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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邢进了审讯室,里面两个警员站起来,其中一个问:“邢队,查到了吗?”
老邢把保温杯搁桌角,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他点点头:“两点就回去了。你们收拾收拾就撤吧,剩下我和谭薇来。”
警员神色失望,看来案子还有得查。他们把桌上资料拾了拾,恰巧谭薇敲门,和她打了声招呼,错身离开。
谭薇关了门,两手扔插回裤袋里,在旁边站了片刻,看一眼面前男人。他侧着头,正往她的方向看过来,却不是在看她,眼睛紧紧盯着闭合的防盗门,眸色暗沉。
谭薇横移一步,挡住他的视线。
陆强眼神晃动,瞟她一眼,摆正头,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老邢递过来一杯水,他没接,挑起眼皮:“问完了吗?我什么时候能走?”
纸杯在他面前举了片刻,老邢收回手,走到桌子后面坐好,谭薇也过去提笔记录。
老邢默了默:“五月十号凌晨两点到五点之间,财富豪为酒店1202房间,有一名中国籍女子疑似被人谋杀,今年26岁,在优瑞科技工作。”
陆强看着他。
老邢说:“这人你认识。她是吴琼。”
陆强神色仍旧未动,看着老邢。谭薇点点桌面,“陆强,跟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老邢拍拍她胳膊,叫她不要心急,靠向椅背,也没催促。
过了会儿,陆强挪开视线。
老邢过去递给他一支烟,陆强看了看,这次接了。
他就着老邢的手把火儿点着,深深吸一口。老邢自己也点了一支,靠在桌上慢慢抽。
一时间,密闭的审讯房里烟雾缭绕。
陆强这支烟下的很快,老邢问:“再给你来一支?”
陆强:“不用。”
老邢直截了当:“我们查过你家小区的监控录像,上面显示,十号凌晨一点零三分你曾出去过,当天凌晨两点你打车回来,再次出门是上午十点整。”他掐了烟:“被害者吴琼的死亡时间,大概在十号凌晨三点左右。时间上不吻合,你基本可以洗脱嫌疑。”
“我没迈关子,查到什么,一五一十告诉你,是希望我们之间有最起码的信任,你能配合我们调查。”
陆强抱着手臂,看了他一眼。
老邢说:“我们在1202房间找到附有你指纹的打火机和雨伞,你能解释解释吗?”
片刻,陆强说:“我之前见过吴琼。”
老邢蹙眉,和谭薇对视一眼:“你是说,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你出门,是去见了吴琼?”
“对。”
“东西是你给她的?”
陆强说:“当时下着雨,她没打伞,我把自己的给她用。烟和火机也是她借去的,我没要。”
老邢沉思片刻,“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你是吴琼死前,除犯罪嫌疑人以外,最后见到她的?”
陆强沉默,没有答话。
老邢问:“你们在哪里见的面?”
“街角服饰店的门口。”
他朝谭薇抬抬下巴,让她仔细记录好。
“你们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
老邢看着他,扭开保温杯喝了口茶,笑了声:“半夜见面,什么都没说?”
陆强说:“她之前有话对我说,后来见到,又没话了。”
老邢一双犀利的眼紧紧盯着他,陆强神色自若。
半晌,他问:“吴琼没说她要去哪儿?”
陆强沉默片刻:“没有。”
“她情绪怎么样?”
“天太黑,我没注意。”
“那你们干什么了?”
“抽一根烟,待了不到十分钟。”
这段谈话没问出什么,他的回答过于简单,不知是真是假。
谭薇不由冷哼:“我不信你们什么都没说,黑天半夜就为见一面?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陆强垂着头,理都没理她。
谭薇被忽视,扔了手中的笔:“你这什么态度?不配合警方调查,知不知道我们有权拘留你!”
“谭薇!”老邢慈声阻止,“今天就到这儿吧。你整理一下笔录,去查查街角的监控。”
他转头对陆强说:“陆强,可以走了,感谢你的配合。但在案子查清以前,你最好不要离开漳州,我们需要随时请你回来问话。”
陆强站起身,冲他点一下头。
他多一分都不想待,急不可耐的开门出去。
***
已经过了凌晨,警局里人走的差不多,大灯关了,只留下几盏壁灯。走廊里暗淡无声,尽头漆黑,窗外半点光亮也透不进来。
陆强一眼瞧见长椅上坐的人。她一手环在胸前,另一只手肘撑在手腕上,手掌盖住额头,低垂脑袋,似乎睡着了。
她身形很小,静静窝在冷硬的座椅里,外套也单薄,长裤下露着细细的脚裸,一动也不动。
陆强视线别开片刻,舔了舔下唇,他两拳握紧,站了两秒才抬步往她身前去。
卢茵只浅寐,隐隐感觉一股温热气息靠近,有人手指覆上她唇瓣摸了摸,她一颤,登时睁开眼,紧跟着就要站起来。
肩膀上压下一双手,陆强蹲在她身前,柔声问:“睡着了?”
卢茵慌乱中认清是他,眼睛一亮:“你没事了吗?”
陆强没答,咬牙佯装发狠,刮一下她鼻头,温声呵斥:“又他妈不听话,大晚上谁让你跑来的。”
两人距离很近,陆强脚尖着地,脚跟微微悬着,蹲在她身前,比她还要高一点儿。
她紧紧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强倾身亲她额头,“傻了?”他逗她一句,脱下外套,把卢茵整个裹住,手臂用力,夹着她一并站起来。
“车在外面?”
卢茵缩在他怀里,低低的嗯了声。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双脚脱力般走不动。
夜晚比白天气温低很多,狡猾的冷风直往裤腿里钻。
开了车门,陆强把她送进驾驶位,自己快步绕过去,坐去副驾驶。
卢茵打了两次火,她握着方向盘,往家的方向开。
车厢里没开灯,陆强侧头看她一眼,把空调打开,手掌贴着出风口,没多会儿,温热的暖风源源不断吹出来。
陆强调□□向:“还冷不冷?”
卢茵眼睛盯着前面。
他看过去,她脸孔被路灯晃的忽明忽暗,陆强手掌覆上她后脖颈:“晚上吃饭了吗?”
卢茵抿紧唇,仍然目不斜视。
陆强看了眼前面,又调转回视线:“让你担心了,茵茵。”
他不说这话还好,控制一路的情绪被他逼出来,满腹委屈与担心急需宣泄,她觉得自己没用,鼻根发酸,眼泪忍也忍不住。
轻轻眨眼睛,眼泪不少反多,她拼命克制,陆强还看着呢。
恰好行过市中心商业区,车窗外灯火通明,幽暗的光亮映进她眼里,陆强心一跳,她颈后的手掌不由捏紧。
卢茵吸吸鼻子,眼前越来越模糊,像雨幕阻隔了车窗。
陆强轻哄:“别哭。”
她看不清路,手一歪,车子在马路上滑了条弧线。
陆强沉眸:“茵茵,先靠边儿停车。”
卢茵听了他的话,打右闪,在僻静路边拉下手刹。
陆强扭亮车灯,扳过她双肩,不大的脸上挂满泪,她紧紧咬住下唇,努力不发出声音。
他胸口被狠狠揪住,感觉车厢里闷的快窒息。他提着她腋下,把卢茵从驾驶位抱出来,横搁在自己腿上。
两臂收紧,她窝进他胸口。
陆强拿唇贴她额头:“害怕了?”
卢茵细细的抽泣。
陆强叹口气,缓慢的说:“我又什么都没干,你怕什么。”
她眼泪鼻涕都蹭在他胸口,陆强捏起她下巴,唇覆上去,一寸寸吮吻她的泪。
车厢里很安静,偶尔有车从后方嗖一下开过去,陆强关了头顶灯,视线乍然漆黑。他捏着她下巴的手轻轻抬高,把她的唇送到嘴边,一口含住,温柔的亲吻。
卢茵略微挣扎,便被他攫住后脑,更深刻认真的吞没。他的吻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小心翼翼取悦她,不似平时凶猛的长驱直入,而是带着她唇瓣浅浅的吸吻。
她头脑一片混乱,忘了哭,甚至忘记两人为什么会吻在一起。
气息微乱,陆强离开寸许,把她手贴在自己脸颊:“摸摸看,我在这儿呢,还怕吗?”
她手指冰凉,陆强拉到唇边亲了口,“对不起。”这三个字带着无奈的叹息,还有对她无能为力的歉意。
卢茵心中一软,万分后悔自己的失态,赶紧抹了把眼尾,从他身上坐正些,摇头说:“不怕了。”
她主动亲亲他:“晚上吃饭了吗?”
“没有。”他也问:“你呢?”
“没。”
“那回家做给你吃?”
她又靠回他胸口:“还是我做吧。”
两人在路边待了会儿,情绪稳定,卢茵突然想起问正事儿:“他们说的凶杀案到底怎么回事?”
陆强脑袋靠着椅背,半阖双目,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他的声音:“吴琼死了。”
***
事情告一段落,陆强过了半个月平稳日子。
老邢电话在这天中午打来,没有去审讯室,他约了间茶室,跟陆强在外头见面。
陆强本意不想去,挨不住他亲自来请。
老邢爱喝茶,偏爱色重味浓的乌龙,叫了壶上等大红袍,热气蒸腾间,满室茶香。
他给陆强斟了半杯,拿食指推过去。
陆强低头扫了眼,没动:“有话直说,我没时间在这儿耗着。”
老邢笑笑,端起茶杯浅抿一口才道:“街角的录像我们查过,证实你没说谎,”他看陆强一眼,“上面清晰记录了你给吴琼打火机和雨伞,整段儿视频七分二十三秒,吴琼独自离开,你在原地站了一分钟,才往相反方向打车走。二十四分钟后,出租车出现在你家小区门口,你下了车,直到上午十点才和个女人出来。”
陆强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并不搭茬。
老邢说:“那天我看见有人带吴琼进了酒店。是谁杀了她,其实你我心里都很明白,是不是?”
知道他不会回答,老邢低下头,慢慢喝杯中的浓茶。旁边水壶咕咕冒泡,有白烟顺壶嘴顶出来。
安静了片刻,老邢说:“我们转天中午十二点接到报案,到时间她没有退房,服务员才上去查看,发现了吴琼的尸体。”
“据负责人说,上午十点,酒店发生一点儿小故障,机房电线损毁,停电十分钟。而那之后,酒店连续三天的监控记录全部消失。房间明显被人动过手脚,没有可疑指纹,凶器不翼而飞,半片毛发都找不到。”老邢转了转茶杯:“前台登记是邱震的身份证号,这几乎成了唯一线索,可我们的人找他回来问话,你猜他怎么说?”
陆强挑了挑眉。
“邱震说,他身份证已经丢了一个月,财富豪为的房间并不是他开的。”
陆强垂眸听完,手指在桌面点了点,“这是警方内部机密,现在可以公开了?”
老邢笑笑:“说我心急也好,能力不够也好,万不得已,我不张这个口。”
“恐怕你找错人了。”
老邢说:“和六年前的强.奸案相同,你替人顶罪大家都知道,但苦于没证据,把他放走,在国外一待就六年。我不知道你们其中恩怨,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个小姑娘公不公平?”
“这是条人命,如果这次放他走,很可能他马上离开漳州,再也不回来。这案子破不了,吴琼永远也得不了安息。”
陆强点了根烟,嘴里发出缓缓的呼气声:“你想怎么样?”
老邢沉默好一会儿,抬起头:“澄清六年前的事,拖住他,一年半载,我不相信找不出证据。”
***
另一边,邱家别墅里。
陈胜大刺刺靠着沙发,抬头瞥一眼邱老。
邱世祖双腿搭在桌角,手里夹一根雪茄,他半天没抽,“警察最近还跟踪小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