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跟着跪下,也磕了个头。
范进的爸爸目无表情的看着赵红兵和范进,目光呆滞,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像是个木雕。眼泪,在昨天的一夜里应该已经流尽。
范进的妈妈白发苍苍,看着跪在地上的赵红兵和李四干哭着,只流泪,却没哭出声,泪水沿着苍老的脸颊向下流着,流到了脖子上,嗓子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看来,嗓子早已在昨天的一夜里哭破。
“爸,妈,兄弟几个给你们凑了四十万块钱,你们先拿着”赵红兵跪着走向前去,双手举起了报纸包着的重重的一个大包。
范进的爸爸还是像木雕一样坐在那里没有表情。
范进的妈妈也没有接钱,任凭赵红兵双手举着。
半晌,范进的妈妈“欧…欧…”的哭出了声,这是发自喉管的声音,嘶哑着:“儿子都死了,我们要钱干啥呀?”
赵红兵和李四跪在地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儿子都死了,我们要钱干啥呀?!”“儿子都死了,我们要钱干啥呀?!”
“儿子都死了,我们要钱干啥呀?!”…
范进的妈妈只在嘶哑的重复这一句话,一句比一句凄厉。
一向以心狠手辣闻名的李四落下了泪,抽泣了起来。
跪了10几分钟,赵红兵放下了钱。
“爸,妈,我走了,放心吧,范进的仇一定要报,无论我们花多少钱,一定要崩了志刚”
说完,起身,拉起了李四,两人默默的走了出去。
走到范进家的大门口,赵红兵这个坚强无比的男人,也落泪了。他可能想起了他自己的爸爸。还好,赵红兵挺幸运,还活着。
三天后,范进的爸爸去世,脑血栓。
十个月后,志刚被枪决。
半年后,范进家的大门外多了个整日絮絮叨叨的白发苍苍的眼睛已经快哭瞎了的老太太,每天坐在家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对路边的行人和邻居讲他的儿子。
“我儿子,学习成绩一直挺好,第一年高考只差了一分”
“我儿子如果不是考试时抽了疯,现在大学已经快毕业了,马上就要上班了”
“我儿子虽然没上大学,但是钱赚的比谁都多,还给我们买了房子”
“我儿子孝顺啊,临死之前还给我打了电话…”
没有一个人听到这些不落泪。
范进给他父母买的楼房,至今空着,没人去住。
每当逢年过节,总有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去这个老太太家去看望。这三个人中,有一个少了好几根手指头,还有一个是瘸子,还有一个总像是没睡醒的大烟鬼。这三个人总是隔段时间就莫名其妙的少1,2个人。到了最近两年,只剩下了两个人,只剩下了少手指头的和瘸子,那个看着像大烟鬼的人,也死了。
“看了没,那三个人就是老太太的干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人,黑社会”邻居总是这样品头论足。
“老太太的儿子就是黑社会,死了,黑社会就是这下场,知道不?”邻居总是拿范进当反面教材教育那些7,8岁并不认识范进的孩子。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第四十六节、滚刀肉(上)
费四进去后的第二天,和范进和费四走得比较近的赵红兵也被传讯,了解情况。据说市区刑警队以严春秋为首的那些刑警对赵红兵还算客气,但是临走的时候,警察也给赵红兵扔下了一句:“我们知道你事儿也不少,悠着点吧,要是你犯事儿进来,我们可不就这么客气了。都知道你现在活的不错,自己掂量掂量吧”。赵红兵笑笑,笑得挺诚恳,没说话。
赵红兵也不愿意总给公安局添乱。人民警察,有时候也挺苦口婆心的,也挺不容易的。
范进死之后,赵红兵心情特别不好,特沉闷,沈公子恋爱了,不能每天和他混在一起了。和赵红兵喝酒有的一拼的费四也进去了,还没定罪。虽然偶尔和高欢幽会,但是毕竟是地下情,不能每天在一起。所以那段时间,赵红兵总是有事没事总去找刘海柱喝酒聊天,他俩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在自己的饭店喝完赵红兵还经常把刘海柱带到自己家来喝。
“刘哥,世上这事真是没法说的清楚。赵山河、黄老破鞋这样的人,怎么干都打不死,但范进,挨了一下就完了。”赵红兵有点唏嘘,毕竟,范进是赵红兵的第一个离开人世的兄弟。
“人呐,就是这样,你看两帮人对掐,互相之间一打就是五六次,口口声声都是要把对方弄死,到最后,经常连个重伤的没有。但你再看那些被干死的,基本都是事发突然,一刀致命,李老棍子干死勾疯子不也没用第二下吗?”刘海柱说。
微醉的赵红兵用鸡毛掸子顶着刘海柱的礼帽滴溜溜的转,发呆,不说话。赵红兵有点唱二人转的天赋,拿个鸡毛掸子转个垫子什么的,转的比谁都好。
“我现在四十岁了,算半个老头了,我现在就想我年轻的时候和人家打架,每次都觉得这次打架说不定就死了,但是还真就死不了,打得急了都想把对方干死或者干残,但还真没把人打死过。这就是命。范进就没那富贵命,老天安排他一辈子只能赚20万,结果他半年就把这20万赚到了,所以,他就该死了,这真是命。红兵,你真别想太多了。”刘海柱开导赵红兵。
“那你说,三扁瓜为什么会被处决?他也没赚到钱,怎么也走到了这一步?”赵红兵继续呆呆的转着刘海柱的礼帽。
“这小子,有点虎,他和张岳性格差不多。比如说大概1980年的时候,我那时候还在玻璃厂上班,那时候玻璃厂附近还有农田,我和玻璃厂旁边的村子的村民打起来了,我自己被那些村民好一顿削。我吃亏了以后跑到玻璃厂的广播室,拿着玻璃厂的扩音器在大喇叭里喊:我是柱子,我被人家削了,兄弟们,出来帮我打啊!!咱们在厂子门口集合!!当时我在玻璃厂人缘挺好,我在广播里一喊,10分钟后,厂子里的男工人基本都跑到门口集合帮我打架去了,结果我们一百多人冲到那村子时,发现三扁瓜早就到了,这小子听见我在广播里喊了以后他自己一个人掐着两块砖头子就跑过去跟那几十个村民打起来了,我到了以后,他正蜷在地上被几个村民拿着镐头把砸呢,为了把他救出来,我头上也挨了几镐头把,差点没被砸死,后来,习惯戴个斗笠帽子什么的。人家一个村子几百号人,他自己一个人就过去跟人家打了,你说他是不是有点虎?”
“三扁瓜还真够不要命的”
“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离死肯定不远了。那次我和三扁瓜都被打得昏迷了,醒了以后我问三扁瓜:你有没有想你被打死怎么办?三扁瓜说得挺轻松:被打死就当睡着了。红兵,你说说,他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能活几年?”
“…”听着刘海柱的话,赵红兵继续转着礼帽发呆。
“我现在老了,不混了也混不动了,但我知道,只要还在混,说不定哪天就会死在大街上,或许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干死的。”
“…”赵红兵还是没说话,鸡毛掸子上的帽子滴溜溜的转的更快了。
“我前几天去了范进的家,认了他父母当干爹干妈,刚认完,干爹就没了。”半晌,赵红兵说了一句。
“…我每次去三扁瓜家,无论带什么东西去,我前脚刚走,三扁瓜他老妈肯定把我带的东西扔出去。”刘海柱说。
赵红兵很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和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三扁瓜简直是两个极端。而且可能也从来没想自己混到什么地步,有了点钱更不像范进一样穷得瑟。
但,赵红兵,还得混下去,还得随时准备横尸街头。准备着,时刻准备着。
因为,他已经走到了这步。为了兄弟也好,为了自己的面子也好,都得必须走下去。
上了贼船了。
上什么船都行,千万别上贼船,上去想下来难,忒难了。
他还必须得归拢回民区的东波,这个得罪完李四又得罪了张岳的滚刀肉不得不收拾。
可能有网友会说:二狗你怎么最近总弄这些血了呼啦的东西,成天写这些打打杀杀的腻不腻啊,刚收拾完赵山河又开始收拾东波了,忒血腥,忒枯燥了。可能的确如此,二狗确实描写的除了血就是血,没金庸老先生那本事,如果让二狗写《射雕英雄传》,那肯定就是这样的:洪七公爱喝酒,喝多了,碰上了欧阳锋也喝多了,欧阳锋得瑟,装逼,洪七公说,你他吗的别装逼,然后抓欧阳锋的头发一通乱踢,欧阳锋被踢急了,说,草你吗的你等着,回家拿了把卡簧把洪七公给扎了。洪七公被扎以后,他徒弟郭靖天天提着把破菜刀满大街的找欧阳锋报仇…
大概就是这样,没办法,二狗就是这水平了。
但是收拾东波,远比收拾赵山河简单多了。收拾东波的过程,二狗最多写一千字。
四十六、滚刀肉(下)
赵红兵要收拾东波,是有催化剂的,这催化剂就是东波那滚刀肉式的烂嘴。
什么叫催化剂,初中化学就学过,催化剂不影响化学平衡,只影响化学反应的速度。也就是说,虽然赵红兵、李四早就想好好收拾一下东波,但是如果没东波那烂嘴催化剂,肯定东波还能再蹦跶几天。
据说东波惹恼了赵红兵是一次他在赵红兵饭店里,喝多了。那天,范进刚刚烧完头七,赵红兵和沈公子刚刚回来。
“红兵大哥,忙不?”醉醺醺的滚刀肉东波迎面见到赵红兵,打了个招呼。
“有点,东波,喝多了吧?少喝点酒,多吃点菜”赵红兵拍了拍东波的肩膀。
“哈哈,我吃啥菜啊,红兵大哥你忘了,我回民”
“对,忘了,呵呵。”忙了一天的赵红兵才想起来。
“所以呀,我也就是喝点酒,我就这点爱好了,人活着就那么回事儿,今朝有酒今朝醉。大哥,你说对不?”东波搂住了赵红兵的脖子,一嘴的酒气。
我市的江湖中人喝点酒都爱搂脖子表示亲切。
“呵呵,那你就喝呗”
“大哥,咱们俩还没喝过呢?啥时候咱们俩喝点?”东波的嘴都快贴到赵红兵脸上了,赵红兵差点没烦死。
赵红兵恶心的感觉堪比二狗在本帖的302页坐上了沙发,昨天下午二狗坐上了沙发挺高兴,美滋滋的看着自己的那个沙发,但看了一分钟竟然惊奇的发现,二狗的302页沙发下面赫然写着一串大蓝字广告:“龟头炎怎么办?”,当时觉得一阵阵恶心袭来,好不容易坐上了沙发,还坐到龟头炎上面了。到了今天早上,二狗想,或许那个广告没了吧,再端详一下自己的沙发,所以就又打开302页看了一下,发现“龟头炎怎么办”这个广告确实是没了,换了,换成“阴道瘙痒为什么”“了。真TMD恶心,儿虎。求求版主酱里个酱把我那个沙发删了吧,天知道明天会出来什么?谢谢了。我被恶心够了。
赵红兵烦东波的程度比二狗烦302页沙发下广告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好个人总被这些东西恶心一下,谁不烦啊。
“改天,改天,这几天处理范进的事儿,范进刚烧完头七,他爸爸又该烧了,我总得帮着张罗张罗。”赵红兵边说边推东波。
“范进死的真惨,我知道他是你的兄弟,我也难过啊!”东波彻底醉了,搂着赵红兵的脖子,眼眶红红的,仿佛是要为根本就不怎么认识的范进哭上一场似的。
“呵呵,是吧!”赵红兵快被烦死了。
“是啊,不过大哥,范进也是有点太得瑟了,你说志刚跟他借一万块钱,大家都认识,他不借就不借吧,还扇了人家俩嘴巴子,他也太得瑟了”
“…”赵红兵没说话
“范进这就是该死,他不死谁死。都是在社会上玩儿的,范进装啥呀?”东波边说边伸出食指,恶狠狠的边说边在空气中乱点。
“你说什么呢?”沈公子是忍不住了,说了一句。
“我说,范进就是该死!他不该死吗?…”
赵红兵虽然涵养不错,但是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了东波。“你喝多了,早点回去吧”
“大哥…你别不高兴,范进就是该死”东波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句话。
“把他弄回去”沈公子对和东波一起来吃饭的人说。
东波被一同来吃饭的几个朋友扶走了,边走边说:“大哥,你别不高兴,你说范进是不是该死?”
“他快被归拢了”赵红兵看着东波踉踉跄跄的背影说
“恩,快了”沈公子说。
范进人都已经死了,东波还一遍一遍的说范进该死,他这不是找被归拢呢吗?就算赵红兵和东波见面就打招呼,平时东波对赵红兵客客气气,赵红兵确实不好意思自己动手收拾他,那赵红兵还不会找别人收拾他?
晚上,赵红兵找来了李四。
“四儿,你准备啥时候收拾东波?”赵红兵问。收拾东波早在李四的计划内了,就是个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