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

知晓慕容睿的性子,慕嫣然疾声答道。

自嘲的笑了笑,慕容睿无奈的说道:“父亲对我,怕是失望透了吧?我跟他说起这些事时,他口中虽什么都没说,可我感觉的到,他看我的目光,尽是不满。是啊,我若是像大哥二哥一样,无论从文从武,混一点名堂出来,再过两年,娶妻,生子,这一生都顺顺当当的,多好,偏要去从商,做一个贱民…”

“三哥…”

眼见慕容睿的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慕嫣然的心中微微的浮起了一抹不忍。

阻止了他要说出继续贬低自己心中期望的话语,慕嫣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柏松堂。

翠竹苑书房里,慕昭扬靠在书桌后的紫檀木扶手椅中,回想着几个时辰前慕容睿在自己面前高谈阔论的模样,想了许久,慕昭扬的嘴角处,泛起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一边口中喃喃的斥道:“臭小子…”

话音落毕,门外传来了福伯的请示声:“老爷,二小姐来了,可请她进来吗?”

“进来吧。”

慕昭扬沉声应道。

“吱呀”一声,慕嫣然带着一丝俏皮的笑容,闪身从福伯身后进了书房的门。

慕昭扬的书房,对慕嫣然而言,轻车熟路。

径自寻了个靠近慕昭扬的座椅坐下,慕嫣然静静的打量着他,一边心中暗暗的思忖着自己要说的话。

“嫣儿,替你三哥做说客来了?”

打发了福伯下去冲泡茶水,慕昭扬笑呵呵的看着慕嫣然轻声问道。

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慕嫣然也不再隐瞒,开门见山的问道:“父亲,三哥并不是纯粹去经商,科考他不会放弃,到时候一定会去博个功名,经商就当是让三哥为家里多赚些银子罢了,总归都要养活一大家子人的,父亲为什么不许呢?”

接过福伯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慕昭扬沉声说道:“你三哥的想法,固然没错,但是,如今看来,时机并不成熟。”

见慕嫣然面露不解,慕昭扬不再开口,只提示一般的说道:“你三哥去找了太子,这主意,是你出的吧?”

小把戏被慕昭扬看穿,慕嫣然羞赧的低下了头,一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许久,慕昭扬再未说话,慕嫣然抬头去看,却见他仍旧盯着自己,心中忐忑,慕嫣然失声问道:“难道,父亲是担心将来登上皇位的并不是太子,给三哥带来灾祸?”

眼中拂过一抹赞赏,慕昭扬静默不语,另一旁,慕嫣然的心里,却是泛起了一抹冷意。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一十五章 狭路

第二百一十五章 狭路

从翠竹苑书房出来,慕嫣然径直又回到了山水居,将父亲说过的话,告诉了慕容睿,只一瞬,慕容睿的眼中,就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那么照目前的形势看,父亲并不是不赞同我经商,而是不想我们过早的站在太子殿下身后做他的拥护者?”

慕容睿似乎是有些明白父亲下午的沉默了。

点了点头,慕嫣然揣度着父亲的意思分析道:“如今皇上春秋鼎盛,虽说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不会有变动,可是若是父亲支持三哥去帮着太子打理财政一事,皇上兴许会认为,是父亲站在了太子的身后…”

“一朝天子一朝臣,慕府要想安定,要想走得更远,父亲应该是永远站在天子的身后,而不是储君身后。”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慕嫣然,慕容睿接过话继续说道。

两人意思一致,顿时,屋内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慕嫣然幽幽的说道:“三哥,可不可以理解为,父亲,其实已经给出了他的态度?”

身体一僵,慕容睿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慕嫣然,顿了好一会儿,脸上浮起了一抹志在必得的淡淡笑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慕容睿解开了心结,慕嫣然站起身出了山水居,临出门前,慕嫣然看着慕容睿轻声说道:“三哥,不论你做出了怎样的选择,我永远都会支持你,我希望我们一家人永远能幸福快乐的在一起,永远…”

定定的点着头,慕容睿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将她送到了潇湘阁门口。

自那以后,慕容睿还是照往常一般按时去学堂,时不时的遇到功课上的疑难,也会跟慕昭扬探讨,各抒己见争辩起来的时候,父子俩各执一词,能把翠竹苑的房顶都给掀了。闲暇时分,慕容睿却是比府中任何人都忙碌,经常都找不到他人,慕老太太和柳氏埋怨起来,慕昭扬也笑呵呵的一句“儿子们都大了,随他们去吧,总不能总像小时候一样管教他们”,便带过去了,时日久了,慕容睿再有一些惊人之举,府内众人却也不会再过多的干涉了。

四月底,宋府庶出的二少爷屋里,那位有了身孕的妾侍产下了一个女儿,慕敏然虽笑语盈盈的送去了贺礼,可回到自己房里,却是深深的呼了好几口气,直道好险。

从前是她自己没想透,总以为宋瑞是疼着她护着她的,虽说后来听从了沈氏的劝慰,有些不情不愿的给两个丫头开了脸抬了通房,可后来慕敏然竟也慢慢的想明白了,再加上平日里和其它府里的内眷走动起来,这豪门大院里的事情,慕敏然也比从前知晓的更清楚了,女人嫁人前依靠父兄,嫁人后能依靠的,唯有夫婿和儿女。

抬了通房的两个丫头均是慕府的家生子,其中那个叫烟雨的,如今也有了身孕,只要能抢在二房之前生下儿子,得了公婆和夫婿的欢心,其余的,也只能以后一步步筹谋了。

尽管如此,每每想到宋瑞看着烟雨时脸上流露出的柔情蜜意,和看到她高高隆起的肚皮时若有所思的期望,慕敏然就觉得心里止不住的泛起一股憋闷,可想到自己服了那么多调理身子的药方,如今依然没有一丁点儿动静,慕敏然又觉得浑身冰冷,夹杂着心里漫起的惶恐,让她愈发不安。

“大少奶奶,该服药了…”

端过药碗递给慕敏然,水墨轻声说道。

厌恶的看了一眼碗中那黑漆漆的汤药,慕敏然皱了皱眉毛,却仍旧端过来一饮而尽了,一边埋怨的说道:“如今吃的药,比我前十几年吃的都多,可像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似的,等把这一剂服完,换个大夫。都是庸医…”

言语中的不满显而易见,水墨已习惯了,一边却是附和的应道:“奴婢记下了。东大街那边新开张了一家药铺,听说坐诊的大夫,祖辈上是给宫里瞧病的御医呢,到时候请来给少奶奶瞧瞧…”

点头应下,慕敏然将擦了药渍的帕子扔到桌上,站起身去看了看刚睡醒自顾自含着手指玩的瞳姐儿,笑着说道:“瞳姐儿,娘带你去院子里看花好不好?”

说罢,冲乳母点头示意了一下,慕敏然率先出了门,随后,乳母抱着瞳姐儿,一行五人出了风雅轩的正屋。

后院里,火红的石榴花开的正好,一眼望去,一片花团锦簇的艳丽景象。

想到石榴寓意多子,慕敏然的心里,泛起了一抹苦涩,转过身接过乳母怀里的瞳姐儿,慕敏然捏着女儿肉嘟嘟的小手指着面前的花朵低声说道:“宝宝,这是红色的花,好看吧?等再过些日子天热了,娘就给你穿那件红色绣了石榴花的肚兜,好不好啊?”

粉雕玉琢的小女婴,模样已张开了,黑葡萄一般水灵灵的大眼睛,和一张樱桃小嘴,像极了自己小时候,而浓密的眉毛和高挺的鼻梁,又像极了夫婿宋瑞,慕敏然的心里,油然升起了一股作为母亲的骄傲。

将来,只要再生一个儿子,自己的这一辈子,便算圆满了。

如是想着,又想起从前交好的那些手帕交,如今不是在给人家做填房,就是做妾侍,没有谁,能和自己比肩,慕敏然忽然觉得,如今的生活,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

自顾自的安慰着自己,耳边,远远的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大嫂,带着瞳姐儿逛园子呢?”

不用回头,慕敏然都知晓,是二少奶奶吴氏。

眸色不快,慕敏然抱着瞳姐儿缓慢的转过了身,看向带着丫鬟出来的吴氏轻声说道:“弟妹也来逛园子啊?环姐儿睡了?”

环姐儿,是二房上月底刚刚出生的小婴孩。

脸上的不快一闪而过,吴氏过来摸了摸瞳姐儿的小脸蛋笑道:“是呢,睡了呢,瞳姐儿有妹妹了,高兴不高兴啊?”

这样的话语,才七个多月的瞳姐儿自然不会懂,可一旁的慕敏然,眼中的不快愈发明显,脸上却带着浅笑的答道:“可不是嘛,环姐儿自然是我们瞳姐儿的妹妹,马上就又要添个弟弟了,我们瞳姐儿果真是好福气呢。”

吴氏暗示烟雨所怀的依旧是女孩儿,而慕敏然,却不动声色的转了回去,两人之间的口舌之争,像极了小时候抢糖果吃的小孩儿,慕敏然心内不屑,打了个招呼作势欲走。

“既然大嫂认定烟雨所怀的是个男孩儿,那可就一定要小心看顾着了,莫像当日的我一般,莫名其妙的就失了孩儿,到时候,后悔可都来不及了。”

身前,传来了吴氏提醒的话语。

心内一顿,慕敏然抬眼去看吴氏,却见对方眼中尽是浓浓的挑衅。

那事做的极为隐秘,她不会知道的。

心里如是想着,慕敏然颔首点头道:“有劳弟妹费心了。”

说罢,慕敏然抬脚从吴氏身旁一掠而过,身后,吴氏面容平静,可眼眸中,却带着一抹探究的怨毒。

端午过后,贺婉茹的情绪,显然有些慌乱,慕嫣然问询了好几次,她都支支吾吾的略过了,虽知晓她如今也有自己的小心事了,可看着她一天天的萎靡起来,慕嫣然心里的担忧,也愈发明显。

这一日礼仪课毕,慕嫣然借口想去看看御花园的花儿,拉着贺婉茹一起去了。

“婉儿,你到底怎么了?”

几天里,慕嫣然已经问过好多次了。

见贺婉茹静默不语,慕嫣然又继续问道:“可是司徒南又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儿?”

神色一怔,贺婉茹有些落寞的问道:“嫣然姐姐,我表现的当真如此明显吗?”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慕嫣然捏了捏她的鼻尖轻声答道:“我们活泼开朗的公主殿下不开心,身边的人自然要去找原因啊,如今除了司徒南,怕是没人能影响到你了。不过,不是跟你亲近的人,怕是猜不到的。”

长呼了一口气,贺婉茹犹豫了一下,方轻声说道:“南哥哥最近一直不开心,我问了他好几次,他都说没事,可分明就是有事。后来,我找太子哥哥和庐王哥哥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番才知道,原来,近些日子秦国国内不大安定,据说,秦王病了,可消息却被封锁了起来,所以…”

秦王病了?

这个消息,前几日慕嫣然从慕容峻口中听说过,可当时慕容峻也说不知道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所以迄今为止什么都没判断出来,可若是真的,司徒南这次,怕是有麻烦了。

脑中认真的回想了好久,仍旧记不起前世时秦国新王登基是哪一年,慕嫣然有些头疼的看着贺婉茹轻声说道:“婉儿,这样的事,你也帮不上忙,你这样为他忧心,若是被有心人看出来,反倒是给他添乱,明白吗?”

点了点头,贺婉茹的声音中,透着一股让人心疼的落寞:“嫣然姐姐,我都知道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劝慰了好半天,贺婉茹的情绪,才好了些,将她送回夕颜殿,慕嫣然跟在兰芝的身后,出了宫门。

马车驶动没几步,便停了下来,掀开车帘,眼前,赫然是长乐郡主,一瞬间,慕嫣然的脸上,一副遏制不住的怒气。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证据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证据

“慕小姐,好久不见。”

停靠在斜前方的马车里,长乐郡主看着慕嫣然扬声招呼道。

正月里的那只暗箭,慕嫣然虽不知晓其中含有怎样的意思,可那惊险一瞬,她却看得真切,那只箭,原本就是朝自己射来的。

回府的第一件事,慕嫣然便是央了慕容睿去查,看那晚都有谁在天府茶楼,又有谁上过屋顶,可未等慕容睿查出结果,第二日去襄王府探病的时候,贺启钧却一再要求慕嫣然别再插手此事,想到贺启钧定然比自己有办法查出幕后真凶,慕嫣然点头应允了。

可自此之后,那件事像是被贺启钧掀过去了一般,再未听他提起过,而慕嫣然问起来的那几次,贺启钧也找话岔了过去,次数多了,慕嫣然顿时知晓,要么这件事另有隐情,要么,就是那幕后指使之人与自己逃不脱干系,追查下去势必会牵连自己。每每想到此,慕嫣然都觉得心里有一丝既无奈又忐忑的感觉来回飘荡,像是怎么都纠缠不清一般。

长乐郡主,是慕嫣然最初便怀疑过的,可一想到两人虽然互相不喜,却也没到要对方死的地步,慕嫣然摇了摇头,将那个自认为是荒诞的揣测,甩出了脑海。

可此刻看到一脸平静的注视着自己的长乐郡主,慕嫣然的心里,又浮起了那丝奇怪的感觉。

“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下车给长乐郡主见了礼,慕嫣然声音冷淡的问道。

自过完年,清远翁主便在皇后娘娘面前求了恩旨,长乐郡主姐妹俩,便再未跟着贺婉茹一起学礼仪了,虽觉得有些奇怪,可想到不用再看着那幅一看到自己便满脸厌烦的脸,慕嫣然只觉得有一丝解脱的感觉。

算起来,倒是有小半年没有见过长乐郡主了。

嗫喏了半天,长乐郡主一时间,又不知晓该说些什么了。

脸色变幻了一会儿,长乐郡主目露请求的低声问道:“我想知道,襄王世子的伤,可好些了吗?”

贺启钧的伤,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何况十五那夜动静那么大,想要隐瞒的无人知晓,是绝无可能的,可贺启钧在军中也有自己的势力,若说得罪了什么人,也是有可能的,既然他不想闹大了去追查,自然有他的道理,是故从上到下,一众人难得的保持了沉默,默认了他伤寒引发旧伤需要闭门静养的借口。

长乐郡主知晓此事并不奇怪,而且她一个女孩儿,去打听旁人的私事也不合常理,何况对方还是个成年男子。是故,长乐郡主来询问慕嫣然,这样的事情本来再正常不过,可听在慕嫣然耳中,却全然不同,慕嫣然只觉得心内的那种奇怪感觉,愈发明显。

“嫣然不知郡主所问何意。襄王世子的事,嫣然又怎会知晓?郡主怕是问错人了。”

冷声说完,慕嫣然低垂着头再不看她。

“他妹妹是你二嫂,你怎会不知?慕小姐,我只想知道他的近况,举手之劳,何必如此绝情?”

长乐郡主话语中的央求之意愈浓。

“王府之事,嫣然怎能随意对外人言之?还请郡主原谅,嫣然告退。”

说罢,慕嫣然看了一眼小安子。

待小安子放下脚凳,慕嫣然屈膝冲长乐郡主行了礼,钻进了马车。

泫然带泪,长乐郡主手扶着车壁急切的看着慕嫣然唤道。

在车厢内坐定,慕嫣然眼神幽幽的看着长乐郡主沉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是从前未发生过那些事,此刻,郡主又何至于此呢?”

一语双关,长乐郡主的脸色,顿时比方才苍白了几分,而看到她脸色变化的慕嫣然,心内一沉。

恐怕,十五那夜的凶手,真的是长乐郡主指使的。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眸色,顿时冷了下来,放下车帘敲了敲车厢,马车重新驶动了起来,慕嫣然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失落。

即便是长乐郡主被揽月阁的人带去,慕嫣然也从未想过要伤害她,而她,竟恨自己到了如此地步,非要置自己与死地。

十五灯会那日,她还埋怨过慕容睿没有事先告诉自己贺启钧也要去,可现在想想,若不是贺启钧,自己已当场丧命了。

长乐郡主…

紧紧的攥着铺在身下的厚褥,慕嫣然的心里,一层冰冷。

马车驶到慕府门前,大门处,是一脸喜意的紫云。

“小姐,大少奶奶生了位小少爷呢…”

心中的怨气被冲淡的一干二净,慕嫣然接过紫云手里的荷包,和两个涂成了红色的喜蛋递给小安子,转身疾步朝清凉阁去了。

内屋里的腥气已被打扫干净了,一脸疲倦的何氏躺在床上,看着身边襁褓里的小婴孩,脸上尽是欣喜。一旁,榕哥儿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着弟弟的脸蛋,一边看着何氏轻声问道:“娘,弟弟为什么不理榕儿?”

宠溺的捏着榕哥儿的脸,何氏未作声,一旁,柳氏将孙子抱在怀里哄道:“弟弟睡着了,等过些日子长大了,他就能和咱们榕哥儿一起玩了,到时候榕哥儿要护着弟弟,好不好啊?”

鼓着脸颊点了点头,榕哥儿挥舞着小拳头朗声应道:“爷爷说了,我是男子汉,长大了要跟爹爹一样,所以我会保护太祖母,祖母,娘亲,还有弟弟妹妹们。”

榕哥儿稚气的童声,引得屋外进来的人尽是笑容,慕老太太任由明萃和明霞搀扶着进了内屋,柳氏忙不迭的让开了床边的位置,让慕老太太坐在了床边。

抱着孩子看了看小家伙闭着眼睛酣睡的小模样,慕老太太转过头看着何氏说道:“你同你母亲一样,是个有福气的。”

一连几日,慕府内客满盈门,慕容言每日里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从慕府回去,慕敏然的脸色,颇有些沉闷,想到父亲和祖母欢喜的模样,想到襁褓里那个红红皱皱的小婴孩,慕敏然突然有些羡慕何氏的好命。

“大少奶奶,烟雨来给您请安了。”

帘子外传来了丫鬟的通秉声,慕敏然压下心中的不快,看向腆着肚子进来的烟雨。

“给大少奶奶请安。”

行了个虚礼,如往常一样,烟雨坐在了慕敏然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大少奶奶,慕府那边一定很热闹吧?大少爷定然十分欢喜,大少奶奶命真好。”

想起何氏,烟雨的心里也艳羡不已,一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闲聊的说道。

点了点头,慕敏然注意到她的动作,沉声嘱咐道:“八月里你也要生了,这些日子凡事都注意些,从前我交代过你的那些都记好了,若有个什么差池,想想你老子娘。”

眼中的不快一闪而过,烟雨垂首应道:“婢妾晓得。”

似是注意到了烟雨的抵触,想到她肚里的孩子如今也是关键,慕敏然又放柔了话语抚慰道:“你放心,从前我许诺过你的,定然作数。只要是个小少爷,等满月了我就抬你做姨娘。”

淡笑着冲慕嫣然点了点头,烟雨轻声应道:“婢妾谢过大少奶奶。”

过了好一会儿,烟雨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慕敏然说道:“婢妾听身边的妈妈说,孩子头一个月,最好还是吃亲生母亲的奶水比较好,所以婢妾…”

“不行,我早就说过了,孩子由乳母喂养。”

眼神锋利的看向烟雨,慕敏然打断了她的话凛冽的说着。

见烟雨有些不忿的看着自己,慕敏然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看着她沉声说道:“如今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还不知晓呢,你就敢来和我谈条件了?莫要以为你身怀有孕就高人一等了,我能抬你做通房做姨娘,自然也能把你踩下去抬旁人,莫要蹬鼻子上脸的把自己太当回事。安分守己的做你该做的,我亏待不了你,若是痴心妄想的惦记别的,莫怪我不客气。”

攥在扶手上的手显得愈发白皙,烟雨深呼了一口气,站起身给慕敏然行了礼,转身朝外去了。

迈出门槛的那一瞬,烟雨的脸上,突然浮起了一抹艳丽的笑容。

一手撑着门帘,烟雨一边转过头来看着慕敏然轻声说道:“二少奶奶从前八个月的身孕,突然小产了,婢妾生怕自己也遇上这样不幸的事,所以格外小心,不过这一小心,倒是让婢妾发现了好些有趣的事呢,等改天有时间了,婢妾再好好和大少奶奶聊。”

说罢,屋帘落下,挡住了慕敏然惊诧的目光,和略微有些颤抖的双手。

“砰”的一声,慕敏然手边的茶碗碎在了门帘下,眼中怒火丛生,慕敏然斜了身边的水墨一眼吩咐道:“去问问当日的那几个人,看看烟雨都知道了些什么。另外,再叮嘱她们一遍,谁要是口风不紧说了不该说的话,莫怪我不客气。”

点头应下,水墨径自出去安排了,身后,慕敏然冷笑着低声说道:“你最好保佑是个男孩儿,那样还能去的痛快些,否则,仅凭你方才那句话,这后半辈子,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一十七章 莫测

第二百一十七章 莫测

榕哥儿的弟弟,何氏的嫡二子取名为慕明诠。相比慕府众人的欢喜,何氏倒是有些微微的失望,不过转瞬就被慕容言俯在耳边说出的话语羞红了脸。

三岁的榕哥儿,八个月的轩哥儿,还未满月的诠哥儿,慕府里如今热闹极了,几个小家伙凑在一处,总是能惹出无数的好笑,让慕老太太等人每日都乐的合不拢嘴。

慕府内众人都是一片欢欣,唯有慕嫣然和慕容睿,心内微微有些忐忑。

“三哥,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山水居内,看着刚回府的慕容睿,慕嫣然轻声问道。

为难的抿了抿嘴,慕容睿叹了口气说道:“情形不大乐观。我托了几个做生意的朋友去打听了,从秦国传来的消息,和司徒南收到的差不多,而且,不像是捏造出来的假消息。最让人头疼的是,这消息在秦国一直都是被压制着的,只是最近秦王上朝的次数太少,才慢慢的从秦国王宫里透出来。如果没猜错,司徒南收到的消息,是他母妃在国内的亲信送来的,所以,应该假不了。”

最担忧的情况被证实属实,慕嫣然暗暗的吸了一口冷气。

“三哥,如今能传出消息来,说明还没到最坏的时候,我担心…”

说到最后,慕嫣然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她真的不敢想,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司徒南会怎样。

一挑眉,慕容睿看向慕嫣然接过话头说道:“你的意思是,若是没有消息传回来,或是传回假消息,就说明司徒南手里的那部分亲信,已被人掌控了?”

护城河畔那个满脸灿烂笑容与贺婉茹打赌的俊朗少年,菜馆里和慕容睿侃侃而谈的那张意气奋发的晴朗容颜,顿时浮现在了慕嫣然脑海中,连自己这般只见过他几面的人,如今都为他的处境感到难过,更莫要说心心念念惦记着他的贺婉茹了。

婉儿…

一瞬间,慕嫣然的心里,漫起了层层叠叠的忧伤。

“嫣儿,这些日子,多陪陪长公主,如今司徒南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他如果要想办法,便不能有一丝一毫影响他的因素。长公主…总之,你多照看着些她。”

慕容睿细心的叮嘱着慕嫣然。

对慕容睿看出贺婉茹和司徒南之间的情愫,慕嫣然丝毫不感诧异,点了点头,她满面凝重的出了山水居。

第二日进宫时,贺婉茹的眼圈,果然已露出了微微的青色。

无助的看着慕嫣然,贺婉茹轻声唤着,声音中,透着一丝沙哑。

不想瞒她,慕嫣然将慕容睿打听来的消息,仔细的告诉了她,一边仔细的叮嘱道:“婉儿,如今,许是司徒南这一生最难的时刻了,这个当口,若是被人知晓了你和他之间有牵连,你说,会是什么情形?”

贺婉茹虽单纯,可却并不愚笨,是故,只一瞬,她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点了点头,她掷地有声的说道:“即便帮不上他,我也决不能牵累到他。兰芝…”

等梳洗完赶到芷兰阁时,陈小蝶已经到了,对二人的迟到,并未多言。

当日一同上课的七八个人,如今只剩下了贺婉茹和慕嫣然二人,是故课堂上的规矩,也比从前宽松了许多。

礼仪课毕,贺婉茹牵着慕嫣然的手,二人攀上了假山,坐在了凉亭里。

“嫣然姐姐,如今,就一点对策都没有吗?”

掩下了心里的难过,贺婉茹开始积极的想办法。

抿唇静思了片刻,慕嫣然眼神飘渺的看着一侧花木葱郁的瑞安宫院落,轻声答道:“法子,自然是有的,不过实施起来,却颇艰难。”

听慕嫣然有法子,贺婉茹走到她身侧拉着她的袖子软语央道:“嫣然姐姐,有什么法子?”

拉着贺婉茹坐到自己身侧,慕嫣然开口说道:“还记得我当日告诉过你什么吗?”

见贺婉茹一脸茫然,慕嫣然笑了笑说道:“司徒南既然是作为质子来到大梁,那说明,他在秦国的地位,必定是极为重要的,否则,大梁的使臣怎么选了他来做质子?”

点着头思忖着,贺婉茹揣度着问道:“嫣然姐姐,那是不是说,南哥哥是秦国除了太子以外,争夺秦王王位最有利的竞争者?”

亲昵的捏了捏贺婉茹的脸颊,慕嫣然继续说道:“再加上有他母妃在秦国国内的势力,司徒南也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所以,如今的关键,就看他能不能返回秦国了,若是能回去,便有一半的胜算。”

闻言,贺婉茹好看的弯月眉,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过了好久,才闷闷的说道:“那岂不是没办法了?”

“那倒未必。”

满眼玩味的看着贺婉茹,慕嫣然扬声说道。

一脸的茫然,贺婉茹却不急着发问,想了好一会儿,她犹疑的说道:“大梁边境处有好几个国家,可从未见别的国家送过质子,那就是说明,秦国的国力比他们强,所以大梁才会稍有忌惮。那化解这一切,要么,便是兵力镇压,要么…”

像是慢慢的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所在一般,贺婉茹有些欢喜的看着慕嫣然问道:“嫣然姐姐,那如果秦国和大梁结盟,岂不是就化解了眼前的困局?”

“即便结盟,也与司徒南无关,要看秦王的意思。”

眼中的赞赏显而易见,慕嫣然提醒着她说道。

“结盟…”

喃喃的念着,贺婉茹像是迷惑了一般,过了许久都未想通其中的关键。

求助一般的看着慕嫣然,贺婉茹软软的央道:“嫣然姐姐…”

“大梁兵力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可若是真的去镇压秦国,时间长了劳民伤财不说,未必是好的解决办法。而结盟,皇上和秦王若是一早便能达成结盟的和约,又怎会有司徒南前来做质子这一说?大梁不相信秦国的诚意,秦国怕是也怀有同样的心思,所以,即便是结盟,只能是下一代君主之间达成盟约。”

慕嫣然将目前的形势,简略了讲给了贺婉茹听。

“下一代君主?”

低声念着,贺婉茹像是一下子想明白了一般,猛的抬头看向慕嫣然问道:“嫣然姐姐,意思就是,南哥哥只要和太子哥哥达成共识,便会多一分的胜算?”

对上贺婉茹满是期盼的目光,慕嫣然有些不忍的摇了摇头,随即,一股脑的将自己想到的告诉她说道:“只是和太子达成共识,并不能帮到司徒南一丁点儿。如今,他要想破解目前的困局,就先要回到秦国才行。而大梁和秦国早在订立盟约的当时,便议定了先决条件,就是质子要在大梁两年。如今,一年时间刚过,大梁是不会主动放司徒南回秦国的,而秦国正值非常时期,更加不会在这个当口派另一位皇子来换回司徒南。”

认真的听着慕嫣然的话,贺婉茹的脸上,显出了一抹思索。

“秦国不换,大梁不放,表面看来,似乎是个死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