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妈妈给两人请了安,熟络的招呼道。
“詹妈妈,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指着面前的圆凳让詹妈妈坐下,文雅亭柔声问道。
“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府里商议着,这次中秋节,要请宣王殿下和宣王妃来府里团圆,所以,今年的中秋晚宴,怕是要隆重些。因着规矩多,又怕唐突了宣王殿下和宣王妃,所以大房便做主,过去请了宣王殿下和宣王妃来府里,这不,人已经到了,所以夫人让奴婢来请小姐过去,给宣王妃见个礼呢。”
詹妈妈仔细的答道。
“宣王殿下和宣王妃来府里了?”
一旁,文雅蕊疾声问道。
“可不是嘛,已经去三房通知了,一会儿三房的夫人小姐们也就过来了,小姐,三小姐,你们收拾一下,这便过去吧。”
詹妈妈说完,站起身行了礼,回去复命了。
“亭姐姐,早知道我应该明儿再来的…”
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家常的素色衣裙,文雅蕊有些埋怨的说道。
没明白文雅蕊的意思,文雅亭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算了,没什么,亭姐姐,既要出去见客,妹妹这身装扮怕是简陋了些,姐姐的胭脂水粉可能匀一点儿给妹妹?”
文雅蕊过来攀着文雅亭的胳膊,如***一般撒娇的说道。
抬手剜了她一指头,文雅亭笑骂道:“你从我这儿,匀过去多少好东西了?这会儿,却做出这幅矫情样子给谁看?”
两人笑闹着,装扮好去了长房的正屋。
屋内人头攒动,上首正中,便坐着慕嫣然和大老太太,而下首处,是几位夫人,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姐们,各自围着自己的母亲或坐或站着,莺声燕语,说不出的热闹。
“王妃表嫂,宣王表哥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啊?”
文雅蕊端正的坐在四夫人身旁,一脸天真的问道。
回头去看,慕嫣然的眼中,笑意顿时深邃了几分。
初次见面,文雅蕊从三房的小姐们中脱颖而出,确实让人眼前一亮,第二次见他,是在王府贺启暄生辰那日,当时倒是没顾得上注意她。而今日的她,显是特意装扮过的,妆容也好,首饰也罢,精致尤甚从前。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女儿家的心思,便是自己掩藏的多小心谨慎也好,旁人总会察觉那么一星半点的。
“殿下去营里了,说是下午要练兵,要晚点儿过来。”
唇边绽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慕嫣然俏丽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文雅蕊说道。
脸颊一红,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一般,文雅蕊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起来,从未有过的紧张感袭上心头。
“表哥真辛苦,我们就这般坐在屋里还嫌热呢,这么大的日头,表哥竟然还要带兵在大日头下面操练…”
五小姐文雅娴坐在离门最近的扶手椅中,看了一眼窗外的大日头,一脸佩服的说道。
“现在知道你们多有福气了吧?成日里针头线脑的都不让你们操心,还嫌这件裙子不够打眼,那个首饰不够光亮呢,下次姐妹间再闹别扭,就让你们在这日头下站一个时辰,晒成柴火棍子一般黑才许进来…”
打趣的说着,大老太太的目光在几个孙女间转了一圈,顿时,有几位小姐脸颊绯红的低下了头,一边蚊呐的说道:“老太太,我们再不敢了。”
见文雅蕊总是提及宣王和宣王妃,文雅亭似是忽然间有些明白了,可一想到女儿家面皮薄,文雅亭心思一顿,犹豫了一下,随即有些担忧的看向文雅蕊,却见她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脸上的神情,已不如方才来时那般欢欣了。
慕嫣然只在文府逗留了半个多时辰,便要回王府了,顿时,一众人跪拜在地,将她送出了们,看着慕嫣然远去,文雅蕊有些艳羡的说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这般荣耀和福气,不知要几世才能修来呢。”
听了文雅蕊的话,文雅亭微微的蹙了蹙眉头,语带深意的轻声叹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兴许,这就是宣王妃的命,所以,也无甚可羡慕的。蕊妹妹,你说呢?”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五十一章 秋凉
第四百五十一章 秋凉
一转眼,便到了十五,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
想到歇了午觉起身便要去文府,而王府这边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安排,慕嫣然便起了个大早。
不用去营里,贺启暄睡醒后,看着慕嫣然从紫云手里接过要带去文府的礼品单子核对着,当即眉头轻蹙,没好气的说道:“本想着刚到云都,不会有这么多的烦心事,还想着带你们出去逛逛呢,这都来了一个多月了,还哪儿都没去呢。”
笑呵呵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慕嫣然轻声说道:“咱们日后就扎根在这儿了,又不是来游山玩水逗留一阵子,改日再逛也一样的。中秋过了,这天气就慢慢的凉快下来了,到时候不论去那儿,都不会如从前一般闷热了,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呢。再加上府里如今还在修缮,咱们索性老老实实窝着吧,等到过了年,郓州地界的各处也都熟了,往后无人来扰,到那时,咱们才是真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呢。”
想想慕嫣然说的也有道理,贺启暄把心里浮起的那一丝不情愿压了下去,一边有些兴高采烈的说道:“这几日在南方大营里,收获也着实不小…”
见贺启暄眉飞色舞的,想来军营里的一切没有他从前预想的那么糟糕,慕嫣然抿嘴笑着,做出了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耳边,贺启暄继续说道:“带兵的几位将军,虽不如都城里那些将军一般骁勇善战,可这些年,也都是出生入死过的,还有两位,竟是镇守边关十几年的老将了。我去边关的时候,恰逢他们应诏回都城,所以未见到,可如今聊起边关的事,大家却像是昨日还在边关军营一般熟稔,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他们怎么也来了郓州?”
慕嫣然不解的问道。
咧嘴笑着,贺启暄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道:“笨…两位老将军本就是郓州人,回都城交接了军中的事务,叶落归根,可不是就要回故土来颐养天年?回来后又觉得无聊的紧,就跟地方上的兵马参事递了信,每日去军营里溜达几圈,兴致好了便给兵士们讲解讲解战略部署,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地方上怎能不高兴?”
点头应下,慕嫣然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门帘掀起,紫云带着丫鬟们进来准备早膳了,身后,还跟着牵着珠儿的乳母。
糯糯的唤着,珠儿的眼睛笑得如弯弯的月牙儿一般,说不出的可爱。
用罢午膳,又歇了午觉,慕嫣然起身梳洗完换好王妃正装,看着铜镜中有些肃穆的面容,心中,却是不由自主的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回过头去,贺启暄苦笑道:“自此以后,这郓州地面上,只有宣王和宣王妃,再也没有文府外孙宣王殿下这一说了。”
走到贺启暄身前握住他的手,慕嫣然抿嘴笑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生在皇家这样的命好,又有多少人羡慕我做了皇家的媳妇儿尽享富贵荣华,那些人,又何曾知晓咱们心中真正所期盼的?可是,殿下当日不是说,要做威震一方的王爷,做兵权在握的大将军,为大梁守好这一片疆土吗?既如此,家国不能两全,曾经期许过的那些情,便尽数搁下吧…”
慕嫣然的话,让贺启暄想起了曾经的壮志豪言,此刻再听起来,贺启暄的心里,那份豪情又不由而然的升腾起来,眼中有些黯然的神采,顿时被耀眼的光华取而代之。
重重的点了点头,贺启暄郑重应道:“对,大丈夫何必拘泥于此,将来,我必定有属于我自己的大家庭,曾经期盼的一切,终会属于我就是。”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尽是缱绻深情。
文府的中秋晚宴戌时开始,酉时二刻,贺启暄和慕嫣然出了王府,乘着双马并驾刻有王府标识的乌顶马车朝文府而去。
刚进了文府门前的巷道,大门外,已有几丈宽的红毯从巷道口铺到了文府门内,马车刚驶至门口停下,贺启暄掀开车帘,顿时一呆。
文府老小,上至大房大老太爷,下至还在襁褓中被乳母抱着的婴孩,此刻尽数跪在门前,而幼小的孩子,还被母亲紧紧的拽着小手,不许他发出异响或是到处乱跑,一眼望去,原本宽敞的巷道,此刻看来竟显得有些狭窄了。
“老臣文昌忠,携文氏族人,恭迎宣王殿下、宣王妃、明珠郡主前来文府赴宴,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万安,郡主万安。”
大老太爷磕头拜道。
“恭迎宣王殿下、宣王妃、明珠郡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万安,郡主万安。”
顿时,身后的一众人也各自拜倒说道。
洪亮的声音,从巷道内发出,说不出的震撼,顿时,满是霞云的天边,扑腾扑腾的飞出了无数惊醒的倦鸟,让人心生慨然。
贺启暄面色平静的说完,径自下了马车,一旁,紫云等人从后面的马车中下来,搀扶着慕嫣然下了马车。
许是早前文府以商议好,贺启暄叫了起,一旁,文嗣逡恭敬的从人群中走出,引领着贺启暄和慕嫣然朝宴席所在之处走去,身后,跟着三房的几位老太爷和老太太。
宴席设在大房前院的大花厅,上首处正中的条形方桌旁,还另设了一张小几,想来,那儿便是贺启暄和慕嫣然的座位,旁边的小几,是单为珠儿所备的。
大花厅内,中间一片空着,为晚宴上的各种节目所留,两边依次摆着红木大圆桌,便是文府众人的坐处了。
贺启暄和慕嫣然走到上首处,各自在铺了软榻的扶手椅中坐下,珠儿,便乖乖的倚在慕嫣然身边,有些好奇的看向鱼贯着进来依序坐在圆桌旁的人。
众人都坐好,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文嗣逡走到贺启暄身边问道:“殿下,可现在便开宴吗?”
见他点了点头,文嗣逡恭敬的退下了,而贺启暄的眸色,却渐渐的深邃了起来。
六月底,他带着慕嫣然到文府拜见,几日后,文府上下到王府请罪,可七月中,舅父文嗣逡的罪己诏和他上书的陈情表未见回音,文府的态度,便又有些变化了,如今,自己已封藩王,对文府的处置却迟迟不下,文府这是终于慌张了吗?
唇边噙着一抹冷笑,贺启暄回头去看,见慕嫣然瞥了自己一眼,带着一丝了然的笑容,转头去逗珠儿说笑了。
丰盛的菜式,醇香的酒水,眼花缭乱的歌舞表演,大花厅内,一片宾主尽欢的和乐团圆之象。
案桌前,不时的便有文府的人来敬酒,贺启暄和慕嫣然的脸上,一如既往的亲和,可心里,怕是再也不是从前的心境了吧?
思绪不知已飘到哪里去了,再回过头来,已到了三房的人,面容苍老眼色清冷的三老太太颤巍巍的跪倒后,磕了头,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被人搀了下去,而后,是文嗣逡为首的四位舅父,看着文嗣逡一如既往的恭敬惶恐,贺启暄心里的感觉,却有些复杂难言,看着他背影的目光,也有些无奈的深沉。
女眷们依着品级来给慕嫣然敬酒,再也不似从前的随意,而女孩儿们,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唯有文雅蕊,一副长姐气派,俏音如歌,娇憨如嫡亲表妹,慕嫣然淡然一笑,饮尽了杯中的酒。
入夜,一轮浑圆皎月悬挂空中,本就明亮如白昼的文府内,顿时罩上了一层清冷柔和的光华。
看着王府的马车从巷道内驶出,大老太爷有些黯然的叹了口气,身后,大老爷有些不解的问道:“爹,晚上不是挺好的嘛,您这是…”
脸上浮起了一抹后悔的悲悯,大老太爷摆了摆手说道:“回去说吧。”
早已立秋,空气中已有些凉意,慕嫣然抱紧了睡着的珠儿,看着坐在对侧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贺启暄问道:“想什么呢?”
神情微怔,贺启暄笑道:“我在想,却道天凉好个秋…”
夜已经深了,文府大房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大老太爷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中,一脸的愁色,下首处,二老爷问道:“父亲,不是说一切无虞嘛,您这是怎么了?”
抬眼瞪了二儿子一眼,大老太爷却转过头看着大儿子问道:“你也这么认为?”
摇了摇头,大老爷有些悔悟的说道:“七月里,儿子确实如二弟所言,以为一切无虞,是皇后娘娘和太子力保文府的缘故,如今看来,怕是我们都看错了。”
“大哥,此话何意?”
座下有人不解的问道。
大老爷叹了口气,有些低沉的说道:“只盼,皇上能看在嗣逡的罪己诏,和宣王殿下的陈情表的面子上…”
顿住的半句话,大老爷却是再未往下说,可书房的几个人,却瞬时就明白了,俱是一脸的惶然。
“都散了吧,若真是祸,也是文府众人咎由自取闯下的…”
摆了摆手,大老太爷站起身说道。
众人刚站起身,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打开,管家脸色慌张的看着几人说道:“老太爷,几位爷,宫里的宣旨特使到了,圣旨到。”
众人色变。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五十二章 圣旨
第四百五十二章 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文昌忠乃两朝老臣,恃宠而骄,目无尊卑,朕甚感失望,因宣王陈情,文昌忠钟山伯爵位收回,另,文氏女子,三代不得入主后宫,还望卿家自省其身,今后严于律己,约束文氏族人,以观后效。钦此。”
“文老爷子,接旨吧…”
宣旨的公公将圣旨合起,递给跪在面前的大老太爷说道。
面如死灰,大老太爷颤抖的抬起胳膊,接过圣旨哽咽着说道:“老臣…罪臣有负圣上厚望,罪臣有罪,谢主隆恩。”
大老太爷身后,还跪着文府三房一众有官职或是有诰命在身的人,那太监逡巡着扫视了一眼,朝人堆里细声喊道:“文总督何在?”
当即,文嗣逡从人群中站起身道:“下官便是。”
“郓州河道总督文大人接旨…”
那公公扬声念叨。
顿时,众人脸色再度变幻。
“臣文嗣逡接旨…”
文嗣逡走到那太监身前三步处跪倒拜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郓州河道总督文嗣逡,为官谨慎,爱民如子,实乃大梁之福,赐良田千亩,加封一等侯,世袭罔替。钦此。”
“文侯爷,接旨吧…”
宣旨的公公一脸笑意的恭声说道。
“臣谢主隆恩。”
俯身三拜,文嗣逡抬头接过圣旨,站起了身,一旁,早有管家过来,递过了暗红福纹的锦袋到那太监手里,不一会儿,那太监便跟着文嗣逡,朝三房会客厅去了。
长房院落内,不一会儿,便一片沉寂了,跪在院落内的人,各自回房,只余大老太爷等人,面如死灰,眼神无光。
“爹,事已至此,文府能免除死罪,已是圣上开恩。”
径自站起身,大老爷走到父亲身边轻声说着,一边扶着他起身,兄弟几人尾随其后,朝正屋去了。
正屋里,大老太太早已昏厥过去,一旁,几位夫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扬声让丫鬟请大夫,别有一番热闹,大老太爷连连摇头叹道:“是文府张狂了,是文府张狂了…”
座下的几人均是一脸颓败,其中尤以大老爷最甚。
大老太爷的爵位钟山伯,还是先帝时期加封的,世袭罔替,十几年前文府从都城中迁往郓州时,大老太爷曾上书朝廷,要求把爵位传给大儿子,可圣上体恤大老太爷,一直按而不发,这些年,因着皇后的缘故,每年文府得到的赏赐虽不少,可爵位却是再没有过。如今,便连这唯一世袭的爵位,都被驳回了。
倘若宣王没有上陈情表,那如今…
顿时,在座诸人不敢再往下想了。
“哎,皇上的用意,怕是不止在此啊。”
大老太爷缓过神来,有些颓然的叹道。
接连的变故,让几人都有些心惊胆战,此刻大老太爷如此说,几人心内愈发忐忑难安,目光全部聚集在了大老太爷身上。
“都城到郓州,快马加鞭,也要三五日的功夫,几天前,宣王才受封,可前来宣旨的公公,竟是连文府的大门都没进。你们派去打探宫里的情形,人家不也一丝口风都没露吗?可见,都是上头的意思啊…”
摇着头,大老太爷慨然的说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中秋团圆之夜啊,圣上挑了这个时辰来宣旨,言下之意,你们还不明白吗?爵位丢了,怕都是轻的,若是再有犯错,一家人分崩离析,怕是迟早的事,皇上不但失望,对文府,怕是寒心了啊…”
未等坐在正屋的几人长吁短叹的回过神来,里屋内,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声音,顿时,大老太爷等人站起身,忙不迭的朝里屋去了。
床榻上,白发苍苍的大老太太双目紧闭,一张蜡黄的脸上,无一丝神采。
“娘,娘…大夫,大夫呢?”
大老爷扬声唤了几声,见老太太全无反应,情急的朝屋内的下人吼道。
大房里一片混乱,三房内,又是另一番沉寂。
文嗣逡接完旨,已带着宣旨的公公及随行的侍从朝总督府去了,此刻三房内,便只剩了三老太太和几个儿子儿媳,脸色各异。
有人欢喜有人忧,大房是什么情形,他们虽未看见,可大致也能猜个差不离,可如今,三房平安无虞,不可不说,是沾了文嗣逡的光。
文嗣逡身上并无过错,却在第一时间呈上了罪己诏,再加上有逝去的淑敬皇后在,当今圣上的心里,对文府的罪责,便轻了几分,如今,大房是咎由自取,三房,又何尝不是呢?
文嗣逡得了一等侯的爵位,还是世袭罔替的,今后,他那一支,在郓州地界上,便是真正的名门贵族了,而三房,却是沾不上他一点儿光的。这等于变相的也惩罚了三房,让他们看得到却吃不到,岂不是比大房那样曾经拥有过还让人心内难堪?
“他真是好算计啊,老婆子我比他多活了十几年,竟也没看出来,哈哈…”
三老太太的脸上,有些狰狞的苦笑。
“娘,大哥这般,也是他理所应当该得的,日后,便是他来了,咱们也得恭敬,可不能再似从前一般了。”
二老爷想起此次险些招致来祸事,心有余悸的劝道。
“他该得的?什么是他该得的,啊?”
厉声斥着,三老太太看着儿子怒声问道:“若非他上什么罪己诏,云都发生的事,天高皇帝远,皇上能知道?如今,他封了一等侯,而你们呢,你们有什么?燕氏的诰命,他的爵位,这哪一个,不是死去的淑敬皇后给他们争来的?什么是他该得的,啊?”
燕氏,在三老太太的心里,是如梦靥一般的所在。
三老太爷文昌德,身无官职,却是郓州有名的书法大家,而他的诗,却比他的字画更有名。
三老太爷弱冠之年娶了燕氏,云都城内,多少闺门小姐为此黯然魂伤,而三老太太彭氏,便是其中之一。
彭家在云都是有名的富户,虽不是书香世家,可家里的小姐,也都是文才具备。
而彭三小姐,便因为三老太爷的那几本诗集,芳心暗许,非君不嫁。
彭家二老软硬皆施,最终无计可施,放任女儿如此自伤。
那些年,痴情的彭三小姐,在云都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直到过了二十岁还未许配人家,顿时变成了云都城的笑话。
而那时,三老太爷和燕氏,以及儿女们,尽数在都城,云都的一切,他们又何曾知晓?
及至燕氏因为身体阴虚而最终早逝,三老太爷成了孤身一人。
再后来,二十多岁却还云英未嫁的彭三小姐,成了三老太爷的续弦,有多少人羡慕三老太太,因为三老太爷至死都未纳过一房妾侍,可只有三老太太心中知晓,她有多恨。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宁可没有看见那几首诗,桃花林中,没有刻意的去为那个人驻足一瞬,否则,她如今,也会夫妻恩爱白头,儿孙环绕膝下吧?
飞远的思绪,一点点拖拽回来,看着面前一脸关切的儿子和儿媳们,三老太太却觉得浑身说不出的无力。
摆了摆手,三老太太低声叹道:“都回去歇着吧…”
一步三回头,二老爷几人满面担忧的转身出了门,三老太太歪倒在软枕上,看着身侧的乔妈妈问道:“阿袖,你说,这就是我的命吧?不该我的,我非要强求,如今,连老天爷也不帮着我。”
见三老太太唤起了自己的闺名,乔妈妈顿时也有些黯然神伤,走到三老太太身边,乔妈妈俯身坐在小杌子上轻声答道:“老太太,这都过去的事了,您就再别多想了,啊?如今,三位爷都孝顺,小姐和姑爷小日子也过的红火,这比什么不好?大爷那头的事,您就别管了,何苦跟自己个儿过不去呢?”
“跟自己个儿过不去嘛…”
喃喃的念着,三老太太的眼角,渗出了两行凄楚的泪。
“女儿家时,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儿,爹和娘将我当成宝一般放在掌心里,几个兄长也极疼我,嫂子们偶尔给我脸色看,娘总是等她们请安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训她们,可如今呢?我什么都不是,每日守在着孤寂的屋里,儿子们各有主意,媳妇们面上看着孝敬,谁知心里又都盘算着什么,我若不厉害些,早被她们算计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低声说着,三老太太猛的坐起身,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暗暗思量起来。
“老太太,早些歇着吧,大房如今乱着,更要小心谨慎,过几日,说不得要去宣王府给宣王妃请安呢,到时候,您若是精神不好,可怎么是好啊?时辰不早了,老奴服侍您歇着吧…”
“请安?”
面色一变,三老太太的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贺启暄和慕嫣然得知文府接到圣旨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一早了,听到小贵子回禀完,贺启暄一脸趣意的回过头看着慕嫣然说道:“你还想歇息几日呢,看来又要失望了。”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五十三章 请安
第四百五十三章 请安
“主子,文府的三位老太太带着几位夫人和府里的小姐们来给您请安了。”
前一日收到了文府送来的帖子,说女眷们要过来给慕嫣然请安,第二日一早刚过卯时,慕嫣然还未起身,紫云就进来通禀了。
“这么早?”
窗外一片灰蒙蒙的,天都还未亮,而从文府到王府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何况还是三房的女眷们,聚集起来也要一阵子功夫,想到此,慕嫣然不禁有些惊诧。
撇了撇嘴,紫月低声嘀咕道:“如今分清了尊卑,可不就得跑快一点儿?当日,她们可是要求王妃卯时三刻之前就赶到文府去请安的呢,如今要是来得晚,说得过去嘛。”
“记仇的丫头…”
伸手剜了紫月一指头,慕嫣然低声斥道。
慕嫣然梳洗完又简单的用了几口早膳,走到偏厅已是卯时二刻,天色刚亮,依稀还能看到天边璀璨的朝霞。
刚踏进偏厅门,还未分清各自是谁,一众人已恭敬的跪倒拜道:“臣妾/臣女见过宣王妃,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叫了起,慕嫣然看了一眼紫云等人,当即,小丫鬟们上前,扶着三位老太太站起身,坐在了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文府三房,每房都有三四位嫡出的老爷,此刻,除了三位老太太,便尽数都是嫡夫人了,不过看着眼前花红柳绿的一群小姐们,慕嫣然暗自揣测,怕是府里的小姐们不分嫡庶尽数都来了。
大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许是前些日子夺了大老太爷爵位,大房觉得有些丢了面子的缘故。而三老太太,则有些可刻意的柔和,看起来倒让慕嫣然有些不适应。
“眼看着快重阳了,王妃可决定了要去哪儿逛逛吗?”
坐下,有人出声,打破了厅内的静谧。
慕嫣然抬眼去看,却是大房的大夫人文潘氏。
抿嘴笑着,慕嫣然摇了摇头道:“殿下说到了那日,云都城里可热闹呢,说要带着我和孩子出去走走,不过要去哪儿,倒是还没定呢。”
说着,慕嫣然有些无奈的笑道:“说起来还真是惭愧,到云都都两个月了,还连大街上都没去过呢,这瞅着得空了,定然要去走走才是。”
三房的四夫人文周氏接过话茬说道:“王妃来了云都,可一定得好生逛逛,不过可惜的是,错过了七月里的火把节,往年的时候,花城那边,都有少数民族的火把节呢,热闹的紧,不忙的时候,我们也会去凑个热闹。那儿的百姓都极是好客,坐在火堆前唱唱歌跳跳舞,整个天空都像是被映红了一般,说不出的好看。”
三房是二夫人文薛氏当家,四夫人吃用着公中的,除了在三老太太面前立立规矩,倒是没什么要她操心的。而家里的铺子又都是四老爷文嗣景掌管着,是故,四夫人的日子,过的倒是比另外两个妯娌要惬意的多,这些年,跟着文嗣景,把云都附近好玩的地方都逛了个遍。
此刻提起云都好玩的去处,四夫人如数家珍,而一旁的慕嫣然,心中也有些微微的向往。
都城里时,女儿家也好,嫁做人妇也好,唯一的热闹,怕就是内宅女眷们之间的来往了,是故,每年春天的迎春花会,才会格外的热闹,想来,都是女孩儿们无趣的紧。
如今,云都这边民风开放,若真像她们所说的可以随意出门,倒是有另一番收获了。
“听四夫人说的这般好,我到真盼着能早些出去逛逛呢。”
慕嫣然附和着说道。
“听说王妃请了工匠班子,在修缮王府,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记得差人回府来说一声,毕竟是土生土长了这么些年的地方,要什么都是顺手的,可千万别耽搁了事。”
二老太太柔声说道。
“谢谢您了,嫣然记得的,必不会跟您见外就是。”
对方笑脸相迎,慕嫣然自不会做那不识趣的人,是故,面色也愈发舒缓。
夫人们说着云都的趣事,有性格活泼的小姐们间或穿插几句,不一会儿,偏厅内的气氛,倒也一派和乐。
刚过巳时,见慕嫣然有些走神,想来是惦记着正屋里的珠儿,大老太太等人极有眼色的站起身说道:“既如此,王妃歇着吧,臣妾等这便回去了,王妃有事,记得差人回来传唤我们。”
点头应下,慕嫣然推脱了几句,而一旁,三老太太则稍显动作迟缓,想来是有话要单独和慕嫣然说,是故,大老太太和二老太太带着两房的女眷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