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能永远得宠?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在东宫站稳脚跟?你不如帮我,我俩联手……”碧玉低喊道。

  “能不能那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碧玉还不想放弃,但这时念夏已经上来要送她出去,她只能满心不甘又怨愤地离去。

  念夏回来时脸色格外复杂。

  认真来说,她也算胡尚宫的人,偏偏姑娘当她说了这些话。

  福儿笑了笑,她这话可不是说给一个人听的。

  “对了,等会你帮我去尚食局一趟,看看这趟尚食局去行宫的有哪些人。”

  念夏微微一愣,神色更是复杂。

  这是说话给她听还不算,还主动给她机会让她出去递话?

  念夏想了想,道:“姑娘,你不用试探奴婢,奴婢来之前就有人跟奴婢说了,奴婢既然来服侍姑娘,以后就是姑娘的人,一仆不事二主,这个道理奴婢还是懂的。”

  福儿也没虚伪地说自己没这个意思,而是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信你。不过我让你去尚食局,还真不是别有用意,而是真想知道这趟尚食局有什么人会去,也不知道陈司膳这趟会不会去?”

  “那奴婢这就去问问。”

  念夏很快就回来了。

  她带来了两个消息,这趟不光陈司膳会去,福儿的师傅王来福也会去。

  这下,福儿有些坐不住了。

  之前福儿还敢往御膳房跑,但自打她得宠后,再没去过。

  不是不想去,而是清楚盯着自己的人太多,不想生事。

  在听说师傅要去后,她下意识就想去一趟御膳房,却忍住了,而是让人把钱安找了过来,让他去找小豆子打听具体情况。

  钱安很快就回来了。

  “据说是陛下最近胃口不太好,特下命让王御厨随驾。王御厨那边也准备好了,让小的跟姑娘说不用担心,他跟着尚食局的人在后面走,一路有车坐,不会有什么大碍。”

  承德行宫离京城约有四百多里,最快也要走十天,十天的长途跋涉,还要坐在颠簸的车上,又这么热的天,也不知师傅能不能受得住?

  担忧归担忧,但这事明显不是自己能左右的,福儿也只能将担忧放在心底。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福儿随着太子起了个大早。

  平时太子早上起来,她都是只管睡自己的,从来没有要起来服侍太子更衣洗漱用早膳的自觉。今天突然起这么早,卫傅还有什么不懂的?

  “其实你不用起这么早,孤是要陪驾,临行前还有些繁琐的仪礼要走。至于你,能赶在午时走就不错了。”

  福儿诧异,还有些不信。

  想着反正起都起来了,她就陪着卫傅用了早膳,送走他后,她就坐在屋里等。一直等到她都想去睡回笼觉了,陈瑾才让人来搬她的行李,又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样子,才有人来通知她要走了。

  而这时距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

  ……

  宫里平时是不能坐车的,但今天不一样,因有娘娘们要随行,一溜看不到头尾的大车停在东长街上,福儿跟着搭了个空,坐上一辆车。

  往日空旷宽敞的长街,今日显得格外拥挤,车多人也多。

  隔一会儿就有一位娘娘来了,登上了车,前头来的都是位份低的娘娘,越往后位份越高。

  福儿的车在靠后的位置。

  据钱安说,附近几辆车里坐的都是几位皇子的侍妾,因着皇子们都还没大婚,自然这些侍妾都没有名分,跟福儿一样,因此车架都在后面。

  福儿的车虽靠后,但位置还不错,正好可以看见每位娘娘经过,她悄悄把车窗帘子掀起一角,偷偷朝外看,借着机会把以前见过没见过的娘娘公主们都认了一遍。

  甄贵妃到时,阵仗很大,六皇子还小,今年才八岁,跟她坐了一辆车。

  皇后是最后到的。

  等皇后上车,又等了会儿,车终于动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东长街,在宫门处和元丰帝领着的大队伍汇合。

  临走前,就有人提醒过福儿,没出城前不要随意打开车帘,甚至还没出皇宫,念夏就把用来挡阳的竹帘放下来了,将车窗遮得是严严实实。

  念夏道:“姑娘您再忍忍,等出了城,就能把车帘打开,要不您先睡一会?”

  可车里实在闷热,怎可能睡得着?

  不过一路行来也没听见人声,外面十分安静,福儿猜应该是提前就肃清了道路。

  走了差不多两刻钟,队伍终于出城了。

  福儿所坐的车突然加快速度,走到太子的金辂后,方减缓速度。

  队伍中,类似这种举动的还有好几辆车,都是诸如福儿这种家眷。幸亏车队两旁一直有禁军侍卫负责调配,倒也没引起混乱。

  念夏让坐在车辕上的钱安看看前后车的动静,听说许多车的车帘都打开了,估计都是热得受不了,她才起身把竹帘打开,只留了一层纱帘。

  总算有风了,虽还是热,但最起码没那么闷。

  这下福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外面。

  车队两侧都是甲胄分明的禁军侍卫,往前面是太子的金辂,再往前是皇后的玉辂和元丰帝的大辂,三辆辂车被重重法驾卤簿和侍卫包围起来,看着华丽威武气势逼人却让人有些眼晕。

  一些皇亲国戚勋贵大臣,或身穿官袍,或身着甲胄,骑着马陪在元丰帝的大辂旁,其中有几位衣着扎眼的少年,正是几位皇子。

  福儿看见太子了。

  他穿了件方领对襟的织金龙纹罩甲,里面是件朱红五彩行云团龙的曳撒,金得闪亮,红得耀眼。衬着他俊美的脸庞,高大的身材,格外有种意气风发之感。

  在人群里十分扎眼,明明那么多人,却能让人一眼就看见他。

  福儿看了看另外两位皇子,怎么看都不如他。

  再看看前方十分华丽、属于太子车辇的金辂大车,想想自己所坐的朱漆蓝帷马车,福儿凭空生出一种窘然,总觉得是一匹光鲜矫健的骏马后面领了头灰突突的小毛驴。

  这条队伍实在太大,绵延数里之长,所以行得很慢。

  往外看了一会儿,福儿就没兴致了,昏昏欲睡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车停了下,将她惊醒。

  问过之后才知是要换车。

  法驾卤簿辂车看着是威严好看,彰显了皇家的气势,但并不适合长途跋涉,一般出城后就会换更轻便的车。

  据说陛下也下命了,说今年酷暑,不用太注重规矩,尽量轻装简行,早日去到承德行宫。

  其实主要是皇帝皇后太子换车,像福儿这种车是不用换的。

  等换过车后,福儿往前看了看,这下心里总算平衡了。

  如今太子的车辇被换成了一辆朱漆宝顶华盖马车,虽车还是比她的车大,但至少不会让她瞧着望而生畏。

  换过车又少了那些卤簿仪仗后,车队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日头越来越烈,许多骑马陪驾左右的勋贵大臣,渐渐都有些受不住了,骑着马往回跑,估计是想回去在马车上歇一歇。

  福儿隐在纱帘后,瞧着四皇子回来了,三皇子也回来了,过了一会儿,才见太子骑着马往后跑。

  她往那边瞅,太子往这瞅,两人正好对上一个眼神。

  福儿也不让,就那么看着他。

  太子佯怒瞪了她一眼,调转马身。

  本来福儿以为他要回自己车的,她心里还在想,若是车不停,他又在马上,如何才能上车?

  下一刻就见他放慢了马速,竟渐渐与她的车并行。

  她还没弄清楚他想干什么,就见他一个旋身再借马镫腾身一跃,人已姿势极为潇洒地在阵阵惊叹声中登上了她的马车。

  车外是阵阵低叹太子殿下武艺真好的议论声,不管外面那些侍卫是不是真的吃惊,反正福儿是被惊到了。

第19章

  迎春对皇后道:“娘娘,奴婢见昌平候他们都转头回来了,三皇子也回了,殿下应该也快回了。”

  车中,换下后服穿着一身家常衣裳的黎皇后,靠坐在软靠上,她素着面,穿着也十分素净,这样的她极为罕见,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

  闻言,她往车窗外看了看。

  “本宫坐在车里都热得受不住,也不知傅儿怎样了?日头这么烈,还得骑着马在外面走。”

  迎春小声道:“三皇子四皇子都在,殿下又怎好不在。”

  也是,下面两个弟弟都在父皇面前‘承欢膝下’,作为年纪最长的太子怎好缺席?

  皇后神情微微露出一丝厌恶,似乎想说什么,忍住了。

  这时,车厢外有人低声道殿下回了,迎春忙朝车窗外望去,正好看见太子骑着马往回跑。

  “娘娘,殿下回了。”

  皇后表面平静,眼睛却不落下地看。

  “回了也好,也免得晒坏了。”

  她往后靠了靠,似乎终于放了心,阖上双目养神。

  过了会儿,车厢外传来阵阵惊哗声,隐隐有人在低叹太子殿下的武艺真好的字眼。

  皇后当即睁开眼睛。

  坐在车里是看不见后面情形的,迎春接受到皇后的示意,忙扬声问外面怎么回事。

  不多时,有人报来。

  “是殿下直接从马上上了车,引起了一些侍卫的诧异。”

  “太子也是,年纪还小?竟做出如此出格之举,若是摔伤了怎么办?”说是这么说,皇后脸上却隐隐带着骄傲之色。

  可下一刻顺子的话,让她顿时变了脸色。

  “不过殿下没上自己的车,好像上了后面一辆似乎是侍妾坐的车……”

  福儿半掩着口的手还没放下,太子已经进来了。

  “你看看哪家女眷像你一样,明目张胆地隔着车窗看男人?”

  念夏忙退身到外面,由于地方有限,她只能坐在车门处,背对着里面。

  卫傅在福儿的身边坐了下,离近了才发现他出了很多汗,身上热气腾腾的,衣领子都汗湿了。

  “我又没看别人。”

  卫傅挑了挑眉,明显不信。

  福儿现在都还有些心如撞鹿,不免神态就带了些娇软:“方才三皇子四皇子往回跑时,我都藏在帘子后,只有殿下过来时,我才拉开了车帘。”

  “你没往外看,怎知三弟四弟往回走了?”

  哎呀,被拆穿了。

  福儿忙岔开话:“殿下,你出了这么多汗,要不要换身衣裳?不过我这好像没带你的衣裳,要不你先喝杯茶?”

  “你跟孤装傻就是。”

  卫傅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福儿眨了眨眼,装作没听见,殷勤地拿着帕子给他擦汗。

  如此一来,卫傅倒也不好与她再计较了。

  说话间,有人骑马送来了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着太子的干净衣裳,又有人骑着马送来铜盆帕子和半桶水。

  福儿简直想象不出,这水是从哪儿来的。

  还是卫傅见识广博,嘲笑她说有人专门服侍这些,别说水了,还能在车上做吃食。说若不是这些问题能解决,如何能赶路数百里?

  要知道当下这个车队里都是大燕最尊贵的一批人,渴不得,也饿不得。福儿这车是太小,他的车里不光自备的有洗漱用的物件,还有便桶,烧水的炉子,还能泡茶,像父皇母后及其他高位嫔妃车里还有冰盆。

  好吧,福儿承认自己见识浅了。

  “那殿下车里有冰盆吗?”

  “你想做什么?”

  福儿扭捏了下,一面贤惠地帮他脱外面的罩甲,一面道:“你看长途跋涉,殿下难免需要人服侍,小喜子哪有奴婢周全,不如让奴婢去殿下车里,殿下平时吃茶用饭奴婢也能跟着服侍。”

  她这装模作样的样子,让卫傅连连皱眉,又有些啼笑皆非,不禁睨了她一眼:“现在知道巴结孤了?晚了!”

  福儿装哭:“殿下你怎能如此狠心无情,妾身一介蒲柳之身,被殿下强抢民女……”

  “等等,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

  卫傅越听越不对劲,打断她的话。

  福儿眨了眨眼。

  “话本子里啊,我平时没事做,又没东西打发时间,小安子就给我找了些宫外的话本子。殿下你知道我的,我哪有那个兴致看书,就让念夏念给我听……”

  “停停停!你赶紧给我打住!”太子斥道,“你这成天不学无术的,看个话本子还得让宫女念?”

  福儿叫屈:“不想看跟不学无术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不识字,就是不想费眼看,听人讲多有意思,正好我跟念夏都能打发时间。”

  她说得理直气壮,车门外背着身的念夏和钱安冷汗直冒。

  没想到姑娘这么轻易的就把两人给卖了,幸亏殿下没发怒,还在那儿跟姑娘‘讲道理’。

  “……总之以后不准学这一套,太不像话了,而且,孤…孤哪有强抢民女?”

  瞅着他虚张声势的冷脸,泛红的耳根,福儿笑得像偷吃了鱼的猫。

  “殿下真没有吗?”

  见她突然偎进自己怀里,卫傅下意识就让她看车门。

  福儿才不要看,道:“那殿下让不让我坐你的车?”

  “……”

  “这样呢?行不行?”

  她突然揽着他颈子,在他薄唇上印了一口。

  见皇后冷着脸,迎春也不敢说话。

  “就是那个被太子独宠的宫女?叫什么福儿的?”半晌,皇后才道。

  迎春没敢抬头:“据说这趟殿下就带了一个司寝宫女。”

  “是只带了这一个,还是只有这么一个?”

  皇后瞧了她一眼道:“你们别以为瞒着本宫,本宫就不知最近东宫发生的事,四个司寝宫女,太子只挑了一个,而且颇为宠爱,日日招其侍寝?”

  迎春忙跪了下来,匍匐在地。

  “娘娘,奴婢瞒着您,也是怕您又生气,您与殿下是亲母子,这两年却不甚亲近,奴婢也是怕您和殿下因为一些小事生了矛盾,越来越生疏,才……”

  “行了,谁让你跪了?你起来。”

  迎春爬起来,偷偷瞧了皇后脸色一眼,软声劝道:“娘娘,殿下到底大了,有了自己主意,他觉得您管他太严厉,有些事娘娘不如就睁只眼闭只眼松一些吧。殿下从小就乖巧懂事,很小就知道好好读书,不给娘娘丢脸。娘娘,殿下是你那么艰难才生下的,您为了他殚精竭虑,付出了那么多……”

  说到这里,她心疼地拭着泪来。

  “莫为了一些小事,闹得母子离心。奴婢也知道奴婢这些话僭越了,但这些话奴婢早就想说了。”

  “行了,你哭什么!本宫有说过要叱责他?”

  “娘娘!”迎春惊喜地抬起头。

  “你当本宫不知他此举是在跟本宫怄气?”

  皇后收回目光,瞧向窗外。

  “本宫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生分,可前有猛虎,后有饿狼,不管是太子,还是本宫,都容不得行差踏错一步,太子一日未登上那个位置,我母子二人一日就是众矢之的,是靶子,只有谨言慎行方得妥善。”

  顿了顿,皇后似乎想让她安心,又道:“不过这是件小事,本宫倒也不至于因这点小事就生气。”

  迎春松了口气,“娘娘不生气就好。”

  最终,念夏和钱安也没听见太子说到底行不行。

  不过两人一直没敢回头看就是。

  卫傅松开手,福儿趴在他怀里轻声喘着气。

  他又气又恼地低头拧了拧她脸蛋,怪她破坏了他的体面。她去推他的手不让他拧,两人无声地又‘争斗’了会儿,终于消停下来。

  卫傅看了看车门处两个奴才战战兢兢的背影,再看看怀里胆大包天又刺头的她。

  确实她这车太小,也不太方便。

  ……

  太子在福儿的服侍下擦了身。

  见水是温热的,福儿便也借着洗了脸,擦了擦出了很多汗的脖颈。

  念夏进来把污水、脸盆和水桶送下去,将车里收拾干净,又出去了。

  因为天热,两人都没什么胃口,便吃了些福儿带的瓜果和零嘴。

  一大碗临走前才从冰釜里拿出来的西瓜,为了保证西瓜不变味,福儿特意将西瓜装在一个小木桶里,桶里放了许多冰,如今冰已经化掉了,成了冰水,不过西瓜倒还是凉丝丝的。

  一碟麻香牛肉丝,一碟豌豆黄,一碟莲香蜜糖酥、一碟枣泥酥、一碟如意糕。

  这里头除了西瓜和牛肉丝是福儿带的,其他都是有人用食盒送上来的。怕天热会坏,这些点心都是酥皮的,还都是甜的。

  福儿一看就没什么食欲,倒是太子就着西瓜和牛肉丝吃了两碟子点心。

  他这种又辣又甜的吃法,让福儿望而生畏,连连在心中暗道自己作孽,竟让他学成了这种吃法。

  不过他倒是吃得挺香,估计也是真饿了。

  吃完再喝一碗清火茶,福儿将车窗上的竹帘半放下来,这样既能挡住外面的视线,又能让风吹进来。

  卫傅靠在她腿上,福儿缓缓给他打着扇子。

  “孤这样像什么,若是被人看见,定要说孤荒淫。”

  福儿瞅了他一眼,就听他这样的嫩脸还荒淫?

  “要不我把扇子给殿下,殿下给我扇,就没人说你荒淫了?”说着,福儿就要把手中的团扇让出去。

  卫傅怎么可能接,他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福儿没好气地继续给他打扇子。

  微风徐徐,拂过彼此的脸颊。

  不一会儿,太子就睡着了,福儿也睡着了。

  申时,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问过之后,才知是到了驿站。

  此时卫傅也睡醒了,精神抖擞下车去伴驾,福儿又等了会儿,才有人来安排她下车。

  厢房已经准备好了,福儿跟太子住在一处,是一个还算宽敞的院子。

  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福儿是绝对不会乱走的,她让念夏去问能不能给她这送些热水来,很快就有人把热水送来,福儿沐了个浴,总算感觉活过来了。

  天黑之前,太子回来了,因明天还要起早赶路,两人用罢膳就睡下了。

  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亮,两人就起了。

  洗漱用膳,等出门上车时,东方才泛起鱼肚白。

  这一次福儿坐的是太子的车,不过上车后,卫傅就跟她说了,让她乖巧一点别太张扬。

  他虽没有明说为何,福儿却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见太子真安排自己坐他的车,福儿也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为了贪凉一时肆意无忌闹着他玩。

  如今他倒是答应了,她却觉得此举实在冒失。

  可此时后悔已经晚了,有些事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太子无疑是年轻傲气、要脸面的,哪怕她明知道皇后对他管束很严,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来。

  他都愿意顶着可能会有的责难,让她坐他的车了,头是她开的,此时她又突然说不坐了,恐怕他再纵容自己,这次也要恼。

  福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车,还老实跟他保证自己肯定听话低调。

  卫傅见她被吓成这样,不禁哂然:“现在知道怕了?”

  福儿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怕,这不是怕给你惹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别忘了孤是太子。”

  这已经是太子第二次当着福儿说这种话,不管结果如何,此时福儿只能听着,并一定要相信他。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太子陪福儿坐了会儿车,等车队要行之际,他又上了马去前头伴驾。

  福儿起先还有些战战兢兢,可太子的车实在舒服,不光不颠簸,还宽敞。

  车厢和车夫所坐的横木之间,有个四尺来宽的车亭,在车上服侍的奴婢可以坐在此处。

  念夏除了服侍外,是不敢进车厢的。

  福儿一个人在有座又有榻的车厢里,想坐就坐,想躺就躺,简直不要太舒服。

  黎皇后那自然也知道太子让个宫女上了他车的事。

  迎春战战兢兢怕皇后发怒,幸好娘娘只是听着,并没有说什么。

  至于太子,他时而骑马伴驾,时而回车上休息,等到快中午日头烈时,就直接回车上了。

  按照他的说法,下午之前他都不用再出去。

  而太子的车里确实不是福儿的能比的,日头出来后,就有人给送了冰,不光有冰,中午还有热饭可以吃,瓜果点心更是不缺。

  本来福儿还担心路上吃食问题,如今倒是不担心了。

  车队中午是不停的,会一直持续赶路直到下午,一般申时左右,就会到一处驿站。显然这赶路时间是经过计算的,甚至这驿站都可能是专门搭建供以宫里人前去行宫避暑之用。

  如此几日下来,福儿倒没觉得受了什么罪,倒是太子被晒黑了不少。

  本来福儿没发觉的,还是晚上脱了衣裳,才看出他颈子和衣裳里面的颜色不对。

  她没忍住,嘲笑了他一下。

  这一下可不得了,他教训了她一晚上,以至于第二天福儿根本起不来。

  好不容易起来了,她闭着眼睛更衣洗漱随便吃了些东西,被念夏扶上了车,之后在车里睡了一上午,反而太子精神抖擞的,骑着马陪驾了一上午都不累。

  此次遭遇,也让福儿意识到一个问题。

  什么叫年轻气盛?这就叫年轻气盛。

  而她竟有种吃受不住之感,果真是年轻,所以气血旺盛?

  过了密云,大路就越发宽广了,沿路人烟稀少,经常会碰见大片的草地和湖泊,让人有种终于到了边塞之感。

  这日,行经一处湖泊,元丰帝见此地水丰草美,突然兴致大发说要在此地停留半日。

  这几天沿路经过城镇,车队都是过门不入,据说有地方官员前来接驾,元丰帝也是不见。赶路久了难免枯燥乏味,趁着今天天阴,又是中午,正好停下来让所有人都歇一歇,顺便就地造饭。

  这一命令引来许多人的赞叹,骑马的也就不提了,那些坐车的连着多日憋在车里,能出来透透气,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福儿也下了车。

  就见离这里不远处已经有人搭起了几座帐篷,估计是供几位正主子用。

  远处,禁军侍卫已将这片广阔的草地围了起来,有人在守卫,有人在喂马。有一处帐篷离着水不远,福儿远远瞧着似乎是尚食局的人在那儿。

  她本想过去看看,但附近停了很多车,许多车上的人都下来了。

  这些往日光鲜亮丽的后宫女眷们,经过多日的长途跋涉,已经抛弃了平时尽可能奢华富贵的打扮,一切都简便起来。

  衣裳在保持体面的情况下,尽可能单薄,发髻也梳得简单,也不搽脂抹粉了。

  福儿远远瞧去,若不去看四周甲胄分明的禁军侍卫,这些人哪像什么娘娘啊,都像富户人家的女眷。

  太子前去伴驾了,福儿为了不引人瞩目,也不敢走远,只在附近走了走看了看。

  由于她这张脸陌生,许多人也不认识她,除了好奇地朝她看了看,也没人跟她说话。倒是几位皇子的侍妾,似乎之前与她有毗邻之谊,彼此注意过,对她投以笑容,福儿还以笑容。

  仅是如此。

  福儿站了会儿,就有些厌了,打算回车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