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垂下手,径直问道:“齐淮阳他们连人犯的衣衫都剥不下来,那之后那三千刀,怎么下?白首辅,我以为此事正该议。”
“好!”
白玉阳愤道:“你议!”
他说完转向皇帝道:“臣奏议,将送衣之人全部锁拿,问阻刑之罪……”
“人犯刑前去衣,中堂白焕以己衣衣之,百姓效其刑,皆送衣衣之。”
白玉阳尚未说完,杨伦却抬高声音压住了他的话,将之前那一段话,又念了一遍,并着重“白焕”二字。
白玉阳被他逼得不得已退了一步,声音却明显泄掉了一半的气力。
“如果不是陛下念及抚育之情,不肯将写‘逆书’之人治罪,何以……”
杨伦喝道:“因为那本‘逆书’,杨婉已在深牢,然而这本书至今禁住了吗?官坊和番坊没有一处敢印杨婉的书,但是民间抄本,私坊刻本,现已落了万家案头。这些抄刻之人,都要治罪吗?白首辅,这是平民愤,还是激民愤?”
白玉阳哑然,甚至有些站不稳,身后的另外两个阁臣,忙扶住他。
其中一个劝道:“杨次辅,御前公议,都是为了惩罪人,安民心,大人情急我们都知道,但也该在言辞上顾及同朝之谊啊。”
杨伦笑了一声,“还要如何顾及?”
他说着抬起头,“与我同朝者,亦杀我同窗……”
“杨次辅!”
将才说话的阁臣一把拽住他,恳道:“御前慎言啊。”
杨伦笑道:“我亦抄过吾妹之书,若要治罪,我杨伦……”
他一面说,一面屈膝跪下,“认罪。”
“你……你……”
白玉阳颤声道:“你枉读圣书,枉在阁中!”
杨伦没有出声,只将官帽取下,放于膝前,弯腰伏了下去。
几个阁臣见杨伦如此,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御座上的易琅忽道:“众位辅臣,朕有一问。”
众臣忙道:“请陛下垂询。”
易琅站起身,走下御座,行到杨伦面前,“杀邓瑛之后,朕是不是也该杀杨伦和白中堂。”
“陛下!”
易琅没有回应阁臣,反问问道:“什么时辰了。”
一旁侍立的内侍回道:“陛下,快到午时。”
“好。”
易琅转向白玉阳,“朕的问题,辅臣能答吗?”
“臣……”
白玉阳不得不屈膝跪下,“臣……不能答。”
易琅道:“那朕试试,自己来答,众位辅臣替朕判一判。”
他说完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白、杨二人,“朕少年学儒,知之不甚,但知晓其中大意——父意不可逆,贤臣不可负,民心不可弃。几位辅臣,朕这几句对吗?”
“陛下圣明。”
“白首辅怎么想。”
白玉阳没有出声,易琅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只低头看着他,沉默地等待他回答。
不久,清蒙在旁提道:“陛下,午时……午时已经过了……”
“朕知道了。”
他应完,再向白玉阳道:“辅臣,朕与你还能议下去吗?”
白玉阳呼出了一口气,肩膀猛地颓了下来,“陛下……陛下圣明,臣……臣无话可说。”
——
皮场庙前,报使吏已入帐禀了三次了。
周慕义抬头看了看日头,轻道:“时辰要过了。”
宋云轻抹干眼泪,直起身道:“时辰过了不能行刑,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将厂臣去衣,要来不及了。”
她说着欣喜起来,一把拽住陈桦的手道:“你说会不会有恩旨。”
陈桦忙应道:“会的会的。”
正说着,齐淮阳手边的计时香烧断了最后一截,香灰散落在地,齐淮阳闭上眼睛,向圈椅上靠去,长舒了一口气。
观刑的人群忽然发出一阵欢声,年轻的人拥上前高声喊道:“时辰过了!不能杀人了!不能杀人了!”
齐淮阳起身走出围帐,踏上刑台,抬起手安抚众人道:“大家退后,不要为难兵马司。行刑的时辰已过,今日不会再行刑,请诸位自行散去。”
他说完,抬手示意差役上前,“把人犯解下来。”
“为何……”
邓瑛吐了两个字,而后没有再问下去。
齐淮阳道:“你可以说话,想问什么问吧。”
“为何停了我的刑?”
齐淮阳道:“这你要回去问杨次辅。”
他将说完,却见杨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刑台下的围帐前,“把他带下来。”
齐淮阳道:“你是有旨意吗?没有旨意的话,我要把他交给北镇抚司。”
杨伦道:“陛下有旨,押他回宫。”
齐淮阳不解道:“这是还要御审?”
“不是。”
杨伦说着抬起手指向邓瑛,“我告诉你,我妹妹病重,陛下已经恩准她回宫养病,你给我好好照顾她。你不要以为我救了你,我就原谅你了,她是为了你,才把自己折腾成那样的,她若留下什么病根子,我一定把你脸打青。”
齐淮阳忍不住笑了一声,“杨尚书你多大人了,在我这儿对他说什么呢。”
“我认。”
邓瑛应道:“我去照顾她,如果她不好,我……”
“脸打青就脸打青,你别给我发那个要命的誓言!”
他说完,声音一低,声音竟有些哽咽,口中却骂道:“妈D,我回想你当年对我发的誓,才发现你这个人嘴,真的毒。”
邓瑛道:“那你就把我脸打青吧。”
杨伦不防也笑出了声,背过身去,拼命将眼泪忍住。
“我告诉你,她之前连日抄写,伤了眼,你在她面前,别像一个闷葫芦一样的,不会逗她笑,只会惹她哭,她不能哭了。”
第162章 终章:终生不渝
杨婉在一场浩瀚无边的梦里挣扎了很久,其间她不断地梦到她自己的毕业答辩,梦到邓瑛的刑场。这些场景都只有一半,没有结局。从前的她靠着对结局洞悉给予自己安定,这并不是什么“向死而生”的英雄主义,毕竟她那时还不想把自己放入到如此宏大的议题当中。
她只是在认同“历史唯物主义”的前提下,去观看这一段原本与她无关,也不可能被她改变的时光。
历史至始至终都没有缝隙,但人间却有无数的情义裂口。
这些裂口挡住了她已知的结局,最后交织成网,网住她,并把她抛向混沌的空中,最后又落回实实在在的病床。
她终于睁开眼睛。
屋子里弥漫着浓厚的药味。
她试着咳了一声,药气从胃里窜入了鼻腔,苦得她浑身一颤。
室内没有人,床帐半垂,床边放着一张凳子,凳子上面摆着一盘剥开的橘子。
杨婉口中苦得难受,便掀开被褥,撑起身,伸手掰下一只橘瓣儿。
“婉婉别吃。”
就这么温和的四个字,却惊掉了杨婉手中的橘瓣儿。
说话的人立在床前,一面替她把头上的那一半床帐悬上去,一面道:“那是子兮买来的,我将才坐着吃了一只,酸得不行。”
杨婉抬头看向他,他穿着青灰色的素衫,腰下系带,宽袖垂臂。头发用她的发带绑着,松束在背后,看起来也像在养病之中。
“婉婉,喝水吗?”
杨婉怔怔地摇了摇头,“今日……是初几。”
邓瑛答到:“九月初五。”
“初五……”
杨婉挣扎着坐起来,“你没有被凌迟……你……你活下来了。”
她说着,下意识地掐捏住了邓瑛的手腕。
虽被触及伤处,但他安静地忍了下来,伸出另一只手,含笑挽起杨婉耳边的碎发,温道:“是,我没有被凌迟,我活下来了。”
“所以……我又赢了?”
邓瑛点了点头,“对,婉婉又赢了。”
他说完,忍不住“嘶”了一声,杨婉低下头,这才发现她竟然正紧紧地抓捏着他手腕上的伤处。
“我……”
她忙松开手,噙泪斥他道:“你痛不知道说啊?”
邓瑛笑而不语。
一旁的合玉端着药碗走来,笑道:“姑姑这会儿知道叫人厂臣嚷疼,之前迷糊着的时候,还不知把人厂臣手上抓成什么样了。”
杨婉道:“我怎么了。”
合玉没说话,笑着冲邓瑛的胳膊扬了扬下巴。
“你把袖子挽起来我看看。”
“我没事。”
“快挽。”
邓瑛抬起手臂,宽松的袖口自然出落。手臂上的几处淤青的确不像是旧伤。
杨婉有些错愕地看向合玉,“我捏的啊。”
合玉将要碗递给邓瑛,应道:“可不就是您。你病着这几日,一直是厂臣在照顾您,白日里就不说了,夜里我们想替替厂臣,您也不准,拽着厂臣一宿一宿地在您床边的凳子上坐着,厂臣也在养病呢,被您折腾的啊,药也是有一顿没一顿地在喝。”
她说完,掩唇笑了一声。
杨婉道:“你入了养心殿,也拿出训斥人的范儿来了。”
合玉道:“我可不敢。陛下还等着我去回话,姑姑,你还觉得不舒服吗?陛下让张,何两位太医供承乾宫,您若觉得不好,就传他们来看。”
说完,向二人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邓瑛起身正想去将杨婉背后的窗户合上,却听杨婉道:“回来。”
邓瑛站住脚步,还没及说什么,便听杨婉道:“坐着喝药。”
“哦,好。”
他忙将凳子上的橘子移开坐下,端起合玉送来的药,一口一口地喝着。
喝完顺手捡起一瓣橘子,忍着酸咀嚼起来。
“邓瑛。”
“嗯?”
“夜里干嘛傻坐着不走。”
邓瑛托着橘子皮道:“你不让我走,我怎么会走。”
杨婉道:“你也不想离开我吧。”
“是”
邓瑛将手按在膝上,“我太想活下来了。”
他说着望向杨婉,“太想在你身边活着了。”
杨婉将身子朝里挪了几寸,“上来。”
邓瑛笑着摇了摇头,替杨婉拢了拢腿上的被褥,“我躺着怎么照顾你。”
杨婉道:“我已经这个样子了,你再被我折腾病了,我两就躺一处,让陛下来照顾吧。”
邓瑛笑了一声,“婉婉,别这样说陛下。”
“那你上来。”
“好。”
邓瑛起身坐到床边,弯腰脱了鞋子,慢慢地在杨婉身边躺下。
“婉婉,我以后可不可以……”
“看小黄书吗?”
“啊?”
杨婉将头埋入被中笑出了声。
邓瑛看着她的样子,忽然也松弛了下来。
她一直管陈桦给他的那本书叫“小黄书”,虽然他不懂这个“黄”字中,究竟包含多少字意的演变,但从杨婉的口中说出来,总带着一丝俏皮。原来的那本书,是教阉人如何伺候女人的,可经她改了名字之后,却好像再也不会规训他的身份。
邓瑛轻轻揭开杨婉的被褥。
“你在笑什么。”
杨婉将被褥拽回,仍笑得停不下来。
邓瑛也笑了,索性温和地重复了一遍她之前的话,“我以后可以看小黄书吗?”
“可以了。”
杨婉从被子里钻出头来,望向邓瑛道:“不仅可以看,也可以自己学了,但这几日不行,你身子没养好,我也还在生病。”
“我知道。”
他说完,伸手护住杨婉的头顶,以免她乱动时撞到床头板。
“婉婉。”
“什么?
“小黄书里的‘黄’字,是什么意思。”
杨婉没想到劫后余生的当下,这个人竟然会如此认真的问她这个问题。
但她同时又觉得这样也很好。
他真实地活下来了,就像从“时间”和“空间”的巨网里漏下来的一只鱼,无声地游弋在味知的海域。如果要去解释他为什么活了下来,那么即便是穷尽六百年之后的科技文明,好像也找不到答案。
所以,她倒是宁可回答邓瑛当下提出的这个多少有些荒唐的问题——小黄书里的“黄”字,是什么意思呢?
“‘黄’这个字,和‘渣男’这个词一样,都诞生在六百年以后。‘黄’呢……代表男女之间的荒唐事,起先并不是一好意的字,可是后来,这个字在不同的场合下,被不断地解读,又慢慢衍生出了更微妙的含义,更趋于人的欲望,不邪,但也不算正。”
她说完,翻了个身,“邓瑛,我所生活的年代,不仅仅是汉字,华夏文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六百年以后,我们脚下的这一片土地,会被称为‘中国’。无数后继之人,会像你一样,为了对时代的寄望,对家国将来的想象,不畏生死,一往无前。”
“你更喜欢六百年以后的中……”
“中国。”
“是,你更喜欢六百年以后的国吗?”
“ 嗯。”
杨婉点了点头,“它比当下,更自由,更开放,更包容。它是我的家国,它让我有权力选择自己的身份,它教养我成为一个独立的女人。不过……”
她伸手搂住邓瑛的胳膊,“我也不厌弃当下。”
“为何。”
“因为我是一个历史学者,我存在的意义,是寻找你们这些人存在的意义。邓瑛,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带你回我六百年以后的家,我家里也有一个哥哥。”
她说着笑了笑,“他有一点像杨伦,也很厉害,就是脾气不太好,但又说不过我。我的母亲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父亲呢有点怂,和母亲吵架永远都输,但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吵。只有在逼我嫁人这件事上,他们的意见才是一致的。虽然有点烦吧,但我知道,他们都很爱我。”
邓瑛沉默了一阵,忽道 :“你想回去吗?”
杨婉并没有立即回答他。
她蜷起了自己的双腿,用膝盖抵着邓瑛的腿。
“邓瑛。你学的是儒,但你相信佛家的‘因果’吗?”
“我不敢参。”
“我也不敢,但是在我想不通的时候,我都会把这个词搬出来。你看,六百年后的我,研究了你十年,可我不曾见过你,也不曾爱过你。因果轮回,送我来此。此间的我,仍然是你的研究者,但是,在南海子里我看见了你,继而爱你,拥有你,与你一道起居生活。我真的觉得,也许当下的我更完整,更无憾。”
她说完,将头埋入邓瑛的怀中。
“我今生对你有世俗的贪念,想和你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所以就这样吧。望六百年之后的杨婉,亦有我当下的勇气,为你,在笔墨里再战一场。”
——
靖和元年秋,邓瑛得靖和帝亲赦,免于凌迟,除尽官职,逐出内廷,其身籍落归杨府。
元年冬天。
杨伦提着一袋橘子,哆哆嗦嗦地站在杨婉的宅子外面等,黄昏时方见二人挽手回来。
邓瑛抱着一筐木料,杨婉手上则提溜着一只活蹦蹦的母鸡。
“你们去哪儿了!”
杨婉道:“去买东西啊。”
“邓符灵,你又花我妹妹的钱!”
“我……我有做活的……”
杨婉笑道:“别酸了,还提一袋橘子来。赶紧进去吧,屋里有酒,我炒个鸡,给你们吃。”
——
也许两个时代之间不免龃龉,但我爱他,也爱我自己。
我以文心发愿,对吾所执之念,终生不渝。
——杨婉/她与灯《东厂观察笔记》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了。
然后可能会更一些神奇的番外,主日常,纯撒糖。
让我先想一想。
第163章 我和邓瑛的大明日常(养病篇)
靖和元年春, 邓瑛把我从内廷中带回了家。
我精力特别好,一回到邓瑛的屋子里就张罗着准备搞装修。
我出生在90年代末期,算是互联网的第一批用户。在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玩□□秀里的房间装修, 幻想有一天可以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自己确定风格,选择喜欢的元素,参与每一个细节的设计。可惜我还没有存到足够的钱买房, 就来到了邓瑛的大明朝。物质文明虽然往回走了六百年, 但是不怕, 我有邓瑛, 就好像有了一个施工队。
但是吧……
我也就亢奋了一天。
有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曾经把邓瑛拘在床上半个多月, 现在他如法炮制。我只好摁灭了我那跑建材市场的心, 暂时做个家里蹲。
据给我看病的李大夫说, 我的病是劳心劳神累出来的, 调养很重要,并不能光靠吃药。
这个李大夫是杨伦引荐的,人特别的好, 很耐得烦, 就是絮叨了一些,邓瑛原本话很少,跟他一起呆久了, 也逐渐被带偏了。
“药得吃, 食疗也得跟上。”
“我拿纸笔记下来。”
邓瑛说完真的去把纸笔拿了过来, 扼袖蘸墨, 看着李大夫道:“大夫您说。”
李大夫笑道:“先生也下得厨?不如等之前服侍夫人的那位姑娘回来,我说与她听吧。”
邓瑛握着笔腼腆地笑了笑,“那位姑娘是清波馆的管事,不是我能使唤的人,我家里……就我在做活,您与我说就是。”
李大夫笑道:“成,那就说与你听,你听好了啊,沙参玉竹老鸭汤。哎哟,这可是道好菜啊,对夫人肺病大有裨益。欸,一定要老鸭子,把毛和内脏都丢了,洗干净,混上玉竹和沙参一起用文火炖。(此处参考百度上的某一个食谱)”
“老鸭子,拔毛……去内脏……玉竹,沙参……文火。”
邓瑛伏案记录的,我抱着膝盖做在床上想炖鸭子的味道。
那天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但好像因为是个什么节气,墙外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邓瑛把李大夫送了出去,回房脱了身上的旧衣,站在衣柜前换袍衫。
“你要出去啊。”
“嗯,我去看看,能不能买到鸭子。”
“我也想去。”
邓瑛看了看窗外,冲我摇了摇头,“听话婉婉,别下床。”
“哦。”
我说着垮了脸。
邓瑛有些无奈,只好一边系带一边走到我面前,“除了鸭子,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应天府前面的烤油饼!”
“太油腻了,你在吃药,不能吃多了。”
“那清波馆后面的烧鹅。”
“要给你炖鸭子吃,鹅的话……”
我打断他道:“那你说我能吃啥。”
我说这句话时候是看着邓瑛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没有管理好,反正他愣了愣,系了一半的带子就这么松掉了。
接着我们两个人都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异口同声道:“你身子还没好。”
这诡异的默契简直要命,谁知下一句也莫名其妙地合上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管我们是什么意思呢。
反正我看着他硬着脖子走出去,提着鸭子回来的时,都还没有松开。
这个和我一起生活在大明的人,比我会照顾人多了。
我回来后一直在养病,大多时候都帮不上什么忙。
但每当他挽起袖子来做家务的时候,总会时不时的叫我。
“婉婉。”
“啊?”
“你在做什么?”
“在坐着吃瓜子……怎么了。”
“没事,你吃。”
“婉婉。”
“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