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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几个男孩叫出了声。岑野也骤然抬头看过来。
“姑娘,酒不是这么喝的。”许寻笙淡淡地说,“我喝了你的酒,又能改变什么?”她举起酒杯,慢慢的,一饮而尽。神色平静,眼神明亮,仿佛饮下的与她家的龙井茶,也无区别。
男孩们全都看着她,鼓掌欢呼。辉子忽然低声对岑野说:“靠,看不出来许寻笙嘴还挺毒……”岑野忽然一笑。舒颜却受不了了,一下子站起来,双眼含泪看着岑野,却发觉他根本没看自己。舒颜几乎是痛苦地喊了声:“岑野!”转身跑了,拉开门跑出夜宵店,跑进雪地里。
众人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飙跑了,面面相觑。许寻笙并不觉得这事儿跟自己有必然关系,也和大家一样,看着罪魁祸首岑野。辉子一推他的肩:“你还不去追?”岑野冷冷道:“我追她干什么,又不是我带来的,是你们非要带。走了老子才清净。”
张海耸耸肩:“小野说得对,女人嘛,跑了算了。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投怀送抱的女人。”身边的女友立刻佯怒捶他一下,张海哈哈大笑。许寻笙则微微皱眉,见大家都没吭声,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个奇怪的念头——他们都是这样觉得吗?包括岑野?
舒颜跑了,男人们的气氛果然没受太大影响,岑野甚至显得更自在了一些。又吃了一会儿,终于散伙了。
走出夜宵店,许寻笙刚想告别,张天遥说:“我们送你,顺路。别拒绝,不然我们也不放心。”
许寻笙便也没说什么。
其他人各自回家了,张海、辉子也住在不同方向。只有张天遥、岑野、赵潭跟她顺路。她走在最前头,三个男孩子落在后面。许寻笙走路从来都是稳而闲的,哪怕是在深深子夜雪地中,也是走得身姿挺拔,裙摆冉冉。他们三个却极不安分,一会儿踢路上的罐子,一会儿吓走一条野狗。互相插科打诨,低笑出声。
“许寻笙,你以前就是搞音乐的吗?”张天遥问。
许寻笙:“我大学学编曲的。”
“在哪儿念的大学?”岑野问。
许寻笙:“北京。”他却没有再追问。
“古琴是不是弹了很久?”这回是赵潭。
“大概6岁开始。”
“哦呜——”男孩们齐声怪叫惊叹,然后一起笑了。许寻笙走在前头,走着走着,也笑了。
“我们明天下午想来练习。”走到工作室外面时,赵潭说。
许寻笙:“没问题,我一直在。”
夜色已如同黑色的望不到边际的哀愁,将大地深深笼罩。雪铺散在台阶上,还有院子里,许寻笙踩在上头,轻盈无声,只留下浅浅痕迹。
她转过身,看到男孩们就站在园子门口,没有进来。
她说:“今天谢谢了,晚安。”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明天见。”
他们都笑了。
岑野最先转身走了,冷不丁忽然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许寻笙,明天见——”旁边单元里的声控灯顿时尽数亮起。许寻笙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张天遥和赵潭一怔之后,全笑了起来,有样学样,一边走一边大喊:“拜拜,许寻笙!”“晚安,许寻笙——”
许寻笙一把关上门,听着他们的鬼叫声渐渐远去。太好了,今夜过后,不知有多少邻居,在心里咒骂许寻笙这个名字。她摇摇头,忍不住笑了。
想想又觉得很神奇,她曾经一个人在这里独居这么久。怎么才几天功夫,就走近了他们这个圈子?
第8章 追求资格
许寻笙是在睡得迷迷糊糊时,被吵醒的。
上午学琴的孩子,家长来接得晚了,她匆匆扒了碗饭,趴在桌上想休息会儿。却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早。
“咚——咚咚——咚咚咚——”敲窗玻璃的声音,明明有门铃就是不按。许寻笙睁开眼,看到正对面的窗户上,有人用手指画了只猫。还有几张模糊的脸,在那里晃啊晃。
许寻笙觉得尴尬,她趴得头发乱糟糟的,也没洗脸漱口。可他们又敲得急,最后跑到洗手台前,匆匆洗了一把,头发都没来得及弄,就跑去开门。
张天遥第一个走了进来,而后是辉子、赵潭。没见别人。
许寻笙问:“其他人呢?”
辉子答:“海哥有事晚点来,小野去换钱了。”
许寻笙:“换钱?”
辉子说:“喏,要给你租金嘛,一堆零票子,他说换成整钱给你。”
许寻笙:“哦。”
张天遥走出几步,却又回头,望着她笑了:“你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嘛。”
许寻笙没搭腔,辉子和赵潭似笑非笑,赵潭推了张天遥一把,三个人下楼。
张天遥的话令许寻笙的脸有点燥,去镜子前仔细梳了个头。刚扎好最后一圈皮绳,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望去,岑野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倚着墙,目光平平淡淡地看着她,人却不动。
许寻笙走回桌前,语气也平淡:“来了。”
他走过来,手里还拿着瓶喝了一半的汽水,从兜里很随意地抽出十几张百元钞,丢在桌上:“去买汽水,到晚了。这是这个月四次训练的钱。”
许寻笙把钱收起来,忽然想起辉子刚才说的话,岑野特意去换成整钱给她。
也想起前几天他在江边广场卖力地搬起一堆塑料椅子的身影。
昨晚吃宵夜,好像是他最后主动去结的帐,花了三四百块。
这家伙,现在身上没有大额票子了?
他已拎着汽水,大摇大摆地下楼。
许寻笙今天有本音乐理论书,刚看了一半,下午打算拾起继续。通往地下乐室的门,她也没有特意关上,权当背景音乐了。那人嗓音动听,听着听着反而能令她更为放松和专注。
刚翻了几页,冷不丁就走了神,听他唱到高潮。这曲子她昨天听过,微微一怔。这一走神,就愣愣地听他把一整首唱完了。
许寻笙想了想,明白过来,陡然失笑。而连他的同伴们都还没有察觉那细微的差别。她神差鬼使般打开柜子抽屉,里头放着原本给学琴的孩子们准备的零食。
然而又听他唱起了第二首、第三首……时,其他男孩终于也察觉出不对了,张天遥的吼声传来:“小野你今天唱得怎么没什么劲儿,是不是昨天熬夜了?”
赵潭说:“没有,昨天回去他睡得跟死猪一样。”
“那唱得要死不活的,激情呢?”张天遥骂道,“没吃饭啊你!”
岑野回骂道:“你丫才要死不活,老子身为歌神小张学友,也有高潮低潮,是你们的演奏他吗的没戳中老子爽点!”
男孩们笑骂声一片。
许寻笙微微无奈。
又听岑野唱了一曲,这一次比之前的几首强多了。许寻笙其实不太明白二十出头的男孩,饿着肚子是不是就唱不好歌?以前和徐执在一起时,他家境优越,整天玩音乐也从来没饿肚子。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许寻笙听着音乐声停下来,男孩们大概在休息,她便端着个盘子走下去,里面放着几杯热咖啡,还有几盒饼干。
她一出现,男孩们先是一愣,然后欢呼。她笑了,把盘子放在旁边架子上,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
“许老师,你可太体贴了。”辉子说,“奥利奥?靠,行,你端来的,我也吃!”
“谢谢……许老师。”赵潭也改了口,“我们是不是吃了小孩子的东西了?”许寻笙想,他看着沉默,其实挺机灵的。
“许老师……”张天遥玩味着这称呼,笑笑,端起杯咖啡,蹲在地上喝,也没有离许寻笙太近,或太远。
许寻笙下来后,岑野便一直坐在那儿,低着头拨弄吉他。他是最后一个过来的,双手插裤兜里,很闲散的样子,甚至还伸手在几包零食间挑拣一番。许寻笙注意到,他最后拿了剩得最多的一包,又端了杯咖啡,蹲张天遥身边吃去了。
过了一会儿,许寻笙上楼。
到了暮色降临时分,音乐声又停了,约莫男孩们也累了。许寻笙有个电烤火器,此时打开了,放在桌边,她在上网看一些东西。周围静悄悄的,天空中灰云堆积,像是今夜又要下雪了。
冷不丁有人在背后问:“看什么呢,许老师?”
许寻笙转过头,就见张天遥立着,眼睛里微微含着笑。只有他一个人上来了。
平心而论,张天遥也是个长得好看的男孩,只是长发太夺人眼球,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放浪。当他像现在这样,把头发束在脑后时,属于男孩的轮廓还是很鲜明立体的。吉他弹得那么好,确实也有恃才放旷的资本。当他不像平时那么咋呼贫嘴时,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有点冷漠,有点深沉,很有才华,也有点侵略性。
“毛线?你要自己做围巾吗?”他问。
“唔……”许寻笙答,“随便看看。”
他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人这么杵着,许寻笙只好推开键盘,慢慢喝了口茶,问:“要喝茶吗?”
张天遥拉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说:“不用,刚喝完你给的咖啡,谢了。”
许寻笙微笑不语。
张天遥却抬起头,看着墙上挂着的很多小孩子的照片,没来由说了句:“你一直这么喜欢照顾人吗?”
许寻笙说:“看心情啊。”
张天遥被逗笑了,转过头去,却见她眉目平静,盈盈似有笑意,浅浅如藏光泽。张天遥就这么感觉到心头怦然一动,他忽然有种陌生的感觉,原来此刻异常美好。虽然只是与她静静坐在一间屋子里。可头顶橘色灯光,外头暗沉天色,满屋琴具木桌,还有两边墙上挂满的照片,居然都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