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歌为证:城管的汉子你威武雄壮,掀小贩的摊子像疾风一样。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说,他成功了。所谓市场管理员大概就是城管的前身,在小郭小时候,主要负责维护市里几个大市场的秩序。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开始有了城管这个职业,慢慢取代了部分市场管理员的职责。
而小郭的理想源自他的父母。他的父母就是当年在大市场里卖肉的小贩,瑞然就是个卖肉的,可是只要手臂上戴个胳膊箍的,就能管他们。防疫、工商、税务…不过他们最怕的,还是戴红胳膊箍的市场管理员。其他人的执法还算文明,只有市场管理员无比粗鲁,说把摊子掀了就掀了,根本不跟你讲理。

虽然家里就是卖肉的,可小郭一个礼拜也吃不上一顿猪肉。而市场管理员则不同,虽然不是卖肉的,但是每天都吃得上猪肉,而且吃的还是猪肘子!不用问,这些猪肉,全是小郭的父母等商户孝敬的。
看着那些膘肥体壮的市场管理员,小郭幼小的心灵中萌生了一个想法:长大后,我要成了你!
这个想法是小郭最大的前进动力。他高中毕业后差几分没考上大学,按说复习一年怎么也能考上。可小郭没复习,直接入伍当上了武警。因为他对城管这个职业特别关注,知道城管队伍中很多人都是退伍兵,所以他才要当兵。在参军期间,小郭表现十分出色,退伍后家里又花了几万块钱,他终于成就了梦想,成为了一个城管,其待遇参照全市公务员执行。
可当他成为城管以后却发现,这个职业并非是他想象般光鲜。首先,城管这个职业已成为了社会各界诛口笔伐的对象;其次,现在粗暴执法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小,已没了当年他所目睹的风姿;再次,现在的小商小贩不像当年他父母那般好欺负,暴力抗法的越来越多。
总而言之,虽然小郭梦想达成,但终日如履薄冰。小郭说他从不暴力执法,只是偶尔收点小贩的百八十块钱的小恩小惠。如果遇到那些暴力抗法的,小郭也会好言相劝。
小郭说到这的时候,二东子表示不信:“城管要是你说得这么好,哪还有那么多暴力执法的事情发生?”
小郭说:“我父母就是小摊贩,我看那些小贩都跟我父母差不多,我怎么忍心去掀他们摊子?就是有时候有些小贩实在太不遵守规定,怎么劝都不走的时候,我才没收他们的东西。”
小郭继续说。他说他面对的都是些卖矿泉水、、茶叶蛋、烤地瓜的,就这些人,能有什么油水?城管的工资不高,危险系数可不低。小郭在三年前结婚了。对象是个无比败家的娘们儿。每天逼着小郭给她买貂。东北人流行穿貂,所谓貂就是貂皮大衣。可一个貂好几万,小郭那点微薄的工资加上少得可怜的灰色收入,哪儿来的钱给她买貂?
小郭就跟他说:“你非穿貂干啥?”

“人家都穿!我凭啥不穿?我们学校的老师都有貂,就我没有。”
“我看你长得就像个貂。”小郭忍不住骂。
“你才像个貂呢!我把你打成个貂样。”媳妇动手挠了。
所以小郭经常被他媳妇挠成个貂样去上班。单位的同事也大多同病相怜,每天大家都在长吁短叹。
本来是个挺可悲的群体吧,可是他们还的确很可恨。用小郭的话说就是:没法不可恨,要是没城管,小贩们非都挤到天安门卖东西去,而这些小贩,又是生活的最底层,弱势群体,谁欺负弱势群体谁就没道理。可城管也是弱势群体啊!有时候上面领导来了,他们要赶紧去整治,整治不好就要挨骂。可想整治好了又谈何容易!有些小贩是能劝走的,可有些劝都劝不走,只能动手。只要一动手,就等着挨老百姓骂吧!

小郭说他在之前从来没动过手,可就动手这一次,就被扔进看守所来了。这次,又是上级领导视察。城管局局长得到命令,火车站的战前那片管理是在混乱,必须要下大力度整顿。
效果等人就是管火车站那片的,他们奉命后赶紧赶到火车站整顿。一个小时的时间,小郭等人连劝带吓唬,基本撵走了所有的小贩。只有一群卖刀的少数民族,似乎听不懂汉语,怎么说都不走。要是换在以前,小郭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是局长说马上就来视察,这还得了!小郭看怎么说都说不通,急了,居然冲上去开始收摊了!这些少数民族是好惹的吗?看到有人抢刀,马上就有人拔出刀来对抗。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看到这阵势,还是保命要紧吧!几乎所有的城管都往后退,就把小郭一个人晾在前面。小郭在前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其实小郭在当武警时学过一些功夫,而且功夫还相当不错,这几个拿刀的,未必能怎么着他,可他总不能冒险去跟这些拿刀的对抗吧?
正在小郭踌躇的时候,有一个居然主动走上前来,拿着刀在小郭面前比画,一副要扎了小郭的架势。小郭心头无明业火燃起,指着他大喝一声:把刀放下!


三、城管小郭(3)
可这卖刀的的确没能听懂汉语,看到小郭突然挥手以为小郭是要抢刀,直接一刀就朝小郭扎了过来。这要是换了别的城管可能就真被扎了,可小郭毕竟身上有功夫,轻巧地一躲后擒住他的手臂,奋力一掰就夺过了刀。此时,卖刀的两个同伴拿着刀一哄冲上,小郭一着急把他们三个全给捅了。
效果自己也说,虽然自己的确会那么两下子,但是完全没有夺刀再连伤三人的本事。不知道当时自己的肾上腺素怎么一下就分泌过剩变身为超人,半分钟内完成这一切,自己却毫发无损。
小郭最后说:“要是知道自己得进来,还不如当时就挨一刀呢。挨一刀说不定还能立个功,升个队长什么的。估计这次进来就算放出去,工作也丢了。这工作,是我爸妈一斤一斤猪肉卖了十来年买来的。”
本来二东子听说小郭是城管以后对小郭没什么好印象,可听完小郭说完自己的这些事以后,二东子又觉得小郭挺可怜。
二东子对小郭说:“上铺吧。”

刀哥说:“他这样的人就该倒霉,谁让他们总去欺负人。”
二东子说:“怎么什么地方都少不了你?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除了上厕所不许说话!说话要喊报告!肉皮子又发紧了吧?”
张国庆叹了口气,说:“以前我刚从北京打工回来时也摆过小摊,也被城管抄过,当时我也想拿刀捅了城管,可今天听完这孩子一说,我又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唉,都不容易,都不容易,谁容易啊?”
二东子说:“养狗容易,伺候好几条狗就行了,省心。”

“你别说还真是,我现在越来越不愿意跟人打交道。”张国庆笑了。
二东子也笑了,指着刀哥说:“跟这样的玩意儿打交道,还真不如养条藏獒。”
在小郭说话的时候,赵红兵一直静静地听着,但是一语不发。赵红兵看着老实巴交却又一身肌肉疙瘩的小郭,越看越觉得拧巴:这个人的存在简直就是个悲哀。他的父母是粗暴执法的受害者,而他的理想却又是成为一个粗暴执法的执法者去面对那些像他父母一样的人。当他成为了一名执法者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了粗暴执法的空间,而在一次不怎么粗暴执法的过程中又成为了牺牲品。这拧巴又悲剧的人生,找谁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