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来到人潮涌动的北京火车站,去哪里呢?他必须要选择一个目的地,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广州,一个自己从没有去过的南方城市,听说很大、人很多,也有些乱。
就要离开北京时,游方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吴老的遗愿——希望把狂狐背后操纵文物盗掘与非法交易的黑手给找出来。目前掌握的线索不多,可以试着从李秋平突然出现的前妻与堂兄那里下手,但游方要离开北京了,而且以杀人凶手的身份也不愿意与那些人多接触。
那么线索只剩下了一条,狂狐当初领着游方他们去青县盗墓,却随身携带得自吴老手中的元青花梅瓶,是另有打算,游方也听他提起过。就在今年夏天,“业内”有一个热点事件,某位神秘的大富豪收藏家,面向国内收藏界悬赏征集流散民间的元青花,并且放言:只要拿来的是真品就有重奖,如果肯转让,愿意高价收购。(注:详见本书第四章《疯狂的青花》)
那位大收藏家征集元青花的地点在广州,自己没有出面,而是委托律师、公证机关、鉴定团队代为办理,并且保证可以不公开参加征集者的身份。而狂狐了解的情况更多,据说那位大收藏家来自港台,在黑白两道都很有身份地位。至于更详细的情况,狂狐并没有对游方多讲,似乎言语之中多有保留,现在回想起来感觉颇为可疑。
关于考古鉴定界对于元青花传世数量的争论,背景是复杂的,并不完全是学术问题。有些德高望重、专业精深的收藏鉴定专家坚持民间没有元青花真品,以故宫博物院那批学者为代表,其原因并不是盲从国外的研究结论,从另一方面讲,也是对目前国内文物盗掘狂潮的一种抵触。
民间不论是否有元清花传世,但可以肯定它的数量少之又少,世界范围内公开所见的真品也不过三百多件,且绝大多数是馆藏不可交易的文物。这种东西在国际市场上已经被炒作的极为离谱,能发现的绝大多数早就被发现了,要想再去找,真的去搜集民间传世真品的希望非常渺茫,只能向地下的古迹埋藏动手。
而文物鉴定界从来都面临一个难题,鉴定时没法去追问“持宝者”东西的来历,只要能编造一个合法的持有手续,鉴定专家也没办法去刨根问底。
假如有个人拿着一件元青花真品来了,不论他有何种合法的来历解释,盗墓或非法黑市交易得来的可能性是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点九。
而国内有资格也有水平鉴定元青花的这一批专家,其中绝大多数是为文物保护事业贡献了一辈子的长者。他们面对这种情况,又该如何选择?直截了当的点头开具鉴定证书,帮助来人炒作声势,鼓励与助长其行为吗?于是大多数人选择不置可否,然后借助所谓的学术结论顾左右而言它。所以这并不是个纯粹的学术问题,而是面对今日江湖一种无声的态度。
游方当初向吴老解释过,吴屏东这才恍然大悟,吴老本人毕竟也不是研究元青花的权威专家,有些内情以前并不是太了解。
而那位神秘大富豪收藏家的举动,从表面上看仿佛是出自一种民族情感,不服气国外学术界以及国内“宫内派”关于元青花传世数量的结论,认为以中国之大,民间肯定还有元青花真品存在,于是出高价悬赏征集。但从另一方面看,此举也会引发各路盗墓高手蠢蠢欲动,既有重金可拿,而且又能保密身份,何乐而不为?
游方就听狂狐提起过,他打算盗完“朱元佐墓”之后,就带着那个梅瓶去一趟广州,参加这次征集活动,假如朱元佐墓中也有元青花,也顺道一起带去。
假如真有盗墓贼或盗掘团伙的头目带着真品元青花去了,征集者本人也绝对不会吃亏,表面上号称重金悬赏,但真正花钱买下的代价绝对不会太高。因为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其销赃脱手的价格要比明面上的国际拍卖成交价格低的多。假如是刚出土第一手的赃物,以游方了解到的行情,其最大的差价可以在数字上去两个零。
这样一个举动,也是私下里接触国内各大文物盗掘团伙,利用自己的势力整合这一批“资源”的好机会。幕后策划者没有露面,公开的活动名义上又很好听,但背后的门道那就多了,一般的外人根本不可能清楚。而游方却没法不起疑,他怀疑这次活动的策划者与狂狐的幕后势力更大的犯罪集团有关。
若不是吴老的遗愿在心中难以忘却,游方本不会管这种闲事。现在他要离开北京又想不清去哪里落脚,干脆就去广州吧,手头正好有一件真假难辨的元青花,就顺道送去参加这次征集,既能做个掩护又有机会暗中探探情况。
这件仿元青花缠枝梅瓶,出自册门高人、游方之父游祖铭之手,几乎完全可以乱真,就连吴老与一批同事都找不出破绽来。假如不是自己老子做的还留下了独门暗记,游方仅凭眼力活也够呛不被打眼,就是不知那位神秘收藏家请来的鉴定团队,能不能找出破绽来?真正考验父亲手艺的时候到了!
游方能够熟练掌握与远用灵觉,并且能控制到相当精微的程度之后,对这只梅瓶也能挑出毛病来。父亲仿制做旧的工艺再高超,器物中也缺乏一种“东西”,就是穿越历史的岁月沉淀感。但这种感觉是非常唯心的,在鉴定时不太好说出来,而且游方也在猜疑,征集活动的鉴定团队中有没有这种高手?
闲话少叙,游方于火车站附近“淘”了一张T15次的火车票,当天中午11点发车,次日早上7点35分到达广州站。他买的是硬座票,倒不是为了省钱,原因与上次从济南坐火车是一样的。他现在手头大概有十四、五万,只要不是太奢侈,足够生活一段时间了。虽然去的是个陌生的城市,但游方并不担心自己无法立足,否则在江湖上就白混了。
超过二十个小时的硬座旅程自然枯燥乏味,但对于游方来说还不至于劳累,从昨天到现在一系列意外发生的太快,难得闲下来养养心神,顺便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2010年9月4日上午八点左右,游方背着一个大旅行包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了广州火车站,并以身法甩开了两个鬼鬼祟祟在后面伸手企图摸他的背包、只有十来岁的孩子。来到站前广场上,游方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感应这个陌生城市的气息。
陌生的城市九月初的季节正值秋老虎的尾巴,在中国传统时令中也称为“长夏”,五行之气在火与金之间属土。广州早上的气温其实与上车前北京的中午差不多,甚至还略低一、两度,毕竟还没到一天中最热的午后。但游方却感觉到一股闷热之意。这里的空气湿度明显比北京大,汗的挥发速度不快,人自然会觉得坏境有点闷。
除此之外,游方还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浮躁、杂乱中略带点莫名优越感与失落感所形成的复杂气息飘荡在这座城市中。这种下意识的感觉无法形容,应该是每天穿行这座城市的人民所带的气息交织弥漫而成。器物有自己的“属性”,城市也一样,此刻的游方,越来越习惯从一位地师角度去观察周围了。
当然了,从灵觉的角度,最明显的感应来自于身边的火车站--这里的人气太旺了,虽然嘈杂纷乱无比,毫无精纯可言,但有一种浓郁充杂几乎水泄不通的感觉。不是指此刻的火车站中人流水泄不通,而是周围环境反复沉淀形成,一时不能消散的地气。
广州是全国各地流动人员到珠三角一带打工最大的集散、中转站,前几年有一次春运期间,南方闹雪灾铁路运输受阻,这座火车站的广场以及周边一度滞留了近百万人!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简直到可怕的数字,相当于很多小国家举国的总人口,却都聚集在一座火车站的周围,其场景可想而知。
游方还想到另一件事,自己曾经在济南火车站借助旺盛而杂乱的人气掩护,企图“逃脱”刘黎的追踪。假如再遇到这种状况倒方便了,直奔广州火车站就成,这里旺盛杂乱如大热炉一般的人气,可以混杂掩盖掉太多的气息,只要距离稍微远一点,高手的神识也察觉不到吧?
一边这么想一边故意混在人多的地方走出站前广场,心中清楚自己成功从北京“溜走”了。不知是灵觉感应周围地气的缘故,他此利却莫名有点失落,竟有些希望能遇到什么熟悉的人。行走中习惯性的暗中观察周围,他突然愣了愣--靠,想什么就来什么,还真看见熟人啦!
…
屠苏很伤心、很焦急,甚至委屈得都快哭了,贝齿轻咬粉唇,尽量强忍着没有流眼泪。
一大早到达广州站,拖着底下带小轮的大旅行包下了硬卧车厢,她在站台上歇了片刻。有一位戴着黄不溜红太阳帽的大叔走了过来,很热情地说道:“小姐,出站吗?我是工作人员,帮你拿行李。”
说完话也不等她感谢或者拒绝,扛起旅行包就往出站地下通道走去,屠苏赶忙跟着他说:“不用帮忙,我自己来就行。”
大叔头也不回的答道:“你一个小姑娘,哪能扛动这么大的包,还是让我来吧!”
屠苏很不好意思的说:“真是太感谢您了!”
大叔笑了:“客气什么,我就是干这个的。”
她对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一下车就遇到了雷锋般的大叔。不料到了出站口,“雷锋大叔”伸手要钱,旁边还有几位身材与他一样魁梧的大汉虎视眈眈。屠苏很意外,据理力争了几句,反而遭到一通嘲笑。她毕竟是个单身少女,包还在人家手中,着急出站也没有心思多争执,不得不自认倒霉付了二十块“搬运费”。
在出站口外面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前来接站的姨父人影,于是想起父亲送她上车前说的话:“姨父生意忙,睡得晚起得也晚,广州早上还经常堵车,假如到了站没看见人,就给他打个电话,稍微等一会儿,千万别乱走。”
屠苏于是拖着包随人流来到广场前,刚刚掏出手机,迎面有一位年纪与她差不多大的少女走过来,带着可怜的颤音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姐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屠苏以为碰到了要钱的职业乞丐,这种人在全国各地火车站都很常见,但看对方的样子又不像,她很疑惑的问:“你有什么事?”
女孩弱弱的答道:“我遇到小偷,身上的钱包丢了…姐姐放心,我不问你要钱,只想求你帮忙给我妈妈打个电话。”然后说了一个手机号码。
屠苏虽然单纯善良但也不是傻子,她早就听说过有人在火车站以借用电话的名义骗手机,但此刻女孩没有要她的手机,而是让她帮忙打电话。看对方的样子很可怜实在不像是装的,万一是实情还是应该帮个忙,于是就拨通了那个手机号码。
手机通了,电话里传来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子声音:“喂,谁呀?”
屠苏:“阿姨你好,你女儿在广州火车站…”
她还没说完,女孩就凑过来大声道:“妈,我是小燕子,在广州火车站,钱包丢了回不去家,你快来接我吧!…”看她的表情都快哭了,见此情景屠苏的疑虑打消了不少,把手机递给女孩道:“你自己说把。”
手机虽递了过去,但屠苏仍然在身边紧盯着她,看女孩的样子很瘦弱年纪也不大,总不能拿着手机在自己眼皮底下跑掉,再说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呢!心里一边这么想一边又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因为女孩正在电话里对家人哭诉自己的遭遇,刚才显然没有撒谎。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屠苏回头看见的是一幅展开的广州地图,稍抬头才看清一张戴着墨镜的笑脸。一位背着包、拿着地图、操外地口音、游客打扮的男子问道:“请问一下,白云山公园怎么走,坐几路车?我是第一次到广州,不认识路。”
屠苏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对现在的广州公交也不是很熟,你去问别人吧。”
答完话回头,就这么会儿的功失,那女孩拿着手机已经不见踪影。屠苏本能的觉得不对,再一回头,那位“游客”已经迅速消失在站前广场的人流中,自己拎着大旅行包还能上哪里去找?骗子的手段日新月异,简直防不胜防啊!这下轮到屠苏快哭出来了。
第五十章 别把人弄丢
手机是上大学前父亲刚给她买的,牌子不错功能很全,花了两千七百多块呢。屠苏本不想要这么贵的,她看中了一款四百多块功能最简单的手机,但父亲却坚持说女孩子用东西就应该稍微娇贵点,否则会让同学和亲戚们看不起。这下倒好,一下火车,手机就没了。
屠苏有心报警,但警察能否破案希望实在不大,再说也耽误不起这个时间和经历,别忘了她是一个人刚到广州正等着姨父来接呢。远远的看见站前广场的外侧有一排投币式公用电话,她将旅行包的带子紧紧攥在手心,小轮滚地拖着包到那边去打电话。
投币之后拨通了姨父的手机号码,那边刚响一声还没来得及接,旁边突然窜过来一个人,伸手一把扣住电话:“找你半天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屠苏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又连声点头道歉:“对不起,认错人了,真不好意思!”然后转身就走了。
投币显示的余额还在,电话可以继续拨,屠苏顺手按了重拨键,这次很快就打通了。电话那边姨父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鼻音也很重,显然是感冒了:“喂,你到站了吗?”
屠苏差点没哭出来,强忍着委屈道:“姨父,我是小苏,已经到广州了,手机丢了,是用公用电话给你打的,你什么时候到啊?”
姨父在电话里语气很吃惊:“真不好意思,我今天感冒了,头痛得很身子也沉,实在起不了床。一大早就让一个朋友去火车站接你,路上堵,他可能晚到一会儿。广州火车站很乱,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能随便跟人搭话…你在哪里?…那个电话亭我知道,你站在那里别走开,我通知他到那里找你,他姓郑,你叫他郑哥就行。”
屠苏觉得这个电话打晚了,要是早得到姨父的提醒,在广州火车站不随便与人搭话,手机也不至于被骗走了。她不敢乱走,双手紧紧抓着旅行包就站在电话亭边等候,大约过了两、三分钟,有一个人穿过站前广场的人群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此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穿着浅色的休闲西装,人打扮得干净利索,摸样长的也算周正,有几分英俊,带着很和善的微笑。他一眼看见电话亭旁站着的少女屠苏,如污浊晨风中一朵含苞凝露的娇艳花朵,止不住眼神一亮,紧走几步来到近前,满面笑容的问道:“你就是小苏吧?你姨父要我来接你,对不起,我迟到了。”
屠苏有些迟疑的问:“您是?”
那人答道:“我姓郑,年纪比你大不了几岁,叫我郑哥就行!…我们快走吧,车在停车场那边。”
说着话郑哥就要伸手去接屠苏手上的旅行包,这只右手刚伸出去,莫名觉得腋下与软肋中间的某个位置突然一麻,紧接着一股酸胀感弥漫全身,一口气似乎憋在胸前上不去也下不来十分的难受。身子定在那里不敢动,因为只要动一下,胸肋之间就如岔气般一阵牵扯的刺痛。
他当然是被人暗算了,出手的人是游方。
游方一出广州站,大老远就看见了屠苏,心中暗道真是有缘,如果不过去打声招呼简直对不起老天爷的安排。他走过去的时候屠苏正在打电话,于是没有打扰站在不远处,却恰巧看见了她打电话的整个过程,敏锐的听力也听清了她的通话内容,不禁眉头微微一皱,没有立刻现身而是悄悄闪避到一旁。
等到郑哥出现,笑着伸手要带屠苏走的时候,游方突然闪身而出就是一击。他以前虽然杀过人,但都是速战速决干净利索,出手从来没有这么阴损过。内家功夫就算只学练法不学打法也可以,侧重于身心修养,但一定要问其中有没有阴损招数,答案应该就是此刻游方所用的手法。
游方这一击,就是“打穴”功夫,不像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那样神奇,一点中对方就完全动不了而且还不受伤,其实被打中的人大多是郑哥那种感觉。也不一定要点中医所说的那些穴位,运内劲打透对方的身体就可以,但击打特定的部位效果会更好。至于“解穴”,手法也不太复杂,运内劲再拍透了就行,对方会很难受,至于受伤的轻重,要看打穴者的手法了。
游方没有像影视剧中演的那样伸手指去“点穴”,而是右手虚握成拳,顶出指食与中指的指节敲出一击,旁边的人看上去感觉不轻不重,就像两个熟人碰了一下在打招呼。但是他的手法可够重的,郑哥接下来这段日子只要一做稍微剧烈的运动,就会觉得胸肋酸疼全身发软出虚汗,连小弟弟都硬不起来,就算好好休息调养,至少也要大半个月才能恢复过来,就似大病一场感觉很虚弱。
更阴损的是,除了肋侧一小块淡淡的淤青,全身上下没什么异常,就算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扫描,也查不出任何毛病来。游方是真的怒了,而且替屠苏感到万分的后怕,才来了这么一手,如此还没完。
郑哥肋侧一麻站在那里动弹不得,紧接着身子一空,本想去拿旅行包,自己却像旅行包一样被人勒了起来,晃了两步被塞进了旁边的电话亭靠在玻璃档风上。眼前发黑冒金星,直喘气却没法大声说话,耳边听见一个声音低低道——
“你这个杂碎,给我听好了!…你不走运,今天碰见高人了,但你也很走运,老子今天不想开杀戒,留你一条命,也在你身上留点东西,假如将来你再冒坏水干这种勾当,小弟弟就得萎,一辈子性无能…不信的话,这几天你就试试,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游方的打穴效果最多也就一个月,至于最后这一番话,纯粹就是江湖惊门“神仙话”的手法了,看上去似乎是连哄带吓的忽悠人,但很多时候真的很有效。说完话他一拳打出,投币电话内部稀里哗啦一阵响,外壳也瘪下去一大块。
屠苏有点傻了,郑哥刚刚伸手要接东西,旁边突然又来了一个人拍了他一下,然后就搂着肩膀像很熟的样子进了旁边的电话亭,还说了一句悄悄话并发出一声响动。郑哥没出来,那人却甩着右手好像很疼的样子,转身来到了面前,屠苏一愣认了出来,惊讶的问道:“怎么是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屠苏当然认识游方,在沧州给她照过像,在济南又送了她一张软卧车票,当时被身边的同学开了好一顿玩笑,却连此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此刻在广州重逢自然有一种亲切感,却对发生的事疑惑不解。
游方没有多做解释,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道:“刚才你给谁打过电话,用我的手机再打一遍就明白了!…行走江湖,丢了什么东西不要紧,但别把人给弄丢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在停车场一定还有同伙,快跟我走,边走边打电话。”
口中说话手上也没有闲着,左手提起屠苏的旅行包,右手拉住屠苏的胳膊,挽着她快步离开了站前广场,混在拥挤的人流中穿行路口来到一条街边。游方在北京一直使用一部小灵通,但不是没有手机,他有一部手机从来没忘记过充电,但通常却不插卡,而随身总是带着两张神州行卡,一张是与家人联系专用的,另一张从来没有用过却一直充值备着。
此刻插在手机里的,就是那张备用的神州行卡。屠苏脚下不由自主的被他挽着走,游方对她还算客气,没有扣住脉门拉着走。等他们站定脚步时,正巧站在一家大酒店的门口,屠苏的电话打通了,她听见了真正的姨父声音:“小苏,你在哪里啊,电话也打不通!”
屠苏终于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那部投币电话不知被人做了什么手脚,接电话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姨父!当时听声音就有些不对,但电话里的“姨父”说自己感冒了,她竟然没多想。一瞬间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如果不是游方挽着恐怕会当场软倒在地,不知是因为后怕还是委屈,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扑簌簌如断线的珍殊。
“姨父,我差点见不到了你了…”屠苏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但声音仍然带着明显的哭腔。
电话那边的人急了,高声问道:“我正在路上,开车过去接你,出了什么事,你到底在哪?”
她在哪里?游方耳力敏锐听见了电话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适时提醒道:“我们在流花宾馆,要他到大堂来接你。”
站在一家四星级酒店门前,自己背着一个包还拎着一个包,一位美少女靠在怀中哭着打电话,过往行人纷纷好奇的观望并窃窃议论。游方感觉太不自在了,他想找点东西给屠苏擦擦眼泪,一摸兜只掏出一块脏兮兮的黄绸,皱着眉头又塞了回去。
好不容易等屠苏打完了电话,游方尽量柔声劝道:“别哭了,没事了,我陪你进宾馆大堂等人好吗?…现在这个样子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屠苏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大街上靠在一个“陌生”帅哥怀里哭,而刚才是这个人救了她,赶紧站直了身体,脸上泪痕未干,转瞬间又羞红了,表情怯生生的有些激动,却不知怎样感谢才好。
游方心中暗道:“还是靠在怀里感觉更舒服。”口中却说:“有我在不用怕,不要站在大街上说话,我们进去坐一会儿。”
在流花宾馆大堂一角的沙发上坐下,屠苏已经擦干眼泪恢复了平静,带着感激、钦佩甚至崇拜的神色连声向游方道谢,然后两人聊了起来。游方这才弄清楚,为何这位美丽单纯的少女,会背着大包独自一人坐火车来到广州。
游方上次在济南遇到屠苏时,曾猜疑她的家境不太好,这与实际情况有小小的偏差。屠苏的父亲是外交部的一位官员,而母亲是人民文学出版杜的编辑。屠苏是在广州出生的,当时她的父亲外派到某非洲小国,而母亲在广州市委宣传部工作,直到屠苏上小学前,母亲才调动到北京,一家人团聚。
这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公务员出身,在外人看来觉得应该不错,其实条件也很普通。不要以为是个公务员就有多少油水、机构级别越高油水就越多,其实在国务院这种地方也有不少清水衙门,下辖的外交部就比较典型。
外交部在民间被戏称为“三天抗议两头友好部”,平时没什么人找他们办事,假如真出了事需要找外交部,也不是其内部普通工作人员能管得了的。外交官的身份虽然好听,但平时在国内只是一份死工资,假如派驻国外的使领馆的话,普通外交官根据地域不同每天有几十美元不等的驻外补贴可拿,省点用度可以攒下来。
但这也要看运气,派驻发达国家物价水平高,平时出门根本消费不起,再假如派驻到某些黑非洲国家,消费倒是不太高却绝对是苦差事,平时根本不敢乱出门,连生病都不敢到当地的医院看,补个牙都有感染艾滋的风险。
最近几个月,才听说外交部上调了驻外人员的津贴。而屠苏的父亲自从非洲回来后就没再外派,只在部委机关内从事“拷口径”一类的文案工作;母亲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工作与收入只是比较稳定而已却不算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