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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知道,每年的大年初一早上10:00到下午3:00,赵红兵家可能是全市最热闹的。因为,赵红兵的结拜兄弟、小弟、社会上的朋友、公司里的直系下属都会去赵红兵家拜年、聚齐,然后下午三点,吃顿团圆饭,大醉一场。

黑社会成员,讲究这个。

而且,在近两三年,大年初一又有了让各位兄弟不得不去赵红兵家的新的内容:张岳的儿子,也就是赵红兵的干儿子,会在大年初一去赵红兵家中磕头、拜年。

张岳没了,但是张岳留下了儿子。张岳活着的时候对待任何一个兄弟都不薄,现在,到了大家对张岳儿子不薄的时候了。

二狗十点到赵红兵家中时,赵红兵家里一楼的客厅里起码已经坐了20几个人,人已经坐不开了,有的坐在沙发的沿上,还有的干脆坐在客厅中间的地毯上。客厅的角落,坐着四个大呼小叫打麻将的人。

打麻将这四个人,是小纪、孙大伟、沈公子、李四,平时这哥儿四个都挺忙,根本没时间聚在一起打麻将,但今天是大年初一,这哥儿四个一大早就来到了赵红兵家,没什么事儿干,就摆了桌麻将。

小纪虽然早已脱离了江湖,但是还常年和赵红兵等人混在一起,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是他还是被大家认为依然在混社会,主要原因还是小纪的这些朋友实在是太能折腾。此时的小纪依然在神神叨叨的搞文物生意,他经常在某段时间忽然发大财,也会忽然在某段时间挺落魄,就算是赵红兵、李四这样多年的战友和朋友也不知道小纪究竟在干什么,大家都只知道,远离了江湖恩怨的小纪日子过的很开心。有趣的是,小纪始终留着我市江湖中人标签似的像是刚被劳教完的青茬发型。

以往打架最衰、最不成气候的孙大伟生意倒还做的不错,虽然被赵红兵等人认为是最不适合混社会,但孙大伟一向以“社会大哥”自居,尽管在赵红兵等人在场时,孙大伟从来不敢多说话,但在外人面前,孙大伟凭借其已经接近羽化成仙的装逼功力还是总能糊弄倒一群人。

李四在回我市以后名声更震,主要原因是我市流窜在广州的曾有求于李四的大小混子对李四在广州的能量大加吹捧,江湖中人普遍认为李四是我市有史以来最成功的“海归混子”,在南方打出了家乡人的威风。而且还有人说:李四虽然犯了大事跑回来了,但是他其实在广州还有生意,他之所以在我市开了洗浴中心和海鲜酒店,那是为了洗钱而已。二狗不大认同这个观点:李四是个通缉犯,通缉犯还有必要洗钱吗?

沈公子不但本色不变,而且完全把能说会道的基因遗传给了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活脱脱的就是个沈公子的翻版,虚岁才三四岁,普通的10来岁孩子根本说不过他。而且从小生活在一群东北人中的沈公子的儿子,居然说着一口和他爸爸一样的北京话。现在,由于那口地道的北京话,沈公子的儿子在小伙伴中的绰号叫“小北京”,沈公子根本不愁后继无人,他连绰号都遗传给儿子了。

这哥儿四个坐在一起打麻将,忒有特色了。孙大伟、小纪、沈公子三个人边打牌边大呼小叫的斗嘴,别人连话都插不上。而李四则是始终一语不发,驼着背像是要睡着了一样眯着眼睛看麻将牌,李四这人就是忒不爱说话,就连胡牌了李四也懒的说一声,只是推倒牌表示自己胡了。但是沈公子等三人把注意力都放在嘴上了,根本不注意牌局,所以,总是看起来要睡着了的李四胡牌。一会儿功夫,李四的面前已经摆了两万多块钱。

“四儿,你也太狠了,都是亲兄弟打麻将,你下什么死手啊!”沈公子输得呲牙咧嘴,开始用自己那嘴转移李四的注意力了。

李四看着沈公子笑笑,根本就不吃沈公子那一套,继续眯着眼睛专心致志的打牌。

“四儿这人从小就狠,我听四儿的战友说,以前在老山前线时,四儿和班长起了冲突,结果四儿一脚把班长的小腿骨给蹬折了,那时候四儿入伍还没几天。你说说,这四儿得有多狠,对战友下手跟对越南鬼子一样…有没有这事儿啊?四儿!”小纪看沈公子一个人分散不了李四的注意力,也开始骚扰了。

李四还是不理会小纪那一套,根本没回话,把牌一推,又自摸了。

“哎呀我操,没法玩儿了,四儿你太狠了!我去厕所!”小纪跑去厕所了。

趁小纪上厕所这空,李四眯着眼睛一张一张的慢慢的数着自己面前的那一摞百元大钞,李四数钱的动作极慢,大概两秒才能数一张。看似是在数钱,其实是在气孙大伟和沈公子。

“四儿,你别数钱,打麻将就忌讳数钱,数完肯定输!”沈公子坏笑着说。

李四继续保持脸上的微笑,还是不说话,以两秒一张的速度慢慢的数钱。

孙大伟和沈公子看对李四的骚扰无效开始八卦了。

“我昨天和小纪我俩去黄老破鞋那了。”孙大伟说。

“你俩去那干嘛?”沈公子问

“去黄老破鞋那还能干嘛啊?”

“嫖娼啊?”

“别说那么难听!”

“操!现在小纪也被你带去那种地方了?”

“切,小纪现在自己也去!”

“不信!”

“真的,昨天我俩去了,然后找黄老破鞋给我俩安排了两个小姐。那小姐一看小纪那发型就害怕,问小纪:大哥,你是黑社会吗?”

“小纪怎么说?”

“小纪说:我不是黑社会,但是我刚从山上下来。”刚从山上下来的意思就是刚从监狱里出来。

“然后呢?”

“那小姐说:大哥,我就喜欢从山上刚下来的,猛,特别猛。”

“然后呢?”

“过一会儿,我完事儿出来时看到了那个陪小纪的小姐,我问她:我那个刚从山上下来的兄弟猛吗?”

“她怎么说?”

“她说:你那刚从山上下来的兄弟温柔,真温柔,连那东西都特温柔…”

“哈哈…”连李四都笑了。

这时候,高欢走过来了。

“你们几个男人现在也太有才了吧?大人小孩在这里一屋子,你们却在这里聊嫖娼!”高欢笑着指着沈公子说。

“不聊嫖娼聊什么?难道我们聊卖淫啊?”沈公子一脸无辜的说。

“你卖去,有人卖吗?”孙大伟说。

“有!”沈公子说的斩钉截铁。

“谁啊!”

“我老婆,兰兰。”

“她还用买啊!”

“我每天在外面忙工程,家里的大事儿小事儿全是她一个人,对家里贡献最大的就是她,我又没别的办法报答她,只能用我的肉体…”

“操!”孙大伟被沈公子说的有点抓狂了。

小纪从洗手间出来了。

“纪东海!快!”沈公子喊。

“急什么!?”

“该你上钟!”沈公子说。

洗牌,大家坐定,又开始新的一圈麻将,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这时,门铃又响了。

李武来了。

看到李武进来了,刚才在打麻将有说有笑大吵大闹的四个人都不说话了,低头打麻将,没人跟李武打招呼。

大家都烦李武。

烦归烦,李武是来赵红兵家拜年,赵红兵总得跟李武打招呼。

“大哥,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赵红兵也对李武打招呼。再烦李武,面子上总得过得去。

“大家都在啊!”李武看到了在客厅里打麻将的沈公子等四个人。

“沈公子,过年好啊!”李武走过去拍了拍沈公子。

“你光给我拜年,也不给我磕头,那可不成啊!”沈公子头都没回,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磕头,可以啊,就怕你给不起我压岁钱…呵呵”李武被沈公子说了一句有点不好意思,只想随口开个玩笑混过去。

“四儿,给他压岁钱,让他磕!”沈公子对对面的李四说,还是头也不回。

李四头也不抬,脸上露出坏笑,还是不说话,继续打牌。

这时,沈公子的上家孙大伟打了个八万,沈公子激动得拿出个七万和九万大吼一声:吃!

就在沈公子刚把七万和九万放倒在桌子上时,一声低沉的男中音传来,声音不大,但是很有力:杠!

李四杠了八万。

沈公子手里攥着七万和九万往桌子上用力一摔,指着李四说:“你们姓李的,就没一个好人!”

李四伸出手来从沈公子面前拿过那张八万,眯着眼睛看着沈公子大笑。李四的笑也很有特点,即使是大笑,也不出声,只是浑身上下在抖。

沈公子这指桑骂槐忒明显了,是个人就听出来了,沈公子肯定不是在说李四。而是在说,李武不是好人。

李武,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三、组织结构生命周期分析

此时的李武,堪称我市最当红的社会大哥之一。

当时在我市敢如此挤兑李武的,也就是沈公子、小纪等有限几个人而已。赵红兵虽然讨厌李武,但却不怎么挤兑李武,因为赵红兵这人总是给人留几分面子。李四也不怎么挤兑李武,因为李四话太少,连话都懒的说,还能去挤兑李武吗?

为什么说李武是我市当年最当红的社会大哥呢?因为李武和张岳的关系是个人都知道:李武是跟张岳从小玩儿到大的兄弟。而在张岳案发时,牵扯到李武的大事儿基本没有,所以李武安然无恙。

李武不但安然无恙,而且还在张岳死后接手了不少张岳的生意。前面曾经说过,张岳的生意大多是正当的,只不过是凭借其名气与暴力手段实现比其它生意人更多的利润。贩毒贩黄贩卖枪支这样事儿,人家张岳可绝对没干过。张岳死后给孤儿寡母留下了不少钱,即使张岳被枪决这些钱也没有被罚没,足以使这娘儿俩衣食无忧,李洋一个弱女子不可能像张岳一样一个人管理手下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公司和那么多江湖中人。所以,李武接手了部分张岳的生意,而且,李武还按时给这娘儿俩分红。

李武这人滑头归滑头,但是二狗认为此人还是有一些优点的。

优点(1),对张岳绝对忠心耿耿:张岳就有这本事,他活着的时候成天对李武张口就骂,但是李武却从不还口,张岳说向东,李武绝对不敢向西。张岳死了以后,他对张岳留下的孤儿寡母也绝对够意思,因为李武给张岳的老婆和儿子今年的分红是我市中心某广场旁边的四个门面房,每个大厅价值约35万。他不但给了分红,而且考虑还挺周到,有了门面房出租,李洋和儿子就有了固定的收入,这东西是不动产。

优点(2),社交能力极强:在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迅速和当地的江湖中人混到一起。李武毫无疑问就是这种人。就连对赵红兵人生的转型具有指导意义的九哥,其实也是李武在省城认识的。可以这样说:李武在我市和省城,和所有有名气的江湖大哥都有交情,都能称兄道弟。李四没这本事,赵红兵也没这本事。

优点(3),在不伤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对朋友还得算是过得去:比如说现在的李武,手里有钱,手下有不要命的小弟,就势力而言,或许只有李四能跟他抗衡。他完全可以脱离赵红兵这群人自立门户,但李武还是不管赵红兵等人是不是讨厌他,都一直对赵红兵等人尊重有加。

二狗一直认为:一个人,很难用好坏善恶去简单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