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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玉衡此时才发觉自己睡的地方华贵无比,雕梁画栋,摆设也雅致精细,桌椅床柜无不考究,应该就是在主宅之中。他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件崭新的,丝滑的绸布料让他感觉冰凉无比,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完全及不上大哥的旧衣服那样温暖贴身。
“我想穿我原来的衣服。”殷玉衡低声说道,双目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殷天玑。
“小五你原来那衣服都旧成什么样了啊?还能穿?”殷天璇各种不理解,其实殷玉衡原来穿的衣服也不见得旧到哪里去,但对于一直锦衣玉食的殷二少爷来说,根本看不过眼。只要一想到这天赋惊人的五弟,居然过着没有人照顾的生活,就越发的忿忿不平。
果然是那个殷天枢虐待他了吧?
殷天璇还想继续挤兑几句,但一旁的殷天玑却拦住了他,直接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旧衣服递了过去,淡淡道:“随你,我和天璇先出去了。”说罢也不管殷天璇有何不满,起身强势地拽着他离开了房间。
隐约还能听到从门缝间传来的抱怨声,殷玉衡却没多理会,他本就和他们不熟,所以对他们主动释放出来的好意,也接收得别别扭扭。更何况这两位哥哥又是从小被疼宠大的,现在被派到他面前来做小伏低,做小厮们做的事情,恐怕也是长辈们的意愿,他们心底里肯定少不了抗拒。
所以还是保持一些距离的好。
殷玉衡一边暗赞这个三哥是个明白人,一边手脚麻利地脱掉衣服,解开了缠得死紧的绷带,这才重重地舒出一口气。
虽然他很想看看自己身后的兽纹是什么样子的,但他无论如何努力转头也看不到,屋内也没有镜子,便只好放弃了。此时外面的天色已暗,屋内点着的是烛火,他应是一觉睡了一天。一想到太爷爷他们还在等他吃饭,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殷玉衡便快速地把旧衣服抖了抖灰尘套在身上,收拾了一下头发,便推开了房门。
殷天璇和殷天玑正站在门外等着他,两兄弟好像是闹了什么别扭,彼此的气氛很奇怪,但见殷玉衡走了出来,殷天璇便拉着他的手往外走,殷天玑面色僵硬地跟在他们身后。
今晚的晚宴在月曜阁举行,出了主宅后,沿着开满月桂花的羊肠小道,便往海边而去。月曜阁是建在一处海边悬崖之上的建筑,依山傍海而建,远远地就看到最顶层露天阁楼上摇曳的风灯。
月曜阁是一处观海小楼,最顶层是露天阁楼,夜晚可以抬头望月观星,低头看海听潮,琅琊岛的风景可以尽收眼底。唯一的缺点就是地方有限,最多只能坐一桌人,不过这样的风雅之地,人多了反而不美。
琅琊殷家虽然拥有着一整座琅琊岛,但直系子弟却一直并不多。再除去女眷,也就正好坐一大桌而已。
殷玉衡踏上月曜阁最顶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殷天枢,而后者正好也抬起了头,朝他看了过来。
也许是月色之下,光线太昏暗的缘故,殷玉衡并没有看清楚殷天枢脸上的表情。
他正要上前与自家大哥打招呼,却被一直拽着自己的殷天璇扯往一旁,去与太爷爷见礼了。
太爷爷殷岁星看上去,要比以往还要意气风发,一直不离身的龙头拐杖都顾不得拄了,站起身一把拉过殷玉衡不再放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忙不迭地询问他身体的问题。
殷玉衡一边耐心地一一回答,一边拿眼角去看大哥,但他们离得太远了,而且殷天枢又扭过头去看栏杆外的景色,根本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大哥应该不会那么小气,因为他的兽纹觉醒的比较理想,就跟他闹脾气吧?
殷玉衡很想让自己否认这一点,但依着大哥的古怪性格,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不过也没什么,等他回去让大哥说几句出出气就肯定没事了。
虽然月曜阁上开的这一桌家宴上人并不算多,但打着的是为殷玉衡庆贺十岁生日的理由,几乎每个人都要举杯恭贺一下。两个年纪还小的弟弟没来,殷玉衡是席上的主角,又是年纪最小的。虽不至于让他也陪着喝酒,但各个都是他的长辈,也需要站起身频频应付。这种熙熙攘攘的场面,殷玉衡向来不喜欢,他宁愿在亢宿苑里和大哥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过他的生日。
殷玉衡向来都是乖巧不爱说话的孩子,所以在饭桌上不声不响,也没有谁在意。这些位殷玉衡都分不太清楚谁是谁的长辈们互相热络地聊着天,吵嚷声让本来就有些头疼的殷玉衡越发难受起来。
“咣当!”杯盏猛烈撞击桌面的声音忽然传来,那些热闹的喧哗声立刻戛然而止。
殷玉衡抬起头循声看去,却发现是大哥殷天枢一脸阴郁地站起身,神情莫明地环视了桌上的所有人,连声招呼都没有打,便扭头离去。
听着楼梯上一步步急促远离的脚步声,殷玉衡反射性地站起来想要追过去,但这时一只大手却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淡淡道:“不肖子弟,不用管他。”
殷玉衡只觉得浑身都被笼罩在一股难以抵挡的气势中,让他四肢无力,无法抵抗,只能缓缓地顺着太爷爷的力道重新坐回在椅子里。殷玉衡懦懦地唤道:“太爷爷……”
殷岁星直接打断了殷玉衡的辩解,阴沉地说道:“玉衡,你长大了,也要考虑自己搬出来住了,知道吗?”说完别有用意地看了一眼一旁状似恭敬的殷文昌,也就是殷天璇和殷天玑的父亲。
殷玉衡心下一咯噔,但也无法在这种时候忤逆太爷爷,不过他也没有应声。
还只是考虑而已,还好还好。
不过大哥今天果真很奇怪。
殷玉衡悄悄地把大伯脸上闪过的古怪神情收入眼底,心中越发的疑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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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洁的月亮被厚重的云层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亢宿苑门口的灯笼被一阵海风吹过,蜡烛抖动了几下便在黑暗中熄灭了,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走进了亢宿苑,半晌都没有点灯。
殷天枢的双目在夜晚一样可以看得很清楚,他一路冲进自己的屋子,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脾气暴躁地踢翻屋里的案几。
居然被那个混蛋暗算了!在他的碗里下了荆芥草!是想当众看他出丑吗?
殷天枢发了一顿脾气,砸碎了屋内的许多摆设,最后捂着剧痛的额头,跌坐在地。
此时月亮重新从云层中探出了头,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在房间里。殷天枢低头看着自己在月光下的倒影,抖了抖头上冒出来的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不耐烦地甩了甩身后的尾巴。
是的,他殷天枢,实际上是高阶灵兽与人的混血。他的母亲,就是他父亲的伴生灵兽。
这也是琅琊殷家容不下他母亲的原因。
对外宣称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实际上是被迫与父亲解除了伴生契约,随后被放逐离岛。而一直被瞒在鼓里的父亲,在伤心欲绝心灰意冷后,娶了白藏陆家的四小姐陆幽天,也有了殷玉衡。
之后也不知道是谁有意还是无意地透露出母亲未死的消息,不声不响地便让父亲为了寻找母亲,主动离开了琅琊岛。
殷天枢扶着额头冷笑,去了刻意的伪装,他额头上的兽纹并不是只有那么简单的几条纹路,而是繁复而又精致,彰显了他强大的实力,只是头顶上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有些多余。