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所长突然抬高了音量。这是赵红兵第一次听见所长这么大声地说话。
赵红兵笑笑,没再说话。
所长也笑了笑,继续轻声细语:“甭管你在社会上是大哥还是二哥,都是渣滓,只不过你是大一号的渣滓。我这里,是专门收拾渣滓的地方。我今天叫你来,跟你说话,不是把你当渣滓看,是把你当人看。不管是谁来了我这儿,都是人。你是人,腾越也是人,腾越也是人,那个被你踹断了三根肋骨的,叫什么来着。”“三林。”赵红兵接茬儿。
“对,就是他,他虽然是个十恶不赦的死刑犯,但在我面前,他还是个人。只要是人,我就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给他们说实话的机会。但是,如果在我面前总是说假话,我就不会再把他当人看了。懂了吗?”
“不懂。”赵红兵厌倦了这样说教式的谈话方式。
“不懂啊?那我告诉你。你知道你这两次把人打坏,加在一起,能加判几年刑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在正当防卫,但是你,要跟我说实话。跟我说实话,我自然会给你个公道。但是如果你总有隐瞒,我恐怕也帮不了你了。”
“我说的就是实话。”
“我也希望如此。好了,今天跟你也说了这么多,你回去吧。今天不关你进小号了,明天上班以后,会有人找你来录笔供。”
第四章 单挑之王自愿入狱,兄弟联手共退敌
四、兄弟狱中四人行(4)
赵红兵回去了。所长没有再用电棍,也没刑讯逼供。这几番下来,所长已经基本明白了赵红兵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硬的嘛,赵红兵肯定不吃。软的嘛…还不知道。接下去,所长要询问的是刘海柱。刘海柱身上,同样有着太多的疑点。所长要在第一时间讯问这两个人,从这两个人的谈话中寻找疑点,绝不给他们串供的机会。
所长像盯着赵红兵一样,盯着刘海柱看。
刘海柱没有赵红兵那么好的耐心,被所长给盯烦了。
刘海柱说:“你别这么看我,我害臊。”
所长笑了:“害臊?知道害臊你还进看守所。”
“那是因为这社会上有太多的人不知道害臊了。”
“什么人啊?”
“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吧。”
“知道,打了饭店的老板。”
“对,因为他祸害了好几个从农村来的黄花闺女,这些姑娘敢怒不敢言,我老刘头只能为社会除害了。你们不抓他也就罢了,居然还抓我!你们应该送我面锦旗!他这样的社会败类,你说他该不该打?该不该被抓?”
所长沉思了一会,说:“首先,该不该被抓不是我的事,是刑警队的事。其次,正常的程序是:你让那些姑娘去告他诱奸、**,立案后逮捕他,而不是由你这样冒充大侠行侠仗义,你这样的行为,要是换在五六十年前,或许还行得通。可现在是法制社会,一切要依法办事。”
所长似乎还没说完,刘海柱就很不礼貌地打断了他:“我也要跟你说两件事。首先,那些姑娘都是从农村来的,很多都不懂法,被那些老板连哄带骗再吓唬,谁敢报案啊?谁好意思报案啊?其次,我不是冒充大侠,我就是大侠。”
“大侠?”所长乐不可支。
“没错。”刘海柱说得镇定自若。
“的确是大侠,能为了朋友进看守所,这样的胆量和气魄,能算得上大侠。”
“为了朋友?没,没,没,我只是替天行道而已。”
“刚才赵红兵在我这,我说他是社会渣滓,他很愤怒。这个词,我暂时不准备用在你身上了。”
“真正的社会渣滓在逍遥法外。”
“你和赵红兵以前认识吗?”所长问到了正题。
“认识,不熟。”
“怎么就这么巧呢?他自己刚说有人要杀他,你就犯了事进了看守所。然后,你们居然还在同一个号子里,再然后,你俩就联手伤人。”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呵,怎么不平了?”
“有人花钱雇腾越要杀了赵红兵。”
所长沉默了半响,没说话。刘海柱看得出来,所长虽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显然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趁热打铁,刘海柱继续说:“我早就知道腾越是被人雇来杀赵红兵的,也跟管教说过,但是没人信。”
所长沉默良久,问:“证据呢?”
“他亲口跟我说的。”刘海柱这句话说得有点连蒙带骗。尽管腾越在刘海柱面前曾经表现过似乎是有人雇他杀赵红兵,可从来没说过。
“他怎么说的?”
“我说是不是有人要你杀了赵红兵,他说是。”
“他说是?”
“对,我和他以前也认识,所以他跟我直说了。”
“他为什么跟你说?”
“他希望我到时候别插手。所长,我制止犯罪,算见义勇为不?算立功不?能减刑不?”
所长半天没言语,他的脑子里一片糊涂。他想到了这会是个复杂的故事,却没想到如此复杂。
刘海柱被关进了小号。虽然刘海柱这回又进了小号,却没被固定在椅子上。所长只是想分隔开赵红兵和刘海柱而已。现在的赵红兵和刘海柱,算同案了。这回轮到所长一夜不睡了,他想了一夜,决定明天要办几件事。
一、彻查赵红兵、刘海柱、腾越等人的社会关系。审问赵红兵、腾越、老曾等人。
二、要知道分别是哪几个管教先后把赵红兵、腾越、刘海柱等人安排到同一间号子里的。如果真是有人想杀赵红兵,那么,说不定看守所里就有内鬼,否则怎么可能把这么多“贵人”安排到同一间号子里?
三、一定尽快把监控给装上,此时全国95%的看守所里已经有了监控,在我市这个大事不断的看守所里居然没有监控,这还了得!
第五章 东霸天之子陈总,为报父仇横扫江湖
一、杀人游戏(1)
第二天一早,赵红兵和刘海柱分别被正式提审。提审也了无新意,无非就是追问和腾越几次冲突的经过,并没有过多地追问赵红兵和刘海柱的关系。赵红兵前几天打断三林的肋骨时,并没有兴师动众地马上问罪。这可能是看守所有意把这样的事给压下去,也有可能是看守所的人太忙,觉得这样的事不算是太大的事,尚无精力去关照此事。
可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只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似乎远远还未曾结束。就算现在再给所长几个胆子,所长也不敢让这几个人在住在了一起了。
赵红兵所在的号子里一下就少了仨人,而且是少了三个最能折腾的人,一下号子里空荡荡的。早上起床后,赵红兵冷眼看着老曾的那些小弟,一语不发。老曾的这些小弟没一个敢正视赵红兵的眼睛,他们知道,不是不算账,是算账的时机还没到。赵红兵的手段,他们都已经见识过了。正所谓树倒猢狲散,老曾这棵大树一倒,这帮猢狲们,各个想怎么保全自己的性命,没人再敢跟赵红兵较劲了。
此时看守所里最扬眉吐气的,就是姚千里。引用李毅大帝的一句话说就是:天亮了。
姚千里自认自己站队坚决准确,从一进来就坚决地站在了赵红兵这一边,甭管赵红兵对他呵斥怒骂时,还是赵红兵失势时,他都毫不动摇,坚决跟恶势力作战。现在,终于赢了。当早餐的时候,赵红兵让他过来睡二铺时,姚千里是昂首挺胸抱着铺盖踢着正步走过来的。看到他这得意样,赵红兵也忍不住笑了。
现在赵红兵有点心动了:这小子有着当今社会中难得的忠诚,要么等出去以后,真让他当自己的司机…正在赵红兵琢磨的时候,张国庆走了过来。看得出来,张国庆有些不好意思。张国庆的确应该不好意思,正当赵红兵大获全胜在收拾腾越等人时,自己却按响了警铃。如果说姚千里是在秋收起义时加入的红军,;理所当然地享受革命成果的话,那么自己就是在1949年9月30日加入了国民党。此时再投诚,还来得及吗?
张国庆说:“老赵,昨天是我按得铃。”
“知道。”赵红兵知道张国庆是个好人,如果张国庆当时没有按警铃,那自己也差不多该住手了。
“其实…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再打下去可能两败俱伤,你出手忒重。”
“没事儿,该按。”赵红兵和颜悦色。
张国庆没想到赵红兵如此大度,哼哼唧唧了半天,说:“你能理解,就好了。从我进来那天,你就照顾我,我应该报答你。可腾越呢,其实也对我不错。”
赵红兵认真地点了点头,他越来越发现张国庆真是个厚道人,换了别人在此时,绝不会说腾越一句好话,而张国庆却是有一说一。腾越的确对张国庆很照顾,如果张国庆此时破口大骂腾越,那赵红兵反而不会认为张国庆这人可交了。
赵红兵递给了张国庆一根烟,张国庆眼眶红了。赵红兵挥挥手:“快回去吃饭吧!”
此时看守所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悲鸣,这悲鸣,跟哭丧似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角落里。
角落里,是二东子在悲鸣。地上,泼着看守所里提供的早餐:粥。
二东子用哭丧的语调说:“瞅瞅,瞅瞅,都数数,都数数,这一碗粥里,究竟有几粒米!”
大家都苦笑,这早餐与其说是粥,倒不如说是米汤,这米汤的确是能数得过来。多数人都凑合着吃,可这二东子成天吃香的喝辣的,味蕾的敏感度远超常人,怎么能吃得下这东西?而且,二东子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轮到他闹了。
姚千里说:“怎么,你们村吃的比这好啊?”
“我家天天炖排骨吃啊!”二东子的表情极度崩溃。
“真的假的?”姚千里说。
二东子不再理会姚千里,用勺子敲打着饭盆,用唱戏的语调唱了起来:“悲啊!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烂的东西啊!姓申的,你是禽兽不如啊!你把我送进了监狱,就让我吃这东西啊!你他妈的有没有良心啊?你是真没良心啊,你的良心都喂猪了啊!”
别人不知道二东子在骂谁。赵红兵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二东子唱给自己听呢,这姓申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公子。敢情这沈公子把这尊佛请进了看守所之后,忘了供奉,忘了给他卡上打钱。赵红兵是哭笑不得,想给二东子订饭,可却又怕让看守所发现俩人的关系。
赵红兵只能盘着腿坐着,眯着眼睛,看着这个神秘的高人究竟再闹什么把戏。
二东子的京剧唱腔骂人终于结束了,大家都松了口气。正当大家想吃饭时,二东子把饭盆往地上重重地一摔。腔调一转,改成流行歌曲了。
“一不该啊二不该,你不该偷偷摸摸把我爱,偷偷摸摸爱我也没关系啊,你不该,跑到我的家中来,三不该啊四不该。”
二东子的歌词唱得似乎不太准确,但是腔调拿捏得却特别好,唱得特别悲凉。这是曾经在20世纪90年代初风靡全国的迟志强的《铁窗泪》系列里的《十三不该》,上了点岁数的人,都应该听过。二东子这么一唱,很多人跟着哼哼了起来。还有人越唱越动情,眼眶都湿润了。
第五章 东霸天之子陈总,为报父仇横扫江湖
一、杀人游戏(3)
黄老破鞋以前被称之为黄老邪,的确也很邪,他是柔软的邪。可这陈总的邪气,却是极具侵略性的邪,让人不寒而栗。
陈总和赵红兵自然无旧怨,也无新仇。可赵红兵却显然是陈总未来可能的对手。陈总再牛,终究是个外来客。赵红兵即使出狱后大不如前,可毕竟是在本市抱山抱水地混了20年,绝对是地头蛇中的地头蛇。即使陈总是一条强龙,他就一定能压住赵红兵这条地头蛇吗?未必。
沈公子和陈总照过几次面,虽然陈总多数时候都有礼有节,可沈公子绝对能从陈总的眼中读出敌意。所以最后,沈公子把陈总也圈定成了可能会对赵红兵下手的人之一。
沈公子确信,想在看守所里做掉赵红兵的,肯定是逃不出这五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