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照面很快。也就在这片刻之间,薛庭轩的心已是一起一落,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心知若无风刀这路奇兵,星楚的仇别想报,自己却已被毕炜一枪挑死了。他又惊又怒,带转马来,举枪便要向正在地上滚动的毕炜刺去。刚带得马,耳边却听得有人厉声喝道:“住手!”一道厉风已当胸刺来。

那是一个共和军士兵从众人中扑了出来。这人来势之快,竟然较毕炜和薛庭轩犹有过之。薛庭轩也没想到共和军中居然还有这等好手,他举枪一档,拉着马连退了几步,口中却又是一个忽哨。风刀啄瞎了毕炜一只右眼,此时正停在空中不住扑打双翅,只得薛庭轩的哨声,又忽地向来人扑去。那人看来也对风刀极有忌惮,右手长枪舞了个花,护住面门,风刀怎么都扑不进去,正在外围盘旋,那人却已到了毕炜身边,人在马鞍上一侧,几乎要倒下来,左手却是一把捞住了毕炜,将他拎在马鞍前,转身落荒而逃。

薛庭轩见此人枪术大为高明,只道会斗个半日,谁知此人一击不中,便已远飏,他反倒一怔,正待去追,却见那些共和军已是大乱,他猛地带住马,喝道:“下马者免死,否则格杀勿论!”

他刚喊出,身后的五德营士兵亦是高声应道:“下马免死!”这许多汉子同时呼喝,声势甚为惊人,有不少共和军士兵被这一声呼喝惊得呆住了,不自觉地将手中武器都扔往地上。

商君广见毕炜与敌方主将比枪落败坠马,却又被自己队中一人救走,一些冲锋弓队跟着那人遁去。他一时也不知救走毕炜的是何许人也,见五德营已要前去追击,他喝道:“冲锋弓队,随我来!”

这里的冲锋弓队只有二十几人。箭在方才的恶战中都已用完,但冲锋弓队原本就是弓马枪术皆精,不用箭也是精兵。这二十几人原本就是自愿留下来保护毕炜的,见商队长冲了出去,他们齐齐冲上。

商君广的主意,就是将敌方的主帅擒住。虽然这个目标九成九要失败,但只消挡得片刻,五德营就无暇去追击逃跑的毕炜。只是薛庭轩敢和毕炜比枪,只是因为好胜,哪会不防着这一手。商君广刚冲过来,他长枪一指,喝道:“放!”厢车中,一排利箭激射而出。

这些箭手埋伏已久,方才那个共和军士兵抢走毕炜时,薛庭轩亦是措手不及,两人全在一处,乱箭有可能会伤了薛庭轩,因此那些箭手未敢放箭。但此时薛庭轩已退到了厢车边上,商君广冲得虽急,却正好成了箭手的活靶。这一排箭来得极猛,冲锋弓队虽然长于弓箭,却谁也没有接箭的本事,连人带马立时被射得浑身都是箭。

薛庭轩射死了这群人,但见先前那人带着毕炜已跑得远了。他哪肯让毕炜逃跑,正待呼喝士兵随自己追杀,却又有十几个共和军扑了出来。这些共和军见商君广这批冲锋弓队死得如此壮烈,一时间也都毫不怕死地冲了上来。等五德营将这十几个共和军也射倒在地,共和军的阵营终于崩溃了。

纵然有勇者视死如归地冲锋,但此时已等如送死了。此时有些共和军已在退却,但五德营和胡骑的包围越缩越紧,他们再想逃出去已是难上加难,外围逃得一个,倒下的却要有三四个。薛庭轩见他们一个个地倒下,厉声叫道:“反贼,还不下马投降么?”

陈忠对他说过,如果敌人想要投降,就尽量少些杀戮,何况薛庭轩也不想再多加杀伤。纵然己方已是全胜,可是要杀对手,自己还是有所损失。再说五德营现在最需要的还是补充实力,胡骑只是共同信奉法统之教,却终究是异族,眼前这些人却与五德营是同族,能收编他们的话,连训练都省了,一下就能增强一大截实力。

他这般呼喝,终于有一些士兵扔了武器,跳下马来走到一边去了。薛庭轩生怕胡骑杀得手滑,连这些人都砍了,对左右道:“来人,快将这些降者集中起来。”

有了一个投降的,就要第二个,然后就有第三、第四个了。如滚雪球一般,投降的越来越多,已经密密麻麻地站了一大片,现在死战不降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已越来越少了。薛庭轩看了看那些正在编队的降兵,对边上的一个人道:“兆玄,这里有一千人吧?”

罗兆玄道:“恐怕有。”他忽然有些迟疑,道:“薛帅,这些死不投降的,是不是就放了”虽然在战场之上他对敌人毫不留情,但要屠杀那些已无还手之力的败兵,却也于心不忍。

薛庭轩摇了摇头,道:“不能放。如果降兵见死战不降也能被释放,就会起二心。非常时刻,当使霹雳手段。”他顿了顿,却轻声道:“你去传令,要诸军不必贪功,以自家兄弟的安危为重。”

罗兆玄先听薛庭轩说不能放,也觉不无道理,待听他这般下令,才明白薛庭轩见这等杀法,心中也有些软了。虽然不能明摆着放了那些死也不降的共和军,但这话就是要诸军网开一面。他道:“是。”刚说完,却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薛帅,先前有一支两百余人的队伍向西边冲过来过,小心这批人会杀个回马枪。”如果那批人从西边再杀回来,虽然并无大碍,但看到这些死战不降的共和军,那批已经逃走的共和军只怕绝望之下,会去而复返。

罗兆玄刚说完,薛庭轩却是一惊,喝道:“什么?有过两百多人?”

罗兆玄不知薛帅为何反应会这么大,点点头道:“是啊,先前他们比我们设疑兵的人势头大得多,我们也不敢拦,就放他们过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

薛庭轩的脸色都已变了。罗兆玄设疑兵,他是交代过罗兆玄,要是敌人势大,不要硬挡,因为挡也挡不住的。在他的预测里,共和军要么不来,要么就是全军杀向西边,没想到居然已经有两百多人杀出去了。南北两军合流时,罗兆玄回来缴令,他见这一支疑兵没有半点伤,自然根本没往这边想过。

罗兆玄见大帅担心成这样,他心里也是一动,道:“薛帅,怎么了?”

薛庭轩已在向一个亲兵交待,要他立刻召集两个百人队。交代完了,他转过头,喝道:“罗将军,你已是犯下了弥天大错,现在将两个百人队给你,以最高速返回楚都城。若追上那批人,立刻攻击,不必多言。若到了楚都城下叫门,陈将军未在城头出现,也立即攻城!”

听到这个命令,罗兆玄的心头猛地一震,瞠目结舌地道:“薛帅,你是说他们偷偷”

“他们是去偷袭楚都城了!”

薛庭轩心中已不知是什么滋味。仅仅片刻之前,他还是踌躇满志,运筹帷幄,片刻之后却觉得自己实在是个愚不可及的笨蛋。罗兆玄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打乱了他的心思,他怎么也想不到共和军居然还有这种手段。两百多人的偏师,难道这五千人的主力竟然是留在这里当诱饵么?虽然陈忠说过,毕炜好用计而不善用计,可这条计也未免太蠢了,蠢得无法让人相信。可掉过头来说,正是因为让人无法相信,这条计也是条绝妙之计,的确像毕炜这种不择手段的人做得出来的。五千人,就算全军覆没,可一旦楚都城被他们夺得,那五德营就成了无本之木,现在这些胜利也仅仅是灭亡前的狂欢罢了。

还来得及吗?他心中已惊慌之至。本想着派人追击逃走的毕炜,现在哪里还有这种心思,只想着尽快回城了。

他向着空中招了招手,随着一阵风,风刀落到了他的手臂上。薛庭轩从一边拿过一个火把,伸手割下了一块衣角,拿了根炭在火把下写了起来。

希望风刀还能赶得及。这里离楚都城的行军距离大约是两天,但快马加鞭的话,三四个时辰就能赶到。而合流到现在,已经快要两个时辰了。

希望那些人到了楚都城下,天已经亮了,或者风刀能先行赶到。楚都城留有陈忠的近三百人留守,两百多个共和军想攻下它来,根本不可能。可是假如对手趁着夜色,将城门诈开后,擒住陈忠又该如何?陈忠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可薛庭轩知道自己这个义父只是一勇之夫,要斗智,根本不是他所长。

就算留一个别人,也比现在这种情形好啊。薛庭轩已是追悔莫及。陈忠年纪大了,又是五德营的耆老,他实在不忍让陈忠还随着自己奔波劳累,冒这风险,所以让他留守。假如共和军的反奇袭得手,这一次要全功尽弃。如果要反击楚都城,这一千多降兵就如同一把顶在后背的刀子,随时都会发作。不管怎么所说,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运气。

薛庭轩本来觉得自己算无遗策,现在才知道,真正要算无遗策原来这么难。毕竟尚不能算是名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错,就可能让全局翻盘。以弱胜强,单挑攻击毕炜的兴奋此时已荡然无存,心中只有无尽的惶恐与惊惧。《兵法心得》中有这种情形下的对策么?他飞快地转着念头。那部《兵法心得》关于奇袭一章里,倒是写着“欲发奇兵,必先固己后防”这样一句话。自己一直觉得那只是泛泛之论,并没有太过上心,现在只怕就要翻在这句话上了。

三清在上,保佑楚都城不失。但愿陈忠能福至心灵,不让敌人得手,毕竟敌人也不过两百余人,真要守的话,也能守住。虽然薛庭轩并非法统的虔诚信徒,此时心中也只能这样想了。

第五章 功亏一篑

草原上,凌晨来得早。太阳虽然未升出地面,但东边已有隐隐的曙色,西边却仍然漆黑一片。在一片昏暗之中,能看到前面有一座城池。那座城不大,在中原只能算是排不上名号的小城,然而在一马平川的河中西原一带,却显得如此突兀。

这就是楚都城?程迪文正想着,郑司楚忽然喝道:“全军暂停,砍些树枝,后队用树枝拖地,再行出发。”

这一路狂奔而来,二百多人都已是筋疲力竭。草原上大树虽然不多,小树却也不少,这里稀稀落落长着十几棵小树。沈扬翼带着十几人下马砍了十几根树枝,过来道:“郑参谋,是要布疑兵?”

他们冲出来时,那些五德营的疑兵也正是用树枝拖地,大造声势,郑司楚现在定然效法敌军故智。郑司楚点了点头,道:“沈将军,让这些人等我们走出一里以后再追上来。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九死一生的恶战,请你问一下诸军,如果有谁不愿冒险,让他们自行逃走。”

沈扬翼笑了笑,道:“百里之行,已到了九十九里,这里哪有打退堂鼓的。”郑司楚想趁虚夺下楚都城,沈扬翼也猜到了。可是五德营纵然倾巢而出,楚都城仍然不会是座空城,一定还有一些士兵防守。共和军只有两百多人,一旦打起来,敌人以逸待劳,胜算还是不大。若要攻城,城中就算只有十几人也能守得住,更不可能了。他吩咐了几个留下的士兵依计行事,又追到郑司楚身边,低声道:“郑参谋,就算诈开了楚都城,接下来该怎么办?”

郑司楚低声道:“擒贼擒首。五德营留下的人,充其量也不过两三百人,所以要让十几人在后面故布疑阵,引他们出来。”

沈扬翼脑中一亮,道:“反客为主?”

两军都只有这么点人,硬拼的话胜负还很难说。如果能反客为主,拼着布疑阵的十几人牺牲,剩下的人突入城中,倚城坚守,敌人这两三百人想要攻破城池同样不可能。若能擒住敌方首将,就可以说是必胜无疑了。沈扬翼沉吟了一下,道:“可是,要怎么诱他们出来?天马上就要亮了,他们应该能看得出我们的衣甲不同,想要冒充恐怕不易。”

“不要冒充,坦承是毕将军麾下。”

沈扬翼吃了一惊,道:“这么说,他们会信?”

郑司楚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毕将军当初曾是旧帝国的战将,沈将军想必也清楚?”

毕炜曾是帝国反正将领,这一点倒是都知道。沈扬翼道:“那又怎么样?”

“毕将军在旧帝国,统率的名叫‘火军团’,当初与五德营的地军团齐名,都是帝国四相军团之一。我们便说是甘隆将军旧部,要来投诚,被毕将军派军追杀,五德营仓促之间多半会相信。”

甘隆本身毕炜部将,一直是毕炜的副手,在共和军里也算是宿将了。但甘隆几年前被人告发,说他与五德营残军暗中有往来。甘隆被告发后向大统治申辩,后来查无实据,告发之人被定为诬告,但甘隆还是被大统治责令退伍回家。这是两年前朗月省之战前夕的事了,在共和国也不是件小事,很多人都知道。沈扬翼皱了皱眉道:“为什么说我们是甘隆将军旧部,叛军就会相信?”

“还在火军团时,甘隆将军与五德营的交情就很不错,五德营向来将他看成自己人。”

沈扬翼一怔,道:“郑参谋,你怎会知道这种事?”

共和军成立后,旧帝国的一切都被刻意抹杀,连雾云城这个帝都的街道都被大举改名,这种陈年旧事已经少有人知晓了。沈扬翼是共和国成立后才当的兵,他都不知道甘隆还有这种旧事,郑司楚比他年纪还小,真不明白他怎么知道。郑司楚也没有回答,只是道:“应该没有错,但也不能太过大意。沈将军,五德营也未必就会轻信,所以我们要这样赌一赌。”

沈扬翼心头一颤。不过现在也正如郑司楚所言,好坏都要赌一把。反正远征军已经崩溃,大不了仍是逃跑而已,在这里逃总比在前线逃要好一些。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一向随和低调的年轻参谋原来也会如此大胆,也敢如此豪赌。他的手在马鞍上一拍,道:“好,我们就赌这一把。”

此时他们这一拨人马已经赶出了一里以外,后面拖着树枝的十几个士兵也追上来了。远远望去,尘烟滚滚。郑司楚呆了呆,道:“糟糕,过分了点。”

沈扬翼也回头看了看,笑道:“这样搞法,少说也该有上千人,不过谅五德营的人也不会多想。”

郑司楚摇了摇头。这条计策想得太急,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只望这个破绽不会被五德营看破就好了,好在五德营精英尽丧,应该不用太过虑。可是,假如这条计策真的实现了,接下来又该怎么样?真要痛下杀手,把不服的五德营杀尽么?两年前朗月一战后,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更希望五德营能有一个好点的结局。在那一战中,陈忠曾经可以将他斩杀,却又放过了他,所以当方若水要伏击遁走的五德营时,郑司楚不惜为五德营求情,让方若水放走了一半的残军。难道今天倒要把五德营彻底摧毁么?

他正在犹豫不安,楚都城里的陈忠同样心神恍惚,极为忐忑。

陈忠一生,几乎都是在军营中渡过。与旁人不同,陈忠并不是军校出身,从十五从军开始到今天,数十年的军旅生涯里,不知经过了多少大战恶战。虽然祖上是号称帝国十二名将的陈开道,可到了陈忠这一代,祖上的余荫早已不存在了,他靠的也只是手中的刀枪。可是,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心神不定过。

薛庭轩的计策可谓天衣无缝,应该不会有错,可是陈忠却还是不安。他虽然不是个智将,可那么多年的征战教过他,战场上瞬息万变,无论如何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而薛庭轩缺少的正是这一点。

万一奇袭失败,毕炜的大军杀到了城下,该如何应付?抵抗是完全不可能的,就算逃,拖家带口也逃不脱共和军的铁骑。所以从薛庭轩的角度来看,这样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办法。

天还没亮,但这两天陈忠枕席难安,一合眼,想到的就是以前的事。过去的朋友,过去的敌人,现在他们都已成为深埋在泥土中的枯骨,而自己却还活在世上。陈忠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许用不了几年,自己也将到那个永远的地方去了吧。

“陈将军,您休息去吧。”

说话的是站在一边的副将尚明封。尚明封今年只有二十一岁,虽然年轻,却颇有能力,一直就作为陈忠的副将跟随他左右。陈忠看了看黑暗中的尚明封,笑了笑道:“没事。明封,你先去睡吧,我老了,睡不着。”

尚明封还有说什么,箭楼上忽然有人叫道:“有人来了!”

楚都城太小,箭楼也只能呆两三个人,真有战事,弓箭手在上面起不了太多的作用,所以实际上起的也只是瞭望的作用。听到那哨兵的声音,尚明封抬起头,高声道:“是什么人?”

“看不清,似乎有很多人,总有五六百。”

望远镜虽然能看远,却并不清楚,何况现在天还没亮。陈忠皱起眉头,喝道:“不要慌,加紧戒备。”

城中一共只有两百多士兵,其余的尽是老弱。定名为楚国的五德营,现在实行的是全民皆兵制,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要入伍,留守的两百多人里,一大半便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兵。这些少年兵在两年前还是依偎在母亲身边的孩子,从没经过战阵,听得有人来了,一时间都有些慌了手脚。听得陈忠的话,他们才定了定神,想道:“怕什么,陈老将军也在这里。”

陈忠现在主要教授少年兵的刀法骑术。在这些少年人的所见所闻里,陈老将军的勇力实可谓天下无双,有他在这里坐镇,的确用不着害怕什么。

尚明封已在望远镜前看了看,道:“陈将军,是有很多人,似乎前面一些人在逃,后面有很多人正在追赶。”

是薛庭轩失败了,要逃回来吗?陈忠心里一沉,道:“前面那些人是什么人?”

“现在还看不出来。”尚明封又看了看,道:“要不要派人出去查看?”

陈忠摇了摇头,道:“先不要出去。”

城中这点兵力,坚守还能抵挡一阵,要是野战的话,真要砸了五德营的牌子。陈忠的兵法没什么心得,不过仗打得多了,这点却是清楚的。尚明封犹豫了一下,道:“陈将军,兵法有云,击其未济。如果来的是敌人,我们以逸待劳,还能一举破之。要是让他们立稳脚跟后再攻城,那就麻烦了。”

陈忠苦笑了一下,道:“明封,如果连薛帅都已经被打败了,你觉得能打得过那些人么?”

尚明封虽然心里还有些不服气,却没再说话了。此时那拨人马已渐行渐近,看得出他们行得极为仓促。正在这时,箭楼上那个士兵惊叫道:“不是我们的人!”

是共和军!

城上所有人,包括陈忠在内,都吃了一惊,薛庭轩的奇袭把握很大,他们也都觉得定然成功,没想到共和军还是这么快就到了城下。陈忠一把抓起自己的大刀,喝道:“搭箭!”

这时箭楼上那士兵忽然又叫道:“等等,他们打的是白旗!”

白旗是求降乞和时打的旗。听得这支人马居然打的是白旗,陈忠又呆了呆,喃喃道:“这些人要做什么?”

如果共和军败了,要投降,那么在前线就该向薛庭轩投降了,哪会狂奔到楚都城下投降的道理。尚明封也莫名其妙,不知这些人要干什么。

那些人在离城只有三四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尚明封高声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黎明前最后的夜色中,只见有个打着白旗的人打马上前,嘶声道:“我们是火军团甘隆将军麾下。因为要倒戈,受毕炜派兵追杀,请五德营的兄弟援助。”

尚明封嗤之以鼻,哼了一声道:“鬼话说成这样,当真骗鬼!”他话音刚落,边上一个老兵忽然惊道:“是甘隆!陈将军,他们是甘将军的手下!”

甘隆是当初火军团中的一个将领。在帝国时,四相军团经常要联合作战,而毕炜的火军团与地军团五德营不睦,有联合用兵时都是由甘隆出面,这甘隆与五德营关系也最为密切。在地军团远征蛇人巢穴一战时,甘隆更是与地军团合作无间,等如地军团的第六个营。后来甘隆虽然随毕炜投降了共和军,但朗月省一战他并没有来,听说是因为他反对共和国大统制对五德营斩尽杀绝之议,被大统制勒令退伍了。当初甘隆与五德营合作时,陈忠与他也颇有交往,对甘隆印象甚是不错,觉得他虽然不能与五德营同生共死,却也已仁至义尽,不能怪他。他上前一步,喝道:“甘将军现在人在何处?”

城下那人高声道:“甘将军因为不愿与五德营为敌,已被大统制秘密杀害。我等是后继三千人中的先锋队,毕炜命我等一千人暗中出发,奇袭楚都城。我等本是甘将军亲兵,受迫来此,不愿再为毕炜卖命,因此临阵哗变,前来报信。后面八百人是毕炜亲信,正追杀而来。”

共和军此番远征,主力五千,后继三千,五德营也都已知道了。听得居然有一千人暗中前来偷袭,尚明封大惊失色,心道:“三清有眼,天可怜见!”薛庭轩要奇袭共和军,没想到共和军打的也是同一个主意。他见远处尘烟滚滚,确实有支大军追击而至。如果那支部队赶到,城下这一百多人自是走投无路,死路一条,楚都城也难逃一劫。他扭头道:“陈将军,怎么办?要开城让他们进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