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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耳机线,对着麦克风说:“画龙,可以动手了。”

很快,画龙的声音从耳机那边传来:“看我这暴脾气,我正踩在这小子的脑袋上呢。”

现场勘查发现证据的作用主要有三个,第一是通过证据来寻找犯罪嫌疑人,第二是利用证据来甄别犯罪嫌疑人,第三是在法庭上证明犯罪嫌疑人有罪。

而之前我们在死者乳房上发现的血指纹的作用,仅仅是用来验证犯罪嫌疑人。

在铁的证据下以及画龙的威慑力下,李大狗没做反抗,就交代了他的罪行。

连倩倩家的钥匙,是几个月前李大狗去她家疏通下水道的时候获取的。

连倩倩家的下水管道在装修完成后一个月,可能是因为装修垃圾灌入下水道,出现了堵塞、反流的现象,臭气熏天。连倩倩在电梯里找到李大狗的电话后,就约他上门进行疏通。因在疏通的时候,不少粪便反流,弄得卫生间里污水横流,连倩倩忍受不了肮脏的景象,便请李大狗帮忙疏通后整理干净。为了方便李大狗往返家里,她又实在无法在家里待着,看李大狗一脸忠厚相,便把家里的钥匙给了李大狗。

李大狗在看到连倩倩第一眼的时候,便已经暗生色胆,拿到她家钥匙的第一时间,他便在肥皂上留下了钥匙模。李大狗以前从事的工作,是配钥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大狗对女人的内衣,尤其是漂亮女人的内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干完一天辛苦活后,最放松的时刻,便是在家里闻着偷来的内衣的味道自慰。

他配连倩倩家中的钥匙,为的也只是偷几件内衣。

两周前,他到小区的另一户砸墙、铲灰,趁工友们下午小憩的时间,佯装身体不适,扛着锤子悄悄来到了连倩倩家。

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点,是人们上班的时间。

李大狗打开连倩倩家门的一刹那,意外地看见连倩倩裹着睡袍正在烧油准备炸圆子做晚饭。他下意识地举起大锤砸向一脸惊恐的连倩倩的头颅。

在运走尸体还是独自逃离的犹豫中,李大狗无意中瞥见了连倩倩露在浴袍外面的洁白的双腿。一股热血涌进罪恶的大脑,李大狗把连倩倩的尸体拖进了浴室实施了奸尸。

李大狗心满意足地提起裤子的时候,他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夏洪和新公司签完合约,回到家里。突然被大锤砸倒的夏洪,脸上还带着正准备向自己的爱人报喜的笑容。

李大狗关上门,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着眼前这两具尸体。他一时兴起,拿出随身携带的铲灰刀剁下了连倩倩的手指,扔进翻滚的油锅里。看着洁白的手指在油锅里起伏,逐渐变成金黄色,他觉得自己又来了性欲。

就这样,李大狗在卫生间里剥下了两名死者的皮,把尸体分解,然后一边自慰,一边从尸体的臀部切下肉扔进锅里。他获得了从所未有的快感。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每天歇工后,都会来到连倩倩家里,享受着油炸尸体带来的视觉和嗅觉的刺激。在他完工之前的一天夜里,他把尸块分别扔进了小区的各个下水道口。

没了尸体,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吧。他这样想着。

“今天晚上准备去找件新内衣来爽一爽的。”李大狗对画龙说,“你那一脚太重了,我腰疼。”

从这个变态的脸上,我一点儿也看不出恐惧和内疚。我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个人了,他是个鬼。

“这个连倩倩也太没警惕性了。”林涛说,“居然轻易把自己家钥匙给人家。”

“估计她以为自己在楼下待着,李大狗没有机会出去配钥匙。”我说。

梁教授叹了口气,说:“无论什么时候,警惕性是必须要保持的东西。”

“梁教授,大伙累了好几天,明天晚上有庆功宴,我们得多喝两杯。”我说,“我们都好久没聚了。”

梁教授摇了摇头,说:“天一亮,我们就去机场,早班机回北京,听说有新任务了。”

林涛看了眼苏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说:“那太可惜了,只有等下次你们再来喽。”

“可别,”梁教授笑着说,“我们来,准没好事儿。”

机场。

我和林涛在安检门门口,看着梁教授一行四人的身影逐渐消失,林涛失落的心情溢于言表。

“真看上苏眉了?”我问。

林涛没有回答。

大宝突然从身后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他们走了?”

“嗯,走了。”我疑惑地看着大宝。

大宝咽了口唾沫,说:“要早一步就把他们留下来了,继续帮帮我们。”

“怎么了?”我问。

“又发碎尸案了。”大宝说,“车在外面,赶紧吧。”

第二案 纸面青尸

一个人走向邪恶不是因为向往邪恶,而是错把邪恶当成他们所追逐的幸福。

——玛丽·雪莱

【1】

“没有特案组就破不了案吗?冒冒失失的。”我故作淡定。

“这不是师父也不在吗?”大宝说,“师父去的案子是全国性的流窜持枪抢劫杀人,估计不破案公安部不会放他回来。”

“碎尸案很难吗?”我说,“我们经手的碎尸案有几起没破?别怕,我们努力吧,走!”

我和大宝走出几步,发现林涛还站在安检门口发呆。我折回去推了他一把,说:“要我帮你喊魂吗?”

现场位于闹市区一个破旧小区门口的垃圾箱里。

“是你发现尸块的吗?”一名拿着笔记本的民警问道。

穿着清洁工制服的老者闭着眼睛使劲儿摇了摇头,说:“没有,没有。我就看见里面一团血糊糊的东西,就报警了。”

“是我们接到110的指令,过来发现里面是人的尸块。”辖区民警说道。

地面上摆着一张白色的塑料薄膜,市公安局的法医正在从垃圾箱里倒出来的垃圾里清理着尸块。

我和大宝走近市局法医,点了点头,加入了清理尸块的行列。林涛则拿出多波段光源,观察垃圾箱周围的痕迹。

白色的薄膜上已经放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尸块。

“你们动作挺快啊,收集这么多了。”我戴上手套,拿起一块有绳索捆绑的尸块。

“是啊。”市局韩法医说,“别的兄弟正在这个小区其余的垃圾箱里清理。我估计除了头和内脏,差不多都找全了。”

我“嗯”了一声,继续观察这堆尸块里最大的两块。一个尸块是尸体的骨盆和大腿上段,尸块的上端是沿着腰椎间盘整齐切断的,下端则是剁碎了两侧股骨的中段。另一个大尸块就是没有胳膊的上身躯干。其余的小尸块,应该就是双臂、双腿被剁碎后的残骸。

这两个大尸块有个相同的特征,就是在尸块的外侧,都被凶手用刀子割出了横行的创口,有几厘米深。一根拇指粗的绳索勒在两边的创口里绕了两圈,并打了个结。这两侧的创口就像是两边的绳槽一样。

“韩哥,你看这种捆绑尸块的方式倒是挺独特的。”我说。

韩法医点了点头:“是啊,这种割槽捆绑是为了方便拎。如果没有这个槽,捆上去的绳子很容易滑脱。”

“不用包装物,直接拎着尸块,抛尸到住宅区。”我说,“这凶手的心理素质还真是不错。”

“所以我觉得凶手应该有交通工具,”韩法医说,“不然太容易暴露。”

“如果有交通工具,为啥还要割槽捆绑呢?”大宝问。

我沉思了一下,说:“可能是为了提高效率吧。你想,一手各拎着一大块他砍不开的大尸块,一次可以抛弃两块尸体的主要部分。”

韩法医停下手中的工作,用前臂擦了擦前额的汗珠,说:“有一点我想不明白。这么多小的尸块很显然应该是用包装物包装着的,但是这里却没有发现包装物,我估计是用包装物携带,然后从包装物里倒进了垃圾箱。他为什么要倒进来,而不连包装物一起扔进来?”

“大的尸块也没包裹。”大宝说,“那个,我猜他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

我和韩法医出了一身冷汗,没出声。

“头找到了。”王法医从远处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物证袋。

“有包装物吗?”我和韩法医异口同声地问。

王法医摇了摇头,说:“没有,就扔在小区后门口的一个垃圾箱里。而且经过确认,尸体的内脏应该没有抛弃在这个小区里。”

“头扔在后门口。”韩法医说,“其他所有的尸块都被倒进了前门口的垃圾箱里。这个行为说明了什么?”

“远抛近埋。”大宝说,“这是规律。”

这是分析命案凶手远近的常用手段。一般有藏匿尸体行为,比如埋藏尸体的,说明尸体埋藏地点离凶手比较近;而抛弃尸体,没有明显藏匿行为的,说明凶手是从别地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离这里远?”我问。

“肯定的,不然他连包装物都不用?”大宝说。

我点了点头,说:“不过这不能解释为什么是抛弃在前后门口的垃圾箱里。”

“我估计这就是凶手的行驶路线吧。”韩法医说,“肯定是有交通工具。”

“既然尸体基本找全了,那为什么凶手没有把内脏也抛弃在这里呢?”我问。

“那可不好说。”林涛插话道,“说不准凶手杀人就是为了他的内脏呢?”

大家的脸色都铁青了起来。

解剖台上,一具完整的男性尸体正在逐渐被我们拼凑出来。

尸体的胸骨被砍开,这是一具被掏空了内脏的尸体。看着尸体胸腹部的剖口,回想着林涛刚才的话,我们的脊梁都冒出了冷汗。

“微博上倒是经常有谣言说杀人取内脏进行器官移植,”大宝说,“但这是不靠谱的谣言啊。没有经过配型,还用这样粗暴的方式剖开尸体,取出的内脏咱不说能不能生存,就无菌状态都达不到啊。”

“不会是这个。”我说,“这可是基本取走了全套内脏。”

“不会是…”林涛一脸恶心的表情,“吃人的?”

大家一起白了他一眼。

“那凶手为啥掏内脏?”林涛说。

“我倒不是非常关心这个。”我说,“如果凶手是为了内脏,那为啥要碎尸呢?直接剖腹不就好了?”

韩法医抿着嘴轻声说:“看砍痕,凶手应该是略懂人体结构,却又不太懂。知道从椎间盘下刀,但不知道从其他的关节下刀。费了这么大劲儿碎尸,肯定还是为了更加方便抛弃尸体。”

“凶手力气不小啊。”大宝说,“这一大块尸块,好几十斤呢。”

“重点不在这里。”我说,“大家的意思是,如果凶手有匿尸抛尸的行为,说明死者和凶手是熟识的。如果凶手是为了获取人体的内脏而碎尸,那么凶手就不一定和死者认识。”

“那么你们现在的结论是熟人作案?”大宝问。

大家一齐点点头,算是统一了思想。

“除了内脏,尸块都找全了吧?”我问。

实习生看了看尸体,摇了摇头,说:“腹部的软组织缺一块,还少了个耳朵。其他基本都全了。”

“正常。”林涛在一旁插话道,“野狗野猫那么多,叼走两块吃了,任你再有本事也找不到,等到明天,就变猫猫狗狗的代谢终产物了。”

“长得挺帅,总是这么重口味,不合适!”我看着林涛笑道。

林涛挑了挑他那一双浓眉,说:“谁说的,你看我这用词多文雅。”

“尸体上没有损伤和窒息的征象。”大宝说,“目前没法确认死因是什么。”

“没内脏,也没法收集足够的血液,我们该取什么检材进行毒化检验?”韩法医说。

“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大宝抬起前臂推了推眼镜,说,“膀胱居然还在,有尿!”

“投毒杀人可不多见,一般都是女性杀人的手段。”韩法医说。

“我看不会是女人干的。”大宝说,“女人拎得动那么重的尸块吗?”

“如果是车开到垃圾箱旁边,”韩法医说,“挪动个位置还是做得到的。”

“那也不可能。”大宝说,“哪个女人下这么狠的手啊,又剖腹又挖内脏又碎尸的。女人心理达不到这么彪悍的程度。”

“那可不一定。”韩法医说,“你看这四肢长骨的断段,都是反复用砍器砍击才砍断的,断面非常整齐,说明砍骨刀非常锋利。但再看这碎骨片,至少得是砍了几十下。如果是个男人,三五下就应该砍断了。”

“你见过女人独自分尸的案件吗?”大宝说。

“你还别说,我真还经历过好几起。”韩法医笑着说,“时代不同了,女人顶了不只半边天,所以女人也能干碎尸活儿。”

我一边蹲在高压锅的旁边煮耻骨联合,一边听着大宝和老韩的辩论。他们说的都有道理。

“耻骨联合马上就煮好了。”我打断了他们的争论,“找到尸源,一切即可迎刃而解。”

高压锅在电磁炉的高温作用下,吱吱发响。锅盖上的透气孔“噗噗噗”地往外喷着气,整个解剖室里都弥漫着一股“肉香”。

但是,可想而知,这种“肉香”,令人作呕。

“自从亲自煮过骨头,”大宝皱了皱眉头,“我就没再喝过骨头汤。”

“至于吗?”我减弱电磁炉功率,慢慢地打开高压锅盖,用止血钳翻着锅里的骨头,“干活用的是神经系统,吃饭用的是消化系统,井水不犯河水啊。”

“你是自动挡高排量啊。”韩法医说,“这也能换挡的?”

煮骨头是为了让紧密附着在骨头上的肌肉组织和软骨以及骨膜更容易被剥离。这样就可以完整地暴露骨质面,从而进行观察。

我从一锅乳白色的“骨头汤”中捞出了耻骨,用止血钳一点点地剥离软组织。很快,耻骨联合面的形态就暴露在眼前。

“大概也就三十来岁。”我说,“拿回去我们再算一下具体年龄,还有,毒化得赶紧做,不然拼尸体拼了这么半天,都不知道他是咋死的。”

“各位老师们,”负责拼尸块的一名实习生突然打断了我们的思绪,“为啥这里有十一根手指头?”

我们几个人一听,赶紧聚拢到解剖台旁。如果死者是一个“六指儿”,对寻找尸源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不过,”实习生接着说,“手掌我们都拼完了,这个人不是六指儿。”

我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什么意思?”

韩法医接话道:“意思就是,这些尸块里,有一根手指头不是这个死者的。”

“哦,”我说,“我知道了。我们刚刚破获的案件,就是死了两个人。当时我们怎么拼尸体都觉得不协调,结果DNA检验,是两具尸体。”

“可是,这个不太一样。”实习生说,“这个尸体拼起来没有任何问题,除了多出这一根手指头。”

解剖室里顿时沉寂了下来。

剖内脏、多根手指、割槽捆绑。这一切的一切,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个…”大宝打破了寂静,“不管怎么说,死者是男性,身高一米七五,中等体态,三十岁左右,我们已经可以确定了,等DNA结果出来,我相信尸源很快能够找到。”

“是啊。”韩法医也自我安慰似的说道,“死因有可能是中毒,死亡时间是两天之内,也就是六月三日左右。我们能够提供的信息也不少了。”

他们都在自我安慰,我倒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难道还有个无辜的冤魂,正在看着我们吗?他是谁?他的手指为何会在这里?

“秦科长,”秘书科的小胡突然跑进了解剖室,“打你电话你没接,估计你在解剖台上。刚才陈总来电,让你把这个案子交给市局,然后你赶紧赶去青乡市办案。”

“又发什么大案了?”我问。

“好像是一个副市长被杀害了。”

“这边的案子我们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而且看起来有些复杂,我不能交。”我一方面有些生气,另一方面也是舍不得丢弃这个一看就充满挑战性的案件,我顿了顿,接着说,“法医是为老百姓干活的,又不是专门为他什么领导干部干活的。”

“理解一下嘛。”小胡说,“当地的法医要避嫌,所以必须由我们出马。而且,这是命令,你有意见也只能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