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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像扑火

谁共我疯狂

长夜渐觉冰冻

但我只有尽量去躲

几多天真的理想

几多找到是颓丧

沉默去迎失望

几多心中创伤…

唱到一半时,赵红兵提着一瓶刚打开的啤酒主动和李四撞了一下:“四儿…”

用心唱歌的李四没看赵红兵,撞完就一大口把一大瓶啤酒干了。

赵红兵也干了,然后又递给了李四一瓶:“四儿…”

简单的一撞,李四还是不看赵红兵,但俩人又干了。先哥在一旁,也跟着喝。

赵红兵再递给李四一瓶:“四儿…”

…又干了。

碟放完了,音乐没了,房间里最后的光线也没了。无尽黑暗的包房里,就剩下了三个男人撞啤酒瓶的声音和啤酒咽下的咕嘟声。

半个小时过去了,三个人说的话,一共只有俩字:“四儿…”,还是不断重复的。而且还全是赵红兵递啤酒时说的,房间太暗,赵红兵得给个动静,让李四知道自己的方位,好伸手过来拿啤酒。

“啤酒没了吧?”李四终于嘶哑着说了第一句话。

“没了,我下去再搬一箱。”先哥说。

10分钟后,先哥把啤酒抬上了楼,借着开门一刹那的光亮,先哥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赵红兵和李四正在抱着头哭。

李四没有哭出声音,但是鼻涕都哭得流了出来,鼻涕流在了赵红兵的肩上。

赵红兵的泪水滴在了李四的脖子上。

这两个中年汉子紧紧的抱在一起,比热恋中的情人还要紧。

瘦小的李四被赵红兵抱着,像是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张着嘴,大口的呼气,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但还是没出声。

先哥不知道他俩人在哭什么,但看到他俩在痛哭不止,也被其情绪感染,加入了进去。

三个男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二十七、布施

有人说:为了王宇这点小事儿,李四和赵红兵这两条汉子就能哭成这样?

二狗必须要回答:赵红兵和李四这两个年近40岁饱经沧桑的男人,绝不是为了王宇而哭。

那他们是为了什么而哭?

他们为自己而哭:表面上是风光的众人敬仰的大哥,但实际上,却是惶惶不可终日,每日提心吊胆。黑道有仇家,白道有司法,都想要他们的命。他们是在悬崖上走钢丝,而且,他们都不是自己在走钢丝,四十岁的男人,妻儿老小却都在陪他们走钢丝。今天宝马香车,明天就是阶下囚。今天纸醉金迷,明天就又是另外一个二虎。

他们都努力了很久,付出了太多,但,在四十岁还要承受这些…

他们还是在为对方而哭:自己最好的过命的兄弟,也像自己一样在承受着相同的东西,赵红兵能从李四身上看到自己,李四看赵红兵就像是自己在照镜子。他们都不知道,今天,是否就是俩人最后的一顿酒。

人都需要宣泄,可赵红兵和李四去跟谁宣泄?

去跟自己的家人宣泄?吓到家里人怎么办?

去跟兄弟去宣泄?宣泄以后还有兄弟瞧得起他们吗?

去跟外人宣泄?传出去还不得被笑掉大牙?

这两个在外人眼中沉稳至极的男人,这两个过命的兄弟,抱在一起,像是两个7、8岁的受了欺负的孩子。

他们都很无助,真的很无助。

就像是一艘漂泊在大洋中的豪华游轮,虽豪华,但在长时间的行驶中早已千疮百孔,一个巨浪袭来,这艘豪华的游轮就有可能会翻掉。然后,万劫不复。

他们能挡住一次大虎的巨浪,能勉强抵挡住二虎这座冰山,但还能挡住下一次吗?下一次巨浪袭来,是在什么时候?谁知道?或许,就在今天呢?

落泪,再落泪,泪如雨下。

忍耐了两年、五年、十年甚至更久的泪水,都这这一天喷涌而出。

哭相都很难看,大口喘气呼吸,胡渣子都能扎在对方的脸上和脖子上。

痛哭过后是沉寂。

漆黑的小屋中,长时间的沉寂。

气氛极度压抑。

或许,有人睡着了,或许,有人又醒了。

或许是一小时,或许是三小时,或许是五小时。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谁都没有时间的概念。

据说,好久之后,一片黑暗中的赵红兵打破了这个沉寂,明显听得出,赵红兵的酒,醒了大半了。

“不管咋说,二虎只能咬人,只能把你咬伤,未必敢把你咬死,他不能置你于死地。”赵红兵说话还是有点颠三倒四,但是还是勉强听的懂。

“我怕他吗?”听李四的说话的语气,他又恢复了往日模样。

“对,你不怕他,但是,有些人是要吃人的,吃了你,他们还不吐骨头。”

“恩?”

“没忘张岳是怎么折的吧?就一个已经退居二线的曾经是司法机关领导,就能用一件和张岳有牵连的命案把张岳连根端掉,对吧?!”

“对!”

“张岳要是被社会上的人打死,恐怕不仅仅你我,就是张岳手下的那些兄弟,也能让这人死100个来回了。但是,你我有想过去找那袁老头报仇吗?有人想过去找袁老头报仇吗?”

“…”李四沉默了。

的确,没人想过要去找袁老头报仇,虽然,谁都知道,是袁老头一手把张岳送上了断头台。自古,邪不压正,尽管是有些不怎么正直的人坐在了本该正直的位置上,但,还是让人能够感觉那是“正义”的力量,让人望而生畏。

“他们这样的人,吃了你,会吐骨头吗?他们会在喝彩声中吃了你,然后让你彻底完蛋。咱们有再多的钱有什么用?抓的就是有钱的。在他们面前,我们永远就是下三滥。这就是中国,对吗?”

“对。”

“就那些人,随便拿出一个,甭管官阶高低,只要实权在手,要是下了决心想整你,保证你永世不得翻身。”

“…”李四继续沉默。

“二虎不是因为你前段时间和他掐架才来寻仇的,他是谢家兄弟找来的,谢家兄弟的老叔,是咱们检察院批捕科的科长。官的确不是很大,但他有什么人脉和权力,你应该懂吧。”

“…”

“想整你,人家绰绰有余。”

“红兵,你说怎么办。”

赵红兵之所以能被这些江湖大哥当成大哥,很大的原因就是,在关键时刻:他能给人以依靠,他能给人以希望。

就像是《我的团长我的团》中,那个略带神经质的团长,给了大家活着回国的希望,所以,大家都信赖这个假团长。

“花钱。”

“恩?”

“有多少花多少,和命相比,钱算啥。”

“咋花?”

“布施.”

“布施给谁?!”

“先别问我布施给谁吧,四儿,咱谈谈理想吧。”

“好。”

两个头发都已经花白了的人,忽然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里开始谈起了理想。房间里,呛人的烟味,弥漫的酒气。

对话,轻松了点。

“说吧,小时候你的理想是什么?”赵红兵发问了。

“小时候?当八路军啊,打反动派啊.咱们这代人,又有谁不是啊?”

“恩,对,我小时候也是,当兵,消灭阶级,消灭压迫,把那红旗插遍全世界,解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做牛做马的台湾小朋友,做什么事儿都跟马恩列斯毛五大伟人保证保证。”

“呵呵…”李四居然难得的笑了,可能,他想起了他那并不阴暗且充满阳光与憧憬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