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嫣然轻声劝道。

点了点头,听着外边传来了福华说笑的声音,秦素儿抬起头冲慕嫣然展颜一笑,压下了心头的淡淡哀愁。

这一日,慕嫣然和柳氏在秦府待到申时才回府,始终再未找到时机与秦素儿说话的慕嫣然,临走时看着秦素儿强颜欢笑的苍白面容,慕嫣然觉得,自己心里的无力感,愈发明显起来。

素儿姐姐,你和太子殿下不会有好结果的,还望你能早些想明白。

看着随风扑闪的车帘,慕嫣然在心内暗自想道。

似是未注意到慕嫣然一路上的沉闷,以为是女孩儿间离别时的愁绪,柳氏将她拢在怀里,轻声说道:“等过了初八,府里来人便也渐渐少了,到时候,你给素儿下张帖子,请她来府里玩,若是时机凑巧,可以把襄王府的小郡主也请来,到时候你们在潇湘阁,想怎么玩便怎么玩,可好?”

抬起头,看着柳氏一脸的疼爱,闻着她身上那淡雅的香味,慕嫣然弯起嘴角笑着点了点头。

初四开始,慕府里,渐渐的忙碌了起来,各地远道而来的官员门人,纷纷送了名帖来求见慕昭扬,一时间,慕府车水马龙。

内院,沈氏带着从庄子来前来给主子们磕头的几位管家,进了柏松堂。

隔着屏风,看着面前的几个黑影口中说着吉祥的祝词磕了头,慕老太太笑呵呵的朗声说道:“都起来吧,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都早说了,过年时就都守着庄子,在自己个儿家里过个团圆年,大老远的还非跑这一趟。”

话中虽透着一丝埋怨,可更多的,却是体恤下人的亲切,为首的老管家苏三平朗声说道:“奴才们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主子一面,这几年收成好,主子们收的租子又少,庄子上的奴才们都满口称赞主子仁义,每年就等着这个时候来给主子磕头呢。”

颤巍巍的站起身,苏三平起身侧坐在小杌子上朗声说着,一边,却是笑呵呵的看着与自己同来的各处的管事们。

“是啊,是啊,庄子上好些人求着要来呢,奴才们都是劝阻了许久,才来了咱们这几个,定要替下面的奴才们多磕几个头,好让老太太知晓底下人的孝敬。”

底下的人随声附和道。

早在年前,各处的庄子上便把每年该送进府的东西都送来了,那成车的粮食瓜果还有熏鱼腊肉,瞧着倒是比往年要丰盛许多。

而前一日,这些管事们从侧门入府的时候,又各自带了些活物进来,活泼好动的麋鹿,肉滚滚的獐子,满目狡黠的银狐…惹得大人孩子们都直往后院跑。

“行了,磕了头,便早些回去吧,我也就不客套着留你们在府里用饭了,早些赶路,天黑前说不定还能赶回庄子里去,一家团圆的,比什么不好。”

随口问了几句庄子里的情形,老太太开口柔声说道。

“谢老太太体恤,奴才们这就下去了。老太太保重身子,明年奴才们再来给老太太和老爷磕头。”

众人站起身,给慕老太太磕了头,转过身鱼贯着出去了。

“老太太,赵平在外面站了许久了,您看?”

一边吩咐了丫鬟们撤了屏风,沈氏一边讨好的凑到慕老太太身前问询着说道。

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李慕氏,慕老太太垂下眼皮,轻声说道:“他从前也是你那边的人,虽说前些时候犯了错被撵到庄子里去了,但怎么着也还算是你的奴才,要磕头请罪,你带他去映雪堂吧,给你磕头便是…至于我这儿,等他把庄子里的差事做好了,再来我跟前回话吧。”

一句话,慕老太太堵住了沈氏接下来要说的话。

苦笑着点头应下,沈氏摆了摆手,示意傅妈妈出去传话给赵平,而自己,则不住的看着李慕氏。

自那日被长公主训斥,李慕氏这些日子难得的老实了几日,唯恐自己一个不慎,给自己丈夫的官途带来祸事。思及许久,想到慕老太太始终是自己的亲娘,沈氏再亲,也不过只是个小姑子而已,李慕氏便不似从前一般事事都和沈氏说了。

赵平的事,李慕氏也是早就答应了要帮沈氏在老太太面前说话,这几日虽淡了心思,可又实在不愿意看着柳氏在自己面前一副温顺无害的模样背地里却不知道又会做些什么,李慕氏沉了沉心,犹疑着开口说道:“娘,赵管家好歹是府里出去的大管家,从前都城里各个府里的人情往来,都是他在负责,如今因为手下人的疏忽就被驳了差事,一来怕府里的事儿有影响,二来,也怕其它那些下人寒了心,以为咱们都不念他们的功劳苦劳。娘,不如让赵管家在庄子上反省些日子,就调他回来吧,让跟在王管家身旁帮个忙也是好的,女儿瞧着,这些年赵管家打理府里的事打理也很是不错呢。”

李慕氏轻柔的说着,可看着慕老太太一点点冰冷下来的表情,心里却是越来越没谱了,不由的,说话声也低了下来。

“慕府里,可留不得那起子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

幽幽的说了一句,慕老太太的话语中,带着一股子冰冷彻骨的寒意。

是夜,回到映雪堂,沈氏的面色,已带着一丝铁青。

“赵平可说什么了?”

看着站在身侧的吴宪家的,沈氏冷声问道。

从一旁的锦桌上拿过一个黑色的锦盒,放在沈氏胳膊旁的炕几上,吴宪家的低声回道:“他就留了这些账本给二夫人,说是这些年府里生意的账目,他说,账房里当日交接给王管家的,与这份差不多,但是数目略有出入,这份才是真正的总账。”

柳眉一挑,沈氏低声喝道:“死奴才,如今才把账本交上来,当时做什么去了?他就不怕那边儿查出来,让我跟着他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赵管家说,当时也是怕府里有人盯着他,若是见他另有一套账本给了二夫人,怕给您添了麻烦。他说这账本绝对不会有问题,让您放心就是。”

吴宪家的垂首答道。

“我听说,老太太庄子里那些管事的,从柏松堂出来还去了明徽园?”

无意的摩挲着炕桌上的盒子,沈氏瞟了吴宪家的一眼,轻声问道。

点了点头,吴宪家的低声答道:“那些管事的每年都会去给大夫人磕头,不过从前大夫人都不见他们的,今年,倒是进屋说了一刻钟的话。”

“她想做什么?”

自言自语的说着,沈氏的眉头,蹙起了一个小小的纹路。

叹了口气,打开黑木锦盒的盖子,沈氏拿出那几本厚厚的账本粗略的翻了一遍,随后,看到页尾的总数,沈氏不由心惊的合上了账本。

“去,把大小姐叫来。”

前院里人来人往,时不时的就要厨房摆置酒席送过去款待客人,而后院,却慢慢的清闲了下来。

初六那日,早已送了帖子的贺琳蓉和秦素儿,相继坐着马车从后门溜进了慕府,跟着守在门口的紫云和紫月,进了潇湘阁。

“你没请福华郡主嘛?那丫头本就心里不爽快呢,这么一来,心里可就更怨恨你了。”

晚一步而来的秦素儿迈进正屋,给贺琳蓉行了礼,看着慕嫣然打趣的说道。

“这回可是真真儿怨不得我了,我那日从姐姐府上回来就给你们都送了帖子的,可她说今日要随着程老夫人进宫去的,不得空呢,只能改次再约她了。”

一边招呼了紫云她们端茶上点心,慕嫣然一边回道。

说罢,却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屋里的二人低声说道:“她不来也好,今儿我可是有事要求你们的,福华那性子,保不齐让她知道就弄得满都城的人都知晓了,所以不来也好。”

狐疑的看着慕嫣然,贺琳蓉和秦素儿一脸的莫名。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十八章 流言

第六十八章 流言

“东街的铺子,西街的花儿,北街的姑娘人人夸,大梁都内二三事,且听花子来说一说…”

一阵竹板和梆子声过后,三三两两凑成一堆的花子们在酒馆茶坊前跳跃着叫唱着。

透过微风吹起的车帘看了那些手舞足蹈的花子们一眼,秦素儿微摇着头忍俊不禁的笑了笑,低声说道:“亏她想得出这法子…”

“小姐,您在说什么?”

坐在对侧的芙蓉看着秦素儿低语,抬头轻声问道。

“没什么。”

摇了摇头,秦素儿垂下了头,想起了晌午在潇湘阁里,慕嫣然跟自己和襄王府小郡主说过的话。

“你这孩子,太胡闹了。咱们自己家里的事,你怎么好跟她们说?素儿那孩子也就罢了,你姨母就是知晓了,顶多也就是觉得你们小孩子加胡闹,说你们几句也就没事了。那小郡主可是皇家的人,咱们府里这些子事,让她们知晓了,岂不得笑话死?”

明徽园里屋内,柳氏侧身靠在暖炕上,一边绣着花儿,一边嗔怒的斜了一眼凑在身侧的女儿,埋怨着说道。

“娘,女儿可不是胡闹,您瞧着吧,十五之前,这事必有论断,我就不信,她能豁出脸去装没听见。不说别的,大姐姐三月里可就要出嫁了,就是顾忌着大姐姐和宋家的面子,她也得把掌家的权利交出来,否则,哼哼…”

露出一副小无赖的嘴脸,慕嫣然冷笑着说道。

“可是,那襄王府…”

想到襄王世子,柳氏心内有些惴惴不安。

放下手里的绣绷,柳氏转过头轻抚着女儿的脸颊,柔声说道:“嫣儿,以后,可不许这么胡闹了,娘说过,必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你只管玩你的,过了年,等进了宫给长公主做伴读,到时候就要规规矩矩的做个娴静的女儿家了…”

过了年,慕嫣然便又大了一岁,再加上知晓了秦素儿的那些事,眉梢心头,便多了三两分的愁绪,可这样一来,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清丽气质。

慕嫣然本就长相出众,从前极是安静,可自那次病愈后,却愈发的开朗活泼起来了,原本就喜欢她的慕老太太,更是愈发疼爱她了。

可是,十三岁的女孩儿,已经开始想办法通过自己的路子帮母亲讨回掌家的权利了,想到此,柳氏又是欣慰,又是自责。

“娘,等女儿做了伴读,虽每日还是回府里来住,可大多数时辰都是在宫里,大嫂又要照顾榕哥儿,到时候有个什么事,娘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总不能事事都去烦老太太吧?所以,女儿一定要帮着娘早点把掌家的权利拿回来,要不然,一拖再拖,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如今父亲那边虽还没有好转,可是娘背后有老太太,明面儿上又是圣上和皇后娘娘颁了诏书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任谁也挑不出理来,咱们只缺一个时机。”

娇美的面容上,透着一股子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和平静,看着柳氏的幽深眸子里,更是深深的孺慕之情和那份成竹在胸的淡然,慕嫣然叹了口气,俯身靠在柳氏怀里轻声说道:“娘,无论何时,女儿都会守护着您,不让您受委屈。”

当日,自己也曾说过这般的话,此刻再听到女儿说,柳氏顿时觉得眼眶中泛起了一丝热意。

轻轻的拍着女儿的后背,柳氏转过头看着清冷的窗户,心内的沉着,又多了几分。

过了初七,慕府一如往常的热闹,而柏松堂内,却充斥着浓浓的离别愁绪。

“娘,女儿这就回去了,从前是女儿不懂事,让娘您操心了…”

靠在慕老太太身侧,李慕氏低声说道。

正屋内,此刻就慕老太太、李慕氏和傅妈妈三人,看着老太太眼睛里泛起的晶莹泪花,傅妈妈也撩起胳膊,用衣袖拭了拭眼角。

拍着女儿的手,慕老太太长叹了口气,柔声说道:“你这性子啊,得改改了,从前我和你爹惯着你,宠的你眼里谁都瞧不上,如今你也是当娘的人了,可不能如先前一般了。她们俩的事,就由着她们自己个儿去斗,你好好的当你的姑太太,多好?”

点了点头无声的应下,李慕氏一脸不舍的看着慕老太太。

看了一眼傅妈妈,慕老太太又轻声说道:“姑爷的升迁,怕是不会有意外了,这回你跟着他到任上,可要给姑爷争脸面,内院里那起子拈酸吃醋的事,可不好再传到外头让人知晓了,否则姑爷失了面子,你又怎会有好日子过?”

细心的交代着李慕氏,慕老太太从傅妈妈手上接过一个小红木匣子放在她手里,继续说道:“虽说你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可姑爷一向清廉,你又要操持家务,自己怕是存不了多少体己银子,这些银票你拿着,另有两个铺子,刚好在姑爷任上,到时候你拿着印章去铺子里和掌柜的交接了就是。”

“娘,我不能要,您老收在身边,若是有个什么事,也好用。女儿瞧着,二弟妹怕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娘您身边还是多留些银钱的好。”

推拒着往慕老太太手里塞,李慕氏面色愈发难过起来。

斜睨了女儿一眼,慕老太太冷笑着说道:“你且好好瞧着吧,出不了这个年,这当家的人啊,怕就要换了。你啊,也该好好历练历练你这识人的本事了。”

面色微赧,李慕氏不解的看着老太太低声问道:“娘,二弟妹怕是不会那么容易交出掌家的权利吧?她可当了十几年的家了,这冷不丁的让她放手,能行嘛?”

“不行也得行,如絮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吃斋念佛了十几二十年才想通的,你以为她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且等着看吧…”

长长的叹了口气,慕老太太的声音出,透着一丝释怀,却又带着几分担忧。

初八一大早,天还未亮,慕府的正门就开了,两眼红肿的李慕氏牵着一双儿女,一边细细的叮嘱着儿子要好生听话认真读书,一边回过头来对送自己的出门的柳氏和沈氏说着:“你们回去吧,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们,老太太那里,你们多费心了。”

心内暗自奇怪着李慕氏难得对自己的和颜悦色,柳氏点了点头,却是未再多言。

而一旁的沈氏,一边招呼着下人们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搬上车,一边热络的跟李慕氏说道:“等大姐夫任上顺利了,大姐就早些来都城,澈哥儿这边,大姐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点头应下,恋恋不舍的看了儿子一眼,李慕氏坐上马车,朝城外去了。

不一会儿,天边透出了第一丝曙光。

都城的惯例,初八开始,一应作坊铺子都要开张营业了,所以,南北街上的酒楼茶坊,悉数开门待客,都城里又是一派和睦昌荣的景象。

一大早,天府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没到,就有三三两两的乞儿在门口敲着竹板破碗开始唱了。

“东街的铺子,西街的花儿,北街的姑娘人人夸,大梁都内二三事,且听花子来说一说。宰相府里有能人,女中豪杰无人及,正房嫡妻藏院中,小妾掌事叫呱呱…”

“去去去,一边去,大清早的,真晦气…”

天府茶楼的跑堂伙计接过掌柜的递来的十几枚铜钱丢到远处,一边挥手驱赶着仍乐呵呵的笑唱着的乞丐们。

一边不住嘴的唱着,乞儿们一边手忙脚乱的抢着捡起了脚下的铜钱,又直起身朝下一家去了。

“掌柜的,这些叫花子说的,可是封了二品诰命的相府如夫人嘛?小的听说,那如夫人可是县主呢,还是王爷的干女儿…”

转回身走回茶楼,活计一边擦拭着厅里的桌子,一边闲聊的问道。

“干好你的差事吧,相府里的是非,也是你能说的?人家一个两个的都是朝廷封的诰命夫人,是咱们这些人能议论的?老实儿的擦你的桌子…”

账房先生打量了一下掌柜的脸色,出声轻斥着那伙计说道。

“东街的铺子,西街的花儿…”

乞儿的笑唱声还远远的传来。

正午时分,刚用了午膳,慕敏然和慕依然各自回屋子里去午睡了,映雪堂的院子里,几个小丫头凑在一起低声的闲聊着。

吴宪家的从外头疾步走进来,看着坐在一起咬耳朵的小丫头们,压低了声音怒斥了几句,眼看着她们一脸惶恐的散开各自做差事去了,方一脸惴惴不安的踏进了正屋。

内屋里,地中间的铜盆里,随着银炭一起燃起的,还有晒干了的橘皮,整个屋子充斥着一丝淡淡的橘皮香气,透着一股子沁人心脾的舒爽。

带着一丝困倦,沈氏微睁双眼,待看清了来人,才咕哝着问道:“怎么了?”

“二夫人,南宁侯府的吕夫人,拒了咱们送过去的帖子,送去的礼倒是收了,但却回了份礼,奴婢瞧着,比咱们送过去的礼还要厚些呢…”

吴宪家的一脸惶恐的说道。

翻身从暖炕上坐起,沈氏一脸不可思议的惊诧道。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十九章 喜怒

第六十九章 喜怒

“今儿一早才打发人去各府里送的帖子,除了几家没回复的,郑国公府的程夫人说要带着福华郡主去庙里烧香祈福,南宁侯府这边更是没说理由就拒了,二夫人,奴婢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事儿。”

从未遇过今日这般的事儿,就连一向冷静急智的吴宪家的,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

原本的困乏,一下子消除殆尽,沈氏紧紧的攥着身上盖着的薄毯,身下暖炕上传来的阵阵热意,也无法驱散她心中渐渐腾起的凉气。

“去,打听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抬起头看了吴宪家的一眼,沈氏沉声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

应了声,吴宪家的提步快速朝外去了,从院子里经过时,想起方才几个小丫头凑在一起悄声嘀咕的模样,吴宪家的犹疑的看了她们一眼,却没再停留的继续朝外去了。

明徽园正屋内,慕嫣然悄声的和柳氏说着话儿。

“夫人,大少奶奶带着小少爷过来了…”

门外,春兰轻声通禀着,紧接着,门帘掀开,何氏抱着穿的圆滚滚的榕哥儿进了屋子。

“哎哟,我的乖乖,来,祖母抱…”

见着小孙子,柳氏的脸上,满满的笑容,从何氏怀里接过榕哥儿,她连着亲了好几口,一边,挥舞着榕哥儿的小胳膊。

“竹…竹母…”

笑嘻嘻的凑过去在柳氏脸上亲了一口,榕哥儿含混不清的叫着祖母,虽听不太真切,可已经足以让柳氏心肝宝贝儿一般的心疼不已了。

“娘,要不让碧秋把榕哥儿抱过去玩吧,这孩子现在可淘气了,抱着他过不了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皱的不能见人了…”

看着榕哥儿在柳氏身上又抓又踢的乱蹭,何氏轻声说道。

“不碍事,小孩子嘛,淘气些好,言哥儿小时候可比他还淘呢…榕哥儿,可不能像你父亲一样,长大了要好好读书中状元,好不好啊?”

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榕哥儿,柳氏不由的想起刚生下大儿子时的情景。

“娘,榕哥儿才多大点儿,您就在他耳朵边念叨读书呢?我瞧着现在瑾哥儿都不敢往明徽园跑了,每次一来您就揪住训导,要尊敬先生要好好读书将来好得了功名孝敬父母和姨娘…娘,您这样以后可见不着瑾哥儿了。”

看着何氏的样子,分明是有话要说,慕嫣然一边打趣的说着,一边从柳氏怀里接过榕哥儿,逗着他玩了一会儿,方才递给碧秋抱去了里屋的暖炕上玩。

“嫂子,怎么了?”

何氏的表情,有些慌乱,可眼神中,却透露着一丝淡淡的雀跃,慕嫣然看着她轻声问道。

犹豫着看了看柳氏,又看了看慕嫣然,何氏低声说道:“娘,外面都在传,说二姨娘…说二姨娘压了您一头,捏着掌家的权利不放手。”

其实,外面的流言,此刻又何止于此,更多难听的话都有,何氏一边心内解恨,一边,却也感叹着那些纷传流言的人口舌之恶毒。

本来,按着慕嫣然的设想,都城里只要谣传起沈氏不肯将掌家的权利还给柳氏,她的目的就达到了。可如今,街头巷尾,已是将沈氏从前的事情都翻了出来,再加上那些见不得人好的有心人的作祟,沈氏当初何等尊贵的浏阳王义女、正二品县主的身份,也变成了沈氏与浏阳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

如此一来,关于沈氏的这些流言,已渐渐的恶毒到了人身攻击的地步,大大的超乎了慕嫣然的想象。

兴许这是个好时机,能帮着婆母把掌家的权利夺回来,何氏心里暗暗想道。

一抬头,却看见柳氏并无惊喜,似乎早已知晓此事一般,何氏满眼疑惑的转过头看了一眼慕嫣然,却见对方一脸俏皮的笑容。

侧过头宠溺的斜了慕嫣然一眼,柳氏转回头看着何氏轻声说道:“这件事,本也不该瞒着你,今儿便告诉你,不过你莫要在外面说就是了。”

说罢,柳氏将慕嫣然的小花招告诉了何氏。

脸上有一丝惊愕,何氏看着慕嫣然赞叹的说道:“妹妹真是聪慧过人,这流言的力量可不是常人能预估的到的,越是豪门贵府下人多的府第,这闲言碎语传的就越是快,一传十十传百,等到传到咱们自己耳朵里,都不知道是何等模样了呢。”

心下思量着,何氏愈发觉得慕嫣然的这个主意可行,一边,却是紧张的摩挲着手掌,看着柳氏朗声问道:“娘,您说,二姨娘会舍得放手嘛?”

微微一笑,柳氏沉声说道:“如今,已不是她想不想放手的问题了,而是不得不放手,再这般传下去,于老爷的名声,也有所损害,何况,皇家最重尊卑,即便她从前是何其尊贵的县主,太后娘娘的干侄女,如今已是我慕家妇,便由不得她了。”

说着,柳氏的脸上,已浮出了一丝冷笑。

映雪堂内,沈氏一脸铁青的听着吴宪家的回禀完了打听来的消息,一翻手,将炕桌掀翻在地,桌上的紫砂茶壶和一套白玉瓷茶碗,顿时碎在脚下。

粗喘了几口气,沈氏抬起头看着吴宪家的轻声问道:“可有打听,这些话,是不是从咱们府里传出去的?那个贱妇…”

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声,沈氏仍旧觉得不解气,站起身走到锦桌前,一挥手,桌上的瓷盘茶具和点心碟子,顿时叮铃哐啷的全砸在了地当中。

“二夫人,您消消火…”

强拉着沈氏坐在暖炕边,吴宪家的使了眼色给翠柳和翠玉,让她们把地上的碎瓷片打扫了,一边轻抚着沈氏的后背。

待到沈氏气息喘匀,吴宪家的小心翼翼的说道:“奴婢昨儿派人清理了一遍府里的下人,如今只有几个碎嘴的下人在说此事,奴婢已找了借口将他们几个发卖出去了,老太太和大夫人那边,都像是还不知道此事。几位小姐和姨娘那里,更是一番平静,想来,府里还没传起来。”

“老爷和少爷那里呢?他们白日里都在外面,可听说了?”

越想越气,沈氏一边恼怒,一边却又不得不为此深深的担忧。

摇了摇头,吴宪家的低声回道:“前院那里,奴婢也不敢去打听,怕一不留神让人看出可疑,愈发露出此事。不过奴婢借着给大少奶奶送燕窝的机会和她屋里的碧墨姑娘聊了几句,瞧着像是也不知道外头传的那些浑话。奴婢猜着,若是大少爷知道了,大少奶奶必定知晓,清凉阁那边的丫鬟不可能一点儿不知情。”

略微安了点心,沈氏紧攥着拳头厉声吼道:“若是让我知晓是谁传了这些腌臜话,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着实可恶至极。”

说罢,沈氏抬起头看着吴宪家的沉声吩咐道:“流霜阁和滟芳斋那边,你务必叮嘱仔细了,别让这些脏话传到敏儿和依儿耳朵中去,敏儿快要出嫁了,听了这些话,指不定又要怎样劳神呢。依儿更是个没心没肺的,知晓了只会给我添乱。这些日子,把下人们管束紧了,千万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叹了口气,沈氏接着说道:“如今最要紧的,先把传这话的源头找出来…”

“是,奴婢晓得的,昨日各处都已经叮嘱过了,这些话必定不会传到几位小姐耳中。”

点头应下,吴宪家却是一脸的担忧的问道:“二夫人,那十五那日府里的筵席还要操办嘛?如今,送出去的十三张帖子,有五家找了理由拒了,还有两家没回复,只有六位夫人说到时候会来府里赴宴。”

眉头紧紧的蹙起,沈氏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无力的摆了摆手,她轻声叹道:“再让我想想,你先下去吧…”

看了沈氏一眼,吴宪家的轻声的退出了正屋。

第二日一早,沈氏觉得浑身酸痛,头疼欲裂,想着要理事,强撑着起身梳洗完坐在了正屋里。

还没等一众管事媳妇和婆子们聚齐,沈氏却是一站起身,一个趔趄晕了过去。

一时间,有拿了对牌急着去府外请大夫的,有开了柜子慌乱着取药的,映雪堂内外的丫鬟们都一脸的不安,忙进忙出的却是愈发放轻了脚步。

沈氏这一病,原本由她起意要操办的十五筵席,就不能再继续了,吴宪家的得了沈氏的吩咐,派管事的婆子去那六家府里送了礼致了歉,沈氏则静静的窝在映雪堂内养起了病。

可都城内的流言,并未因沈氏的病,而有丝毫的减弱。

“怎么样了?可打听出来了?”

从吴宪家的手中接过药碗一仰头喝了,沈氏皱着脸就着翠柳手中的茶碗喝了口水漱了口,转过脸看着站在炕前的她问道。

为难的摇了摇头,吴宪家的低声说道:“奴婢家那口子出去打听了好几日,说似乎是一夜之间就从街上那些叫花子口中开始传唱了,却查不出是从哪儿传出去的。”

“要你们有何用?到了关键时刻一个都派不上用场。”

瞪了吴宪家的一眼,沈氏满腔怒气的吼道。

“二夫人,四少爷来瞧您了…”

屋帘掀开,慕容庭怒气冲冲的迈了进来。

“庭儿,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学堂里读书的嘛?可是又贪玩跑回来了?”

使了个眼色给吴宪家的,沈氏一脸疼爱的看着走过来的儿子,伸出手拉着他坐在了暖炕边。

“娘,您的身子可好些了?”

忍下心头的怒气,慕容庭轻声问道。

安慰的笑了笑,沈氏柔声答道:“这几日已好了许多了,这不,娘才刚喝了药,明儿就好了。你可是担心娘才跑回来的?快回去吧,小心先生再罚你背书。”

低着头犹豫了片刻,慕容庭转过脸带着一丝怨气的看着沈氏说道:“娘,咱们又不是什么勋爵之家,将来是能袭爵还是怎的,你何苦攥着掌家的权利惹人非议呢?早些还给大娘那边吧。”

本就一脸病色的沈氏,对上儿子带着怨怼的目光,一口气上不来,猛的晕厥了过去。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十章 对策

第七十章 对策

“娘,病才刚刚好些,您别哭了,弟弟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就是了,何苦给自己气受呢。”

拿着帕子擦拭着沈氏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慕敏然柔声劝慰着。

“我这么辛苦的操劳,还不是为了你们?他不知道心疼为娘心里的苦也就罢了,还说出这样的混帐话来气我,我…”

说着话,沈氏的泪水愈发的止不住了。

趴伏在软枕上抽噎的哭着,沈氏心里恨死了传唱流言的幕后指使人,连带着柳氏,也被她在心底诅咒了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