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发现自己说错话了,阿妮塔又摆出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来,柔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担心比萨亚的安全。”
这番说辞,让单纯的拉拉没有任何起疑,“你不要担心了,我跟你说,皇妃很聪明的。”她将沙龙被毒杀的事情说了一遍,脸上也情不自禁露出敬佩之色,“所以,你放心吧。”
阿妮塔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阿尔缇妮斯,仍是忧心忡忡。
直到她假借帕卡拉女神的名义,让萨比亚看了那张羊皮纸,而比萨亚在看后,连晚饭饭都没有吃,一直研究着那张羊皮纸上一切,深夜还在那里大呼精妙绝伦四个字,让阿妮塔高悬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而在皇宫的寝殿里,阿尔缇妮斯静静的坐在一张空无一物的圆桌上,但她的眼睛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她笑得无比灿然。
“萨鲁,我们下棋。”
虚幻中,又仿佛回到了月色笼罩下的赫梯皇宫,在皇帝的寝殿里也有一张圆桌,圆桌上金银色的国际象棋在棋盘上挪动着…
萨鲁…
这是我和你才知道的暗号。
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三日后,当萨鲁站在高山上指挥军队作战的时候,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棋盘,错落却有序的敌军,每一阵队都仿若他最熟悉的棋子,每一步都是他所熟知的。
“陛下,埃勃拉军队列阵似乎有点奇特。”梅诺站在萨鲁身旁一脸的迷茫,这何止奇特,没见过打仗会把自己的军队分那么多列的,不仅仅是排列的问题,而是那些阵对人数和形状都相似,只不过排得有点乱,好像把军队分割成很多方形,他们无从得知这些阵对会从哪条路线攻过来,会有什么举动。
面对此阵仗,就连卡鲁伊这种老将也有点无从下手,不敢轻举妄动。两军只隔了三百米,人数很明显是赫梯有利,但是埃勃拉这种举动反倒让人不安了。
站在同一个水平线,当然看不出什么不对,但是萨鲁却看明白了,眼前的一切让他陷入了某种回忆,在赫梯,在那个圆桌前,露娜被月光聋罩,狡黠得紫色眸子玩味地看着他对着棋盘的无措。
“认输吧!皇帝陛下!”她拨弄着吃掉的棋子,对他眨眼威吓。
“等一下。”他看着棋面上明显陷入困境的金色棋子,无论怎么走,似乎都逃不掉被包围的局面。
“已经很久了,我困了。”
萨鲁却似乎没听到,只管想着如何逃离这个困境,愁眉困苦的模样让阿尔缇妮斯咯咯直笑。
“早说了,你赢不了这局的。”
“你又偷藏了绝招,没告诉我。”萨鲁咬牙,看着眼前笑得像狐狸似的女人。
“哎呀…哪有。”她无辜的摆手,可是眼睛骗不了人,她的确私藏了。
他气不打一出来,长腿一挪,就将她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她吓了一跳。
“惩罚你的私藏。”他磨着牙,眼露凶光,双手开始哈痒。
“别…哈哈哈…”她双腿乱蹬得想逃脱,“别,我最怕…哈哈哈…”她被逗弄得笑声连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说,你刚才到底了做了什么?”
“你不再哈痒,我就说。”她讨饶道。
萨鲁松手,将她揉进怀里,指着棋面,“赶快说…”虽然是游戏,但是输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实在是丢脸,他非得知道其中的秘密。
“不就是‘瓮中捉鳖’了!”
“嗯?”
“就是…”
那一夜仿佛就在眼前,幻化成他现在所看到的一切。
瓮中捉鳖。
露娜,你是在告诉我,埃勃拉有诈,却不可以深入,对吗?
对吗?
没人回答他,但是眼前的埃勃拉阵型却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棋盘,而在棋盘的另一边,那骄阳似火的天空中,却出现了阿尔缇妮斯美丽的脸庞。
“陛下!!”梅诺见他一直没有下令,以为他是无计可施了。
站在高山上,萨鲁握紧拳头,全身都在颤抖,他多想现在就见到他的露娜。
“陛下!!”
但是不能,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梅诺,传令下去,重新摆阵。”
梅诺一惊,“陛下,可是…”
“去!!”萨鲁喝道。
“是!!”
于是,原先数量众多的赫梯军只留下三分之一的军队在前线,而其他的则全部往后退。
得到梅诺下达的指示后,卡鲁伊率领三分之一的军队直身冲入敌阵。埃勃拉阵队便开始出现了变化,分为四列,将卡鲁伊的军队团团包围起来。
眼见寡不敌众的卡鲁伊却没有撤退,而是阵列变成了圆形,开始抵抗,埃勃拉军队逐渐收拢阵型,将卡鲁伊率领的军队逼迫的越来越紧,从大圆变成小圆,也逐渐开始出现不敌之势。
就在此时,另一列赫梯军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了出来,突袭埃勃拉军队的左翼,开出了一条缝隙,然后右方也出现了一列赫梯军队,开始突袭右方。
面对此阵法,埃勃拉军队阵脚被打乱,不知道是攻击中间好,还是左边,或者是右边,一片大乱。
形势开始对赫梯有利起来,站在高山上看到这一切梅诺喜不自胜的大呼起来。
“陛下,趁这个时候,再上一队,这样埃勃拉就稳输了。”
“不,那不是我要对付的。”萨鲁一点也没有为显而易见的胜利感到高兴,反而在等待着更大猎物似的,眼露精光。
埃勃拉已经大乱,赫梯明明可以趁胜追击,可是他们的脚步却放慢,并没有急追不放,甚至只是自守,没有过多的攻势。
梅诺看得一头雾水,每次看到卡鲁伊已经快逮到埃勃拉的近卫长官了,却似乎有故意放跑他。
正在此时,从赫梯的外围有出现了军队,将赫梯军又包围了起来。
“这不是埃勃拉军队。”梅诺发现他们的战服并不是埃勃拉的。
“终于出现了。”萨鲁眼光乍然而喜,亲自挥动起军旗。
下一秒钟,更大批的赫梯军自外围出现,将敌军再次团团围住。
这样的仗阵彻彻底底打乱了埃勃拉军队以及而后出现的陌生军队,他们被冲散了,无法团结起来,只能各自为战,打得凌乱不堪,也无法看见自己的军队挥得是那一个旗语,只能乱打一通。
“陛下,先把埃勃拉的近卫长官抓起来。”梅诺兴奋的说道,想着一定要给埃勃拉一个痛击。
萨鲁却说道,“不,放了他。”
“咦?”梅诺差点滑下山。
良久之后,萨鲁看着被杀得片甲不留的无名军队说道,“保护皇后的骑士,我不能杀。”
“陛下,您说什么?”
萨鲁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埃勃拉的近卫长官带着军队撤离。
回忆又重回他的脑海…
“它为什么纵横都可以走?”又是宁静的夜晚,又是那张摆金银棋子的棋盘。
萨鲁面对那个出现在‘皇后’面前的棋子说道。
“当然,它是骑士,是专门保护皇后的!”
“你说它吗?”萨鲁指向那枚形状只有一个马头的棋子。
“嗯,它是骑士,只为保护皇后,因此在棋子中,它可以纵横行走。”
“麻烦!”萨鲁嗤之以鼻。
“所以啊,如果它被吃了,那么皇后也就输了。”阿尔缇妮斯不厌其烦的教导着他国际象棋的规则。
是的,骑士,只为保护皇后存在。
所以不能杀,否则露娜会有危险。
只因为他在这巨大的棋盘上为了保护皇后而存在的骑士。
日落,赫梯与埃勃拉首战,实为埃勃拉完败,但埃勃拉却没有损失多少兵力,但那队无名的军队,可是被杀得七零八落,堪称完败中的完败。
露娜,你的棋语我听见了。
很快,我们就能听到你真正的声音了。
很快…
我发誓!!
第一皇妃 Ⅳ Ⅴ 卷一 名动天下篇 摊牌
埃勃拉输了,却输得毫发无伤,亚述也输了,却输得一败涂地。
两者虽说都是输,却输得天差地别,就算是不懂军事的人,都知道这其中一定存在着某种蹊跷。
于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萨比亚。
萨比亚则是百口莫辩,因为连他本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赫梯军会让他毫发无伤的回来。
他被押解到议事殿,面对的自然是鲁纳斯的质问,为了公平起见,鲁纳斯安排夏尔曼躲在内殿的纱幔后旁听。
此时夏尔曼是一肚子的火,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一切都是鲁纳斯秘密策划的,但是又觉得不合乎常理,因为这么做埃勃拉根本得不到什么好处。
“比萨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鲁纳斯坐在上座冷凝着表情。
“陛下,臣真的不知道。”战前他对这次使用的阵法是信心十足,却没想到结果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也无法明白,为什么赫梯的士兵不对他赶尽杀绝。
“这次的阵法,和你往常使用的不同,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鲁纳斯一直对这次使用阵法有些疑惑,与其说这个阵法不堪一击,不如说赫梯皇帝对这个阵法非常之熟悉。
“不,这不是臣的想出来的。”
“哦?”鲁纳斯蹙起眉,“那你是从哪来得来的?”他知道比萨亚一直对兵法研究很有兴趣,研读了不少有关于此类的书籍,这也是他一直被埃勃拉人民成为勇士的因素之一。
“这是…”比萨亚正踌躇着要不要说出实话,他怕阿妮塔因此遭到牵连。
“说!!”鲁纳斯掌击椅榻的扶手。
比萨亚非常清楚他的脾性,只好老实说道,“是臣的妻子,不过,她只是担心我而已,才会把这个阵法交给我。”
“和阿妮塔有关?”鲁纳斯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比萨亚的妻子阿妮塔他不是没见过,不过,印象不是很深,“你不会说,这个阵法是阿妮塔想出来的吧。”
“当然不是,臣的妻子绝没有这种本事,是这样的,阿妮塔因为担心我这次出征会遇到危险,因此去了帕卡拉神殿为臣祈求平安,这个阵法就是在那时获得的。”
“神殿?”
“是的,据臣的妻子说,是女神赐予的。”比萨亚据实说道。
“你没有细问吗?”
比萨亚摇头,“臣当时如获至宝,拿到手后就研读起来,所以并没有细问。”况且阿妮塔的是他的妻子,他根本没有理由怀疑。
鲁纳斯沉凝地思索着比萨亚的话,他相信比萨亚绝不会背叛他,也没有必要说谎话。如果说受到女神的赐予,他唯一能联想到就是拉拉。
拉拉?不,拉拉绝对没有这个本事,可以想出这么高明的阵法,那么是辛克斯?不,也不可能,辛克斯也没有这样的能耐。
事实上,他认为在埃勃拉还没有这样的能人可以想得出如此出神入化的阵法来。
难道真的女神显灵了?
“陛下,臣句句都是实话。”见鲁纳斯不说话,比萨亚以为他是不相信。
“我知道,你向来忠诚,绝不会有这个异心。”
“陛下…”比萨亚很是感动。
鲁纳斯沉思了一下,随即招来侍卫,“去,把拉拉给我找来。”
看来一切的症结,应该问拉拉可能更清楚些。
很快,拉拉就被带到了议事殿,她显得似乎有点紧张,入殿之后都没敢抬起头来,当她看到比萨亚也在时,却表现出一脸愧色。
这一切鲁纳斯都看在眼里,“拉拉!”
“是的,陛下,我在。”拉拉慌忙下跪。
“比萨亚说,这次使用的阵法是帕卡拉女神赐予的,是不是有这回事。”鲁纳斯金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得她有点发怵。
“这个…”拉拉手脚发凉的跪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越看她,鲁纳斯就觉得越可以,拉拉心思很单纯,什么都可以从脸上看见。
“我…我不知道。”
拉拉没有说实话,因为在她的认知里,这次的事情起因是自己和阿妮塔,是她们去央求皇妃殿下的,而皇妃殿下也帮了她们,虽然和原先的结果大相径庭,但是她不可以因此出卖皇妃,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拉拉!!”鲁纳斯斥喝道,“说实话!!”
拉拉显然被吓到了,脸色霎时转白,却还是摇头。
鲁纳斯见她如此反应,更觉得事情有蹊跷,拉拉的个性他非常清楚,她似乎是在维护着什么人。
“拉拉,不说实话的话,我就砍了比萨亚的脑袋。”鲁纳斯撂下狠话,知道拉拉和阿妮塔的感情情同姐妹。
这下,不要说拉拉了,比萨亚也是脸色惨白。
“陛下,这不关比萨亚的事情,都是我…”她辩驳。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脑袋瓜子可想不出这种东西来。”
“我…我…”拉拉一连好几个我,却又说不出其他的话,一着急,眼泪就哗哗落下,“我…真的不知道,我…”
“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鲁纳斯显然没有闲情逸致和她耗下去了,“是不是要我把你关进大牢,你才肯说。”
“不要!!”拉拉害怕的大叫,哭得也就更凶,简直是泪雨滂沱。
鲁纳斯觉得额际突突地疼,心情也瞬间恶劣起来,“既然不说,那我就只能按照国法来办了。”说完,就下令招来若干个侍卫。
“不要,陛下!!陛下…”眼看着自己要被带走,拉拉是心惧魂散,脸蛋呈现一片的死白,再加上泪涕交错,看起来可怜至极。
正当她快要被拖走时,殿外却响起了阿尔缇妮斯的声音。
“放了她,这件事和她一点都没有关系。”
没料想到她会出现,不仅仅是鲁纳斯,连拉拉也忘记了啼哭。
“皇妃殿下…”拉拉看着她缓缓走进殿内,拼命地对她摇头。
阿尔缇妮斯朝她一笑,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心里却着实有些愧色,这个女孩真是既单纯,又善良,想到刚才她死都不肯把自己供出来,阿尔缇妮斯就觉得有些内疚,毕竟幕后策划这一切的都是自己,而她不过是利用了拉拉。
没有理由让拉拉承担一切。
她又看向跪在地上的比萨亚,这个男人也是被她连累的。
最后她才将视线转移到先是震惊,而后转为冷凝的鲁纳斯脸上。
她明白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是她的个性却不原意任何人因为她受到牵累,从事件一开始,她就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所要传达的讯息,已经让萨鲁知道了——他要对付的不仅仅是埃勃拉,还有隐藏在埃勃拉后面的另一个黑影。
澄明的紫眸越过鲁纳斯,锐利地射向隔离内殿和外殿的那层纱幔上。
她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和‘他’摊牌。
纱幔后的夏尔曼被这种视线突兀地震诧到了,竟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收回视线,阿尔缇妮斯又再次看向鲁纳斯,他的脸色阴沉地吓人,痕著细细纹路的魅眸冷冷地眯起。
顿时,整个议事殿的空气也凝固了起来。
比萨亚和拉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觉得这个地方让人莫名的寒颤,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们就被人带出了议事殿,或者说是被拖出来的。
殿门被重重关上,想是一道隔绝通往地狱的门扉。
“我早就应该想到得。”鲁纳斯暴戾的眸子射向阿尔缇妮斯,这其中竟还揉合着一种悲凉。
他现在是爱恨交错,不知道是应该爱她多一点,还是应该恨多一点。
“现在想到了也不晚。”阿尔缇妮斯平静地回答。
这样的对话,让躲在纱幔后的夏尔曼颇为吃惊。
这是什么没意思?
难道…
“既然已经摊开了说,那么躲在纱幔后的那一位,是不是可以出来了。”
夏尔曼没有任何迟疑,缓步走了出来。他俊美的脸庞已经从震惊转成阴黯冷魅,闪烁在他眸中的是对阿尔缇妮斯探究。
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但对象是鲁纳斯,“我开始有点明白了…”明白鲁纳斯明明握有一张皇牌,却迟迟不用的理由。
鲁纳斯倏地皱起眉宇,深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但似乎已是避无可避了。
夏尔曼再次把视线凝固在阿尔缇妮斯身上。
这样的女人还是第一次看到。
让他觉得…危险!
“你知道我的身分。”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问,或者说是想测试她知道了多少。
看到她镇定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果然知道,“什么时候?”
除了鲁纳斯之外,埃勃拉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一直用仆从的身分去掩饰,虽然有合作,但他的身分是个秘密。
“一开始!”阿尔缇妮斯回答。
这可让鲁纳斯吃惊不小,“你是说那次在花园擦肩而过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一开始是怀疑,之后我才肯定了怀疑是对的。”
“我哪里让你起疑了?”连负责接待他的埃勃拉宰相乌克都不知道他的身分,仅是一面,她又怎么能够知道,这真是让他好奇。
“鞋子!”
“鞋子?”夏尔曼显得有些疑惑。
阿尔缇妮斯轻笑,“你不觉得你的鞋子比起你的手下质地更好,更华丽吗?”
夏尔曼身形一僵。
“一个仆从,虽然穿得很普通,却穿着一双比主人还要好的鞋子,不是很奇怪吗?”这种指出,如今从阿尔缇妮斯口里说出,更像是一种嘲笑。
夏尔曼的魅眸冷冷一眯,死死地盯着她,然后又突兀的转为邪凉一笑,“我真是失策!不过…”
“不过?”阿尔缇妮斯听出他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