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号子里几乎所有人都有派别,不管他们是情愿还是被胁迫,总之,不是钱三这一帮。但,这个号子只有两个毒贩子例外,谁也不知道这俩人究竟是哪的人,他们也不太跟人沟通,而且他俩似乎关系也不怎么样。其中的一个毒贩已经被砸上了18斤的手铐脚镣,看来一审已经被判了死刑。
钱三这一帮和老曾这一帮应该是过去有过几次大的冲突,相互间连话都不说,连眼神的沟通都没有。看守所的铺位都是从头铺到尾铺,睡在哪个位置就代表着这个人在号子里的地位。头铺地位最高,也最宽敞,到了尾铺地位就最低了,四五个人睡着两个人的铺位,连翻身都翻不了,想要翻身,得几个人一起翻。而且相互间呼吸的节奏都得一样,否则根本无法入睡。
而这个号子显然不一样,除了赵红兵之外,还有老曾和钱三这两个“小头铺”,他们两帮,由两个毒贩隔开。即,老曾这一帮外地嫌犯是2铺至11铺,两个毒贩是12铺至13铺,而钱三等本地嫌犯则是14铺至25铺。
赵宏斌看到这样的格局特别满意:这两帮实力实在是太接近了,只要脑子不犯病,基本就没什么大问题。但如果是老曾和钱三这两个头头中的某个被宣判了,那么剩下的这些人可能就会被另一拨人归拢。只要这两个大哥都在,那么这个号子里就会维持现在的恐怖平衡。这两帮人,赵红兵肯定是偏向钱三这一帮,毕竟这帮人都是本乡本土的,有天然的亲切感。但赵红兵不想表现出来要跟他们走得更近。
现在让赵红兵觉得心烦的是小李子,虽然暂时不知道小李子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但是小李子这人似乎有极强的抑郁症,而且还有暴力倾向,就在今天早上,老七从他被窝里翻出了一根已经磨出尖的筷子。在没有任何铁器的看守所里,这筷子就是杀人的工具。要是谁白天得罪了小李子,晚上睡觉时小李子要是拿着这跟筷子扎进他的心口,那可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二、撞死伤者的救护车(2)
这小李子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磨得筷子?这小李子拿筷子是想杀人还是自杀?没人知道。如果是别人在号子里磨了一只筷子,那么这个人肯定要被暴打一顿。可小李子不同,谁都不愿意惹火上身。
这整整一上午,睡在小李子旁边的嫌犯人人自危,虽然钱三撅断了那只筷子,但是老七似乎还是心神不宁,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小李子。他昨天刚刚得罪完小李子,说不定小李子磨的这支筷子,就是为了扎他的。
赵红兵看到老七那担惊受怕的样就想笑,他知道老七肯定是想搬离小李子,但是为了面子,肯定不好意思说出口。
午饭的时候,钱三溜达过来跟赵红兵套磁。
“红兵大哥,我叫钱三。”钱三说。
赵红兵继续翻着那本快被翻烂的《刑法》,头都不抬:“听过你。”
“我家住在西边,小时候,跟李老棍子李老哥玩儿。”钱三继续盘道。
赵红兵终于抬起了头:“哦?李老哥?”
“是啊!十七八的时候,整天和他们混在一起。”
“你这岁数,和李老哥的儿子差不多吧!”
“…我和李老哥的儿子是发小,我主要是跟李老哥的儿子李默一起玩… ”
赵红兵乐了,这小子还真是爱乱提人。李老棍子虽然后来已经算不上是自己的仇家,而且时不时地还能喝上一顿,但毕竟不是一个系统的。如果这钱三要是提了张岳、李四什么的,那肯定是要多加照顾,可是提来提去,提出来个李老棍子,而且还从李老棍子儿子那算起,这叫怎么回事?钱三看赵红兵笑了,虽然不知道赵红兵在笑什么,也陪着笑起来了。
钱三继续说:“黄叔我也特别熟,总去他那儿玩。”
“黄老破鞋?”赵红兵问。
“是啊,他说跟你也特熟。”
赵红兵又乐了,心想:你看看你提这几个人!李老棍子再怎么着,也是条汉子,可提来提去,提出来个黄老破鞋,忒让人无语。
钱三又跟着赵红兵笑,说:“你们是挺熟吧。”
“熟倒是熟,认识二十来年了,你去哪玩?他的洗浴中心吗?”
“对,常去,常去!”
赵红兵说:“那有水,每天早上晚上各洗一次再睡觉。”
“啊!”
“反正你爱洗澡,你不好好洗洗我怕你身上不干净,一旦有点病,咋办?”
号子里的人都大笑了起来,钱三愁眉苦脸。他本来想跟赵红兵攀攀道,哪知道赵红兵分配给他这么个任务。赵红兵本来不想跟钱三多说话,可是当钱三来找他盘道的时候,已经很久没见到过江湖中人的赵红兵没能hold住,一下跟钱三说了这么多话。
二、撞死伤者的救护车(3)
赵红兵跟钱三贫的时候,老曾始终斜着眼睛看赵红兵,老曾的铺位跟赵红兵挨着,整整一天都没说几句话,可赵红兵跟这钱三似乎聊得很开。他知道赵红兵跟钱三开的玩笑没什么恶意,而且他也肯定感觉得出,这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的赵红兵肯定是这个城市里的大哥。如果赵红兵和这钱三联合起来对付自己,恐怕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还没等赵红兵对付老曾呢,老曾就先把赵红兵当成自己的敌人了。
赵红兵跟钱三贫完,一回头就看见了老曾斜着眼看着他的眼神。赵红兵心中一寒:这眼神,怎么那么像李四。
赵红兵和老层开始了眼神的战争。赵红兵眯着眼睛不屑地盯着老曾看,老曾也斜着眼睛看着赵红兵。三秒钟后,老曾的眼神败了,不过败得很坦然。他把目光很自然地转移了,而且行动自若地收拾起了枕头。
他从赵红兵眼中看出了阴损和暴戾。
赵红兵还真没把老曾放在眼里,他是江湖大哥们的大哥,难道还在乎跟前这个小毛贼?赵红兵没当回事,又翻起了那本《刑法》。
这一天都很闷,直到晚上7点多《新闻联播》刚刚结束后,管教放进来一个新嫌犯,号子里才热闹了起来。
这个新嫌犯二十三四岁,穿得还算干净,一看就是城市里的小伙儿。他长得也不错,大眼睛高鼻梁,1米82左右的个头,但就是两眼无神,浑身上下透着愣头青的劲儿。号子里的人都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还有人打赌。
“你猜他是因为什么进来的?”老七说。
“抢劫,这小子看起来就愣。”小痞子说。
“不像,我看像是重伤害。”
“敢赌不?一包烟!”
“赌就赌。”
赵红兵懒得去问他,钱三先发话了。
“哪儿的人啊?”
“我还能是那儿的啊!就本地的。”这小子说话也特愣。
“叫什么名字?”
“姚千里。”
“我操!很像武侠高手嘛。”
“也不行,我就是个开车的。“姚千里跟谁都自来熟,几句话说完,开始跟钱三有说有笑了。
钱三一句,姚千里一句,俩人有问有答。一席话问完,把包括赵红兵在内的所有人都听的哭笑不得。
据这姚千里说,他不但是个司机,而且是个好司机,是个开120救死扶伤的好司机,是个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的好司机。而且,是市里第一人民医院连续两年的优秀员工。他之所以能进医院开 120救护车,主要原因是以前开120的司机都太磨蹭,开车不够猛,即使患者在家中得了心脏病,他们也慢慢悠悠地去抢救,经常耽误最佳治疗时间,经常是:车没到,人已经死了。还有时,郊区乡镇的农户报了120迟迟不到,农户无奈只能把病人抬上农用三轮车送往医院,连农用三轮车都到了,可救护车还没赶到。就这抢救速度,病人家庭肯定怨声载道,医院的院长自然也成了众矢之的。
院长为了缓解医患纠纷,决定为120提速。他对新招聘的司机要求只有一个:猛!开车猛!这次招聘不走后门,完全得靠本事。这次招的不是普通司机,是司机中的战斗机!
曾经当过兵的姚千里凭借娴熟的车技,玩命的速度,愣头青的本色,从几十位候选者中成功地脱颖而出,获得了医院领导的交口称赞。
院长对他的评价时:这小子愣!开车猛!如果说他的速度再不行,那也不是咱们医院的事了,那就纯属病人无事生非了。
从此一辆飞驰的120救护车开始出现在我市的大街小巷,它虽然是个面包车,但是在闹市中的速度堪比跑车。并且他充分利用可以闯红灯绿灯等规则,屡屡以一百四五十迈的速度在光天化日下闯红灯,救了一个又一个危重病人,战功赫赫。据说,别看是个小破面包车,担当出去救病人时,这面包车“漂移”、“甩尾”等动作全有!吓人不?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120救护车速度开成这样,连着两三年,居然一起交通事故也没出,这让人不得不佩服。
不过,中国有句古话叫“上得山多终遇虎”,终于,这120救护车还是出事了。
三、撞死伤者的救护车(4)
据说那是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春风拂面,夜色撩人。
在这个夜色撩人的夜色中,医院的急救电话又响了。
“大夫,救我。”电话那边传来I一个青年男子的哭腔。
“你怎么了?”接线员问。
“我摔倒了,两条腿好像都骨折了。”
“怎么摔的?”接线员再问。
“…刚才我骑摩托车,骑着骑着看见天空中划过一颗流星,当时我想对着流星许个心愿,可是我闭上眼睛不到3秒钟,摩托车就撞到树上了。”
“啊,那你许完愿了吗?哦,不是,不是,你现在在哪里?”接线员崩溃了。
“就在出市区大概3公里的XXX国道上。”
“你等着!我们救护车马上就到!”
接线员马上通知了姚千里,姚千里二话不说,披上衣服就跑。
姚千里跑的太快,接线员忘了问他,那么浪漫的伤员究竟许了什么心愿。接线员接了这么多年电话,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浪漫的病患。听声音,他似乎很年轻,如果他很帅,那么......接线员春心萌动了,小鹿乱撞。
但是,这小伙子究竟许的什么愿,还是个谜。
姚千里根本不考虑那些,他只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他开上自己的烈火战车,“咔、咔、咔”几个甩尾加几个漂移就在群众的惊叹声中出了城。
据姚千里说,那天可能是某个星座的流星雨,出城的路上,“刷刷刷”的全是流星,可姚千里特别靠谱,一个心愿都没许。他知道自己的工作就是救人。
出了城,车速直接150迈,车开的嗡嗡的。
忽然,姚千里发现马路上横卧着一物,车速实在太快了,姚千里来不及刹车,就给撞上了。 以姚千里一贯的性格,在出车的路上如果撞上了什么东西,根本不会停下车。可这次不同,姚千里似乎听到了一声惨叫。姚千里赶紧刹车,下车一看:哇!自己居然撞死了一个人!
姚千里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工作责任心太轻,他已经撞死了一个人,可他心中还牢记着他的工作职责:他这次出车就是要去救人的!脑子虽然蒙了,但还是继续向前开,足足开了二十多公里,他居然还没发现伤员…
此时的姚千里才幡然醒悟:原来,刚才自己撞死的,就是那个骑摩托车对着流星许愿的浪漫爷们儿。
姚千里再忘回赶时,已经有人报案了。本来是开120出成救伤员,结果,把伤员直接撞死了,一步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