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文绢质问病床上拿左手啃着苹果的儿子,他右手臂上缠绕着的白色绷带刺得她心里发疼。

这是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宝贝儿子,从小到大她向来是宠着他疼着他,从来没舍得碰他一下,没想现在却为了追一个女医生把自己弄得受伤。

这倒让她好奇那个女医生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把她儿子迷到这种地步。

“妈,我承认我是在追她,但不承认是因为她才受伤的,实在是劭北他女朋友太神经质了,就算是劭北得了射精障碍又怎样?那又不是艾滋,犯得着要砍要杀么?幸亏劭北认清她凶残的真面目和她分手了,不然往后受伤的就是他。”

“少给我转移话题,你追她也不行,你别忘了馨榆可一直在等着你……”

“得了得了,妈你饶了我吧?馨榆是哪颗葱蒜我都不知道,总之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和爸就别操心我的终生大事了,我自己的幸福我自己把握。”

听母亲念得烦了,梁宥西下床走到门口打算赶母亲走人。

门一打开,视野里便映入岑欢有些尴尬的俏容。

不待他开口,岑欢把手里的水果往他左手一塞,转身便要走。

而梁宥西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伸出右手去拦她,结果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却仍不忘扮可怜,“我都等你一个上午了你才来,就不能进去坐坐陪我说说话?”

岑欢瞪着他横在自己面前那条缠着绷带的手臂,抬头见他疼得额头沁出一层汗珠,撇了撇嘴说,“那不是有人陪你说话么?”

“我妈马上就要走了,你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陪陪我可好?”话落也不管她答不答应,他把水果重塞回她手里,左手揽过她的肩便带着她往房里走。

岑欢心急想推他,又怕碰到他受伤的那只手,这一迟疑就被他带进了房里。

而席文绢听见两人对话的声音,从儿子说话的语气里判断出眼前的女孩子就是儿子喜欢的那个女医生,打量的目光不由变得挑剔。

只是任凭她再挑剔,都不得不承认儿子的眼光的确不错。

“你是泌尿科的岑医生?”她明知故问。

岑欢点头,态度不卑不亢的和她打招呼:“您好,席院长。”

“刚才我们母子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岑欢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脸上一阵尴尬,不知从何解释。

她原本只是不想打扰两人的谈话,没想反变成了偷听。

梁宥西也没想到母亲会这样问,忙朝母亲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走,席文绢却想没看到似的,又问:“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你心里怎么想?”

岑欢不语,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知道梁宥西在追她,可惜她无法回应他的感情。

而这样的话,她无法当着他母亲的面对他说。

席文绢见她沉默,从她挣扎的表情猜测她或许并不喜欢自己的儿子,不禁有些讶异,自己这么优秀的儿子竟然会有女孩子不喜欢。

她看向儿子,意味深长道:“西西,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勉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收获的只有失望和伤心。”

梁宥西还揽着岑欢,明显感觉到怀里的身子一僵,怕母亲再说什么,不由沉下声板着脸下逐客令:“妈,你走不走?”

席文绢轻叹一声,重新把目光转向岑欢:“岑医生,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儿子你要是错过,往后可能再遇不到比他更优秀的男人。你好好考虑。”

梁宥西一楞,半晌才意会母亲话里的意思是同意了他追岑欢,不由欣喜若狂。

而岑欢却是哭笑不得。

这位席院长刚才还说有个叫什么馨榆的女孩子一直在等着他儿子,不准他追她,怎么这会突然态度转变这么大,竟然要她好好考虑了?

“好了,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席文绢话落走向门口,一会又回过头来:“岑医生,西西右手不方便,还没吃过东西,又不肯让我喂他,你帮帮忙,多少喂他吃点,免得他饿着。”

岑欢神色尴尬,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心里懊恼实在不该跑来看梁宥西,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梁宥西却因母亲的话而眉开眼笑,横在岑欢肩上的手越揽越紧。

岑欢皱眉,待席文绢一离开,她马上拉下他的手。

“梁宥西,我想有些话我必须和你说清楚。”她垂眸望着自己的脚尖,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梁宥西像是猜到她要对自己说什么,眸色黯了黯,走向病床坐下。

连母亲都看得出来他和岑欢之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本人又怎会感觉不到?

他从小就喜欢在一些毫无把握的事情上下赌注,要么赢得满堂彩,要么输得一败涂地,不论何种结果,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只要努力过,他就不悔。

他从来没有这么狂热的喜欢过一个人,连自毁形象在她面前扮痞子都不惜。

所以就算她不喜欢自己,他也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

不战而降,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岑欢,你如果并不讨厌我,那就别急着拒绝。或许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避风港也说不定。”他静静的凝视她良久才淡淡开口,语气少有的正经和严肃。

岑欢抬眸,与他四目相对,翻到舌尖的话辗转几次终是没忍住:“梁宥西,我心里有喜欢的人。虽然他不爱我,可是除了他,我不会再爱其他的男人。”

她不想欺骗梁宥西的感情,更不想欺骗自己,她对那个男人的爱,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深入骨髓,至死不喻。

————————

(今天有事耽搁了,只能更三千,明天继续。。。。抱歉~)

东岑西舅,他手机里的照片(4000)

从梁宥西那里离开后,岑欢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

终于等到下班,脱了白大褂离开诊断室,经过护士站时看到几个护士小声在议论什么,她揉揉额,心里真是佩服这些比自己小一两岁的女孩子,每天上班都那么累,却还有精力去八卦那些有的没的。

“岑医生,”护士小唐叫住她,眼睛亮晶晶的,“你下午有没有看到一个超级帅的男人?”

她微挑眉,“超级帅是多帅?”

“就是很帅很帅,帅到人神共愤,比你家梁医生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那种帅啦。”

她眼皮一抽,打趣几人:“那你们不是有眼福了?有没有想过把他发展成你们奋斗的目标?”

“没用啦,人家都已经有未婚妻了。”

未婚妻?

岑欢一楞——难道她们口中帅得人神共愤的男人是小舅?

念头刚落,包里的手机响起来。

她掏出手机,屏幕显示的来电号码虽然没有署名,但她却无比熟悉。

她想起母亲要她和小舅一起回去的事情,想必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打电话给她。

忖了忖,她边接通电话边走向电梯口。

“我在医院对面等你。”简短的一句,不等她开口便挂了电话。

她咬唇瞪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在‘叮’地一声梯门开启后走进去。

********************

走出医院,岑欢一眼便看见对面停着的一辆名贵的黑色汽车。

她站着不动,隔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望着那辆黑色汽车的驾驶座,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却仍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望着自己。

然后她看到汽车发动离开,不一会便停在她面前。

车窗徐徐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俊颜,清隽迷人。

岑欢心头一跳,听他说:“上车。”

车子均速往前,开往的竟然是她租住的公寓方向。

岑欢原以为他查过自己住在哪里,后来一想,藿家的祖宅和他以前过继到她名下那套公寓都是在同一个方向。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身边的男人突然开口。

岑欢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盯着前面一辆宝马的车牌号,说:“明天是星期六,下个星期我要轮一星期晚夜班。”

“那明天下午我来接你,你后天请假。”

岑欢点头,没再答话。

她以为他来找她只为这件事,所以回家的时间一确定,她也没有再继续留在他车上的必要。

在快到自己租住的公寓时,她让他停车。

他竟然意外的配合,在路边停了车。

岑欢心头莫名的烦闷,下了车故意将车门摔得很响。

车内的男人微微一愕,目光困惑的看向她。

岑欢顿时脸红如血——她这是做什么?他不过是应她要求停车,没有留她而已,她在烦闷什么,气什么?干么故意摔他的车门泄愤?

她难堪的别开眼,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身后,男人的目光一直追随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她走入公寓。

*******************

清晨的阳光自阳台泄进来,照得客厅明媚得有些刺眼。

岑欢皱眉醒转,还没睁开眼,耳边便听见一个男声在唱:你说你,从来未爱恋过,但很珍惜,跟我在消磨。我笑我,原来是我的错,裂开的心,还未算清楚。如此天真,竟得我一个,付出的心,你收不到么……

打开眼,入目的茶几及闪烁的电视屏幕让她意识到自己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夜。

四肢酸疼,她艰难的翻个身坐起,有些怔忪的望着电视画面里深情演唱的男人,一时想不起自己怎么会在客厅睡着。

——那明天下午我来接你,你后天请假。

脑海里猛然蹦出这样一句话,她一楞,随即记起自己昨天从小舅车上下来后一回家便立即打开电视,然后便躺在沙发上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小舅身上转移到电视上,可没想到居然就那样睡着了,连晚饭都没吃。

关掉电视,她回房梳洗,又弄了简单的早餐。

七点半准时赶到医院,没想到会在住院部的一楼大厅碰到梁劭北,她正想假装没看到,后者却一脸惊喜的叫住她。

“岑医生,早上好。”

她勉强扯扯嘴角,算是回应。

“岑医生,你昨天有没有去看宥西哥?”

岑欢就怕他提梁宥西的事,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拿东西堵他的嘴。

她叹息,忽地脑海里念头一闪,立即转移话题:“梁医生,你和你女朋友怎么会闹得那么厉害?”

“哎,别提了,我已经和她分手了。”提到前女友,梁劭北一脸懊恼。

之前前女友在他面前表现得无比乖巧温柔,他甚至有过要和她结婚的念头,谁知道她的温柔乖巧原来都是假的,她本性脾气火暴,发起飙来吓死人。

幸好这次堂哥的恶作剧让他看清楚前女友的真面目,不然等到结婚后想要再离就难了。

“岑医生,我宥西哥人很不错的,又特会照顾人,而且对感情也很专一,如果——”

“哎,电梯来了,梁医生再见。”岑欢一见不远处的梯门打开,立即打断他,快步走过去。

梁劭北傻眼望着她走进电梯,待到梯门隔绝她的身影,他才回神,困惑的挠了挠头,纳闷怎么岑欢刚才进电梯的速度像是逃跑一样?

他有那么恐怖么?

*********************

岑欢刚换上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她看了眼是胡主任的电话,立即接听,电话那端胡任海语气略显焦灼:“岑医生,你赶紧去特护病房一趟,病人家属质疑陆医生的医术,拒绝接受治疗,要转院。我这边暂时走不开,你先给我去看看。”

岑欢应声挂了电话,心情却有些复杂。

她尽量避免和特护病房的病人有接触,就是不想在那里看到熟悉的面孔,没想到还是无法避免。

她无奈的叹口气,走出诊断室。

还没走进特护病房,就听见从里头传出的尖锐女声。

“……都住进来两天了病症还没得到半点改善,你们这些医生到底做什么用的?还是主任医师呢,怎么连我爸得的什么病都搞不清楚?”“向小姐,你冷静,你父亲——”

“我爸痛成这个样子你叫我怎么冷静?把你们主任叫来,我要投诉!要转院!”

岑欢揉额,难以想象里头正在叫嚣的女人就是昨天她看到的那个长相温柔甜美的女人。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她推开病房门走进去,两双眼睛同时看过来。

她朝从她手里接手向嵘的陆医生点头招呼,随后看向满脸愤怒的向朵怡,语气淡然道:“向小姐,请不要在医院大声喧哗,这会让你父亲更加烦乱不安,从而加重病情。”

向朵怡俏脸生寒,不满的瞪着岑欢,目光掠过她胸口的职称牌上写着主治医师,嘴一撇:“连你们这的主任医师都不知道我爸得的什么病,你一个小小主治医生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我爸住院两天,情况越来越糟糕,现在浑身都不舒服,我能不急么?”

“向小姐,你父亲入院那天无法排尿,小腹鼓得像个皮球,可他现在已经能够正常排尿,下身的浮肿也有所减轻,你怎么能说情况越来越糟糕?至于身体不舒服那是肯定的,谁病了身体都会不舒服。还有一点我需要强调的是,我们是医生,不是挥一挥手念一念咒语病人身上的病痛就会消失的魔法师,向小姐心疼你父亲我们能理解,但也请尊重他人,不要出口侮辱,降低自己的素质涵养。”

岑欢在伦敦上班时见多了撒泼刁难医生的病人家属,所以应付起来并不吃力。

而向朵怡却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岑欢懒得看她,径直走到病床旁,望了眼病床上病恹恹昏昏欲睡的向嵘,先是检查他的眼底及舌苔,又掀开他下身的被子,在他肝脾的位置按了按。

“岑医生,我已经给他做过腹部x光检查和超音波检查,包括其他的一些尿检报告都在这上面。”陆医生把向嵘的病历本递给岑欢。

岑欢接过,迅速看了遍后交还给他。

“向小姐,我们会马上给你父亲做个会诊,重新制订一份诊疗计划,如果你相信我们就请配合,相反你执意要给你父亲转院我们也没办法。”

向朵怡蠕动下嘴皮子,想说什么,还没开口,病房门被从外推开。

“朵怡,怎么回事?怎么在电话里哭了?”来人一阵风一样刮到向朵怡身边,掀起一阵香风,盖过了空气中漂浮着的消毒水气味。

岑欢下意识抬手掩住鼻子,目光掠过来人的面容,眉头蹙了蹙——她就知道只要一和特护病房有接触,就难免会碰到小舅的母亲柳如岚。

向朵怡刚才被岑欢呛得发不了声,心里正委屈,眼下见了救兵,眼泪似绝堤的河流一样哗啦涌出。

“伯母,他们治不好我爸还不准我给我爸转院,莛东又不接我电话,我只能打电话给您求救了。”向朵怡扑入柳如岚怀里哭诉。

“怎么会这样?我昨天来的时候不是听你爸说感觉好些了么?”柳如岚微蹙眉,目光环视一圈,触及岑欢时明显一楞。

“欢欢?”她不确定的喊了一句,毕竟岑欢的变化太大,她担心自己认错人。

岑欢挪开手,礼貌一笑:“夫人。”

向朵怡见两人似乎认识,不由停止哭泣,扯了扯柳如岚的衣袖问:“伯母,您认识她?”

柳如岚敛去脸上的楞怔,瞥了眼陆医生,后者识趣的离开,柳如岚这才说:“她是莛东的外甥。”

“莛东的外甥?”向朵怡惊讶的瞠大眼,随即恍然,“难怪我昨天觉得你有些眼熟,我有一次在莛东的手机里看到过你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