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进攻的,乃是崔王祥。崔王祥也冲在前面,见最前的战舰被击中,诸舰竟有畏缩不前之意,他站在船头,嘶声喝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冲锋!”
他的喊声虽大,但在大风大浪中,自是谁都听不到。但这艘战舰迎头冲上,也是人人都看到了。见崔王祥冲了上去,人人血为之一热,心想:生死由命,管他的。冲吧!
布置外围防御的,正是傅雁书。当傅雁书发现船身下竟然全都是桐油时,就知道事情紧急。若不能及时分散,等火头一起,东平水军将要全部卷入火海。只是要解开绳索,又谈何容易,到现在只解开了外围十几艘而已。见敌军已冲到近前,他心知若被敌人冲进来,点燃海面桐油,那就大势已去。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将敌军挡在外围。他立刻传下令去,已解开的战舰立即冲上前去,等后面的战舰一解开,马上跟上。不惜伤亡,无论如何都要挡住敌军。
他是这样下令的,自己也是这么做的。他这船解开得最早,虽然船身上沾了不少桐油,但已被清理掉许多了,而外围战舰沾上桐油的也并不多,此时有十几艘战舰齐齐冲来,一下挡住了崔王祥的攻势。
这已是真正的血肉之争。东平水军知道只消退后一步,己方灭顶之灾也就要近一步,而五羊水军也知道若不能再前进一步,本来已将到手的胜利也将更远一步。这个机会是不知多少人殚精竭虑,用血肉换来的,若是错失,五羊城也已在劫难逃。双方都没有了退路,双方原本都不想用死士,可现在无形中人人都成了死士。
崔王祥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可是傅雁书的守御却也如铜墙铁壁。他麾下此时有十几艘战船,却死战坚守,无需五羊水军用群狼食牛之计,他本来就不想退,一边指挥士兵以舷炮还击,一边让人用缆绳垂下,清理船身,有弓弩的士兵都全冲到前方,以弩箭射杀冲上来的小快船。几乎每一刻都有人死去,每一刻都有烈火燃起——只是,火只在东平阵营的外围,烧不进里面。
最初的锐气渐渐消去的时候,崔王祥亦有了一丝绝望。眼前这支东平水军的偏师,简直是在海底生了根一样,现在五羊水军因为冲得太急,损失已远远大于东平水军。再这样打下去,若被敌人守住,那一切的准备都将白废了。崔王祥的眼角都已快裂开,他冲到抛石器边喝道:“来人,给我一个炸雷,够胆的,给我划船!”
边上一个士兵吓了一跳,叫道:“崔将军,你要做什么?”
“炸他娘的!”
那士兵一怔,却叫道:“我去!”扭头道,“兄弟们,我叫林满辰,老娘就托付给大家了!”说着,抱起一个炸雷,抓住缆绳溜下甲板,跳上了边上一艘小快船。
他是要舍生去炸毁敌舰!
听到他叫喊的水军,不论是东平水军还是五羊水军,都有些震惊。战事到了这程度,就算不用死士,死士也自行出现了。此时小快船已大多靠不上前,傅雁书亦见又有这艘小船冒着箭雨冲来,他从边上一个士兵手上拿过弩箭,对准了小船。
虽然不智,仍是可敬。这一箭,既是送你归天,也是表达一番敬意。
他的弓弩之术亦甚为精湛,何况那小快船还是自行冲上来。待估量着箭矢能及,傅雁书一弩射去,箭锋正中那林满辰前心。林满辰本来正要将炸雷掷出,当胸中了一箭,人一歪,倒掉进了水里。在他后面划船那士兵见势,伸手一把接住了炸雷。他接是接住了,可是东平水军的箭矢也更密了,他才接到,背上已密密中了十几箭,几乎一个脊背都插满了箭枝,这人哪里还掷得住去,身子一歪,亦摔进了水里。
虽然林满辰与这士兵功亏一篑,但见此情景的五羊城水兵全都一声吼叫,一时间竟有几十艘小快船冲了过来。本来傅雁书调集弓弩手防御,小快船往往到不了近前,船上水手就被射杀,群狼食牛之计已然被破,可林满辰与那水兵之死似乎把人们心中那一点最原始的疯狂都挑了起来。明明是充当死士,就算炸了敌舰,自己也死定了,可这些水兵似乎全都想不到这点。
见一下来了这么多小船,傅雁书脸色亦是微微一变。不是害怕,而是为了这些人的疯狂而震惊。这种死士突击,其实只是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可这些士兵到了此时,似乎根本想不到这一点,仍是冲上来送死。
战争,真的会让人疯狂吗?
傅雁书想着,心里直如刀绞样疼痛。东平水军弓弩手在船上放箭,居高临下,水中的小快船纷纷翻倒,海水一时间也已染成了淡红,可这样子几乎不是在战斗,而是在屠杀,只是对方却似已忘了生死有什么不同,仍在冲锋。
也许,应该退伍了吧。第一次,傅雁书有了这样一个想法。
傅雁书牢牢守住了外围,此时的摇光号上,邓沧澜也终于产生了一丝焦虑。
竟然被郑司楚那小子摆了一道!但他心里,却并没有对郑司楚的怨恨,只是有点自嘲。
名将之号,看来也是一个束缚。自己正是背负着“水军第一名将”这个称号,纵然从不轻视敌人,却也在无形中有了一点大意。
此战若败,大统制会原谅我吗?他想着。水军第一名将邓沧澜,在水战中被几个后起年轻将领击败,甚至可能会全军覆没,以后多半会沦为笑柄吧。但这个念头邓沧澜马上就丢到了脑后,他站起身,喝道:“已经解开了多少?”
摇光号是阵营的中心,系在摇光号上的战舰也最多。虽然战事仿佛持续了很久,其实却并没有太久。战事大约是丑时打响,傅雁书发现有异,要全军解开绳索亦是此时,现在却顶多只是丑时两刻,已经解开的战船不过二三十艘。
现在摇光号几乎已浸在了一片油海之中,桐油味升腾起来,几乎让人窒息,连船上的油灯也都有专人看护,生怕有谁不小心,把火星掉下去引发一场大火。就在不远的外围,厮杀声越来越响了,那里也不住有火光升起。
五羊城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把这么多桐油灌到这里来的,邓沧澜至今亦想不出。从这一点上来,郑司楚这年轻人之智,实是可畏之极。自己偏生对这个少年有了轻敌之心,这一场败北实属不冤。但这么多年的戎马生涯却让邓沧澜心底仍似有火焰喷出。
不,我还没有败!
这时,边上有士兵突然叫道:“投了!投了!”邓沧澜抬头看去,却见天空中有几点亮光正飘摇而下,那是飞艇投下的火球。
看来,飞艇虽是诱敌之计,却也不是完全诱敌。但这样的高度,就算那火球中间是铁块做重物,海风又如此多变,火球要么在半途被吹灭,要么被风吹到别处,正中目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喝道:“不要多管,加派人手,去解开绳索。”
他下完命令,与几个亲兵大踏步向前走去。船头上,下将军甘隆正守在大炮之前,见邓沧澜过来,他行了一礼道:“邓帅。”
方才有了个缺口,甘隆放出一炮,但现在缺口已被傅雁书堵上了,他也无法再放出火炮。邓沧澜向他还了一礼道:“甘将军,此间你多费心了。”
甘隆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道:“职责所在。”
下将军甘隆,曾被人诬告说私通叛军,勒令退伍,此次因为精于火炮的毕炜战死,大统制才重新起用了他。只是,他重披战袍的第一仗,居然打成了这等窝囊的样子,甘隆心里自是不舒服。
邓沧澜看了看他,小声道:“甘将军,雁书马上就要挡不住,你还是先退吧。”
甘隆吃了一惊,道:“什么?”
现在傅雁书打得极其出色,虽然他远不及对方势大,可守得严密之极,明明敌军就要突入阵营,再掷出炸雷必将引燃海面的桐油,可这么多敌军就是突不破傅雁书这二十余艘战舰。甘隆虽不长于水战,但看战局,亦知傅雁书游刃有余。随着解开的战舰越来越多,傅雁书的实力在不断增强,敌人久攻不下,士气却在越来越弱,看样子虽然己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兵精将勇,应付得当,并不至于会一败涂地,反而有反败为胜之势。可是作为傅雁书老师的邓沧澜却说他快要挡不住了,甘隆亦不由吃惊。
邓沧澜苦笑道:“别忘了,他们也有两艘巨舰。”
五羊城的文曲、武曲两艘巨舰虽然比摇光号稍小,威力也定不及摇光号,但毕竟是巨舰。人力有时而穷,傅雁书纵有通天的本领,当这两艘巨舰上来,他也一样无能为力。邓沧澜惯于水战,虽然现在海风呼啸,浪涛不断,但他还是听出了南方敌军阵中的响动已有了微妙的变化。很快,那两艘巨舰就要开上来了。如果摇光号能够活动,以自己之能,甘隆火炮之利,以一敌二亦不为难,但摇光号直到现在仍然被死死地锁住。
现在未能把摇光号解开,也就是大局已定。敌人的飞艇掷火,无非只是疥癣之疾,根本不用顾及,但文曲和武曲这两艘巨舰却是心腹之患。敌人尚未出尽全力,己方已疲于奔命,战事胜负,可想而知。
甘隆不再说话。邓沧澜只道他已惊呆了,低低道:“甘将军,这全是我一人之罪,与甘兄无涉,我会留书给大统制说明的。你现在换到已解开的船上去,尽快退走,尽量不要声张,以免军心浮动”
他还未说完,甘隆已笑道:“邓帅好意,甘某心领。军人不死阵前,当死何处?甘隆既负守炮之责,这门大炮便与我共存亡。”
邓沧澜吃了一惊,看了看他。甘隆又道:“邓帅,请你下令。未到最后一刻,岂可轻言胜负?甘隆在此,敌军若来,定要让他尝尝我炮火之威!”
邓沧澜看着甘隆,眼里隐隐已有些泪光。他与甘隆昔年交往不多,只知他是老友毕炜手下第一干将,只是和五德营关系过于密切,以至于受大统制猜忌。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这甘隆实是自己生平难得一见的真正军人。他向甘隆深深一揖,笑道:“多谢甘兄恕我以厥辞相犯。”只是心里,却也更加绞痛。
这个英勇无畏的军人,却曾受过无妄之灾。这个共和国,真的是以人为尚、以民为本吗?大统制拥有无尚的权威,和过去的帝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政策已大有不同,可仅以大统制而论,大统制就是一个变相的帝君。
这些,都已经是题外话了。现在自己的责任,就是努力抓住已渺茫之极的胜机,尽量多保存一些士兵。
正如邓沧澜所料,此时文曲武曲两艘巨舰已将桐油灌注完毕。现在的东平水军营地,已几乎全都浸在了油海之中。
只是,火势怎么还没燃起?难道崔王祥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障碍了?郑司楚皱了皱眉。本来也有以寻常船只轻送桐油的提议,但权衡之下,别的船根本不能与文曲和武曲相提并论,而海上灌入桐油,争的是时间,旁的船根本不像文武二曲那样得力,再说风浪这么大,船只若是乱晃,万一把管道弄断了,那就前功尽弃,所以最终还是决定以文曲和武曲来运送桐油。文武二曲既然要担此重负,率先突击就只能依靠那些小一些的船只了。崔王祥担当先锋,吃重也大,本来若宣鸣雷无伤,有他相助,可以更增把握,但看宣鸣雷这种伤势,实在难以独当一面。结果,就是崔王祥果然啃上了硬骨头。
很可能,挡住崔王祥的,就是宣鸣雷说的那傅雁书了。对傅雁书这个未曾谋面的敌人,郑司楚有种异样的好奇。还是在逃离东平城的时候,正是傅雁书率先派人出来追击,现在又是他几番差点破了自己的计略。虽然不曾见过,但郑司楚心底已把这人视为平生大敌。
好在宣兄在我这一边。不然,他和傅雁书都在邓沧澜手下,我只怕也无法得手。
他看了看边上的宣鸣雷,不由这样想。宣鸣雷自不知道他想这些,见郑司楚看了看自己,小声道:“郑兄,崔兄一定碰上了傅驴子,我去会会他吧。”
郑司楚摇了摇头道:“不用多此一举了。他本领再大,文武二曲一上,他肯定也不是对手。”
能对付文武二曲的,只有摇光号,或者多艘下一级的花级战舰。但这种大风天气,越大的船只,系得也肯定越牢,崔王祥攻势未减,既是说明了他啃上硬骨头,也说明东平水军直到现在仍没有解开大部战船。否则以东平水军整体实力,已远在崔王祥之上,他应该败退下来才是。胜券在握,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宣鸣雷见郑司楚否决了自己的提议,没再说什么。文武二曲卸下了满船桐油,轻了许多,船速自然也快了许多。这时传令兵道:“郑参谋,谈将军发来号令,要我们全军擂鼓,以助声势。”
擂响战鼓,既是鼓舞军心,也是告诉崔王祥,胜利马上就要来了。郑司楚道:“好,擂鼓!”
鼓声响了起来。文武二曲上各有八面大鼓,那八个鼓手全是膀大腰圆的汉子,一擂起来,当真有如雷鸣。听得鼓响,还在猛攻的崔王祥心神一定,忖道:我急什么?气急败坏,只能坏了大事!
先前他见久攻不下,情急之下要舍身去炸毁敌船。虽然许多士兵被鼓舞起来,可是在对方的严防死守之下,这些死士无一成功,反倒让全军士气降低了不少。待听到鼓声,他终于定下了神。
不焦不躁,方是取胜之道。他定下了神,喝道:“传令下去,攻击两翼,让开中央。”
他水战亦是能手,本来有点焦躁,发令也不免有些乱了方寸,但现在一镇定,发下的命令正打中了傅雁书的要害。此时傅雁书手头还有三十余艘战舰,牢牢守住缺口,可南军其实并不要击溃他,只要突入即可。从两翼进攻,傅雁书要么也兵分两翼迎敌,但那样一来两边都要薄弱,就要被各个击破。若是不分,就要正对文武二曲两艘巨舰的正面进攻。
傅雁书已无回天之力。虽然他支撑到了现在,但东平水军之败,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了。
尾声
文曲和武曲是两艘姊妹舰,形制既相同,大小也一般无二。当这两艘巨舰冲上来时,不仅是东平水军,连傅雁书也脸色煞白。
虽然文曲和武曲任一艘都不及摇光号庞大,可与傅雁书现在指挥的雪级战舰相比,已不可相提并论,就算是东平水军第二档的花级战舰,也必要三艘才比得上一艘。只是,现在东平水军阵营中,摇光号和花级战舰全都不曾解开,解开的,仅仅是三十几艘雪级战舰而已。
完了!
傅雁书心底终于升起了绝望。这不是怯敌,而是双方根本不可能匹敌的力量差距。如果不是因为阵营中四处都遍布的桐油,东平水军结成的这个坚阵其实牢不可破。外围雪级战舰游击,当中诸舰可以大炮还击,文武二曲虽然庞大,一样要无功而返,反而迟早会被击沉。但现在东平水军已浸在了油海里,情形岌岌可危,不论是谁,都无法挽回这败局了。
傅雁书看着文曲和武曲庞大的船身逼近,立在甲板上动也不动。这时一个传令兵上前道:“傅将军,邓帅有令,命诸舰立刻展开,以避其锋芒。”
闪开的结果,自己是可以逃生,但敌军一突入,后面的大阵就马上就要陷入火海。傅雁书回头看了看,眼里流下了两行泪水。
老师,非战之罪。
他想着。自己已想尽了办法,也几乎把每一步都防到了,可最终,仍然还是失败。其中固然是那郑司楚的能力,但若非今天这种大风天气,乌云遮日,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地步。虽然现在火尚未燃起,但在傅雁书眼中,那场冲霄之火已在燃烧。
烧在了他的心里。
这一败已无法避免,但一定要将老师解救出去。傅雁书知道,以老师的“水军第一名将”之号,他肯定是要和战舰共存亡,不肯退却的。他道:“号令诸舰,立即退却。”
他刚发下令去,文曲和武曲上同时响起了炮声。五羊城水军尚无舷炮,这炮其实也是陆军火炮,若非这等巨舰,根本承受不住。这火炮的威力实远不及甘隆设在摇光号上的两门,但东平水军还不曾尝过炮火的滋味,两炮齐发,东平水军队列最后的一艘战舰闪避不及,被打了个正着,一个船尾几乎被打碎了,甲板上也已烈火熊熊。
傅雁书听得炮声,回头看去,见己方一舰中炮起火,心中一沉,忖道:没办法救你了,自求多福吧。到这时候,他想救也没办法救,上前阻挡,只能同样被击沉。此时五羊水军见这个原本牢不可破的缺口终于裂开了,齐齐发出一声欢呼。这声欢呼响彻云霄,便是五羊城里,也有半个城的人听到。
五羊水军今晚发动攻击,是机密中的机密,城民没有一个人知道,所以听得这声欢呼,他们从睡梦中惊醒,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在城中高处观战的申士图和郑昭两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说话。侍立在边上的申芷馨想要开口,但也没有说。
这儿离交战处很远,看过去,只能偶尔看得到一点点的亮光,预想过的火光冲天直到现在还没出现,他二人不免都有些焦急。郑司楚一月之内破敌之策,也是五羊城现在唯一的生机,不能击破东平水军,当东平陆军也到来的时候,一切都再无可挽回。当他们听得这声欢呼,却仍不见火光,两人都已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是五羊水军被击败了吗?五羊水军,号称天下至强。当然,这仅仅是个称号而已,东平水军就根本不比五羊水军弱。两强相遇,谁胜谁负都不意外。正因为不意外,所以他们更加担心。
“三清庇护,佑我生灵”
听得申士图突然念叨起来,郑昭笑了笑道:“士图兄,你笃信法统吗?”
申士图也淡淡一笑道:“纵然不信,此时也要求求了。”
法统的最高神名叫老君,据说是个骑着青牛的老者。这老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护佑众生。法统两派,向来举国之人信奉,虽然共和国成立后法统势力大不如前,但信奉此教的还是有不少,甚至远播西原。申士图却是一向信奉求人不如求己的,但情急之下,也念叨起法统的祈祷之语来。他正说着,边上申芷馨突然叫道:“阿爹,起火了!”
申芷馨的纤指指的,正是东平水军的营阵。此时那里已有一点红光,这红光马上就越来越亮,渐渐漫延,几乎只是片刻间就成了长长一条。海上起火,当真是亘古未见的奇景,申士图只觉胸口像有什么堵着,眼里已落下泪来。
郑昭的眼里也在落泪。这片火光宣示着五羊城背城一战已然得胜,再造共和的旗帜也将能够打下去了,不会和民间传说的那样,到了八月,五羊城头将挂满申士图以降五羊城官员的人头。
司楚,好小子。
他想着,抹了抹泪,见申芷馨也在流泪。他笑道:“芷馨,我们赢了!”
申芷馨脸一红,也抹去泪水道:“是啊,郑伯伯。”
申士图笑道:“芷馨,这回,阿爹要假公济私,在凯旋的功臣里给你挑一个做女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