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郑司楚已向他深深一礼,说道:“李兄,多谢你来报信示警。”

李继源暗暗叫苦。他到底是句罗副将军的身份,话也不能说得太明,只是见郑司楚死到临头,心中终是不忍,这才写封言语含糊的信去提醒他一句,希望郑司楚早点带着人扬帆离去,他也不会留难,没想到现在郑司楚居然易了容来见自己,而且说得这么明白。他却不知郑司楚跟了郑昭那么多年,耳濡目染,最擅长的就是察颜观色。李继源既然有不忍之心,他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挑明了,正是当初他逼宣鸣雷救自己一家的故技。

郑司楚见自己一挑明,李继源脸色便很不自在,心知自己所料不错,正击中了李继源心中的弱点,更是深深一礼道:“李兄,我一身事小,还有这许多兄弟,都是李兄一点慈心所救,再造之德,实难报答。”

郑司楚说得越客气,李继源更觉得不安。自己只是提醒了一句,郑司楚却说成了全是自己救的,一张脸都涨红了,道:“岂敢岂敢。”

郑司楚一听他说“岂敢”,心想成了,现在李继源想赖掉这救命之恩也不成,他只能做到底了,便道:“只是,李兄,贵国大王是听信大统制使臣之言,要取我等性命了吧?”

李继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虽然作为句罗副将军,当奉句罗王号令,应该立刻矢口否认,但他向来不说谎话,而且郑司楚单刀直入,突如其来,他想说谎都不成,结结巴巴地道:“你郑兄你知道了?”

郑司楚暗暗叹息,心道:李兄,你真是个老实人。句罗人都很实诚,李继源家世极好,少年得志,也没必要说谎逢迎别人,更没有说谎的习惯。虽然他比郑司楚要大几岁,在人情世故上却比郑司楚差了许多。郑司楚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顺口猜的。我此番前来,大王昨天不给我答复,我便觉得有点不对,再将我等安排在金刚院而不是鸿胪寺,那就说明鸿胪寺已经有了另外一批不能与我们照面的人了。而李兄你好意提醒我,显然我已死到临头,那么就定是大统制的使臣已说动了大王,大王准备要灭了我们了。”

李继源更是有点怔怔,心想这人得享大名,果然是一时俊彦,这等人物若是死在句罗,实在太可惜了。他小声道:“郑兄,你真是了不起。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大王并不想担上杀害再造共和联盟使臣之名,所以动手的会是大统制的使臣。”

这一点郑司楚其实也已料到,他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试探李继源口风。听得李继源嘴里说出,他暗暗叹息,对李继源也多了几分敬重。如果李继源顺杆爬,说这是句罗王之意,他也没办法,这样一推脱,自己也毫无办法。但李继源一下就承认了,可见他已经真的要救自己一行人。他又深深一礼道:“原来如此,多谢李兄。”

李继源说出了口,才觉得心里舒服了点。当昨晚句罗王紧急召他前去议事,说已决定投向中原北方,李继源一晚上没有合眼。和郑司楚虽是初见,却让他大有惺惺相惜之感,一直想着该怎么救他一命。见郑司楚又行了个大礼,他还了一礼,叹道:“郑兄,先不要谢我,此事我实不能涉及过深,请你原谅。郑兄,你还是带着人快走吧,我即刻命人给你补充给养。”

郑司楚道:“李兄,依你之见,大统制可信么?”

李继源顿了顿,一咬牙道:“大统制神武英明,我一介行伍,不敢置喙。但在大统制眼里,我句罗实是不值一提,他答应的事当然不会有变,但还想要他答应什么,那是办不到的,而且将来也未必不会有后患。”

郑司楚更是心折。李继源人是老实一点,但此人的目光实是锐利之极。他虽然对大统制也有好话,但说白了,无非是说他四个字:刚愎自用。大统制不会允许任何人违背他的命令,现在为了拉拢句罗,不得不退让一步,但这退让到底能持续多久,句罗王没有怀疑,李继源心中却要打个七八折。而且大统制这一次退让了,将来可能会十倍百倍地讨回来,总之在大统制面前是讨不到好的。昨晚他在句罗王面前就说了自己的看法,还说了上回跟元宗绪去之江省送战船,对中原军的观感。李继源说,北军虽然人才济济,军队齐整,但大统制的威严太盛了,而且大统制太喜欢事事插手,年轻将领难以出头。相比较而言,南方却放手任用年轻将军,正在蒸蒸日上的时候。现在虽然陷入了低谷,但越是这时候,能对南方伸出援手,将来句罗得到的好处也更多。不过句罗王权衡之下,说南方虽然更可信一点,但现在实在太危急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去支持南方,那等如找死,所以还是投靠大统制一方为是。不过李继源说这件事最好让中原使者自行解决,句罗还是置身事外为好,以免将来万一情况有变,南方或者顶过了这个危机关头,视句罗为大仇,这一点句罗王大为首肯,最后决定的便是让大统制使者动手。好在大统制的使者本身就是个会武之人,手下尽是些好手,他们自己杀人也不在话下。

如果句罗王发兵剿杀,那郑司楚也知自己走投无路,只有逃跑了。不过,动手的真是大统制的使臣,就有可乘之机。他道:“李兄,你的大恩,高天厚地,实无以为报。不过,我也不想束手待毙,此事尚有一线生机。”

李继源见他眼中毫无慌乱,反而发亮,更是佩服,心道:你的主意是什么?可是与我相同?便道:“郑兄,请说。”

“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

李继源看着他,呆住了,半晌嘴角才浮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郑兄,我本就猜你是个当机立断之人,果然不假。”

看他似是早有预料,这回轮到郑司楚有点怔忡。他道:“李兄,你有准备了?”

李继源点了点头:“我身为句罗武臣,王命难违,但郑兄你不是。大王有误,你还能只手回澜。”

李继源的眼里,已完全没有刚才那种慌乱了,只有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郑司楚恍然大悟,心道:该死!我还以为他真是个老实人。他原来早有打算,其实是要看我有什么斤两,值不值得他为我冒险。不过虽然李继源也算计了他一回,郑司楚却并没有不快。李继源的智谋完全可以与自己匹敌,和他说话,也有种不必多言,两人便已会心的快意,现在他只为自己小看了李继源而后悔,不过,更多的是兴奋。

有李继源相助,这一次肯定能成功!

他抬起头,看了看李继源,也微微一笑道:“我想,李兄应该已经完排好人手,协助我等动手吧?”

李继源不知他刚才才想通,见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也大为佩服,点了点头道:“不错。郑兄,此事我虽不能牵涉在内,但为你提供方便,却是在所不辞。”

“大统制的使者有多少人?”

“十七个。”李继源顿了顿,又道:“其中十个不必多虑,但有七个人,都是些难得的好手。本来也是这七个人今晚向你下手。”

郑司楚皱了皱眉:“七个?”

一听到李继源说是难得的好手,他想到的就是当初一家人逃出雾云城时,在路上截杀的南斗星君。南斗星君,共有六人,加一个天官,正是七个。郑昭说过,影忍南北两部,南斗主生,北斗主死,这些人只听大统制指挥,都是些步下刺杀的好手。难道是南斗天官带着六星君来了?郑司楚还得记当初南斗五星君在路上堵截,被杀了四个,只逃出一人。不过南北两部都有后备,现在肯定也补充上去了。那一次若不是自己突然夺到了如意钩,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当时一家人就已死在路上了。现在若真碰上了这些人,看来还真不好对付。

他正在迟疑,李继源道:“郑兄,怎么样,你人手够不够?”

郑司楚带来的,除了自己和傅雁容,就全是水军士兵。虽然包无忌以降的这些士兵都非庸手,但到底是水兵,郑司楚明白,如果对手真是南斗星君,想在步下胜过他们,非常困难。不过到了这时候,也不能想太多,好在己方在暗,对手却在明,要暗算他们,胜算也能多一分。他道:“应该够,只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继源道:“那就好。”他犹豫了一下,又道:“郑兄,这事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如果拖得长了,我在鸿胪寺安排的人手也只能过来,到时假如碰上,他们不会留手的,那你也脱不了身。郑兄,你可要明白,不论成败,你顶多也就有两刻时间。”

如果真碰上了,李继源为了不让消息走漏出去,肯定会将自己一行人灭了口。郑司楚想着,看向李继源。这并不能怪他,李继源毕竟是句罗大将,他现在这样做,其实已经为了自己在违抗句罗王了。他道:“是,李兄,我不会让你难做。”他犹豫了一下,又低声道:“万一我失败了,只有一件事要求你成全。”

“什么?”

“与我同来的那位小姐,乃是邓帅之女。万一我失败了,请你送她到邓帅身边。”

郑司楚今天过来,让李继源震惊了好几次,但最震惊的还是这句话。李继源睁大了眼,结结巴巴地说道:“什什么,那位小姐是邓帅之女?”现在邓沧澜是北军主将,郑司楚是南军主将,两人处在势不两立的地位,他做梦都想不出邓沧澜的女儿居然会和郑司楚在一块儿。

郑司楚苦笑道:“事情很长,如果我还能有命回来,再向李兄细说。若我不能回来了,请李兄看在邓帅的面上,千万不要难为她。”

李继源横了他一眼道:“郑兄,你当我是什么人?这件事请你放心。其实你不想出手的话,我也可以保证你们安全离开。”

郑司楚摇了摇头:“势若骑虎,已不能退却。李兄,我走了,还请你把鸿胪寺的地点明示于我。”

李继源见他已下定了决心,心中不知怎么有点痛楚。郑司楚现在要去刺杀大统制的使臣,虽说把握较大,但也有可能丢命。他压低声音道:“此事我倒有安排了。你准备带多少人去?”

“对方有七人,我方也出七人。”

李继源沉吟道:“七人?这个有点麻烦”

郑司楚道:“怎么了?”

李继源抬起了头道:“我本想用一辆运柴草的车把你们偷偷运入鸿胪寺,但七个人的话,一辆车装不下。如果用两辆,那就太惹人注目了。”

郑司楚道:“一辆柴草车能装多少人?”

“五个。”

郑司楚想了想道:“那就五个。李兄,你这样送我们过去,不怕牵连到你么?”

李继源笑了笑道:“只要你能成功,那就牵连不到我。”

郑司楚也淡淡一笑。如果自己能将大统制的使者全部消灭,那么生米已成熟饭,就算句罗王知道李继源在当中帮了自己一把也不会怪罪他了。他道:“那就有劳李兄。事不宜迟,我即刻回去准备。”

李继源道:“好,我也马上就准备起来。”

李继源这回却亲自送郑司楚出了军营,那些守门兵见李继源居然亲自送这哑巴送信人出来,全部吓了一跳,心想还好没对这哑巴有什么无礼的话,没想到李将军这么看得起这人。

郑司楚一回到金刚院,已过了午后。他回到自己房里,包无忌和两个士兵一言不发地坐着,那被逼着脱了衣服的仆佣还躺在床上。郑司楚换下衣服,交给他道:“金大哥,衣服还给你。记着,你方才给我买东西,买好后便马上回来了。”

这不知叫金正什么的仆佣连连点头,心想这郑将军刚才不知出去做了什么,万一出去杀了人,岂不是要连累到自己?反正这回铁嘴钢牙,死都不露口风。等他一出去,郑司楚便压低声音道:“包将军,确如所料,我们马上便要动手了。只是能动手的只有五人,你另外再找一个就够了。”

包无忌听得只能出动五个人,问道:“权帅,只去五个人够么?”

“不够也得够,只能出动五个人。”

郑司楚何尝不想多去几个人,但李继源说得也是。他送自己偷偷进入鸿胪寺,本来就是件冒险的事,自然不想被人一下子看穿。只是,李继源到底可不可信?这念头在郑司楚脑海中只是闪现了一下,马上就消除了。他相信李继源不会骗自己,不为别的,只为了他在李尧天灵位边还供了自己生父之灵。

等人的时候最是心焦。到了黄昏时分,李继源终于坐着一辆马车过来了。他的马车直接驶进了金刚院,在郑司楚住的院子外停了下来。郑司楚等得本就有点急,见他来了,忙迎上去道:“李兄。”

李继源见他仍然戴着面目,笑了笑道:“郑兄,我又想过了,你还能再多带一个人。”

郑司楚一怔,还没说话,李继源道:“郑兄,你既然有这面具,就自己来赶车吧。鸿胪寺里我会派人接应,你不用担心。”

郑司楚也想过由自己来赶车,这样可以多带一个人。但自己不会说句罗话,鸿胪寺的人与一个车夫却肯定说句罗话的,这样一下马上就要穿帮,反而不美。但李继源说有人接应,那就不必担心了。他道:“那就好。现在便走么?”

“柴草车就停在外面,只是在这儿要委屈你们在我车里挤一下了。”

虽说李继源的车挺大,但一般也就坐四个人,现在连他自己在内,一共有七个人,当真挤得满满当当。郑司楚正要上车,忽听得身后有人道:“司楚!”

那是傅雁容的声音。郑司楚转过头,只见傅雁容站在房门口看着自己,眼中也不知是什么神色,既有点担心,又有点痛楚。傅雁容聪慧过人,隔壁嘀咕了半天,声音虽轻,她也听了个大概,见李继源要带他们出去,不问可知,便是要向大统制的使者下手了。她既不希望郑司楚失败,可郑司楚一旦成功,父母和哥哥一边却要陷入困境,她此时真个进退两准,心中也起伏不定。郑司楚看到她,心头也是一痛,走过去拉了拉的手,低声道:“阿容。”

“你真要去么?”

郑司楚根本没和她说过,但见她已猜到了,也不再否认,点了点头道:“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傅雁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出声。她忽然转过身,冲进了房里,一把掩上门,泪水已不停地淌下来,只是想道:“使者使者别是哥哥。”

傅雁书现在已是下将军,完全有资格担任大统制的使者。如果真的是傅雁书担任使者来和句罗王谈判,那这回她这两个最亲近的人就又要生死相搏,只能活下一个来。她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选择,躲进屋里,只是让泪水不停地流着,一时间倒觉得自己现在死了,可能反而更好点。

一到外面,李继源的马车转入一条僻静的巷子,他推开门道:“郑兄,就是这儿。”

这巷子里,停着一辆大车,车上满满的装着柴草。郑司楚道:“藏在哪儿?”

李继源一笑,将车后一捆柴草拿了下来,这却是用柴草扎成的一扇门,看上去一大车柴草,里面却全是空的。李继源道:“你们藏在里面,千万不要出声响,等进了鸿胪寺,我已安排下人手,由他来接应你们动手。”他停了停,又低声道:“此事我全然不知情,郑兄,这一点你要记住。事成后,从后墙翻出来,有人会在那边接应你们。”

李继源的话很明白,一旦事情不成功,他是不会再出头的,只会将他们全部灭口。郑司楚正色道:“多谢李兄。”

李继源看了看他,叹了口气,只是道:“祝你们成功。”

看着郑司楚替了那车夫赶车,李继源不由又深深叹了口气。本来南北两方使者火拼,和他并无关系,置身事外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最终他还是决定帮助郑司楚。说到底,一来是和郑司楚一见如故,二来,也是心底对大统制的不满积聚已久。现在事情已经做了,也再没有回头的可能。虽说他把这事做得极其严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郑司楚失败,帮助过郑司楚的事也会给自己带来极大麻烦,可是现在他也顾不得想太多了。

他们出发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到得鸿胪寺,天已渐渐黑了。刚到门口,便见有个人正在门口张望,一见他们过来,那人迎了上来,嘴里说着句罗话,凑近了,却压低声音道:“李将军的人。”

这人自是李继源设下的接应。李继源心思很是缜密,心想若是守门的来多嘴几句,郑司楚不懂句罗话,只怕会漏出破绽,因此干脆让这接应来门口等着。郑司楚点了点头,还没开口,那人已上了车,坐到他身边低声道:“进去。”

这人说得极轻,连躲在草堆里的包无忌他们也听不到。这人领着他们进了鸿胪寺,七拐八拐,到了后院的柴草房,这才小声道:“郑将军,那些人住在左手厢房处,门前挂着牌的都是,共九间。”

郑司楚点了点头道:“多谢。”他下了车,将柴草堆打开,包无忌和几个士兵跳了出来,那人又将柴草车掩好,牵着马道:“郑将军,再过片刻,巡逻的人都会去厨房吃饭,你们听到有人走过,便是下手之时。不过,一旦声张,他们马上就会回来。”

郑司楚又点了点头。这人看了看他们,没再说什么,转身也走了出去。鸿胪寺运些柴草进来,自然不会让人生疑。他看了看包无忌,只见包无忌手按在腰刀上,也不说话。

虽然已下了决定,但现在真的要来杀人,郑司楚心中还是有点犹豫。他从来不曾做过刺杀之事,不知怎么,想到了自己的生父。这个真正的父亲,曾经名震天下,被称为天下第一名将,他会去刺杀什么人么?只是郑司楚却不知道,他的生身之父也有过一次走投无路之下要去刺杀旁人,而且也一样是躲在一辆柴草车里混进来的。

他正想着,门口传来一串脚步声,正是鸿胪寺里巡逻的句罗士兵去吃饭了。本来巡逻不应断人,轮班吃饭,今天李继源故意安排吃犒赏,士兵一时间都走空了。听是士兵走过,包无忌精神一振,凑过来道:“权帅,动手了么?”

郑司楚点了点头,走到门边,见那些士兵已经走了过去,消失在边上一幢大屋中了。他轻轻拉开门,说道:“走吧。”

本来鸿胪寺每天都有士兵巡逻,但这一天却有点特别,现在士兵全去吃饭了。说来好笑,这还是大统制的使者特意要求的。他们也想今晚动手,人出去时若碰上巡逻的士兵不好行事,因此提出让鸿胪寺的士兵吃犒赏,李继源见他们提出这要求,正中下怀,顺水推舟答应下来。郑司楚带着包无忌诸人走过去时,连一个人都没碰到。他们走到偏院,包无忌道:“权帅,进去么?”

李继源已将这偏院的地形图都给他们看过,里面哪些房间住人也都标明。北方使节共有十七人,正使和副使一人一间,其余是四人一间,其中有一间住了三个人。郑司楚道:“包将军,你与我进正使的房间,其余人两人一组,从两边杀过去,一定要快。十七个,一个也不能留。”

他说完这句话,心里却有点痛楚。战场上杀人,他从来没有犹豫过,但现在这样刺杀,实在有点难以下手。包无忌点了点头,向他带来的这几人说了几句,几人拔出了刀,闪身进了偏院,最后一个又将门闩上了。郑司楚和包无忌两人闪身到当中那间挂着牌子的房间门前,却听得里面有个人说:“南斗大人,你们动手时,不要留情,一定要斩草除根。”

说话的,正是正使高靖远。高靖远官拜礼部司主簿,是侍郎程敬唐的左右手。礼部司司长林一木因为先前在顾清随提出的不信任案上署名,现在已被大统制架空,礼部实际上由程敬唐在主持。他接任礼部司司长是铁板钉钉的事,届时侍郎就有个空缺。虽然程敬唐的儿子也在礼部司当主簿,只不过程敬唐觉得父子同在一个衙门,所以这一次出使保荐了高靖远,高靖远也知道自己责任不小,这次奉大统制之命来和句罗王谈判,大统制同意将白蟒山割让给句罗,句罗王却有点犹豫。因为当初句罗王请求割土时大统制严辞拒绝,还斥责了一通,让句罗王大为惶恐,现在仍然不敢轻信吧,但现在谈判已然成功,侍郎之位他也算坐稳了半边。他正在高兴,听南斗说南方的使者也来到了句罗,不由大吃一惊。万一又有变故,煮熟的鸭子又要飞了,当即和南斗商量。句罗王不想出头,暗示他们自己动手,高靖远混迹官场多年,这一点自然看得出来。现在在金刚院里,南方使者肯定也在用餐。等他们歇息下后,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此行便算大获全胜。高靖远在房内设了一桌酒席,让副使南斗带着要动手的几人过来,吃饱了饭好动手。

南斗听高靖远还要再三吩咐,心道这高靖远真是书生故态,自己哪会不明白。他道:“高大人放心”

他话未说完,门忽然“砰”一声开了。高靖远还不知所以,只道是仆佣又来上菜送酒,皱皱眉,正想说不是交待过不须再送么?南斗却猛地一下立起,他反应比高靖远快得多,已见冲进来两个手持利刃之人。

失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