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宣鸣雷是狄复组的希望所在,他叔叔又是狄复组创始人,不可能来害这个侄子的。郑司楚沉吟道:“可是我还有点想不通,要调走傅雁书,只有假传军令。可是就连胡继棠都没看出这军令有假么?”
宣鸣雷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详情了。不过既然傅驴子已走,那肯定他们都没看出来。”
邓沧澜和胡继棠都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不可能自己把傅雁书调回去的,狄复组得手的唯一机会就是假传军令。但假传军令谈何容易,若无北军内部的高层配合根本做不到。饶是郑司楚足智多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狄复组是怎么做到的。他当然做梦也想不到狄复组竟会与万里云也有联系,而万里云居然肯配合他们设下此计。万里云是北军中的最高指挥官之一,由他来假传军令,当然连胡继棠都看不破。
宣鸣雷见郑司楚仍在苦思,嗔道:“郑兄,你也别太多想了。我叔叔此番前来,是受老伯之请。”
郑司楚诧道:“是家父?”他很不赞同这些绑架和刺杀的行动,但知道父亲没有自己这种想法,说不定正在谋划这类事。宣鸣雷道:“是,这也是申公的意思。”
郑司楚没想到申士图也参与了,更是诧异,问道:“是什么事?”
宣鸣雷笑了起来:“听申公说,这还是你的意思。”
这下子郑司楚越发摸不着头脑了。他道:“我可没有要申公做这种事”
“是那个报国宣讲团。”
郑司楚恍然大悟,颔首道:“原来是这事。那令叔是要将那些报国宣讲团的家属搬来,是吧?”
宣鸣雷道:“正是!申公说,你对这些唱戏说书的甚是忌惮,大统制想的也是要激怒我们。若把这些人刺杀了,他另组一支简单之极,更可以信口雌黄说我们凶残了。申公便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让这些报国宣讲团为我所用。”
原来如此!郑司楚也不由暗暗赞了一句。申士图这条釜底抽薪确实是破解的最好办法。报国宣讲团并没有重兵保护,由擅长此道的狄复组下手擒获他们,可行性极高。而且将他们的家属先行搬来,也可以解决这些人的后顾之忧,然后照方吃药,让这批人到处宣扬北军的不仁不义,正是让大统制自食其果。
虽然他们想不出狄复组究竟是如何假传这道军令的,但不管怎么说,郑司楚和宣鸣雷此行最为忌惮的一个障碍已经搬掉了。不过傅雁书回到秦重岛,见到邓沧澜后肯定就马上穿帮,因此刻不容缓,要趁他未能返回符敦城时下手。接下来增援军便要出发,这一次与上回的增援行动不可同日而语,上一次两人共率七千人,这次却足足增加了一倍,共一万五千人。宣鸣雷的五千水军和郑司楚的一万陆军,分水陆两路并行,预计三月中能抵达符敦城。这消息也已传给了避在山中的乔员朗,届时三路人马一共行动,向符敦城发起一场奇袭。而他们出发的当口,傅雁书还在路上。
从符敦城赶往秦重岛,快马加鞭也要十多天。傅雁书接到调令后,只道师尊在秦重岛被海贼骚扰得焦头烂额,路上赶得极快。日行夜宿,二月二十六日出发,三月十日那天便到了秦重岛。他急急通过名,便赶向邓沧澜的中军营。门口邓沧澜的护兵向传过号,便听得邓沧澜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咦,雁书,你怎么来这儿了?”
邓沧澜已迎了出来。傅雁书见师尊脸上大有疲惫之色,这些日子多半极为辛苦,忙上前行了一礼,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邓沧澜低声道:“你是不是听到阿容的事了?”
傅雁书心里一颤,急道:“阿容出事了么?”
见傅雁书并不知道傅雁容失踪的事,邓沧澜也是一怔。他接到傅雁书到来的消息时,心中实是有点不悦,只道傅雁书听得妹妹失踪,关心之下,不顾一切前来。这虽是他兄妹情深,却也违抗了军令,本想替他想个圆场的办法,但见傅雁书并不知道妹妹的事,他更是诧异,问道:“你不知道?那为什么来这里?”
傅雁书已觉得不对了,从怀里掏出调令道:“邓帅,我是收到了您的调令才来的。”
邓沧澜从傅雁书接过了那份调令,扫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傅雁书见这模样,更是忧心,但邓沧澜没说话,他也没敢开口。半晌,邓沧澜道:“雁书,进来吧。”
傅雁书见他神情大异,忙跟着他进了中军营。一进去,他就急道:“邓帅,是不是这调令是假的?”
这调令用的是大统制亲自画押的文书。以前调兵用的是兵符,但天水和广阳两大军区反叛,大统制为防止叛军用兵符搅乱诸军,已改换了兵符,重要军情更是用的大统制亲笔画押的空白文书。这份调令上,兵符与花押都确凿无误,所以就算胡继棠亦不曾怀疑,傅雁书此时却隐隐觉得自己是中计了。
邓沧澜叹道:“文书并不是假的,但我没有发过这调令。”
这些文书只发放给北方三大军区的指挥官。胡继棠自己没有假传军令的可能,邓沧澜也没有发的话,那么仅有一个可能了,就是昌都军的军区长万里云。傅雁书的眉头亦皱了起来,低声道:“万里云?”
“只怕,确是此人!”邓沧澜沉吟了一下,“怪不得我也接到了一份调令,说边疆不靖,冲锋弓队要紧急调回。”
昌都军来的援军本来都要随胡继棠前去攻打天水省,但邓沧澜因为看重陆明夷,所以把冲锋弓队留在了东阳城。东阳失陷后,陆军都退守北宁城,冲锋弓队因为擅火器,所以也来到秦重岛,由他们负责火龙出水阵地。只是前些天接到了一封紧急调令,万里云说边疆狄人闹事,要调冲锋弓队回去平叛,邓沧澜虽然不舍,可冲锋弓队本就是来援的客军,他也只能答应。傅雁书听得冲锋弓队也被调回去了,沉吟道:“邓帅,难道万里云也要投靠南军?可是他们攻天水时却也很卖力。”
邓沧澜道:“只怕不轨之心是有,但万里云并不想投靠南方。”
傅雁书猛地抬起头:“他想自立?”
邓沧澜叹道:“只有这种可能了。”
昌都军担负的是防守边疆之责。正因为处于西北边陲,这地方若是割据,实是难以平定。邓沧澜心里一阵烦乱,现在与南军的战事越来越激烈,北方还有三个军区的力量,尚占优势,夺下符敦城后更是形势一片大好,但一旦昌都军有变,这大好形势转瞬间便付诸东流了。邓沧澜第一次感到有点手足无措,心里翻来覆去地想不好。傅雁书见师尊的面色阴晴不定,心头亦是越来越沉。半晌,他道:“师尊,此事非同小可,给我一条将令,我去拦住冲锋弓队再说吧。”
邓沧澜道:“他们走了有七八天了,等你赶上他们,他们也已回到了西靖城。”他顿了顿又道:“不管怎么说,先去忙报大统制。从中央军区派人出去,可能还来得及。雁书,你先去休息吧。”
之江与昌都相隔数千里,而且这儿是最前线,不能再抽调人马。天水省的战事亦未结束,胡继棠麾下虽有重兵,同样难以分出人手来。如果万里云真的在这当口有异动,实是选在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中央军区虽然还有兵力,但他们有拱卫首都的重任在肩,只怕亦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邓沧澜越想越觉得茫然,看着傅雁书离去,他猛地坐了下来,伸手捂住了嘴,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东阳城一败,虽然不能说是真正的失败,大统制亦完全理解,但邓沧澜心里仍是很不好受。在他的计划中,北战队若能及时赶到,五羊军是毫无胜算的。可人算不如天算,北战队失期未至,东阳城毕竟还是丢失了。作为共和军硕果仅存的元帅,素有水战天下第一,却遭到了连番战败,邓沧澜心中的痛苦实非常人所能想象,加上东阳城一战急转直下,女儿也失踪了,仿佛在他心口又重重地扎上了一刀。现在昌都军再生变乱,北军只怕就此大势己去,再无回天之力。
此时的邓沧澜,心中实是绝望已极。他向后帐走去,一路上有些踉跄。一进后帐,可娜夫人正在给他补着一件战袍,见邓沧澜面如死灰,吃了一惊,上前扶住他道:“沧澜,你怎么了?”
邓沧澜这些日子太过辛苦,可娜夫人都看在眼里。女儿失踪,她心里亦极不好受,但怕丈夫担心,因此强忍担忧,什么话也没说过。邓沧澜被妻子扶到椅中坐下,重重喘了两口气,低声道:“可娜,只怕,一切都完了。”
邓沧澜是身经百战的名将,生死关不知闯过了多少,可娜夫人亦是头一次听得他如此颓唐。她道:“因为什么?还在为东阳城的战事么?”
邓沧澜摇了摇头:“东阳城虽失,夺回来也不难。可是,你知道么?昌都军只怕有变。”
可娜夫人的眉头一扬:“万里云?此人有这个胆?”
邓沧澜叹道:“此人野心不小。你当初就说过,他请了退役金枪班给自己训练卫队,其心实不可测,那时我还说他未必有这个胆。但眼下看来,他确实有这个胆。”
当时可娜夫人听邓沧澜说起万里云特别看重自己的卫队,让退役金枪班当教官,就说起万里云这人只怕有效仿大帝和大统制之心。这话她也是顺口一说,自己都不曾放在心下,何况她也没见过万里云。听丈夫说起旧事,可娜夫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道:“大哥知道这事么?这事非同小可,务必要得到确切消息,万一冤枉了人”
邓沧澜道:“不会冤枉的。我也是刚才见到被人假传军令调来的雁书,才怀疑他心怀不轨的,大统制只怕亦不知晓。唉,大统制虽是天人,但识人之能,却远不及郑昭啊。”
可娜夫人听得傅雁书来了,脸上浮起一片阴云。她想起的,却是傅雁容。虽然傅雁容只是义女,但这个义女却活脱脱是自己的翻版,她对义女亦是爱之无加。傅雁容失踪,可娜夫人暗中实是好几次垂泪,担心她会不会身遭不测。她顿了顿,又道:“事已至此,但也并非毫无办法。”
邓沧澜已觉得毫无办法,但听妻子说还有转机,精神为之一振。他知道妻子的谋略实在自己之上,这些年来却甘心退居幕后,少有表现,但以前有什么要事,他总是习惯与妻子商量,忙道:“还有什么办法?”
“万里云调任昌都军区长并不是很久,只怕也不能完全控制全军。前些天,那支冲锋弓队刚回去是吧?”
邓沧澜点了点头:“这定然也是万里云计划中的一环。冲锋弓队人数虽然不多,在昌都军却极有号召力,他把这支部队调回去,只怕正是担心我们以之来攻心。”
“那个叫陆明夷的少年军官,可靠么?”
陆明夷可靠么?邓沧澜闭了闭眼。这个少年军官的眼神深处,总有一种异样,让他想起了当初的毕炜。很久以前,他与毕炜被称为水火二将,同在帝国文侯府中为将。两人交情莫逆,实是知己。邓沧澜好读书,性情也要恬淡一些,毕炜却从少年时总有种勃勃雄心,正如他“火将”的名号一般,身上似乎有一团压不住的烈火。那个陆明夷身上,似乎也有着老友一样的雄心,却显得更加深沉。这样的人,不会甘心久居人下的,东阳一战后,邓沧澜在提拔陆明夷为翼尉时亦不无担心。他实在无法确认陆明夷回到西靖城后会不会被万里云的野心感染,因为妻子这句问话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他才道:“现在我也不知道。”
可娜微微一笑道:“那一回你让他护送阿容去林先生家里时我也见过他一回。这少年心志极高,极欲建功立业。这种人,譬如饥鹰饿虎,用得好无往而不利,用得不好便遭其反噬。”
“饥鹰饿虎”四字,邓沧澜当年也曾听帝国的文侯说起过。他点了点头:“这人确是这种人。”
“所以这人多半不会甘心跟随万里云割据一方的。他要的是这片广大天地,而不是偏安一隅。沧澜,不用担心,马上派人赶去向他发密令,要他密切关注万里云。如果他能拿下万里云,才是他一飞冲天的契机,我想这少年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邓沧澜本来已是心中惶惑,但妻子的这几句话让他怔了好久。半晌,他道:“不错。不过,他的冲锋弓队这么点人,真个有用么?”
“冲锋弓队是毕炜一手建立,毕炜执掌昌都军也最久,极得军心。他人数虽然不多,但只消他能站出来,昌都军只怕有大半不会跟万里云走的。沧澜,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不能再耽搁。”
可娜夫人的声音越来越沉稳,邓沧澜心中的不安也不知不觉淡了许多。他道:“好,我马上写手令,派人火急追上去!”
陆明夷是八天前出发的。从秦重岛赶往西靖城,大约要二十来天,现在他应该正在半途上。如果密使日夜兼程,说不定密令能在他抵达西靖城时送到。只是邓沧澜刚拿过一份文书来,尚未提笔,又有点犹豫,看向妻子道:“可是,有谁能追上他?”
军中固然有精干之士,可是昌都军的骑兵为天下冠,冲锋弓队又全是骑兵,走得更快,就算邓沧澜麾下有宝马良驹,赶上启程已久的陆明夷还是相当困难。可娜夫人道:“现在大哥手下的南斗不就在你身边么?”
邓沧澜道:“南斗?这个人可是大统制亲自指挥的,只怕我调不动他”
“他会听的,我去跟他说!”
可娜夫人是大统制之妹,南斗说不定真会听从她的命令。不过邓沧澜岂有不知,南北两部天官乃是大统制亲手指挥的一支秘密人马,他们说不定也在监视着自己。他问心无愧,所以也从不挑破。现在要这个监视自己的人为自己办事,他实在有点没底。他道:“好吧,现在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但愿那南斗不是个不识大体之人。”
邓沧澜的担心很快就证明是不必要的。当南斗听说万里云可能有变,要马上给冲锋弓队下令时,他亦吓了一跳,一口应承。不过他也让七杀立刻回雾云城向大统制忙报,一方面南部六星君死了五个,需要立刻从天星庄补充,另一方面,邓沧澜这条密令也必须第一时间让大统制知晓。
南斗接到密令后,三月十日夜就出发了。而此时,郑司楚和宣鸣雷的援军已经抵达天水省。乔员朗接到了这个消息,两部已经商议好,十三日向符敦城发动反攻。这一战,天水军从西边,郑司楚一部从东边,宣鸣雷则从大江上转入押龙河,三方面同时发动攻击。
三月十三日,一早符敦城一带就雾气弥漫,然而同一时刻通往昌都省的大道上,陆明夷眼前却是一片明媚的春光。此时已是春深,大道两边草木葱茏,时有农人在田野里劳作,见有军队经过,抬起头来看一看,再接着去耘地播种。
陆明夷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一切,若有所思。就在不久前,他还在两军厮杀的最前线,看到的是刀枪和烽火,以及四溅的鲜血,现在却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正看着,边上的齐亮忽道:“明夷,你好象没什么精神啊。”
齐亮现在已是冲锋弓队第一百户,也算是个军官了,不过因为他与陆明夷交情不比寻常,所以行军时也总在一处。陆明夷道:“一下子不打仗,反而觉得不太习惯。”
齐亮笑了起来:“一打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能不打总是好的。”
这一次突然接到万里云的调令,即使是冲锋弓队,多少也有种如释重负之感。东阳城一战,实在太惊心动魄了,回到西靖城是为了平叛,不过一回西靖,要对付的是叛反的狄人,无论如何都不似在东阳城那样危险,因此虽然急着行军,冲锋弓队上下并无不愿。
陆明夷皱了皱眉道:“这一次,我们被突然抽调回去,实在有点本末倒置。昌都军区虽然调出了不少,可还有好几万,什么叛军厉害到连我们也要调回去?”
齐亮道:“我们冲锋弓队名声在外,就算狄人见我们也会害怕,万将军定是要我们去镇住阵脚的。”
这也是一个理由。陆明夷想着。只是现在狄人叛反,肯定只是些小股乌合之众,不过疥癣之疾而已,只怕冲锋弓队回到西靖城,叛乱早已平定。万里云乃是深通兵法的宿将,难道想不到这一点?也许,当时自己与王离、米德志三人为打消万里云撤销冲锋弓番号的念头所作的努力,给万里云这高高在上的军区长留下了极深印象,他大概觉得若没有冲锋弓队,什么都做不成吧。
齐亮见陆明夷仍在想着什么,小声道:“明夷,你不太愿意回去么?”
陆明夷看了看他,也小声道:“阿亮,刀枪得到磨砺,方能锋利无比。和邓帅比起来,万将军只能算是块顽石吧。”
这等话实已是在指斥主帅,如果传到万里云耳中,他肯定极不舒服。不过陆明夷也知道以齐亮与自己的交情,他是不会搬弄是非的。齐亮也不由哑然,小声道:“别说这些了,反正立功的机会多得是。”
东阳城一战,虽然最终城池失陷,但大统制还是对邓帅颁下了嘉奖令,称许他顾全大局,三军用命,已完成了战略任务。因为此战之功,冲锋弓队亦得到嘉奖,陆明夷现在已晋升为翼尉,冲锋弓队的级别也相应提升了一级。不过回到昌都省,立功的机会肯定不会有在前线这么多,齐亮知道这个好友一定在为此而不乐,便顺口安慰了两句。陆明夷抬起头道:“倒不是因为少有机会立功。阿亮,你觉得万将军是不是真有点不识轻重缓急?”
齐亮叹道:“万将军乃是军区长,我们又算什么?当兵的,令行禁止,虽误亦行,听指挥吧。”说到这儿,他又道:“对了,明夷,今天早点打尖吧,让弟兄们休息一下。”
冲锋弓队都是骑军,行军速度自是远比步军要快得多,离开秦重岛不过十一天时间,路程已走了过半。陆明夷心想这些天冲锋弓行军速度很快,确实也该休整一下,点点头道:“也好。”
齐亮听他同意了,笑道:“这儿已是方阳地界。听说这儿的牛肉比昌都的还好,再过两天是十五吃犒劳,那时却没办法采办东西,不如今天让伙夫去买一点牛网,算是提前吃犒劳。”
冲锋弓队多是西北一带人,吃惯牛羊肉。前一阵一直在之江省,虽然之江美食天下闻名,对这些西北汉子来说实是太过小家子气了,吃的菜尽是汤汤水水,不能过瘾,总不如大块牛羊肉来得扎实。陆明夷对口腹之欲看得极轻,听齐亮说什么要吃牛肉,心想让士兵吃好点,士气也能更高些,便道:“可以,只要经费够用就行。”
齐亮道:“这个不消你多虑,不会乱花的。”
想吃点牛羊肉打牙祭,实是士兵提出的要求。陆明夷现在是冲锋弓队统领,这个年轻统领什么都好,就是太清心寡欲了,平时自己都吃点军粮算数。有战事时,当然也没办法,现在好容易从战火中脱身出来,他们自是想好好吃上一顿。齐亮听得麾下士兵这个要求,本来还怕陆明夷不肯,现在陆明夷一口答应,他也甚为高兴。本来行军都要到天黑才扎营,因为今天要吃犒劳,因此过了晌午部队就停下了。陆明夷虽然只是个六百人编制的统领,治军却也极严,行军途中向来秋毫无犯,冲锋弓队也只是扎营在空地上,自有伙房的人去村中采办食物。陆明夷却是闲不住,便在营房中四处巡视。
刚走了一圈,忽听得米德志高声道:“明夷!”
米德志现在是冲锋弓队的右统领。共和国尚左,右统领也就是副手。陆明夷见米德志急急从帐中来,跳下了马道:“米兄,有什么事么?”
米德志走到他跟前,小声道:“明夷,快来我帐中。”
陆明夷见他一脸郑重,不知出了什么事,也小声道:“怎么了?”
“邓帅派了密使,十万火急赶来。”
一听是邓沧澜派来的密使,陆明夷实是莫名其妙。自己虽然颇受邓沧澜看重,但两人地位实有天渊之差,照理邓沧澜就算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军情,也不至于给自己发密令。他道:“密使?”
米德志点了点头:“是,而且他什么也不说,只说见你一个人。”
陆明夷隐隐已觉不对,急道:“走吧。”
他和米德志一进营帐,只见里面已坐了一个人。这人相貌极为普通,但精神凝聚,双眼极其明亮。一见他们进来,这人已站了起来道:“阁下便是陆明夷将军么?”
陆明夷道:“正是。不知先生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