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手轻轻的执起毛笔,东方不败看着杨敛呆滞的表情,唇角微弯,“你在想什么?”

“属下只是感动于教主对属下的关心,”杨敛低头看着那团墨渍,捻着页脚,却不直视东方不败的双眼。

东方不败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你是本座的人,本座自然不会让你死,更何况死在那些正道小人手中。”把毛笔扔到一边,东方不败重新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毛笔,交到杨敛面前,“除非我先……”

“教主神功天下第一,无人能及,”杨敛手下一紧,刺啦一声,手下的账本缺了半个角,他并不是真正的不解风情,只是明白与接收是两回事,他做不到某点小说里的那些男主角那样,可以爱很多形形色色的女子,真正的爱情并不能分成两份或者更多,可以分的感情不能成为爱情,而是滥情。

他不知道东方不败对他这种感情从何而来,可是面对这个人,他竟然连装傻也做不出,或许是因为太喜欢这个人物,每每想到原著中的那个结局,他都会觉得,若不是杨莲亭,也许东方不败不会落到那个结局。

如今,他自己成为杨莲亭,他以为,能成为东方不败的助手,手下,又或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关心他的人,却从未想过,即使换了内里的杨莲亭,依旧会走上注定好的道路。

书房里陷入难堪的沉默,东方不败看着杨敛手中半页账册,缓缓的收回自己递出的毛笔,“不过缺了半页账册,你还不快核算账目?”

杨敛拿过东方不败手中的毛笔,对他笑了笑,“是属下失职了。”用笔蘸上浓浓的墨,细心的在一旁核对起来。

东方不败注视着低头的杨敛,拿过分堂传上来的报告看了起来,只是那些黑黑的字在他的眼中全部化为一个空洞的字体,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两人不再交谈,东方不败是开不了口,而杨敛却是不知道说什么。

东方不败自认不是在感情上怯弱的人,所以他向杨敛暗示了自己的感情,可是对方的态度不是惊恐或者厌恶,又或者为了权势刻意讨好,而是另类平淡的沉默。

是觉得这份感情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还是他真的不明白自己话中暗含的意思?蓦地想起桑三娘说过这人是木疙瘩,此时他便宁可这人真的是木疙瘩,也不是漠视自己这份感情。

短暂的不安过后,杨敛便释然,感情不过是顺其自然看,他这般纠结也是不必,至少东方不败不是那种因为求爱不得便要杀之的人,至少在自己没有背叛他之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在整个笑傲故事里,最为痴情的人他从来不觉得是令狐冲,而是最后成为失败者的东方不败。

放下心里的担忧,杨敛竟安下心开始算起帐册来,仔细核对过后,他便发现不对劲,这其中明显有作假帐的痕迹,虽然好几家大商铺收益颇丰,但是杨敛却觉得,收益并不止这些。

把几家做假账比较明显的商家记到旁边的小册子上,杨敛正准备告诉东方不败这个事情,就听到书房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他眉头微皱,便听到一个小丫头带着哽咽的声音。

“教主,青夫人从今天早上开始便吐血不止,平先生也去瞧了,说是不行了,求教主去看看吧。”

杨敛面色一变,这位青夫人为人温婉和知礼,在这个时代,也是不可多得的女子,明明前些日子还是好好的,怎么不过十多天的光景就成了这个样子。

东方不败见杨敛面露怜惜,面色微冷,从椅上起身,“你下去吧,叫平一指尽力救治,本座随后就来。”

“是,”跪在书房外的丫鬟擦着眼泪急忙的退了下去,她要赶着把这些消息告诉夫人,所以并不知道书房里面几乎冷凝的气氛。

杨敛本欲跟着东方不败,东方不败却沉着脸道,“你身体没好,现在回房去歇着。”不过是女人,便心疼了吗?

杨敛察觉出东方不败怒意,作揖道,“属下多谢教主体恤。”他并不去深想东方不败的怒意是否与他有关,但是却不想再去惹怒东方不败,见东方不败甩袖出了书房后,就合上手中的账册,关上书房门出去了。

出了书房,此刻的雾还未全散去,薄雾缭绕,给人一种远离尘世的错觉,可惜这给人出尘之感的薄雾中却满是微尘。低头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杨敛慢慢的走着,竟不觉出了院子,往东边走去,看到一个荷塘,塘中剩下几片枯叶与腐败的莲花梗,水面上还飘散着缕缕白烟,有着说不出的衰败凄凉感。

“杨总管怎的在这?”清灵的女声仔身后响起,杨敛回头一看,竟是一个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的少女。

“属下参见圣姑,”杨敛做了一个揖,“不过闲着无事,四处走走,此处荒凉,圣姑怎么到此地?”

“怎么,你来得,我便来不得了?”任盈盈温婉一笑,比之两年前少了几分淘气,多了几分女子的柔美,“我可是打扰到杨总管了?”

“何言打扰,”杨敛忙道,“属下不过是发呆而已。”

“没了阳光,这一池的莲花,也不过时残叶败梗,”任盈盈走到池边,站在离杨敛五步远的地方看着一池寒水,“这莲花开时美丽无比,可是开过之后,也只能这番模样。”

“属下的看法倒是与圣姑不同,”杨敛微笑道,“这莲花冬日衰败,不过是为了来年开得更好,我们不能因为它此刻衰败便否认它的美丽,没有哪一种花常开不败,但是没有哪一种花在盛开时不美丽。”

“杨总管的确比盈盈更懂花,”任盈盈脸色微微一黯,“只是,也不是每一种花都想拘在这池子一次次的开花,又一次次的衰败。”

杨敛听到任盈盈此言,便知道任盈盈话中另一层的意思,他只是微微一笑,不再接下话来。人或许都是自私的吧,明明知道属于任盈盈的人生应该是在那个竹林中遇见属于她的令狐冲,他却不想任盈盈下山,因为任盈盈的下山,便代表着未来的某一天,东方不败可能实在任我行与令狐冲剑下。

没了任盈盈,那么便不会有任我行与令狐冲联手,那时候谁生谁死,就没有定论了。

“听说东方叔叔很信任你?”任盈盈见杨敛不说话,继而又开口道,“是吗?”

杨敛垂眼低眉道,“不过是外面传言而已,不是教主信任属下,而是属下信任教主。”即使现在的他,对东方不败的感情也许并不是爱情,但是在他眼中,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谁比东方不败更重要。

“难怪东方叔叔信任你,”任盈盈淡淡一笑,轻轻叹道,“爹爹以前便是没有这样的人在他身边,所以最后才会……”

杨敛一听这话,就知道任盈盈是清楚这件事情了,他心下微微一惊,随即平静下来道,“任教主神功盖世,属下不过是无能之辈,即使有属下的存在,对于任教主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

“杨总管不仅懂花怜花,竟还是自谦之人,”任盈盈对杨敛这番赞扬的话完全没有反应,只是似笑非笑道,“教中谁人不知杨总管的能耐,何须如此自谦。”

杨敛实在不知道任盈盈和自己说话的意思,他与任盈盈平日根本没有多少交谈,怎么会谈起这些,难道是想在自己身上探得什么口风?

“罢了,我也就不打扰杨总管的雅兴了,”任盈盈微微一笑,“先走一步。”

“圣姑慢走,”杨敛看着任盈盈的身影消失在薄雾中,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难道任盈盈是想……当初任盈盈想离教,自己是坚决反对的,如果这事传到任盈盈耳中,而她现在此番故意亲近的行为,难道是为了让东方不败对自己心生疑意?

后院里,东方不败看着面色苍白,失去生机的女人,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关心,“本座会让平一指好好医治你的。”

青夫人凝视着他的脸庞,良久后苦笑,“夫君,青青怕是不行了,”她慢慢的把视线移到蚊帐顶上,“夫君,我在你十八岁之时便嫁个你,如今竟有七年了,”她嘴角吃力的上扬,眼角却沁出泪来。手慢慢枕头下摸索出一个香囊,上面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青青一直不擅女红,这么多年来,绣得这个香囊,一直想送给夫君,可是……”话未说完,便又开始咳起来,殷红的血从她嘴角逸出。

东方不败看着青青缓缓的把香囊递到自己的面前,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看着她苍白的嘴唇,“你该好好休息。”

“咳咳……”青青睁着双眼,侧头看向东方不败,却又仿佛透过东方不败看着过去的时光,“如果有来生,我们再做夫妻可好?”

东方不败拿过她手中的香囊,“你该休息了。”说完,竟不去看青青的脸,站起身对站在屋子里的婢女道,“你们好好照顾夫人。”说完,便走出门外,撰着香囊的手指节微微的泛着白。

“夫君……”诗夫人与雪夫人见他出门,忙迎上去,“青妹妹怎么样了?”

东方不败看了两人一眼,一眼不发的走出后院。

雾已经慢慢的开始散去,东方不败看着手中的香囊,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看着那个女人即将死亡,他竟然觉得松口气和快意,原来这些女人在自己的心中已经成为碍眼的存在了吗?

来生再做夫妻?他与所爱的人,也许连今生都没有,即使有来生,他也只会找到那人,即使来生他成为一名女子,也要那人对自己死心塌地,白首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