远侯会有怎样的下落,慕嫣然不得而知,唯有等贺启暄回来,一切才能有分晓,可清风公子为何会沦落到云都来,却是慕嫣然此刻急于知晓的。
可听方才紫云所说,清风公子,怕是已经不能说话了。
晚膳后,苏管家前来回话,说已经安排清风公子歇下了。
“主子,小的请了大夫来给那位公子看过了,大夫说,那位公子怕是服下了大剂量的哑药,烧坏了喉咙,至于今后能不能开口说话,这个,却不大好说。”
下午见到清风公子的时候,他一脸污浊,可尽管如此,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的傲然风华,及至梳洗沐浴完,已是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样,苏管家愈发相信了慕嫣然的说辞,他定是落难的贵公子。
是故,苏管家也不敢耽搁,当即就差人去医馆请来了最好的大夫,可大夫的话,却让苏管家有些惋惜。
眉头轻蹙,慕嫣然轻叹了口气道:“让大夫尽力而为吧,若是能治,那再好不过,若是不能…哎,先治着吧,日后再说。”
挥退了苏管家,慕嫣然反复的思忖着,仍旧觉得脑中杂乱无序。
当日那个一身黑衣,风姿如魏晋时期贵公子的清风公子,无疑给慕嫣然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而此刻落魄如斯,任谁都会满心费解,可偏生嗓子又坏了,发生了什么,一时半会却是无法知晓了。
哄睡了珠儿,慕嫣然梳洗完歪倒在床榻上,只觉得满身的疲惫,唤来了白薇给她揉捏,不一会儿,慕嫣然便进入了梦乡,第二日一早,慕嫣然睁开眼时,屋里已是一片大亮,而外间,依稀还有紫云等人嘀嘀咕咕的嘈杂话语声。
扬声唤着,慕嫣然径自掀开锦被穿戴了起来。
“主子,一大早,院门刚开,清风公子便进来了,在门前跪了好几个时辰了,紫月去和他说话,他连头都不抬,不知晓他到底要做什么。”
紫云进来回禀道。
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只觉得院落里跪着的身影挺拔如斯,慕嫣然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头看着紫云说道:“梳洗吧,一会儿,让他进来说话。”
梳洗完坐到正屋,已是巳时二刻,慕嫣然只粗略的用了几口早膳,便让她们撤了膳桌,唤进了清风公子。
甫一踏进屋里,清风公子便屈膝跪在了慕嫣然面前,即便慕嫣然叫了起,他仍旧执拗的不肯起身。
看了紫云一眼,让她端来了摆着笔墨纸砚的小案几放在清风公子身前,慕嫣然看着他柔声说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让我知晓,好吗?”
听了慕嫣然可以轻柔的话语,清风公子抬头看了她一眼,颤巍巍的提起笔,半晌,都未落下一个字。
笔尖的墨低落在宣纸上,浸开了一个墨团,清风公子的眼中,却突然浮起了一抹怔忡。
许久,清风公子缓缓落笔,写下了一行字。
“请王妃收留,慕风愿誓死追随效忠王妃。”
慕风?
看着那个“慕”字,慕嫣然的心里,闪过了一丝难言的怜惜。
动作沉重的将笔放在了砚台边,清风公子低垂着头跪在慕嫣然面前,却是一个字都不肯再说,而慕嫣然的心里,也复杂了几许。
留,还是,不留?
“你从都城一路而来,便是投奔我而来,对吗?”
心中一顿,慕嫣然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清风公子开口问道。
屋子里静悄悄的,慕嫣然似是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下一瞬,眼前,出现了一双澄澈见底的漆黑眼眸。
点了点头,清风公子就那么执着的看着慕嫣然,眼中,似有湿意。
深呼了一口气,慕嫣然绽开一抹笑容,点了点头答道:“好,我愿意留你住在王府,不过,发生了什么,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脸上仍旧一丝笑颜都无,清风公子点了点头,俯身冲慕嫣然磕了三个头,起身朝外去了。
而慕嫣然的目光,仍旧落在宣纸上的那行字上。
一连几日,清风公子都未在慕嫣然面前出现过,只苏管家回话说,大夫前来诊治时,他的态度不似前几日一般抵触了,闲暇时,便会去后院帮着花房的花匠料理花草,抑或去马厩喂养马儿,除此之外,便窝在房中发呆。
这样的清风公子,让慕嫣然有些担心不已。
虽只是一个陌生人,可慕嫣然的心里,却有一丝莫名的好感,即使当日是在赏菊阁那样一个污浊不堪的地方结识了他,慕嫣然不可否认,清风公子的身上,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让她轻易的便会相信他,如今这样的境况下,也愿意收留他。
想起赏菊阁,慕嫣然的心里,不禁又想起了清风公子满眼依赖看着的那个“玉郎”。
他为何要千里迢迢的从都城奔波来云都,为何身边没有那个玉郎的陪伴?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再看到他那样落寞的封闭自己的内心,慕嫣然又是惋惜又是好奇,连同对贺启暄的担忧和惦念,竟觉得日子从未有过的难熬。
用了早膳,慕嫣然坐在案桌前看书,只觉得心里慌慌的,半天了都未看进一个字去,一旁,紫云进来通禀道。
起身走到外间坐下,苏管事进来回话,“主子,医馆的大夫来了,给那位公子诊过了病,却说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主子您看…”
慕嫣然收留了清风公子,王府内的下人,自然不敢随意怠慢,是故,听了大夫的话,苏管家忙不迭的进来回话了。
没有好转,要么便是无药可医,要么,便是他封闭内心不愿诊治。
如是想着,慕嫣然抬头吩咐道:“那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那位公子的喉咙虽伤的极厉害,可到底也不是无药可医,想来,是病人心无生意,没有好好服药,所以,病情才会一点儿好转都没有。”
苏管家低声答道。
“好,我知道了,让大夫开了新的药房,便差人去抓药吧,另外,让清风公子来一心堂,就说我找他有事。”
吩咐完,慕嫣然叹了口气,径直走到了院落里。
一盏茶的功夫,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慕嫣然转过身,便看到清风公子“扑通”一生,跪倒在了面前。
从前的清风公子,即便是身处赏菊阁,也一身傲骨,让人一眼望去便心生敬意,尽管,他经营着的,是那样让人不齿的生意。
而今时今日的他,却让人觉得他是卑微的尘土,慕嫣然看着这样的他,原本满心的话,都觉得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陪我去后院树林里走走吧…”
低声说完,慕嫣然转身朝后走去,而清风公子,抬眼看着慕嫣然翩翩离去的背影,迟疑了一会儿,才站起身,疾步跟了上去。
五月底,梨花都已开尽,枝头上,尽是嫩绿的树叶,一眼望去,偌大的梨林,有些单调的枯燥。
阳光从头顶斜斜的倾洒过来,茂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了斑驳的疏影,慕嫣然静静的朝前走着,一边,像是闲叙家常一般的说道:“等到九月里的时候,树上便全是果子了,到时候,咱们带着人来自己摘梨,定然极有意思。”
漫步朝前走着,慕嫣然轻声笑道:“后面还有片梅林,如今干巴巴的,倒是没什么看头,等到冬天,咱们去那边的亭子里煮酒赏梅,虽冷,可鼻尖都是梅花的淡淡香气,也极好。”
跟在身后的清风公子,一直低垂着头,直到慕嫣然话语平和的说着,他才抬起头来朝前看去,一边情不自禁的勾画起了慕嫣然所描述的场景。
眼中氤氲起了一片雾气,清风公子见慕嫣然未转过头来,而身后的几个丫鬟,也远远的跟着,忙不迭的抬起衣袖,飞快的擦拭了一把。
刚呼了一口气平复下了心情,身前的慕嫣然,倏地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
目光定定的看着眼中有些水意的清风公子,慕嫣然轻声说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无从知晓,可既然你愿意来王府,既然我也留下了你,从今往后,便是另一番生活了,既如此,那你便该好好的活着,努力的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不是吗?”
低垂下了头,清风公子似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往事,缩在袖笼里的手,不自禁的攥在了一起,眼中,也燃起了一片愤怒的火焰。
“慕风,从你改名叫慕风的那日,从前的清风公子,便与你再无瓜葛,这也是你心中所盼着的,不是吗?”
拳头慢慢的舒展了开来,清风公子深吸了几口气,抬头看着慕嫣然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九十二章 终归
第四百九十二章 终归
“主子,清风公子到底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您如今这般待他,值得吗?”
从梨林回来,清风公子给慕嫣然行了礼,便朝前院自己的屋子去了,紫云站在慕嫣然身后,见她回过头去看那个复又挺直的背影,不解的问道。
自从知晓清风公子的来处,紫云一直便觉得心里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就像人们常说的那句,“*子无情戏子无义”,清风公子这么多年都在赏菊阁那样的地方,见过了那么多的伪善,他的心,怕是早已不如旁人那般纯净,若是没有真心,又岂值得慕嫣然为他这般费心?
深叹了一口气,慕嫣然有些怜悯的说道:“他的过往,不是他自己选择的,若不是威远侯,如今的他,应该是在父母身边,或许,还有兄弟姐妹,一家人在一起,不比什么都幸福?可如今呢,本该属于他的,都被人强行夺走,他所能依靠的,唯有他自己,可他那张脸,便注定了他不能似平常人一般顺遂。他既然信我,我便该帮帮他,这与值不值,并无干系。”
想想慕嫣然的话也有道理,紫云点了点头,跟在慕嫣然身后进了正屋。
得了慕嫣然的叮嘱,自那以后,王府的下人,见了清风公子,尽数都尊称一句“风公子”,而清风公子,得了慕嫣然的开解,也不似从前一般低沉,再有大夫来府,也较从前多了几分配合。
几幅药下去,虽他仍旧口不能言,可大夫却说,只要这样继续,日后辅以针灸,开口说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了希望,慕风的眼中,便多了几分神采,再加上他长相本就出众,愈发显得风华无限。
五月二十二,用了晚膳,慕嫣然抱着珠儿去后院荡秋千,落日的余晖洒满院落,母女二人的身上,便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主子,贵公公回来了…”
角门处,传来了紫月惊喜的声音,不一会儿,紫月便跟着小贵子到了慕嫣然身前。
手攥着秋千架,慕嫣然紧张的看着跪在身前的小贵子问道。
“回主子的话,沛城诸事都已处理妥当,殿下明日便会带兵回来,怕主子担心,便让奴才提前回来禀告。”
小贵子磕了头站起身答道。
将对贺启暄的怒气都撒在了小贵子身上,慕嫣然没好气的看着他责问道:“去了两个月了,一个口信都没有,如今要回来了,倒是记得捎口信了?”
一时间,慕嫣然愈发想起了从前贺启暄去边关那两年,事无巨细的告诉自己的情形,如今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呢。
面色微窘,小贵子低声辩解道:“主子莫气,实在是情况紧急…”
见慕嫣然面色愠怒,小贵子不敢迟疑,将贺启暄带兵到沛城后的一众事宜,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而慕嫣然的脸色,渐渐的舒缓了几分。
从云都到沛城边界,快马加鞭,半日的功夫便可到。
可沛城是个狭长的地带,赶到靠海的那一处,却又需要多半日,一日的功夫便耽搁了下来。
水寇虽来势凶猛,可到底不比正规训练了的大梁军士,镇守了小半个月,逮住的几批水寇不说,剩余的,也被吓得闻风而逃。
与沛城官府商议了一番,调拨了军营里的一批将士滞留驻守沛城海域,由水寇引起的百姓生活不宁一事,也算是有了着落。
可就在贺启暄准备带兵回到云都时,便发生了海堤冲毁的事。
冲毁的,只是一个极不起眼的边角处,可贺启暄去查看的时候,才发现建造堤坝的灰土墙,甚至不及自家的院墙,有些地方,一拳下去,甚至就能砸出一个坑来,这样的墙,又怎会能抵得住海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冲刷?
海堤之事,虽是贺启暄不擅长的领域,可责任心深重的他,又怎能撇下此事回到云都高枕无忧?于是,便有了文嗣逡前往沛城一事。
第二日一早,慕嫣然便起身吩咐了紫云去小厨房,让吴大娘将晚膳准备丰盛些,用罢午膳,便连一向习惯了歇午觉的珠儿,也有些雀跃的趴在窗口张望着,一听见院门处有动静,便欢呼着朝外跑去,及至跑出了正屋,看到来人不是贺启暄,才神情怏怏的转身回来。
来回折腾了几次,珠儿便有些不高兴的嘟起了嘴,无论慕嫣然怎么哄,都再未露出一个笑脸。
不知过了多久,依稀听见外面的院门又响了,紧接着,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
慕嫣然的唇边,露出了一个强忍着的笑容,侧头从半掩着的窗外看了一眼,慕嫣然回过头来看着低垂着头坐在软榻边的珠儿哄道:“珠儿,一会儿爹爹回来了,让他陪你荡秋千,好不好?”
珠儿低头不答。
“珠儿,让爹爹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珠儿仍旧不语。
“看来珠儿不想让爹爹陪她荡秋千骑大马了,哎,那我带着别家的小孩子去玩吧…”
屋帘掀起,蹑手蹑脚走进来,突然出现在慕嫣然和珠儿面前的贺启暄故作沮丧的说道。
原本耷拉着的脸上,瞬时绽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珠儿站起身,飞奔着扑了上去,下一瞬,便落在了贺启暄怀里。
贺启暄穿着一身宝石蓝的锦袍,脚下的黑色厚底靴,已变成了灰白色,通身透着一袭风尘仆仆的疲惫,而一张脸,又黑又瘦,悉心将养了小半年的红润,顿时消失殆尽了。
慕嫣然抬眼看着,只觉得心里有一丝微微的触痛,别过眼,朝外去吩咐了紫云赶紧准备热水,一边,让紫月去通知吴大娘她们开始做菜,等到贺启暄沐浴完就可以吃用了。
听慕嫣然在外面柔声安排,贺启暄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踏实。一边哄着皮猴儿一般攀在自己身上的珠儿,贺启暄一边回过头看着慕嫣然说道:“不用让他们急着准备,沐浴完,咱们去后院静心阁坐会儿吧。”
静心阁,是王府后院一间僻静的阁楼,修缮王府时,贺启暄便交代了慕嫣然,让专门筹备出来一间,当做供奉宛贵妃牌位的庵堂,往日年节时,贺启暄和慕嫣然都会带着珠儿去那里给宛贵妃磕头祭拜。
如今,宛贵妃的三周年忌日,贺启暄没赶上,心里,怕是极愧疚的吧?
点了点头,慕嫣然看了紫月一眼,让她出去准备了,一边转身回来抱过了珠儿,哄她跟着乳母去玩,自己则进屋从衣橱里取出了贺启暄的换洗衣服,服侍着他沐浴净身。
再回到内屋,贺启暄身上的疲惫已一扫而光,除了面色还是有些黑,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了。
院子里的阳光正好,贺启暄迈出屋门,站在廊檐下伸开胳膊舒展了几下,回过头牵起慕嫣然的手一边朝下走,一边惬意的叹道:“回家的感觉,真好…”
珠儿在后院荡秋千,刚穿过角门便听见了小家伙无忧无虑的笑声,贺启暄的脸上,便透出了几分欢喜,及至二人的身影闪出,珠儿大声唤着丫鬟拦住秋千,自己爬下来飞奔着扑了过来。
两手圈着贺启暄的脖颈,珠儿如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说着这些日子的趣事,活泼更甚平日在慕嫣然面前。
慕嫣然一边埋怨的说着,一边还不满的捏了捏珠儿的鼻子,顿时,又招来了珠儿气鼓鼓的告状,“爹爹,娘都不让珠儿去看爹爹送给珠儿的小马。”
“好,一会儿给祖母磕了头,爹爹带珠儿去看,好不好?”
哄着珠儿说完,贺启暄还不忘回头得意洋洋的斜慕嫣然一眼,一脸的炫耀,让慕嫣然哭笑不得。
进了静心阁,贺启暄脸上的神色,顿时黯淡了几分,慕嫣然忙不迭的抱过珠儿,低声的嘱咐她要乖巧,小家伙抬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仔细的跟在慕嫣然身边,跪在了贺启暄身后的蒲团上。
从静心阁出来,天色已经暗了,想来晚膳已经备好了,慕嫣然便拖着贺启暄,三人快步回了一心堂。
刚掀开屋帘,贺启暄脸上的表情,瞬时便丰富了几分。
深吸了一口气,贺启暄摩拳擦掌的叹道:“已有好些日子没吃过一顿热乎饭了,今儿可以大饱口福了。”
一句话,慕嫣然的眼眶,又温热了几分,而身边,珠儿已糯糯的说道:“爹爹,都是你最爱吃的,要多吃一点哦…”
珠儿的话,让贺启暄觉得窝心不已,坐到锦桌旁,贺启暄拿起筷箸大口吃起来,而慕嫣然也不停的给他夹菜,自己反倒没吃几口。
膳后,二人手牵着手在院子里散步,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静静的享受着那丝只属于二人之间的温情。
再回到内屋,两人先去看了珠儿,直到小家伙已经睡着,才起身回到内屋,慕嫣然去沐浴梳洗,贺启暄便拿过了一本书,倚在床头看了起来。
等慕嫣然从净房出来的时候,贺启暄,已放下了手中的书,就那么痴痴的看着慕嫣然,眼中隐有暗涌流动,那种炽热,让慕嫣然顿时僵在原地,不知该朝前,还是退后。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九十三章 春/情
第四百九十三章 春/情
贺启暄的声音,透着一丝暗哑,可慕嫣然听在耳中,却觉得说不出的诱/惑,似是四月里的春风从身上拂过,带出了一丝酥酥麻麻的舒爽。
脸颊边透出了一抹温热,慕嫣然别过眼,径自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桃木梳梳理着头发,身后的床榻边,贺启暄坐起身,就那么满目柔情的凝望着她,只那样的目光,都让慕嫣然觉得有些面红耳赤的局促,一颗心,也愈发急促的跳动起来,仿佛一个不慎就会从口中跃出一般。
守孝三年,二人未再亲近过,无数个夜晚,慕嫣然都能感受到背后紧紧拥着自己的那具身子的滚烫,而她,却是一动都不敢动,如今,三年之期已满,慕嫣然的心里,似是欣喜,似是期盼,隐隐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
就像此刻,连铜镜中贺启暄的眸光,她都不敢抬头去看。
眼前罩出了一片阴影,慕嫣然抬起头,贺启暄已站在了身后,慕嫣然身子一绷,顿时僵在了那儿,手中的桃木梳,一瞬间便落在了贺启暄手里。
将桃木梳放在梳妆台上,贺启暄俯下身凑到慕嫣然耳边低声说道:“嫣儿,到了歇息的时候呢…”
胡乱的点着头,慕嫣然正要开口说话,耳边一凉,耳垂已被贺启暄含在了口中。
低唤了一声,贺启暄伸出一双铁臂,将慕嫣然拦腰抱了起来。
身子一瞬间腾空,慕嫣然猝不及防的唤出了口,想及外间有人,猛的抬起手捂住了嘴,而一双眼眸,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愈发明亮动人。
贺启暄的身上,有刚刚沐浴过后的薄荷气息,夹杂着他口中似是酒香的男子气息,慕嫣然只觉得脸颊一瞬间便烧热了起来,而贴着他胸口的肌肤,也慢慢的腾起了一抹热度。
“吱呀”一声,门响了,顿时,刚刚落进床幔的二人,身子一紧。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再没了动静,想来,是方才屋里有人出去了,慕嫣然一抬眼,便对上了贺启暄微微泛起了一抹殷红的眼眸。
“想我了吗?嫣儿…”
贺启暄俯下身来,在慕嫣然唇角落下一记轻吻,一边呢喃着问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还未来得及答话,唇瓣,便被贺启暄含住了,心底的那丝渴望,一瞬间便被唤醒了。
一手解着慕嫣然寝衣上的纽扣,贺启暄一边在她脸颊、耳后、脖颈边吻着,一个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慕嫣然身上,慕嫣然只觉得像是被点燃了一般,身上透着轻微的灼热。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平日里看起来极好看的梅花纽,如今却似和他对着干一般,越急躁就越解不开,而贺启暄的眼神,已有些凌乱了。
“嘶啦”一声,一件寝衣,已被贺启暄两手扯开,顿时,露出了寝衣里桃红色的肚兜,昏暗的灯火下,慕嫣然的肌肤愈发白皙如玉,贺启暄不由自主的便吞咽了一口,下一瞬,便俯身吻在了慕嫣然的锁骨边。
拉扯间,肚兜的带子也断了,而一对玉兔,就那么猝不及防的跳跃了出来,贺启暄伸出舌头逗弄着,而慕嫣然,已发出了情不自禁的娇/吟声。
低声呢喃着,贺启暄伸手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寝衣,只一瞬,二人便已赤/裸相对。
慕嫣然的身子,较之前丰盈了几分,而一对玉兔,也愈发傲然耸立,贺启暄伸手揉捏着,触手的绵软,让他的身子里,轰的一声,窜起了一股火苗。
“别看…”
尽管二人已成亲好几年,可此刻这样身无寸缕的被贺启暄看着,慕嫣然依旧害羞不已,不禁娇声低唤起来。
话未说完,便被贺启暄尽数吞进了口中。
吮/出了她的丁香舌,眷恋无比的品尝着,贺启暄一手揽住她,一手逡巡在她的娇躯上轻抚起来,及至到了那片芳草之地,慕嫣然的身子,已经一片滚烫了。
声音暗哑,贺启暄一声声的呢喃着,慢慢的抬起了身子,一勾头,吮住了其中一只玉兔,而慕嫣然的眼眸,渐渐的漫起了一抹娇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