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从来也不肯相信,于是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背叛”,而他们……实在太单纯了。
他们是谁?斐迪南惊异的察觉,自己已经不经意间把“他们”划作同一类人——胡里安,苔丝……还有,米夏。
他知道她一定会答应的,无论是苔丝还是凤翼,心里都有一条神圣不可动摇的法则,那就是:戴莫斯的利益高于一切。为了心里的那个“国家”,为了那片荒芜贫瘠的戴莫斯,为了那些把他们驱赶出去的族人,他们可以做出一切,即使是……背叛。
背叛心中的情感和背叛心底的立场永远是两个概念。面对他们的背叛,连斐迪南也是钦佩不已,但是他并不着急,只要假以时日,拿下戴莫斯,他们就再也没有心里的底线……
米夏,斐迪南抬起头,似乎对着冥冥中的幽灵说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替你照顾她……”
果然不出所料,回到皇宫的第二天,苔丝就来找他,答应了他的求婚。
那时候,她的脸上是如此平静,又是如此恬静,好象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若不是看过她在米夏墓前撕心裂肺的痛苦,斐迪南也无法相信苔丝公主也有脆弱和无助的时候。
“好极了”,斐迪南低下头,拉起她的手:“三天后,我们成婚,你好好准备一下,我会给胡里安发请贴了。”
“不用”,苔丝冷冷的说:“请你不要再折磨他。”
斐迪南看着她那高傲的架势,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她扯到自己怀里,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地、冷冰冰地说:“不要在我面前玩这种的把戏,实不相瞒,嫁给我是抬举你了,你若是不同意,这三天里随时都可以反悔……只是,苔丝,你记住,只要你决定嫁给我,最好就学习一下怎么做一个贤淑的皇后。”
在外人看来,他们真是如同一对亲密的未婚夫妇,苔丝咬着嘴唇,一字不说,斐迪南继续开口:“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也根本就不想娶你,我们做了一桩交易,明白么?”
他的眸子,蓝色中嵌着绿色,看上去深不可测。
苔丝轻轻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掰开他的手,忽然抬头,微微一笑:“是,陛下。”
转过身,她只觉得心葬入了荒原的万丈地底,生命再没有一丝阳光。
转弯的拐角处,另一双眼睛同样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
白衣,黑发,明眸,皓齿。
皎皎如月,莹莹如玉。
只是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幽深的眼眶里一对纯黑的眸子打量这一切。
看见那双眼睛,斐迪南只觉得心里忽然一痛——这实在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来也没有过。他居然会没有任何原因的心痛,仅仅是因为看见一双眼睛。
他走了过去:“苏若,你都看见了,有什么意见么?”
苏若微微摇头:“你们的事情,我怎么会有意见……只是,你这样对她,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点?”
斐迪南忽然有些局促,一双手居然没有地方放置,他迟疑了一下,“你又不会嫁给我,我总是需要一个皇后的,是不是?”
苏若摇头,目光冰冷而清澈:“斐迪南,你真的以为连我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在这样的目光的逼视下,斐迪南破天荒的觉得有一丝心慌,这种心慌在原先面对米夏时也曾有过,那就是不洁者面对圣洁者的自惭形秽。
一咬牙,抬起头来,斐迪南以极大的勇气面对苏若:“是……我承认。只不过我身为科纳多的皇帝,有些事情总要做的,苏若我希望你明白。”
苏若看着他,看着那熟悉的眼光,身材,其实他何曾有过一丝改变?变的只是自己愈陷愈深的心罢了。她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暖意:“我知道啦,只不过我留在这里也是无用,即刻离开就是了,只是……我想问你一句话。”
虽然已经猜到了她要问什么,斐迪南还是柔声道:“你说。”
苏若抬起头:“你,爱我吗?”她直截了当的出口。
洁如雪,寒如冰,这是一个怎样纤尘不染的女子啊?斐迪南一阵暖意直在心中涌动,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累得她跑出拜鲁神殿,既然已经决定娶了旁人,难不成还要她心中难过不成?还是硬声道:“苏若,我欠你一条命,永生难忘。只不过,你还是回去拜鲁神殿吧,这个肮脏的地方,不是你来的!”
苏若不再理会,转身就走,斐迪南只觉得心口一痛,竟是脱口而出:“苏若!”
苏若回过头,眼神中若有期待,斐迪南心中只想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又重新冷硬道:“你若是告诉那丫头,咱们俩这朋友,怕是做不成了。”
这威胁之意,苏若哪里听不出来?一挥长袖,人影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斐迪南心口一阵痛过一阵,他只觉得极是奇怪——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会如此莽撞,险些将她留在身边?这种冲动,似乎还只有十四五岁时有过……
难道,我真的爱上了?
斐迪南被这个想法吓坏了……爱上了,这种只有蠢人才会犯的错误,居然会降临在他,这个一向以理性和城府著称的人的身上?
走出大门的苏若,心中也是剧痛如绞……回拜鲁神殿?他不知道自己为他做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是被神驱赶出来的!他什么也不知道……告诉他的话,或许会把自己留下来吧,可是她的骄傲不容许用报恩将自己留在一个男人身边,如果,他不是真的爱她……
他真的不爱自己么?那么他为什么发抖?为什么不敢面对自己的眼镜?他的痛苦难道是装出来的么?
斐迪南……苏若喃喃道,你为什么要骗自己?你明明、明明是爱着我的。
还要回头么?看了看庄严肃穆,刚刚建造的皇宫,苏若毅然扭过头来。
夜幕慢慢降临了,科纳多皇宫的建造事宜还没有完成,几个工人在连夜赶工——必须在三天内建起一个大婚的大殿和广场——这是王的命令。
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苔丝——会成为科纳多的皇后。
身上灿烂如阳光,舒展如蓝天的婚服,是她一生中最华丽的服侍。
赶走了侍女,苔丝一个人打开了镜子,镜子里的她,依然俨如桃花,只是那个她呢?那个昔日骑着高头大马。手持法杖,所向披靡的苔丝呢?
镜子里那个女人是谁?她的眼睛象水蜜桃一样红肿着,只要一避开人便会流泪。苔丝一怒之下,随手将镜子摔在地上。
几个侍女连忙奔进来,一起跪倒,其中一个就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苔丝无助的笑了,挥挥手,让她们出去。
几个侍女唯唯诺诺的退下,苔丝看得出她们眼神中的同情,她们把自己当作斐迪南的战利品了吧?苔丝自嘲的想。
低头,镜子碎片上映出无数个自己——憔悴,软弱,无力的自己,这就是我的命么?
苔丝忽然一惊——镜子上,还多了个白影。
她抬起头,愕然道:“是你……苏若女祭司?”
她是知道的,苏若一直都在喜欢着斐迪南,甚至为了他离开了拜鲁神殿。她来找自己做什么?是要我把斐迪南让给她?
苏若缓缓开口:“苔丝,你知道斐迪南……他不爱你?”
苔丝点头:“我从来也没有指望他会爱上我。”她心底一阵酸涩,她究竟爱谁,她也不明白。
苏若走近了几步:“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娶你?娶你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你现在根本就是不被戴莫斯承认的公主,娶不娶你,和他的霸业何关?”
好一串直接激烈的问话,苔丝无话可对,只是怔怔看着苏若。她心里却在激烈的盘算,这个女人,究竟是为什么来这里的?
苏若慢慢的说:“我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说一遍,他娶你,只是希望激怒胡里安,只要胡里安对他用兵,戴莫斯就全完了。”
苔丝心头怦怦乱跳——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没有考虑到的一点,只是……胡里安会为她出兵么?他已经是戴莫斯的王,即使自己依然冲动,恐怕大臣们也不会让他有所动作吧。
苏若好象看透了她的心思:“苔丝,你太低估胡里安对你的爱了……你也太低估你自己了!你仅仅是失去了法力而已,难道就此失去了灵魂么?”
这一句发文虽是平平淡淡,但对于苔丝来说,就好象振聋发聩一般——你仅仅是失去了法力而已,难道就此失去了灵魂么?
是的,失去了法力,失去了公主的地位,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外在的因素,难道她的灵魂少了这些的支撑就不能飞翔了么?连日来的打击,让她失去了原有的推理能力和判断力,变得随波逐流——但她是苔丝,是决不会被这些打倒的。
即使可以被消灭,也不会被击倒!
苔丝感激地抬起眼睛:“苏若……对不起,你刚刚来得时候我还有所误会,只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是爱着斐迪南的么?”
苏若温和的笑了,好象千年的冰峰就此融化,她的声音那么清脆,伸手拉住了苔丝:“我没有用寻常女人的标准来衡量你,希望你也不要用寻常女人的眼光来衡量我。苔丝,你和我都是有自己使命的人,我现在没法告诉你我们背负的是什么使命,因为神已经遗弃我们了……但是,我们不能自弃!”
类似的话,好象有人对她说过,那是在黑暗冰冷的囚房里,一个温暖明亮的天使在对她说:“我……快要看不见你了。苔丝我不是你什么人,我没法子要求你好好活下去,但是你相信自己决不是命运安排的这样,你一定要改变什么。记住……圣箭的咒语……”
圣箭的咒语……没有法力,她知道咒语又有什么用处?长期以来,她一直对自己这样说着,但是她忘记了另外一句——但是你相信自己决不是命运安排的这样,你一定要改变什么。
我一定要改变什么……苔丝喃喃说道,她好象觉得一直紧紧箍着她的心的什么东西在瞬间碎裂了。一种无比的欢喜涌上了自己的心田,那是她从没有觉察到的力和希望,那种力就是在命运之前扭转自己勇气的无所畏惧。那种希望就是在沉沦的过程中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看无限蓝天的希望。
在此之前,她一直是一个有勇气和希望的人,但是那种勇气和希望是建立在“戴莫斯公主”和“法师”的头衔之上的责任感。但是从那一刻起,她获得了真正的勇气,那就是源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勇气,这种勇气没有依托,永无止境,纯净炙烈象燃尽一切的烈火一样。
如果一个天使在自己面前消失,无尽的哀恸或许无济于事,而真正应该做的是让另一个天使出现。
苔丝看着苏若,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充满了神性,发自内心的圣洁和美丽。
“我……也不再是女祭司了”,苏若开口:“我是被天神赶出来的,而且被神诅咒过……”
两个女人对望着,似乎已了然对方心中的一切。
一件应该做的事情,是不能因为自己身份,地位,能力的变化而放弃的——而只有九死无悔的决心,才能获得真正的勇气。
“跟我走吧”,苏若拉着苔丝的手。
苔丝用力的摇了摇头:“我不能这样逃跑,苏若,我要做一件我认为是对的事情……我要明天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在妄想。”
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两个神的弃儿,在那一刻,为冥冥中的神,担起了已不属于她们的使命。
红衣映着白袍,两双美丽的,坚定的,深邃的眼睛毅然的对望,她们望着的不是彼此,而是艾尼高被神谴责了千年的历史和终将有所改变的未来。
网正文 ACT 14 惊蛰
珠宝实在很沉,结结实实的箍在额头,让苔丝有了眩晕的感觉。
任侍女奴婢们为自己忙里忙外,她有些忐忑的想,或许这样做对斐迪南有些过分了吧。但是隐藏在心内的报复欲强烈的要求这么一次机会,为什么那个人永远都以为自己可以洞察所有人的心思?为什么那个人永远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
只是,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在矛盾和忐忑中,苔丝梳妆已毕,被侍女引导着走向东方的大殿。
斐迪南早已等候在那里,他居然还是一身的军装,只是没有盔甲而已,微笑地打量着一步步走到面前的新娘,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座宫殿简直就是奇迹,偌大的广场,铺着兽形花纹的方砖,在广场的东侧,矗立着一处高台——看见那座高台,苔丝的眼皮就莫名其妙的跳了跳,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隐藏在人群之中的苏若却几乎惊叫了出来,这座高台分明就是拜鲁神殿地祭坛——那一天在垂死的时刻跃上祭坛,斐迪南哪有那么好的闲情雅致,还去强记一下它的样貌?
若说不是他记住的,那么难道是巧合?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苏若只觉得太阳穴嘭嘭直跳,今天会出事,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但是现在她开始觉得,今天的事情恐怕不是如自己想象中一样简单……
太阳东升西落,不会为任何一个凡界的人改变自己的轨道。
阳光均匀洒在广场上,科纳多人慢慢聚齐,到场观礼的无不以参加这次典礼为莫大的荣幸。
斐迪南白色的军礼服嵌着纯金的条纹,银白的短发衬的脸庞极是俊美,手中的权杖嵌满了红色和蓝色的宝石,一粒硕大的金刚石在顶端折射着太阳的光辉。
他忍不住在人群中搜寻着一个影子,今天这样的日子,她会到场吗?斐迪南心中做过无数推测,他一眼就能看透敌人的任何部署,但女孩子的心思实在比世上最艰苦的战役还难揣测。
“陛下……”左侧,科纳多的大巫师奉上托盘,托盘里是皇后的金冠,精巧而华美,这顶金冠传下来已经很多年,今天终于到了动用的机会。
斐迪南单手拿起金冠,在食指上转了一圈,放下权杖,向苔丝走去。
今天,苔丝已经出离愤怒了。他身穿军装来参加婚礼,便已经激起苔丝极大的反感,现在又将这金冠视为玩物,简直是对她的侮蔑。
一边的法师也是多少有些无奈,斐迪南做事一向从没有过大意,今天却是明显的不合时宜。
斐迪南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知道自从上台就有一种极其强烈的表现欲,好象要尽自己所能向全天下人宣布——自己不爱这个女人,他仅仅是利用她、戏弄她……这种强烈的感情如同一剂毒汁注入他的心里,搞得他神魂颠倒。
他究竟是在对谁表演?斐迪南自己也不知道。
法师走上前一步,打开了国书,大声宣布婚礼开始。
只要斐迪南为苔丝带上金冠,她就是科纳多的皇后。
“以神的名义,以科纳多的千年繁荣和美丽的名义,以斯凯利泊河和幽灵守护的灯塔的名义,以科纳多古老守护神斯迪路亚的名义,我宣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众长官在大元帅凤翼的带领下,跪在台下等待那个神圣的宣布。凤翼不能抬头,心中却是一阵阵的悲哀——她终于也走上了自己的路,苔丝,那个曾经是传奇的名字,终将淹没在科纳多的后宫里,疆场和战斗再也不属于她。
斐迪南不是坏人,凤翼相信他会好好待她……只是今天,他确实失态了,凤翼不知道以斐迪南的胸襟和城府怎么会做出有失国体的举动来。
凤翼和斐迪南倒是有些象,在只有刀和战马的地方长大,实在不知道陷入情网的滋味,即使陷入了情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反倒会极力去压制和蔑视那种感觉。
“等一等……”
苔丝站了起来,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异常坚定,好象扔下一块小石子在一潭静水里,涟漪一圈一圈的荡开。
别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凤翼却是猛地抬起头来,右手也悄悄移向腰畔的佩剑——他是唯一允许在皇帝面前佩剑的将领,这本是他的殊荣。
苔丝一步步走向斐迪南,开口:“斐迪南,你听着,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嫁给你,收起你的鬼心思吧!”
“你……说什么?”斐迪南的脸色一下全变了。
台下立即开始窃窃私语,声浪由里向外传开,没有听见的人忍不住向前面的人打听,底下乱糟糟成了一团。
“苔丝……你故意的!”斐迪南回手,权杖已在掌中,眼睛里满是杀意——他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戏弄他,当着臣子和众百姓的面,这个女人简直就是给了他一记耳光。
“是!”苔丝挺起了胸膛,接过金冠,也在手指上绕了几圈,胳膊一挥,向台下扔去,底下立即传开一阵惊叫。苔丝眼中满是冷意:“斐迪南,怎么,只许你戏弄别人么?”
斐迪南的脸色已由白转青,伸手摸起了权杖,怒气虽在极力控制中,胳膊已开始发抖。
凤翼再也等不下去,早已绷紧的左腿猛地一蹬,人已落在台上,挡在苔丝前面。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道白影并肩站在凤翼身侧,一齐护卫着苔丝。
凤翼与苏若对视一眼——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落在台上,这已经是第二次碰面,对对方都有些小小钦佩。
“带着苔丝走!”凤翼的话几乎是命令的,“他动了杀意了。”
“你们走”,苏若眼睛紧紧盯着斐迪南的手:“回戴莫斯去!”
凤翼知道又遇见了一个好强的女人,不再和她争论,手起,“和平之剑”已离鞘而出。
“好你个凤翼”,斐迪南不怒反笑:“你敢在我面前拔剑?”
凤翼知道斐迪南功力深不可测,不再多虑,挺剑而上,又是一轮快攻。
卫兵们正要抢上,斐迪南腰一折挡过一轮攻击,大笑:“我和元帅动手,哪有你们插手的余地!”卫兵们只得站住,团团围住了他们。
“苏若,走啊!”凤翼剑剑不要命的强攻,心道这女人智商真有问题。
斐迪南看见苏若欲走,身形一闪,便冲了过去,凤翼情急之下,一剑猛砍,听到金刃劈风的声音,斐迪南一个躲闪不及,猛一错身,后背还是划下一道长长创口。
苏若默念咒语,已经带着苔丝消失不见。
凤翼一下愣住,看着伤在自己剑下的斐迪南,斐迪南眼中是难以置信的失望,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势,一步步走来。
凤翼撒手扔剑,单膝跪倒——凭心而论,斐迪南对他实在是如兄如弟,恩宠之高,连他自己也觉得有过分。刚才那一剑,斐迪南有丝毫偏差,就要立毙剑下。
凤翼无话可说,只等着自己的惩罚——这样的罪行,就算是斐迪南,也庇护不了他。
斐迪南手一点点举起,看着凤翼,又慢慢放下,声音沧桑而无奈:“凤翼,你在火里救我一命,今天我算是还上了……你,你亲口告诉我,你究竟愿意做科纳多人还是戴莫斯人,只要你告诉我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我既往不咎。”
这条件实在是宽大已极,身边的大巫师忍不住提醒道:“陛下,万万不可……”
斐迪南冷冷看了他一眼,叱责:“闭嘴!难不成就凭你也配说他?”
凤翼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极难的抉择,他已注定回不了戴莫斯了,也渐渐喜欢上科纳多,无庸讳言,对他这样一个天才的将领来说,手里的这份兵权实在弥足珍贵。
他遇到过无数次生死抉择,也自问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是,但是这些日子来,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个声音:和斐迪南合作,他是真正的军事家,可以成就他心底最原始的梦想。
斐迪南,他想必也看透了他的这种梦想吧。他浑身是血,正在眼睁睁地盯着他。
戴莫斯,值得吗?
值得他在这里不为人所知的死在知遇之人的手里吗?值得他背负这么久的叛徒的威名,然后再背叛一次科纳多么?
斐迪南只是静静地等着答案,凤翼的挣扎全在他眼里。
凤翼额头上汗珠渐渐渗下,终于抬起头来:“陛下,我愿意做科纳多人。”
斐迪南大喜,双手扶着凤翼,笑道:“好兄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